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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弄晴 page 2 作者:楼心月

  没有半丝趾高气扬的骄纵气息,认真说来她是幸福的,没有父母的关爱,但拥有兄长加倍的疼惜,她很满足,也很快乐。

  步履轻快地穿过绿意盎然的庭院,她推开客厅大门,朝着里头扯开嗓门大喊:"二哥,我回来了。"

  "哦,去梳洗一下,马上可以开饭了!"

  声音是由厨房传来,弄晴立刻惊恐地竖起寒毛——

  不会吧?难道今天是管家的休假日?

  "二……二哥,你人在哪……哪里……"弄晴语音有着严重的颤抖。

  "我在厨房!"

  天啊!二哥又下厨了……救命啊!她还想多活几年!

  她丢下手边的书,避难似的准备落跑,匆匆留下一句——

  "糟糕,我突然想起和同学有约,没时间吃晚饭了,二哥,你千万别等我!"

  "等等、等等!弄晴,早点回来,我留些菜给你。"

  闻言,弄晴感到前途晦暗!

  二哥难道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吗?拜托!只要是正常人,谁有能耐吃他那些惨不忍睹的食物?

  "不、不、不,二哥别麻烦了,我在外头吃,不会饿着自己的。"她赶忙回绝,摇得头都快掉下来了。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不等楼少钧回应,她刻不容缓地拔腿就跑。

  楼少钧追出门来,在后头喊着:"等等,弄晴!快下雨了,你不带把伞出去吗?"

  "安啦!我的命运不会这么坎坷的。"远远丢来一句话后,哪还看得见她的人影啊!

  其实,她心里是想,淋雨也比吃你做的菜好,

  从小她便崇拜二哥,不但生来帅得一塌糊涂,连老天爷都眼红;还允文允武样样精通,功课名列前茅不说,上了球场就如脱缰野马,打遍天下无敌手,甚至还能弹得一手好琴,对她这个音痴来说,家里头那架大钢琴简直是用来让她"触景伤情"、自惭形秽用的。

  他帅得没天没良也就算了,若再让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太无懈可击的话,那么,连老天爷都会心理不平衡了!所以,他有一样蹩脚到令她想撞墙兼吐血的大弱点——厨艺。

  提到他的厨艺,弄晴就忍不住要三声无奈,仰天兴叹!

  不知道哪个混小子说的:"君子远庖厨"!很抱歉,楼少爷不信这一套,他兼具新新好男人的美德,在大嫂辞世后,每逢管家休假日,他就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跳进厨房打算一显身手,她一时不察,居然很不智地答应了他,那一次,她差点一失言成千古恨!

  从那之后,她才发现楼少钧的手艺实在不是一个烂字了得,他根本连基本常识都不懂,在她发现红萝卜和丝瓜超级难吃后,他居然能够很无辜又一脸恍然大悟地叫道:"原来红萝卜和丝瓜要削皮啊?下回我一定记得。"

  还有下回啊?

  当场,她差点睁着眼昏过去,还足足仰天哀鸣了三分钟。

  不过事实证明,他无限个下回都与第一次没多大的差异。若真要说有,就是难吃度的不同罢了。

  现在,打死她她都不敢再吃他做的东西了,深怕哪一天吃完饭后,他才如梦初醒地告诉她:"原来沙拉油和沙拉脱真的有差别啊!下回我一定不会用错……"

  也只有在他下厨时,她会羞愧得不愿承认这个人是她的哥哥,只差没大喊:"我不认识这个人——"

  蝼蚁尚且偷生啊!所以,为了她的小命着想,她能不逃离噩梦,投向光明吗?

  二哥会吃自己的"杰作"吗?愿上帝保佑你,阿门!

