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受到刺激?”他指的是小偷闯空门的事。
她认真地点点头。“我是受到刺激,什么保护者嘛,我甚至连你都不认识呢——”
“我叫龙瑾。”
“知道你叫什么,不见得就认识你这个人啊!也许你是个大坏蛋也说不定——”看他眯了眯眼,一副想将她剁成肉酱的模样,林沛书及时住了口,不觉吞了吞口水。心里真想问问他是不是冰块做的?害她冷得发颤。
他大步跨来,站到床边,黑色的眸子锁住她的脸。
“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你把我带到这鸟不生蛋的——不,我是说你的家来?”
“这是你的命运。”
“占星术上可没说我今天会遭人绑架。”她咕哝。
“不是绑架。”
“我没什么钱的,银行里的存款也只剩下一万元,你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领出来给你。你绑错人了,我是穷人,很穷的那种,你就放了我吧!好不好?”拼着胆子说出这些话,没让他给劈了算她走狗屎运!
“不是绑架。”他再声明一次,“你只是暂住这里。”
“住多久?”
他沉默。
“若是你要等赎金,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的眼神沉了沉。
“这不是绑架!”
“我可以自由走动?”
“在我的允许范围之内。”
哈!这不是绑架还会是什么?她只是不太敢说出来而已,她可不想被他的眼神杀死,也不想被他冷得像冰块的声音给冻死!如果他夏天出现就好了,甚至不用开冷气。哎呀!她在想什么呀?她被绑架了耶,万一他发现真没有赎金,那只有两个结果了——一是放她走,一是撕票。前者是不太可能,她已经很不幸的看见他的容貌,想忘都忘不了了。惨了!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逃出去才对!虽然自己是运动白痴,但起码还有脑子嘛!写书的大概还有一点智商吧?应该是能逃出去的,万一逃不出去——她瞪他,那就同归于尽算了!
“你是逃不出去的。”
她睁大眼,脱口而出:
“你会读心术?”话才出口,她就先骂死自己。真是笨!那分明是在告诉绑匪她想逃跑,但话说回来,肉票的第一要务当然就是要想尽办法逃走,要不然不是太对不起绑匪了吗?
“饿了吗?”
该吃吗?绑匪的责任就是喂饱肉票好拿赎金——她说服自己,没有察觉他皱起的眉头。
“我要吃。”最好吃垮他。
“泡面好吗?”
“泡面?”她张大嘴,吃惊的模样几乎要叫龙瑾觉得惭愧了。“你是绑匪耶,绑匪是有责任喂饱肉票的,如果你让我吃那些防腐剂,很可能赎金还没拿到手,我就成了木乃伊了。从上个星期一开始我就天天吃泡面,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换换口味,怎么可以再吃泡面呢?”敢情她当这里是免费食堂?
那是当然的!好不容易才心理建设好自己成为肉票的事实,现在唯一要做的是临死前的享受,反正又不是她出钱,不吃白不吃嘛,饿死她对他也没好处。唉!想想还真是可惜!其实他这个人长得很酷,如果去做午夜牛郎,保证捧场的女人得排队等候!可苦作绑匪呢?要是被抓到,一辈子蹲苦窑,那多不值得啊?
龙瑾已经放弃扭转她那套“绑匪与肉票”的说法了。
“对了,我还要吃水果唷。哈密瓜好了,最近好想吃哈密瓜,可是没什么钱买,如果能再买些草莓就更好了。”她双手合十,道声谢谢,态度恭谨得像是在对待恩人。
不知该说些什么,大概是头一次遇上这种女人吧!龙瑾只能举步朝门口走去。
“对了,你这里有没有望远镜?你不要误会唷,我要望远镜绝不是想逃跑,而是因为太无聊的缘故,也算是兴趣啦——”一定是要求太多了!看他有点像是好人,她提出——这么多抱怨与要求他都能接受了,应该算是不太坏的绑匪,所以才会忍不住再要求一个——可是,他的背僵直……像是十分愤怒——她不应该要求太多的!万一他生起气来,遭殃的是她——
“算了啦,当我没说。”她仔细注意他的举动,以备不时之需,起码还能挣扎一下才会被他砍死,这样应该算是“光荣战死”吧?
果然!
他真的转过身来,还大踏步朝她走来。
“我——我不是说过不要了吗?!我不要望远镜了啦……”看他的表情,真的像是想砍她,但刀呢?刀呢?他把刀藏在哪里?身后吗?不太可能吧?也许是要用他的大手将她的颈子“喀嚓”一声给扭断也说不定。一定是这样!以他这种体格,要扭断她的颈子根本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看他的大手果真朝她伸来,林沛书忍不住尖叫了起来!想要闪开,才发觉他是将毛毯盖上她半裸的胸,然后一声一不吭地离去。
天!多丑的事!
