“五哥,再武兄伤在背部,爬不起来呢。”随玉急急叫道。凭她一人之力,是扶不起他的。
“不必扶他。他若要上床休息,得自己爬上去,这已是他最轻的惩罚了。”声音愈飘愈远。
五哥的命令一向就是铁则。随玉瞧了再武兄一眼,小声叫道:
“再武兄,我晚点再来看你唷。”
舱门静静的关上。
方再武的眼依旧如铜铃。良久之后,他忽然轻笑,而后狂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还在挣扎什么啊,明明心早偏向随玉,明明五爷都已回来,明明这世间还有这么多事等着他去做……
“哈哈哈……”泪流不止,但过了会,他开始呜咽起来:“爷,不扛我上床可以,但起码把饭菜移过来吧,我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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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舱门,五哥的背影衬着光,随玉怔了怔,跑上前抓住他的衣角。
“五哥,别走这么快。”
他停下,转身。“好,我等你。现下,我有的是时间等着你追上来。”他意味深长地说。
“嗯。”她弯眼笑着,随即又皱眉。“这样好吗?五哥,再武兄的伤口又裂了呢。”
“这点小伤还弄不死他。”聂泱雍邪气地说,注意到海风吹得她脸颊红扑扑的。他侧了侧身子,将海风挡在他身后。他探出手缠上她的腰,让她贴上他的身体。“随玉,你不必担心我会再自你眼前消失,现在你不就感受到我活生生的躯体吗?”
啊,五哥又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了吗?她松开他的衣角,却有点脆弱,连忙环住他的身体。
“五哥,我……不是存心的,只是被吓怕了。我一辈子也不要再经历那样的痛,那像是……我的心口破了一个大洞,我想补,可是补不起来。”她打了个哆嗦,埋进他的怀里。即使现在,仍然不安心,怕那样的回忆又再度回来。
“我以为经过昨晚之后,你该体会我是货真价实的丈夫了。”他调笑,玩弄起她的耳垂。她的耳垂小巧而红润,是脸红了吧?
“五哥。”她抬起脸,呐呐道:“你在笑我吗?我……我……昨晚可是很怕你胸口上的伤又犯了呢。”五哥亲密的言辞让她有点无法适应,以往虽爱笑她逗她,却从没有这么的亲密,这就是夫妻吗?
她也许还太年轻,所以对很多事情还不太了解,必须五哥一路慢慢的引导她向前走,她很期待这样的日子。与五哥朝夕相处,似同以往又不同以往,在生活上有他相陪,是她一辈子的梦想,可是……心里还是会怕,得碰着五哥才有安全感。这样的她……与过去的她大不相同,多了一份脆弱与无助,是因为五哥,他真把她吓坏了,可恶!
“你眼里的五哥真这么虚弱吗?”他露出故作沉思的样子。“也许,在你眼里真是如此,你才会在半夜下床。”
“啊,五哥,你发现了啊!”原不想惊醒他的。他的伤虽已大致好了,却还是让她担心,怕他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我只是睡不着,下床写日记而已。”她想学罗杰爹,将旅行的事一一记录下来。
他扬起眉,嘴角有抹坏坏的笑,几乎有抹淘气。“我以为我做得够好了。”
噢,可恶的五哥!她的脸如火烧,不由自主的忆起昨晚的温存。这就是闺房私语了吗?五哥的大胆已让她惊讶万分了,他完全不像以往那个自私而冷血的五哥……他对她的态度与旁人有了明显的区分。在骨子里,他依旧是那个意气飞扬而目中无人的狐狸王,但那是对其他人;对她,他却是聂泱雍、她的五哥、她的丈夫。
丈夫啊……曾经是连想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五哥会成为她的丈夫,而现在听来又是这么的理所当然,她爱五哥爱得连心也痛了,这不是作梦……啊!
她叫了声,瞪着他。“五哥……你……你既然知道我下了床,那……你也知道我多久以后又爬上床?”
“这是当然。我向来浅眠,你上床之后瞧了我很久,不是吗?我几乎要以为你欲求不满,打算叫醒我了呢。”
“五哥!”她放了手,退开他的身体几步远。这样的闺房私话只会让她不断的忆起昨晚的温存,那是个很……新奇的体验,亲密的行为几乎让她一想起,就有点不太自然,尤其环着五哥的身体时,只会让她的身子敏感起来。
她忽然眯起眼,瞧着阳光下五哥邪气的笑容。五哥又在逗她了,想试试看她会有怎番的反应吗?噢,这个坏心的家伙!
“我以为你爱贴着我、靠着我、搂着我呢。”他眨眨眼,显然也乐在其中。
抛弃了狐狸王,他似乎并不以为憾,反而有其他的目标存在。
“五哥,你就没其他事了吗?”她有点气恼地说。
“哦?要赶我了?也好。快到岸了,我让舵工在此抛锚,放下小船让泱阳跟元巧上岸。经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见,你去告别吧。”聂泱雍逼近她几步。“火长等着听命令呢,你说你要走这七大洋,你要从何走起?”
