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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弄晴 page 4 作者:楼心月

  "古孝伦!"易子扬死瞪着慷慨激昂的好友,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我、再、说、一、次!没有女人怀孕,没有女人怀过我的孩子,就算有人敢这么说,那个也绝不会是我的孩子,听懂了没有?"

  古孝伦听得一愣一愣的,"不会吧?难道你——"

  在震惊过后,一抹促狭的谑笑浮现嘴角,"老天,我终于懂了,原来你早就……'不行了',那些不计其数的女人只是为了掩饰真相的障眼法,我说老兄,你也别这么爱面子嘛!不行就不行,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去你的!"易子扬没好气地朝皮痒的古孝伦丢了支铅笔,"狗嘴吐不出象牙,开口没一句好话!"

  "难道不是?"古孝伦俯身,戏谑地瞅着他。

  易子扬想也没想,手肘用力顶了他胸膛一下,在听到他的闷哼声时,满意地别过头,抓过桌前的卷宗阅读,一边淡淡回道:"当然不是,我的纪录绝对令你自惭形秽,汗颜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叹枉为男人。"  "呵!好个大言不惭,真是色性坚强。"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还是为易子扬的"零纪录"佩服到五体投地,"喂,你怎么办到的?"

  "怎么办到色性坚强吗?"他故意曲解他的话,"噢,这个啊!当然你要有这个本钱啦!不然女人一旦浪起来,你要是吃不消,真的就会应验那一句'浪女怀中死,做鬼也下流……"  "喷,标准发情的公狗!"古孝伦下了个评语,"我跟你说正经的啦!难道没有女人怀孕,然后将责任硬扣到你身上?"

  易子扬耸耸肩,这种情形当然有过,只不过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诚如他一开始声明的,要跟多少男人是她们的事,他不会去干涉,有了孩子,也别卑鄙到往他身上栽。

  "若没十足的把握和安全措施,调情技巧再炉火纯青的女人我也不会碰她一下,女人想为我怀孕,借机套牢我,机会完全等于零。"

  哇!古孝伦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下,他不能不佩服易子扬了!同样是男人,他知道情欲一旦点燃,想全然控制住自己简直是——非人哉!

  尤其是做到易子扬的"零纪录"!

  "难怪你老人家现在还能安然坐在这里,有一阵子我还为你担心得要死,你知道的,现在性病多猖獗啊!什么淋病、梅毒,噢,最流行的是AIDS,你知道吗?我连'祭友文'都写好了耶!"

  "念来参详、参详。"他目光不曾离开案牍,转着手中的笔,头也没抬。应付这个烦死人的"窒友",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从容以对。

  古孝伦清清喉咙,装模作样地整整仪容,只差手中没一把潇洒的檀木扇!

  然后,他自编自演地开了口,吟起被他改得惨不忍睹的"念奴娇"。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下流人物。就在此处,人道是:北部易郎天母。床上激情,惊涛裂岸,卷起放荡欲。游戏人间,一时多少雄风……"他顿了顿,"精彩吧,全然道出了你罄竹难书的丰功伟业,还有下阙呢!"

  对着闷不吭声的他,古孝伦不减兴致。

  "遥想子扬当年,禁果初尝了,雄姿英发,所向无敌,床笫间,生命灰飞烟灭。罪有应得,滥情应笑我,早得淋病,死有余辜……"

  天,这能听吗?

  所幸苏东坡已然作古,不然古孝伦非落个气死才子的罪名不可。

  易子扬再也受不了了,他抬起头,阴森森地盯着他,"不挖苦我你会死是不是?"

  "谁叫你这么风流……噢,不,是下流成性。"

  "我警告你,要再让我听到你这段不伦不类的'祭友文',我绝对会让你比我早一步人土为安!然后,将这篇伟大的祭友文当成墓志铭刻在你的墓碑上,不信你给我试试看。"

  哦喔,老虎发威了!

  "噢!不了,小弟我何德何能,承担不起,还是大哥你留着慢慢享用。"说完,他立刻脚底抹油,逃离下一刻极有可能成为"命案现场"的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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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回思绪,易子扬不由得摇头苦笑。也只有古孝伦才敢向天借胆,屡屡惹得他雷霆大发,火冒三千丈!

  窗外雨丝依旧,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已经由下午维持至此时。

  他顺手关了窗子,拉下窗帘,原本尚有微弱月光照拂的一室,立刻陷入了全然的黑暗。

  这种天气,连猫头鹰都睡死了。而他,全无睡意,一双灵灿的美眸浮上脑际,这是他见过最美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机,只有全然的无邪。

  她仿佛精灵一般的天使,生气起来的模样——好娇俏、好生动,让他忍不住加深逗弄她的兴致。

  如今想来,抛伞的举动连他都觉得诧异,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他不是向来冷血的吗?怎么见着她轻颦眉的无助神情,会这么不假思索地送伞给她?还好他没冲动地开口说要送她回去,否则他现在一定会鄙视、唾弃自己的可笑行径。

  他甩甩头,抛掉脑海的遐思,她只是一个黄毛丫头罢了,没什么好挂记的。

  三秒钟内,他会完全忘了她,并且不再忆起!