原来先前他的目光左瞧右看是因为她身无寸缕!身上的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下来,盖在身的毛毯也因为先前的挣扎,而稍滑落了下来,露出雪白的酥胸。
天啊!
简直是丢死人了!一天之中竟然让人看见两次裸身,还是让同一个人给看了!用力吸吸鼻子,心乱成一团。
到底是为了这件“事”而难过,还是因为绑匪之中竟然还有这种正人君子而感动,连她自己也搞糊涂了。
反正就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该死的大皮鞋!
第四章
“沈如侠!”
口里嚼着泡泡糖,沿着红砖道又蹦又跳地朝校门口“走”去。
很开心的样子。
她当然开心喽!能趁龙皋去买早餐的空隙逃离那辆破老爷车,想不开心也难。其实倒不是说她不喜欢和龙皋相处,而是她向来一个人独处惯了,也寂寞惯了,有个人陪在身边反而觉得碍手碍脚。
之所以逃离龙皋是存心给他一个下马威。
想起昨晚,她就一肚子火。
半夜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竟躺在龙皋腿上,睡得像死猪的不是他,而是她沈如侠!这还不是最气的呢!当她迷蒙的睁开眼,竟然看见他又在把玩她的头发,真是气死她了!跟他说过多少遍了,她最恨人家玩她的短发,都已经短得不像话了,再把一撮撮短发绕在手指上,迟早会变成小秃妹——
“沈如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男孩终于引起她的注意。说他漂亮倒不是指他一身娘娘腔味,而是太“干净”了些。非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脸上的几颗青春痘也都被妥善的挤干净了。她几乎可以想像在他的书包里一定少了不镜子梳子之类的必备工具吧?!连女孩子都没他那么爱漂亮呢!
这样一想,反倒想念起龙皋的“自然美”了。真的想他吗?才不过十来分钟而已,她可从来没有那么依赖过一个人呢。
“干嘛?”她没好气的问。
“电影票—”
“没钱,不买。”
“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是我请客,‘夜访吸血鬼’票两张,这部片子在美国大受欢迎唷。”
又是鬼?我已经被鬼吓够了,可不想再花钱请鬼来吓我。”
“你到底要不要?”
“不要。”
“喂,我是看在我们是小学同班同学的份上——”
“陈发财,你很烦耶!”
想泡妞就直说嘛!干嘛还拿小学同班同学做藉口?没胆子说实话还想泡妞?滚一边凉快去!小学同班同学?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不要叫我陈发财!”他低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已经改名字了,陈子孝。不要再叫我那个老土的名字好不好?”
“好——才怪!”她吐吐舌。叫陈发财有什么不好?终有一天会发财嘛,陈子孝才老土呢。
“算了,你不看,还有别的女孩等着排队呢。”到底他还是有一点骨气的。
陈发财愤然转身离去。
要怨就怨谁叫他们是青梅竹马!什么丑事坏事都清楚得很,她没把他七岁还尿床的丑事宣扬出去算对他很好了——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她这一支圆仔花——
“活该!谁叫你不睁大眼睛瞧瞧?用两张电影票就想泡我沈如侠?去泡条狗还差不多!”沈如侠朝他背影做个鬼脸,没口德的嘀咕。
她是该生气。
从龙皋出现后,她的世界全走了样。
打电话给老爸,换来的答案是支支吾吾、不知所云。反正在老爸眼里一向只有价值亿万的工程,至于女儿,闪到一边凉快去吧。她噘了噘嘴,就算她真给枪手打死了,她爸恐怕还会庆幸将来可以省掉很多保镖费哩。
也或许没人会为她的死掉一滴眼泪呢。龙皋会吗?大概他只会因拿不到钱而掉泪吧!沈如侠在红砖道上一一过滤在她死了之后,会为她而落泪的人,想了再想,想了再想,竟然找不出一个人来——
“都是龙皋这个大笨蛋啦!”她大声叫着。要不是他,她又哪里会想到这些奇怪的问题?!人都还没躺进棺材,想这种事多不吉利!
愈想愈气,于是乎,她用吃奶力气,冲口大叫一声:
“龙皋大笨蛋!”
“叫我吗?”
如侠吓得跳了起来,循声回过身——
“你——”已经吓得唇发颤说不出话来了。
“想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看她傻傻的瞪着他,龙皋好笑道:“忘了我们走同一路吗?我是老师,你是学生,记住了吗?”
她吓傻了!难道他是随传随到的吗?明明一路跑过来,确定距离那家豆浆店有好几条街了,怎么才一会儿的时间他就又出现了?
难不成他有轻功——
一面在心里笑自己傻气,然后——怒气高涨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吓人是很不道德的?万一我有心脏病,不是早给你吓死了吗?!”
“你在哭,小东西。”
“我哪有!”气都气饱了,那还有时间哭?
龙皋轻触她湿湿的脸颊,凝视着她。
“这是泪。”
她睁大眼睛,傻傻的看着他。
她竟然哭了?
