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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儿弄蝶 page 17 作者:于晴

  事已至此,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但那同伙之人——。”

  白若亭抿起嘴来,道:

  “既是拜火教中人所为,我就定会彻查到底。现今我就赶回去清理门户,届时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就有劳白教主了。”

  “但我仍有一事十分好奇。”杨明忽地说道:“所谓青春之泉,也该是有人饮用,才会生产。若无人需要,又怎会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内连杀七名女子——”他话还没说完呢,只见那围观的牧场主子中竟有多人登时脸色苍白,并且干呕连连,他这才恍然大悟,击掌叫道:

  原来如此!想那拜火教教徒遍及关外,其中自然不乏有许多牧场主子。各位若不是贪生怕死,净想延年益寿,又岂会让高寒给骗了?而且日夜担心自个儿的女儿会逃不过那杀人魔的魔掌,原来你们自个儿才是杀人凶手——”扬明摇了摇头,瞧见其中几名脸色苍白的牧场主子竟是几个月前才死了女儿的,敢情他们喝的青春之泉就是用亲生女儿的血制成的?

  当下,就连杨明也大感恶心,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这全是我的错!是我管教弟子不严,才会让高寒犯下滔天大罪,我回去后会尽快查明同伙之人,好让大家心安。”

  裴穆清沉声道:

  “既然白教主肯出面解决,我倒也不方便再说些什么。富海,将西厢阁的姑娘们带出来,护送她们回自个儿的牧场。各位,怒我不送了——”摆明了喜宴到此结束,最好赶紧滚蛋,否则可别怪他没事先警告。

  事实上,裴穆清本就不喜热闹张扬,若不是为了引这杀人魔出来,只怕他还当真只请几位好友就算了。

  在短短时间内,前来祝贺的宾客们一哄而散,高寒的尸体也教人给抬走了。家仆们也赶着护送牧场千金回去,或是忙着收拾前厅,整个右院里只剩下裴穆清与那女装打扮的杨明。

  “唉!千料万料,也料不到竟是这般结局。”杨明苦笑。

  “明儿个一早还得请杨贤弟前去助白若亭一臂之力,好早日查出同伙之人。”

  “说得也是。记得当时我在那杀人魔的手臂上砍了一刀,照理说应该会有疤痕留下,但高寒的手臂上却未有任何疤痕,由此可见另外一人的手臂上定有疤痕可辩。”杨明忽地笑了笑。“洞房花烛夜已去了大半,大哥若不再不回房,只怕嫂子一怒之下写了休书,也未尝没有可能。”

  裴穆清瞪了他好一会儿,抿起嘴来。

  “你只管去做自个儿的事吧!”

  杨明耸了耸肩,不再自讨没趣,赶紧回房里换下一身女装。想想,连他这一身可笑的女装都没能让裴穆清失笑出声了,他实在是不知此人活着到底有何意义?简直没半点幽默感嘛!

  裴穆清瞧杨明离去,也打算回新房,说不定此刻那丫头早已呼呼大睡了。思及过往,竟也有些几许感慨,打从弄蝶这丫头闯进他平静的生活以来,什么礼教规范的全叫她给打破了。非但如此,自她住进来后,三日五时会便有大出意料的事情发生——她在前头玩得尽兴,他可是在后头收着她的烂摊子。想来他得替她收一辈子了!

  想起那天回到裴园瞧见她生命垂危地躺在床上时,那心情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的,尤其这种心情于他来说可是头一遭,虽然当时他无暇去分析自个儿的心理,但事后——

  他可是清楚得很,那丫头竟在不知不觉中掳获了他的心!换句话说,他是爱上了她。他摇了摇头,嘴角忽地浮起了一抹笑容,想起今天她挺认真的向他说起自个儿的那些“病症”,若不是他自制力够,只怕早已失笑出声。

  这丫头根本是爱上了他——就是不知这丫头到何时才会发现?他无奈的吧息一声。

  忽地一声惊叫从裴园传来,声音熟得很——不正是弄蝶的呼救声?