  别怀疑,他就是有这种本事,连古孝伦都说他"天赋异秉",上一刻才在床上打得激情火热,下一秒转身下了床后,再来问他刚才和他上床的人是谁,他会皱着眉告诉你:"不知道耶!总之是女人就对了。这样的问题很无聊。"

  也就是说,对象是谁向来不是个很值得研究的问题,他不认为有什么意义。

  所以,如果有人问他:游戏人间这么多年,周游于千娇百媚的众多红粉中,其中更是不乏国色天香的倾城大美人,你可曾真正为谁动过心、难以忘怀?

  告诉你,易子扬会很放肆地大笑,然后像看白痴一样地盯着你,"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

  古孝伦就曾遭到这样的待遇。

  女人,是没智商的劣等动物!而会为女人动情的人,简直就是愚不可及的蠢蛋,尤其,他看尽女人最丑陋的一面,更不可能重蹈覆辙。

  也许,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动摇这样的信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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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晴,又出去啊?"楼少钧目光自眼前的报纸移开,对着在玄关穿鞋的弄晴问道。

  "嗯。"回答的声音竟有些心虚,"家里头闷嘛!出去走走,透透气。"

  "小心点,别太晚回来。"他习惯性地叮咛着,有时都觉得自己像十足的超级奶爸,唠叨大的、看顾小的,堪称本世纪最命苦的男人。

  "知道了。"她背起帅气的小背包,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长发扎成了马尾迎风摇曳,她是属于充满朝气、青春洋溢的女孩。信步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中,她又来到了一个多月前曾来过的咖啡屋。

  抬首望了望辽阔天际,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已不再是一个月前的阴暗沉沉。

  不受控制的双脚往前跨去,她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坐在这个位子上。

  点了杯咖啡,她将浏览窗外的视线调往放在膝上的背包,纤细素手不自觉地隔着背包抚上其中折叠整齐的伞。

  目光再度习惯性地飘向角落的位置,空旷的坐位令她心头涌上几许失落的惆怅,几不可闻的幽幽叹息逸出唇畔。

  -个月来,她每有空暇便会潜意识地来到这里,背包内的雨伞已跟了她三十来天,每每不是望着它出神失魂,便是若有所盼地来到这间咖啡屋,坐在同样的位子,连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起初,她告诉自己,她只是不想欠别人什么,想将伞还他,仅仅如此而已!虽然,这薄弱的借口解释不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落寞,以及愈来愈沉重的怅惘愁绪。

  今天,她能再度见着那个傲视群伦的孤冷神采吗?

  一个月的等待,竟让她揪心地冀盼着,缕缕相思将她原本无忧的少女芳心缠缠绕绕,陷入了酸楚低迷的境地中,再也无法逃脱。

  对于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是否过度在乎、思念得毫无道理可言?或许只因他的孤冷狂傲牵动她心灵深处纤弱的心弦,令她深刻难忘的缘故吧�  �

  垂下眼脸,她心不在焉地搅动杯中的苦涩液体,清脆的风铃声在空气中飘荡,显得格外悦耳,她连看一眼也懒,反正不会是他,何需多此一举。

  但一个月来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使她在进门的人经过她桌边会随眼一望,然而这一望,竟让她整个人惊愣地呆怔住,很失态地低呼出声:"你……"

  易子扬收住步伐,不解地转身望着她,"我们认识?"

  他忘了?弄晴没来由感到气恼,她这么惦记着这件事,他居然忘得一干二净,完全不记得她!

  "不认识,我认错人了。"她赌气地冲回而出,别过脸不理他。

  "子扬,你们?"一旁的古孝伦望了望俏容含嗔的弄晴,又看了看易子扬,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说来好笑,易子扬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古孝伦恐怕比易子扬本人还清楚,可是眼前这女孩他完全没印象啊!而且,她也不像是易子扬会去碰的那种类型,她太纯、太真,美得有股飘逸的灵气。

  易子扬抬手制止了他,唇畔泛起耐人寻味的淡笑。起初那句话,只是乍见时的本能反应,在见她俏脸紧绷、生动的嗔怨模样后,曾短暂驻留心间的倩影又浮上脑海。

  他悠闲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修长的食指在她眼前晃呀晃的,"噢,NO、NO、NO!我们见过,小孩子说谎不是好习惯。"

  "谁说谎了?还有,我也不是小孩子。"弄晴气呼呼地叫道。

  "子扬,有点分寸。"古孝伦轻声说着,他的意思是:这女孩不是他能招惹的,别误了人家。

  他听得懂。

  "我心里有数。"易子扬回道,"你先回去,有事我们改天再谈。"

  "好,我先回公司。"

  待古孝伦离去后,他收回目光。"我们是不是有笔账待算?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我们真的以伞为媒,缘定今生了?"