“一定是让你吓哭的啦!”她觉得有些丢脸,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掉眼泪,又不是让人欺负了——
胡乱抹去斑斑泪痕,再偷偷瞄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没嘲笑她?嗯!确定;一颗心悄悄的安定下来。
“你的老爷车呢?”
“恐怕是爆胎了。”
“我早说过那辆古董车迟早会出问题的。”
“烧饼吃不吃?”
说到烧饼,沈如侠这才惊觉自己的肚子已饿得咕噜噜叫,于是很不好意思的接过烧饼,吐掉嘴里的口香糖。本来是小口小口的咬着,不过想想反正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形象可言,肚子饿得难受,干脆嘴一张,大口的咬掉二分之一,满足的嚼着。
“走吧。”
她眨眨眼,看着他。
他不问她哭的原因吗?奇怪的人。
“龙哥,你不介意我边走边吃吧?”她跟上他的步伐。照这种速度走下去铁定迟到,不过她发觉她不怎么在乎。
龙皋嘴角上扬,道:
“应该是不在意吧,小东西。”
她皱皱鼻头。“不要老叫我小东西,我承认我是矮了些,但我还会长高,等我二十岁的时候,起码要长到一米六○,大个子。”
龙皋好笑的揉揉她的头发。
她已经懒得抗议了。跟外国男人走在一起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尤其和龙皋这种出色的男人走在一起,简直神经紧张。想起先前豆浆店的阿婆还笑嘻嘻的免费赠送豆浆给他——别以为她在车里看不见。美其名是为中美做好民间外交,谁不知道那老婆婆也正陷入龙皋的魅力漩涡中!人长得好看就是这点吃香,想她跑豆浆店多少次了,那个老阿婆几百年来也不曾便宜半毛钱啊!
“在想什么?”
“想你是个幸运的人。你老爸老妈一定是俊男美女吧?”
“大概是吧。”
“大概?”如侠脑子里转得挺快。“你是弃婴?”
他笑出声。
“不是。”
“遗腹子?”她就不信猜不出来。
“也不是。”
她好奇得不得了。
“那就是——私生子?你不权不回答的;当然能回答是最好,我保证绝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嘲笑你。私生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不都是一条命,只要是生命都很宝贵的——龙哥,你相信每一个人都是唯一的吗?”
“你是唯一的,小东西。”他始终挂着笑容。
不知为什么,听了他的话后,忽然觉得天空特别的蓝!不过,可不能让他知道她有多么在乎这句话。坦白说,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告诉她呢。
“这是胡修女说的——每个人都是特别的,不论上帝赐予什么,每个人都是无法被取代的。”她仰头朝他淘气的笑一笑,未经同意就勾住他的手臂——虽然像是挂在他手臂上的矮冬瓜,不过她一点也不乎。
“龙哥,你也是特别而唯一呢。”忽然觉得他好亲切,虽然他只是笑而不语,但对他的好感却增加了几分。要不是理智还未沦亡,真想亲亲他的脸颊,让他明白她有多开心!
不过话说回来,她向来就没什么理智可言不是吗?
想着想着,小巧的嘴巴向上弯成一个弧度。
“龙哥?”
“嗯?”他微笑着。
“你下来一点嘛。”
“下来?”
“就是弯下身来嘛。”
他狐疑的注视着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不会欺负你!你人高马大,有谁敢欺负你?你一拳就可以打死人,何况是我这个小小的一个弱女子呢?”
“那可难说——”他喃喃道。
“好啦!龙哥,拜托你嘛。”她晃着他的手臂。
他想到一个“动词”,只在书上看到过的“动词”。
“这是撒娇吗?”他不禁好奇地问。
她脸红了红,瞪他一眼。
“谁跟你撒娇了?你又不是我老爸。我是——我是看见你头发上有树叶啦。一定是刚才那棵小松树的落叶飘到你的头发上了!你弯下身来,我帮你拍掉,免得你丢人现眼。说来说去,我还算好心呢!”
龙皋瞅着她半晌,才微弯着身。
“再下来一点啦。”她偷笑着。
差不多到可平视的高度,她才满意地点点头。
“龙哥?”
他扬起眉注视着她。
实在是忍不住要发笑,沈如侠一把搂住龙皋的颈子,啧!啧!啧地亲了他脸颊,然后趁他错愕的当儿,一不作二不休,干脆揉乱他的金发。活该!谁叫他那么爱玩她的头发!真是奇怪?怎么弄乱了他的头发,他也还是那般好看!
当然,她是会这么告诉他的。通常在恶作剧之后,一定得溜之大吉,否则被捉到了,一阵训诫是免不了的——想着想着,她已经先溜到几□之外,捂着肚子大笑出声。
艳阳高照,突然发觉自己好喜欢这个明亮世界!朝着龙皋用力地吐吐舌头。
“龙哥,学校再见啦。”先溜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