  他的心一紧,也无暇细想,便赶往裴园去了——

  话说那弄蝶一回到新房,便将她的百宝箱东藏西藏起来,免得叫裴穆清给发现,若是被收了回去可怎么得了?

  “弄蝶妹妹,你是怎么了?”推开门进来的是柳茧儿。她一进来便瞧见弄蝶在新房里跑来跑去。

  “没——没什么。”弄蝶慌慌张张地将角落里的衣箱盖上。“你来得正好。我无聊得很,陪我聊聊吧。”她拉着茧儿坐在圆桌旁,茧儿的后头还跟着一个十分陌生的丫环。

  茧儿的脸红了红,低声道:

  “我可不能坐太久。若不是听说裴主子一时半刻还不会回新房,说什么我也不敢来扰了你们的良夜——我是在院子里瞧见这丫环正端了盅补汤过来,所以才跟着一块儿来的。”她示意丫环将补汤搁在桌上。

  弄蝶扁了扁嘴,叫道:

  “哼!那姓裴的只顾着自个儿在前厅享受。听说还有一支贺舞挺好看的,也不让我瞧瞧,便把我赶了回来。你瞧!外头还守了十来个牧童,不准我出去呢!”

  “我瞧见了。若不是因为我也住在这牧场好些日子了,他们都认得我,否则我也进不来呢!”

  “柳小姐,少夫人,厨房里还有事等着我去做,我先退下了。”那丫环行个礼,便匆匆忙忙的离去了。

  弄蝶见那丫环离去了,打开补汤盖子,闻闻,不禁皱起鼻子来。

  “这是什么味道?难闻死了!”

  “定是上好药材熬成的。既是裴主子的美意,你还是喝吧!”茧儿迟疑了会,又开口道:“我听人道,那裴穆清可不是一般女子心目中的好丈夫人选。他长得虽好看,但个性却坏得很,连其他牧场主子对他都是又惧又怕的。想必你也是十分委屈吧?”

  “委屈?”弄蝶差点失笑出声。“我才不委屈呢!在这里有吃、有喝、有睡,还有穿的,住在这里可是我一辈子奢想的事呢!何况和那姓裴的在一起,也可保住我的一条小命。”

  “怎么说?”

  “实不相瞒,我得了一种病,非跟在裴穆清身旁不可——”弄蝶至今对他的那一番说法仍是有所怀疑,不过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她也挺喜欢裴穆清的,同他拜堂也不算吃亏。

  当下,她便将一切原委告诉了茧儿,她还觉得挺奇怪的,何以她边说,茧儿便边掩着嘴窃笑?笑到最后,竟一点也不顾淑女形象的捧腹大笑起来,连眼泪也给笑了出来——弄蝶既奇怪又气恼,她得了绝症也有这般好笑吗?

  “你着了裴主子的道了——”茧儿快给笑死了。

  “着了他的道?你是说我让他给骗了?”弄蝶可是震惊得很,一时半刻都说不出话来。

  想她向来只有骗人的份,怎么如今反倒让人给骗了?

  “这裴主子也是一番苦心。你可知你到底是患了什么病吗?”

  “连你也知道?”弄蝶真是奇怪得很。“怎么裴穆清和你都懂得替人诊病?你们学过医术吗?怎么也不教教我?”

  茧儿笑了笑,道:

  “我不懂医术,但你拿这病症去问谁,谁都能回答你……不!这倒也不能算是病症——”

  “这不是病?”弄蝶十分疑惑。“可是,我浑身都难受得紧,这样也没有患病吗?”

  “那不是患病,是——你爱上了裴主子啦!”

  现在,就算有人说连鸟儿都能飞进弄蝶的嘴里也不为过,实是因为她的嘴巴张得有够大,再也阖不起来了。

  “你是说——”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很恐慌很骇怕的问道:“我当真爱上了裴穆清?”