  第二章

  幽静雅致的咖啡厅一隅,弄晴手托香腮,眼前放了杯香味扑鼻的咖啡,她漫不经心地轻啜了一口,水灵灵的生动明眸万般无趣地转动着。

  外头已下了一个下午的雨,从"逃"出家门后,她一时兴起,到书店逛了一会儿,选购几本书后,便来到这间咖啡厅打发时间。

  灰暗的天际就这么飘下丝丝细雨,总觉得这种天气很沉闷,要嘛!就痛痛快快地下个倾盆大雨,最好再来个雷电交加;要不,就干脆放晴,来个阳光普照、艳阳高挂。飘个淋不死人、又停不下来的毛毛细雨,这算什么嘛!害她心情也跟着烦闷起来,真是的!

  耗了一个下午,不是看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便是打量咖啡厅内形形色色的顾客,绝大部分都是相约成行,不是好友叙旧,便是俪影双双的人儿喁喁情话,像她这样独来独往的是少之又少。

  当然啦!这中间也不乏不知趣的无聊男子前来搭讪,但全被她技巧地打发了。

  黑白分明的灵眸溜呀溜的,不经意地一瞥,她发现了位于角落、甫落座的男子,他那不必刻意营造,便能自然散发的卓然气势,以及眼中那抹冷凝严峻的慑人光芒,在在令人不容忽视,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领导风范与倨傲冷漠,似要与全世界的人隔离,孤傲且冷沉。

  他与她所见过的男人不同,他是狂傲,甚至是——危险的,但,很难解释的,他就是吸引她全然的专注,

  他也不是一个人,倚向他身边的女伴很娇、很媚,一看便是那种艳光四射、热情如火的美艳女郎。

  女郎仗着角落隐密,又有一株摆饰用的盆栽遮去大部分视线,居然就放心大胆地和男伴调情起来。

  只见她如一条蛇般媚惑的藕臂缠上男子的颈项,另一只手以火热煽情的指尖轻划他的胸膛,甚至狐媚轻佻地啃咬他的耳垂,一路移向他性感而噙着嘲弄冷笑的薄唇,整个人几乎是黏上他伟岸雄健的身躯……

  天哪!怎么有这么不知羞的女人!她眼中那两簇赤裸裸的情欲爱火几乎要吞噬了那个男人。

  弄晴霎时烧红了嫣颊,面红耳赤地别开脸去,一时无法适应这么赤裸的情欲。

  不过,想归想,她一双灵灿的星眸依然不受控制地飘向他们——纵然其中流窜的情欲狂潮足以令任何一个正常男人欲火焚身。

  咦?这情景好像挺有趣且耐人寻味的,瞧瞧,那男人居然可以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地拉下女郎惹火狐媚的手,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冷酷神采,好似在观赏无聊至极的丑剧,而他则是个不怎么专心的观众。

  莫名地,他那懒懒的、冷冷的、卓然不群又玩世不恭的浪荡神采,就是紧紧抓住弄晴所有的思考空间,她发现,位于灵魂深处最纤弱的那根心弦正轻轻扯动了起来……

  渐渐的,她察觉他们之间似乎不怎么愉快,那名冶艳的女郎大发娇嗔,他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女郎脸色变得好难看,忘了要维持千娇百媚的万种风情,失去控制地一掌挥向他,那泼辣的悍妇状与方才简直是天壤之别,令弄晴不禁叹为观止。

  男人迅捷地攫住她张牙舞爪的拳头,神色瞬间转为骇人的阴霾,眼中凝聚的千年寒霜与冷冽狂暴,就连远处的弄晴都忍不住为之寒颤,就更别提他身旁那个几乎抖散全身骨头的女伴了!

  他双唇轻缓地动了动,弄晴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但见女郎吓得花容失色,立时狼狈仓皇地夺门而出。

  然后,他又回复到先前漫不经心的冷漠神态。

  哇!这男人多可怕啊!几分钟前才像头噬血激狂的雄狮,下一刻却又风平浪静,好似那一切全是她的幻觉,从不曾存在过。

  这男人究竟还有多少风貌?她觉得他像苍穹中最亮、最出色眩目的一颗星,拥有夜的森寒、夜的神秘、夜的如晦难测,更有夜的深沉阴冷!

