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身下柔软舒适的座椅,以及平稳的行驶速度,一波接着一波的睡意,更是来势汹汹。
打从一上车,聂仲玺就开始在心里拟起了她的罪状,准备好好的兴师问罪,直到一个落在肩上的重量,突然暂停了他的思绪。
一转头,他竟看见一张满足的睡脸,就这么大咧咧的倚在他的肩膀上,嘴边还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个女人居然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看她松懈、毫无防备的酣甜睡颜,像是浑然不觉,自己已侵犯了敌人的领域,更不知道他的气还没消哪!
在这么近的距离,他嗅到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若有似无,像是撩动了心底那根无名弦。
只是一想到她今晚的恶作剧,那些莫名其妙的绮丽遐思,立刻烟消云散,只剩一把怒火在肚子里闷烧。
“别装睡,你既然敢做就要敢当。”
他恨恨的摇醒她。
唐海音勉强睁开几乎黏成一条缝的眼。
装睡?一晚折腾下来,她累都快累死了,想睡得要死,根本用不着假装。
换了个姿势,她索性别开头不理他。
聂仲玺越想越生气,嘴里那股浓烈呛人的气味,像是把怒火煽动得更炽了。
最令他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竟然会栽在一个女人手上。
“我说起来!”他语气益加强硬。
今天他一定要把失去的颜面给讨回来。
被他吵得根本没法睡,唐海音勉强的睁开眼,索性坐了起来,一脸认真的审视起他。
“唉呀,你干吗这么认真,开个玩笑嘛!”语气里还颇有责怪意味。
玩笑?他一点也不认为,被逼着吃下那么多大蒜有什么好玩的!
“我不该认真吗?”他面无表情的瞪着她。
“要不然,你想怎么样?”唐海音仰起下巴,摆出无赖的姿态。
她确实说对了,他是不能拿她怎么样。
就因为他是个文明人,还是个男人,所以他该死的什么也不能做!
瞪着眼前这个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男人,在肚子里的酒精催化之下,她愈加放肆了起来。
“你干吗老是这么严肃?”她不满的扯扯他的嘴角,试图拉出一个笑容。“你该笑一笑,这样才会迷人一点。”
“离我远一点。”他冷冷的警告。
“你真小心眼,只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干吗生气嘛?!”突然间,唐海音神秘兮兮的凑近他耳边。“你该不会是处女座的吧?”
偏激龟毛、嫉恶如仇,连最起码的一丁点幽默感也没有,简直像百分之百的处女座。
聂仲玺没有吭声,但从他阴郁的表情看来,她还真的不小心说对了。
唐海音噗吭一声,赶紧掐住嘴。
她不敢相信,这么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竟然会是个“处女”?!
她很想忍住笑,但偏偏在酒精作祟之下,她怎么也停不住自己的狂笑。
抱着肚子,唐海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一股危险的杀气朝她逼近。
“我警告你别再笑了!”
明知道他的表情写满了不悦,很可能下一刻就会有双手摇上她的脖子,但她根本停不住,甚至连眼泪都滚了出来。
她的笑声刺耳得让人忍无可忍,聂仲玺在怒急之下,只想不顾一切的封住她笑咧了的嘴。
他伸手一捞,唐海音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倒进他怀里,而一张正准备发出抗议的小嘴,也成了他唇下牢牢掌握的猎物。
在四唇相接的刹那间,她的理智、他的冷静,全被巨大的漩涡席卷,只剩彼此满足的叹息,以及血管中汹涌奔腾的悸动。
这个激烈的吻,让两个人都有些失控,甚至连理智急喊煞车的当下,两片唇还难分难舍。
她的甜,似乎一下全渗进了他的心底深处;她唇办上的余味,也依旧是那样令人意犹未尽。
女人可以让人上瘾,诱人疯狂、引人痴恋,但绝不该是她!
她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女人——
她的美丽耀眼并不适合他,她的随性自傲也不令人欣赏,而他最想要的温婉解意,她更没有。
只是,为什么在这一刹那间,他会有一种动心的感觉?