  茧儿点点头,笑道:

  “普天下大概也只有你会以为这是患了病,想我见了裴公子,不也——”一提起裴格正,她便住了嘴,不愿再说下去。

  但弄蝶没听进她后半段的话,只是呆呆的坐在那儿,将想着自己原来是爱上了裴穆清——但怎么她自个儿一点也不知情呢?

  想那裴穆清待她也不是挺好的,偶尔还会凶她一凶,她怎会爱上他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一时也没心情去喝那补汤了,她干脆将补汤推到茧儿面前。

  “好茧儿!你可得帮帮忙,帮我喝了它。若是让裴穆清知道我又罔顾他的命令,没喝掉这盅十全大补汤,我就有得受了!”另一个抵死不喝的原因是这味道难闻得很,若是喝上一口,只怕会连胆法都叶了出来。

  “不!这是裴主子叫人端给你喝的,若是我喝了,只怕裴主子会不高兴——”

  “这样好了,你喝一半,我喝一半,这总成了吧?求求你就别再推辞了,要是让裴穆清知道我没喝完这碗汤,非被他打死不可。”她故意将裴穆清说得十分恶劣。

  这下,茧儿倒也不好推辞,端起来就嘴喝了几口,立刻皱了皱鼻,那味道还真是难闻得紧!弄蝶瞧她似乎咽不下口,越发觉得这补汤真是万万不可去轻易尝试,若届时真将胆汁给吐了出来,那可怎么得了?一时间,脑袋瓜子里净想着该如何将这半盅补汤给“毁尸灭迹”的法子——倒在窗外吗?不成!外头站着十余个牧童,若是他们去打小报告,那她可完了。若是倒在茶壶里,认定会让裴穆清尝出来,正在思考的当儿,忽地外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这下可有理由不喝了!弄蝶干脆跳起来跑去关门——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般吵闹?”她的意思是最好能去瞧瞧。

  牧童摇了摇头,道:

  “小的不知。”

  “那就是去瞧啊——干脆我去看好了。”那吵闹声忽地停了。

  牧童仍是摇了摇头。

  “少爷吩咐过,不可出门半步。”

  弄蝶气得牙痒痒的,她不过是想出去瞧瞧而已,就得受诸多的限制,若是真的成了他的妻子,那岂不是更惨?倒不如不当他的妻子来得快乐些。

  正想硬闯出去,但芯儿却忽地叫疼起来。

  回头一瞧,茧儿脸色发白,双手捧腹,仿佛正遭遇了极大的痛苦似的,吓坏了弄蝶。

  “喂!你可别吓我啊!——”弄蝶赶紧跑去扶住她,大叫:“来人啊!快去请大夫来!裴穆清呢?怎么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不需要他时却偏偏在我面前晃?一点也不可靠——”

  “下回再让我听见你这般没规矩的话,就要小心挨揍了。”裴穆清忽地出现在新房门口,语气是既生气又无奈的。

  弄蝶一瞧是他,如获救星,忙不迭的喊道:

  “不得了了!茧儿她快死啦!”

  一觉醒来,弄蝶发觉自个儿又半坐半叭在裴穆清的身上,而那裴穆清正坐在床沿,一动也未曾动过,像是要让她安心睡个好觉似的。

  “醒来了?丫头。”那似笑非笑的声音让人听了就气。

  弄蝶气恼的抬起头来,道:

  果真是你!”

  扬了扬眉,裴穆清不怒不气。“你盼是别的男人?”

  “谁——谁说的?”她一时口吃,脸红起来,只要一瞧见他,什么反驳之词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尤其当她想挣脱裴穆清的怀抱时,哪知他非但不放手,反而搂得更紧,她不脸红才怪!

  “我——我怎么会睡在这儿?”她想问的是,她怎么会睡在他怀里?