“我……”一提到梦想,就兴奋莫名。“我想先照着郑和的航海图走一遭,补其不正确或遗漏之处,再一一将世界地图补齐。将来若是经过义大利时,罗杰爹爹可以回家乡一趟。他写了一本有关狐狸岛的书,想改成汉文,这一路上我也可多加帮忙。”
“好,就听你的。”聂泱雍弹了弹手指。
“五哥……双屿并未完全铲除,咱们真能一走了之吗?”
聂泱雍微笑。
“咱们已尽力,我也不想再参与历史之中。双屿虽已元气大伤,但二当家不死,未来必定能重振其鼓,届时朝廷要付出的心血恐怕是难以计数,我们无法动,也不能动了,随玉。”
她沉思了会,点头。
“五哥,我不想再设计战船、火药了。我不要有因我而受伤害的百姓,不管是汉人或是其他国家的百姓。”
“你要怎么做,我都不干预。”
“嗯,”她眯眯眼笑了,忽然之间也学着他扬起眉。“五哥,你倒说,昨晚你发觉我瞧着你之后,你做了什么呢?你忽然抱住我,让我入睡了呢。我还当你是无心,原来你是故意的。”她眨眨眼,又跃上甲板两步,回首:“五哥,要不要试试看?我找四哥送书来的XX戏图,咱们可以研究研究啊。”她嗤笑一声,向甲板走来的沙神父跟罗杰招招手。
“想玩我,以为我不敢?”聂泱雍拱起眉,目送她离去。身后忽然有了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爷……我爬不起来啊……”
他回首,瞧见方再武气喘吁吁的一路爬到舱门口求救。
“哦?这样好了,我去找元巧来帮忙吧。”
“不,爷,不要啊……我自己可以起来,我可以自己爬起来。”要让聂元巧瞧见他这狼狈样,不如一脚踢他下海。
“这样吗?好吧,就听你的吧,等你爬起来了,我瞧你也不能送元巧下船。你好自为之吧。”
方再武愕然,瞪着聂泱雍双手敛后,悠闲的转身离去。
尾声
双屿——
“醒了?”
刺眼的光唤醒查克的记忆。
“这是哪里?”他虚弱地问。
“双屿。”
是吗?又回到双屿了吗?梦里,是在狐狸岛上。他以为自己死了,可以任由他选择天堂的去处,现在他又回到了这个肮脏污秽的双屿。
“你带回来的那一个女人是谁?”
查克的眼逐渐移向床边的人物。“二当家,你在说谁?”
“不要给我装傻,恶鬼。那个女人是樊随玉吗?就是你嘴里说的狐狸岛之宝?”
“二当家想怎么做?双屿吃了个大瘪,她是谁,都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了。”
“狐狸岛足足烧了数日才燃尽一切。”日本男子精悍地看着查克错愕万分的脸。“从此以后,不再有狐狸岛了。”
是吗?这就是他始终不知道的最后一计吗?烧了狐狸岛,从此一了百了,他们的世界里不再有双屿,而他活了下来,永远是恶鬼。
“二当家不想再追究吗?”
“狐狸岛已灭,他们存心自毁,就是割断了与东洋一带的连系,我何必追究?双屿不需多久便可重振声威。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
“二当家请问。”
“那个女人在狐狸岛上过得可好?”
查克怔了下,搜寻他的眼,迟疑了下才道:“她比待在双屿的任何女人都幸福。她不像一般女人无知,狐狸王并不会封住她的耳朵,他让她了解所有的事情后,任由她自己作主决定。她……让人感到充满希望。”
“是吗?”日本男子的唇掀了掀。
“二当家怎么突然问起?”
日本男人面无表情的。“她长得像日本女子。”
“她确实是日本女子。”莫名的,查克脱口而出:“二当家应该知道三年前船工山口死于船难。虽然貌不相同,但我怀疑他们之间……”
“够了。”日本男子阻止他再说下去。“我再问一句,她快乐吗?”
“是的,每一天,我都可以看到她的笑脸。”这才忆起二当家占岛数年,从未跟山口说过半句话,山口看见二当家时也时常绕路而行。
日本男子沉默了会,说道:
“好。你好好休息吧,等你复原之后,我要你助我重建双屿。”他离开前,冷冷又抛下一句:
“对了,大夫治你伤的时候,发现你怀里放了一个冷馒头,都已发霉了,我让人丢了,”他发觉查克怔了怔,似有些怅然。撇唇道:“还有,你听清楚了,等你复原之后,我要的是恶鬼,把你那颗查克的心收回去。”
查克目不转晴地送他离去,而后,他的脸化为恶鬼。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