  "缘你的大头鬼!"她迅速取出背包内的伞,然后将眼前的咖啡重重放在他面前,"喏,伞还你了,咖啡也请了,我们两不相欠!"

  她起身欲走,连她都不了解自己,好不容易盼到了他,为何又言不由衷,亟欲逃离?

  反应灵敏的易子扬立刻按住她的手,"哇!你真的带在身上啊?"

  "你管我!"她心下一羞,先声夺人地嚷着,好似深怕他窥得羞涩的少女情怀。然而,娇容窜起的红霞却背叛了她。

  易子扬不解于她颊上的赧红,真奇怪,她要有随身带伞的习惯,那天又怎会求助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纵然智商高如易子扬,面对这种小儿女的纤细心事,他却全然不解。

  "这样就算扯平啦?你乱没礼貌的耶!谁晓得你有没有感冒、霍乱、伤寒、肺结核、A型肝炎、B型肝炎、德国麻疹、淋病、梅毒……我又不是不要命了,敢喝你喝过的东西。"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她听得晕头转向,其中有几样是借由唾液感染的她也搞不清楚,根本就是欺侮她中学健康教育读得乱七八糟嘛!

  "呃……你拐我,淋病和梅毒才不是这样传染的。"她小小声地说。

  "不然呢?"他闲闲地问,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何时卸下脸上终年难化的冰霜,以难得的轻松心态与她相对。

  "是……呃……"她鼓起嫣红的双颊,"骗人!你才不可能不知道。"

  "不是和感冒差不多吗?"他装出好苦恼的表情。

  "啊?"弄晴瞪大眼,原来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混的学生啊!"是……是差……不多。"差了十万八千里咧!可是她也只能这么说,不然他要是追问下去,她怎么回答嘛!

  易子扬当场低笑出声,虽然连他都没注意到自己已好久不曾如此开怀。"老天!你千万别去当老师,以免误人子弟。"

  弄晴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早知道了。"

  "知道什么?感冒和淋病、梅毒之间的差别吗?"拜托,十岁小孩都知道,当他智障啊!

  "你……恶劣!"她还是只会骂这句

  啧,她骂人的技巧还是这么拙。

  他好整以暇地轻啜了口咖啡——当然是服务生刚送来的,她的盛情,他已原封不动地归回原主,还说了句:"敬谢不敏。"

  "喂,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微挑起眉,"好让你咬牙切齿地咒骂?"

  "不说算了。"她故作洒脱,心头却悄悄涌起失落。

  却在此时,她听见了语调淡然的三个字——

  "易子扬。"

  "易水的易,子女的子,扬名的扬?"她进一步加以肯定。

  "没错。"他的父亲望他扬名,而他——哼!名气可响了,只不过他比较致力于负面效果,而且乐此不疲,"你呢?"

  "弄晴,楼弄晴。"

  "柳外飞来双羽玉,弄晴相对浴?"他加了个注解。

  "对,是那个弄晴。"她微感讶异,"原来你也能这么诗情画意。"

  此言令他一愣,他已多久没碰诗词?年少轻狂的日子早已离他好遥远。

  他一言不发,拿起桌上的账单起身。

  "你干嘛!不是说好由我请客以表达谢意的吗?"弄晴急叫,其实为的不是谁付账的小问题,而是她明白他准备离去。

  "很抱歉,你恐怕碰上了道地的大男人主义者,我没有让女人付账的习惯。"他抽出被她情急之下握住的手,淡然走向柜台。

  不需回头,她知道这间曾经有过他的气息的咖啡屋,此刻已不存有他的身影。

  似乎,她已习惯他不说再见的离别方式。

  望着对面犹有余温、残存着香浓液体的杯子,她怅然若失——

  第四章

  时序迈入夏季,初夏暖风徐徐吹拂,格外舒畅人心。漫步出了校园,一路上方蓉不住将打量目光飘往心神恍惚的弄晴。

  "我说弄晴,你这几天是怎么搞的?老是心不在焉,今天是期中考,你还是这么神思恍惚,我甚至不只一次看见你咬着笔杆怔忡发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要是被死当,看你回去怎么向你二哥交代!"  弄晴只是淡淡地扬起秀眉,然后幽幽地道:"静不下心看书,我有什么办法呢?二哥不会怪我的。"  "是哦!你大小姐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大学想读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方蓉没好气地应道,对她轻描淡写的反应显然不怎么满意。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弄晴无奈轻叹。

  方蓉是她的知心好友,又怎么会不明白。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有心事。"方蓉止住脚步,专注地凝望她,"弄晴,我们是好朋友,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到底在想什么,成天失魂落魄,十足的闺中怨妇样,该不是失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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