  “丫头,难不成你忘了昨儿个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弄蝶的嘴巴张得好大好大,脸蛋红得跟胭脂差不多。

  “你——你是说——咱们昨晚——昨晚行过房了?”鼓足了好大的勇气,她才问出这个蠢问题。

  她虽是乞儿出身,但对很多事情都有些一知半解,一知半解也总比完全无知无解要好得多。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家,对于洞房这码子事当然是害羞得很,尤其一瞧见裴穆清,什么伶牙俐嘴可都不管用了。

  裴穆清连眉也不皱一下。

  “这种事是迟早的。丫头,你怕吗?”

  “谁说我怕的?”那不服输的个性又冒了出来。“我只是——只是好奇自个儿怎么会趴在你身上?准是你晚上怕冷,拿我当棉被盖。”她红着脸说完,却怎么也想不起昨晚的洞房花烛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昨晚她自个儿先回到新房,接着茧儿来看她,还有那十全大补汤……茧儿喝了几口后就听见外头吵吵闹闹的,她本来想去一探究竟,但茧儿却忽地喊疼——

  她一惊,叫道:

  “茧儿没事了吧?”

  裴穆清轻摸她的脸颊,道:

  “丫头,你忘了昨晚有请大夫过来看诊吗?柳姑娘是中了毒,不过现在已无大碍了。你这丫头也不掂掂自个儿的体力,竟想彻夜守在柳姑娘身边,若不是我抱你回房,只怕现今你还躺在地上睡得一塌糊涂呢!”那语气里竟有几许疼惜。

  “那茧儿可有人照顾?”本来弄蝶想下床跑过去瞧瞧,但裴穆清偏不让她移动半分。不下床便不下床嘛!何必将她抱得这般紧?虽说有个免费的舒服枕头兼棉被可温暖她,但这般亲昵的行为还是挺让她羞怯的——

  “你大可放心!柳姑娘自有人照顾。”如今照顾她的人就是裴格正。

  这点,裴穆清倒是始料未及的。

  尤其瞧裴格正待柳姑娘那般细心,只怕一桩好事又近了——忽地,他抿了抿嘴,想起若不是柳茧儿代弄蝶喝了那补汤,恐怕这会儿躺在床榻上的就是弄蝶了——

  原来昨晚送补汤过来的是彭寡妇的丫环。本来新房四周均戒备森严,若不是柳茧儿忽然前来,那丫环又有何可趁之机能踏进新房一步?说到底,这皆是彭寡妇的心思歹毒。想那彭寡妇当日遭弄蝶赶出裴家牧场后,为免裴穆清发觉草人之事,一回到自个儿的小牧场便急忙收拾行李离开关外。临走之前给了那丫环一大笔银两,要她混进裴家大屋,送掺有毒药的补汤给弄蝶喝,事成之后再去关内找她,少不得又是一笔谢银。这丫环在利欲薰心之下竟点头答应,若不是裴穆清昨晚立刻下令寻找这丫环,只怕今天一早她入了关后,他们就再也找不到彭寡妇的落脚处了——如今富海已赶关内,依裴穆清的命令,待彭寡妇一落了脚,自有计谋要她受苦一番。本来先前草人之事,裴穆清是打算不去计较的,但她现今又以毒药来害弄蝶,可就不能再这般轻易放过她了——

  弄蝶的肚子忽地咕噜噜叫了起来,她这才发觉自个儿饿坏了。

  “我可是饿死了——”一块糕点如愿的塞进她嘴里。原来裴穆清早叫人备好糕点,就搁在床旁待她醒来。

  一时饿得慌,她也不管什么礼仪,忙着将糕点塞进嘴里,连咀嚼也来不及。

  裴穆清见了,也只有摇头的份。

  “你可不能怪我没吃相!也不知怎么搞的,肚子就是饿得难受!像是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似的。”她为自个儿辩解。

  “的确是一天。”他瞧她一脸震惊,笑道:“丫头,你可足足睡了一天,如今已是隔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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