  仿佛感受到她异于寻常的探究目光,他缓缓抬起眼朝她的方向望来,如夜般幽冷深沉的黑亮眸子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芒,弄晴心头强烈一震,有那么一刻,心跳几乎骤然停顿,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全身的器官仿佛全在刹那间停止运作。

  一抹戏谑的光芒在眼底闪动,邪气的嘲弄笑意若有若无地浮现嘴角,他将她的慌乱无措尽收眼底,当然也没放过她差点打翻咖啡杯的有趣画面,

  一个生嫩无知的黄毛小丫头!他心想。

  他挑起讥诮的眉,递给她坏坏的一笑,举起方才剩下的血腥玛利一饮而尽。

  弄晴先是一阵错愕,旋即涨红了脸——不是羞红,是气红!

  可恶透顶!这男人是什么意思啊?那满含讥嘲意味的轻狂神态,分明表示他将她当成了小老鼠一般在逗弄着。

  她气呼呼地别过脸,宁可看窗外的雨丝,也不愿再看那个男人俊美到近乎罪恶的脸孔!

  逗弄小丫头挺有趣的,他遇到太多熟悉情场游戏的女子,那笨拙却真诚的小女孩,却有另一种天然的魅力。

  挂在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响起,他抬首一望,才发现那名像个小白兔般单纯青涩的小丫头正起身离去。

  他收回目光,并不打算浪费太多心思在那个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小女生身上,他们的世界有如天壤之别,永远不会有交集。

  而弄晴,她站在咖啡厅门外,漂亮娟细的秀眉苦

  恼地拧起。讨厌,下什么雨嘛!害她有家归不得。

  本来,她还打算在咖啡厅里头多坐一会儿的,但,他那不经意的一瞥使得她芳心大乱,狂跳而纷乱无章的思绪再也无法回到早先的惬意怡然。所以,她才会像逃避什么似的仓促离去。

  可是雨还没停耶!伤脑筋!

  叫二哥开车来接她好了。

  她看到一旁的公用电话,才刚拿起话筒,正欲拨号的手又顿然止住。

  她想起管家今天休假,楼少钧要照顾三岁的小浩浩,抽不开身,而孩子还小,抵抗力不若大人,在这寒风阵阵的灰暗天气里,她担心二哥带着浩浩出门浩浩会着凉,到时,她这个当姑姑的可就罪过了。

  唉!她有气无力地挂回话筒,轻咬着唇,有些为难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再看了看阴阴暗暗的天气,忍不住又长叹一声。

  这一带较为朴实幽静,没有市区的繁荣热闹,也因为这样,她最爱在这家祥和宁静的咖啡屋中品着香味扑鼻的咖啡。但这会儿她可自食其果了,这里在平时已经很难叫得到计程车,更何况在这种计程车生意最好的雨天里,就算偶有飞掠而过的计程车,也早让人捷足先登。  呆立了好一会儿,她算是认命了,决定冒着小雨冲过两条街,那儿较为热闹,要叫辆计程车不是难事。反正也没得选择,只好牺牲手中的书了,只希望别因此而生病就谢天谢地。  决定之后,她举步往前跨了一步,以书挡在前头的动作都还没付诸施行,一辆车速惊人的机车就这样险险地与她擦身而过,她反射性地侧身一闪,却脚底一滑,还来不及惊呼,身子已失去平衡往后栽——

  噢,天!丢脸丢得够彻底了,试问有什么比在大庭广众下跌得四脚朝天更悲惨的?她甚至已闭上眼,等着迎接即将而来的疼痛!

  咦,奇怪了?她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反而是耳边响起低沉而隐含嘲谑的男性嗓音:"我使一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儿免受皮肉之苦,并化解颜面尽失的尴尬场面,你如何回报我啊?"