一股莫名的怅然,迫使他松开唇,让原本扩散口中的那份甜美,逐渐在吐纳间挥发。
“你——你为什么要吻我——”唐海音捂着唇,怔怔问道。
“你这是自作自受。”
他是什么意思?
望着他深沉难测的侧脸,直到她回到家门前,望着绝尘而去的轿车,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夜风化不去眼中迷离的氤氲,也吹不散双颊那层娇媚的腓红,一个吻,仿佛把她的灵魂也抽离了。
直到一股呛人的大蒜气味,在口中扩散开来,她才恍然大悟他刚刚所说的“自作自受”,到底是什么意思!
满脑子的意乱情迷,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该死的聂仲玺——她捂着嘴,转身就往家里冲。
她总算知道那些大蒜的威力有多强大了。
经过了一整夜,一直到隔日上班,唐海音的口中,依然还残留着大蒜那股可怕的气味。
同时,她也要更正,聂仲玺这个男人不但龟毛,还是个报复心极重的家伙!
她实在不明白, 自己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的吻给催眠,连最起码的防卫能力都没有,屡屡让他有机可乘。
“唐秘书,请你进来一下!”
正咬着笔杆懊恼,对讲机里又传来平淡的声音。
用力切掉对讲开关,丢下笔杆,她踩着收复失土的坚定步伐,走进聂仲玺的办公室。
只是,一看到他的表情,满肚子的牢骚便全部跑得无影无踪了。
端坐在借大的办公桌后,今天的聂仲玺看来格外淡漠疏冷,陌生得宛如遥不可及的神只,像是刻意要在两人之间设下一道防线似的。
她心不在焉的边听着聂仲玺交代一天待办的事务,边观察他的神色,瑞想着是否昨天那个恶作剧,真的惹恼了他?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唐海音猛一回神.发现眼前这张脸上的不满,似乎已到达临界点了。
“我说我得到美国去谈一个合作计划,要带一名助理随行。”他忍耐的重达了一遍。
他很不想跟她有所牵扯,但偏偏他只有唐海音这个“挂名秘书”。
“喔,那很好啊;”唐海音点点头。
“你得跟我去。”
“什么?我跟你到美国?”唐海音仿佛受到惊吓,头立刻摇成搏浪鼓。“我不想去!”
“出国五天,我照样付给你双倍的薪水:”
虽然经验告诉他,这次恐怕又是花钱找罪受,不过,他的选择实在有限。
又是双倍薪水?
这——这个男人实在太卑鄙了,竟然牢牢握住了她的弱点,唐海音咬着纤指既怨又恨。
“四倍!”
唐海音不甘心的伸出四根纤指。
她可不是小妹海翎,没有本钱拿小命跟一架飞机赌运气。
这女人,给她一点颜色,她倒开起染房来了,竟然还敢跟他讨价还价?!
“三倍——”
“一路顺风——”
唐海音潇洒的摆摆手,转身就要走。
再一次,聂仲玺瞪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
“就四倍!”
他忿忿的对着她的背吼着。
她千娇百媚的回头绽开一笑。
“什么时候出发?”她好赶紧去添购一些行头。
“明天。”
“明天?”她惊呼;“可我来不及去买衣服耶!”
“我们是去谈生意,不是去办服装展览。”聂仲玺冷冷蹬着她。
“可是——”
“可是你堆积的工作还有—大叠,今天若做不完,你就整夜通宵别想回家。”
看着他恶狠狠的撂出警告,唐海音像是受到惊吓乃转身就往门外冲。
开什么玩笑?!
她唐海音饭可以不吃、便宜可以不占,就是觉绝不能不睡。
抓起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她埋头做了起来。
听着门外家是火烧屁股似的各种声响,隔着一道门的这头,倒是安静得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早知道这招这么管用,他就不会老是拿她没辙了。
想起她刚刚那副活像天快塌下来的表情,聂仲玺平静的俊脸上,突然浮现一抹几不可闻的笑意。
但愿,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七章
不知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句话是谁说的?