  她惊魂甫定,惨白着小脸张开眼——

  赫!眼前何时多了张出众绝伦、轻狂不羁的俊逸脸孔?而且正是那个令她芳心大乱的始作俑者!

  太大的震撼使得弄晴脑海一片空白,直捣心扉的撼动令她麻掉了一颗心,全然没了反应。

  "很舒服喔,敢情你是躺上瘾了?"易子扬坏坏地调笑道,不怀好意的邪气笑容瞅得弄晴染红了清丽娇柔的容颜。

  "你——"她嫣颊着了火般燃烧起来,又羞又恼地推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词。

  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无所谓,反正我施恩不望报,如果你此时想反咬我一口——大喊非礼,我也不介意。"反正他早就声名狼藉了,他在心底补充。

  她被糗得无地自容,嗫嚅而娇怯地低声道:"我……,很感谢你伸出援手,真的。"

  "然后?"他悠闲自若地接口。

  然后?她愣了一下,"什么然后?"

  "如何表达你的谢意,例如,"他顿了顿,戏弄意味更深了,"以身相许什么的。"

  弄晴愕愣地呆了好久,直到捕捉到他眼中那抹促狭及放肆快意的狂笑。

  "你——"她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可恶,他又寻她开心!

  "你真恶劣!"没有太多与人交恶的经验,她绞尽脑汁,只能拼凑出这个勉强算是指责的词汇。

  "我以为你会破口大骂。"他莞尔。  她不悦地瞪大眼,"我是啊!"  "啊?我以为你在夸奖我耶!"易子扬很污辱人地摆出一脸意外,"很差劲,有待加强。"

  "你——你——"她咬牙切齿,奈何位居下风,拿聪明狡猾的他没辙!

  "好啦!小妹妹,这种天气,你实在该乖乖回家喝奶,然后上床睡觉,在外头游荡不是好孩子的行为哦!"他很瞧不起人地将她当成了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像哄孩子似的拍拍她粉嫩的嫣颊,丢下一抹足以令全世界女人为之倾心失魂的帅气笑容后,转身潇洒地走向一辆BMW轿车,连道声再见也没有。

  弄晴怅然若失地望着他颇长挺拔的身影,极力忍住出声唤住他的冲动,然而心头那抹沉重的失落感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难言的惆怅幽幽爬上心头。

  忽地,已打开车门的易子扬猛然回过头,柔柔的雨丝飘上他的发稍,他随意拂开带着水珠垂落额前的发丝,雨滴落在他俊美如神祗般突出炫目的刚毅脸孔,站在雨中的他,是如此撼动她的心,尤其此刻的他,脸上已无千年不化的冰冷……

  他自车内取出一把折叠式的伞,将掌中的伞在指间帅气地转了几下,然后在她惊愕诧异的注视下,准确无误地往她的方向抛。

  她傻气的呆样令他实在很想笑,忍不住又出言调侃。

  "真可惜,我不生在古代,也不是富家千金女,而你也不是穷书生,要不然,我们就可以应剧情要求,赠伞定情,生死相许,多缠绵浪漫啊!"嗯!老套,他最唾弃这种没创意的情节了。所以,他宁可发呆,甚至睡死算了,就是不愿看那种千篇一律的连续剧或小说,一点也不创新。

  不过,这会儿为了戏弄她,他还是勉强任由自己违背良心地说这些他向来最嗤之以鼻的话。

  本以为她会大发娇嗔,谁知出乎他的意料,她回以专注认真的凝眸,"就当老套吧!谢谢你,我该怎么将伞归还?"

  他落拓洒然地一耸肩,"天晓得!搞不好我会再来这间咖啡屋也说不定,如果能正巧遇上你,也许你可以请我喝杯咖啡表达谢意。"

  说完后,他坐上驾驶座,扬长而去。

  一时间,徒留伫立原地,望着手中的伞迷茫失神的弄晴,及幽幽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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