就因为对唐海音抱持了那一线希望,聂仲玺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当然,刚开始一切都是那样顺利得不可思议。
在那天下班以前,唐诲音确实是奇迹似的,把所有的工作都处理完毕,快快乐乐的下了班。
第二天,他们也准时的搭上前往美国纽约的班机,——路上,她简直乖巧得像个模范生,完全没有出什么岔子,合作得让他简直想颁给她一面奖牌。
但坏就坏在,他对唐海音这个女人抱着太乐观的态度,完全忘了她老爱置身在状况外的天性。
直到这个重要的早晨,他的表已经从七点半跳过八点,又从八点跳到九点,而那个就算有十来个属于女人迟到的借口,也早该露面的女人,依然是芳踪杳然时,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聂仲玺气急败坏的冲上楼,用力敲着她的房门。
“唐海音!”
像是快吼破门板的音量,惹得左右房客纷纷探出头来一探究竟。
但在这个他气得想杀人的节骨眼上,聂仲玺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这个该死的女人,难道她不知道他有多痛恨别人迟到?!
尤其是九点这场会议,攸关两家公司未来的合作机会,她大小姐却还窝在床上呼呼大睡?
聂仲玺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根本就不应该带着一个只会扯后腿的祸害出国!
别说是她总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畑的本事,就连这个合作的计划都可能被她终搞砸了,
聂仲玺一向很有风度!却偏偏碰上了这个女人,连理智都被她气得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最后,他向柜台要了备份钥匙,才终于开了门。
他气急败坏的一头冲进房间,用力掀起高高隆起的棉被,把那个睡得不省人事的女人给揪下床。
朦胧睡梦中:唐海音发观…阵凉意袭来,紧接着全身摇晃得厉害,立刻抱着身旁惟一的支撑物放声尖叫起来。
“你立刻给我张开眼睛。”
颇为熟悉的声音,随即在耳边愤怒的咆哮着,
唐海音缓缓张开眼,才发现一双喷火的眸子,正恶狠狠的瞪住她,而且她还紧抱住他的腰。
“你——你干吗闯进我的房间?”她赶紧跳开几步。
他想做的不是闯进她的房间,而是把她丢到窗外!
但他很理性的控制冲动,忍住怒气质问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唐海音偷偷瞄了眼,那早被她丢到床下的可怜闹钟,上头正清楚的显示着九点二十分。
“唉呀,人家有时差嘛!”她理直气壮的辩道。“而且,只不过才迟到了几十分钟又怎么样?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吗?”
“你最好趁我掐死你之前打理好自己——五、分、钟!”恶狠狠丢下狠话,他扭头就走。
“五分钟?那怎么够!我要盥洗、整理头发,还要化妆喂——一”
厚重的房门,毫不客气的在她面前摔上,只差一寸就几乎贴上她的鼻尖。
“混蛋!”
虽然嘴里这么骂着,她还是—刻也不敢耽搁的往浴室里冲;
匆匆忙忙的盥洗、穿衣,才正要拿出隐形眼镜替自己化妆,却发现她的隐形眼镜竟然下翼而飞,怎么也找不着。
而五分钟时间一到,聂仲玺果然带着一脸杀气出现在门口。
他双手又在腰上,修长的腿劈开成一个大字形,脸上凶恶的表情像是问她:生跟死.她要挑那一样。
“再等—下——”
“还等?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紧握成拳的手,恨不得欺上她的脖子。
“我———我找不到我的隐形眼镜嘛!”难道他要她爬着出门?
隐形眼镜?聂仲玺忿忿的瞥了她一眼。
今天何其重要;她却偏选在今天出状况?
他发誓,等他们一回台湾,他就要她拎着包袱滚蛋。
看她像瞎子似的四处乱摸,聂仲玺冲进房间里,一把推开她。
“我来找。”
“不——不必了!”
唐海音冲上前,将几条横陈在地板上的蕾丝内裤塞回行李箱,试图掩饰身后的那一团乱象。
他瞪大双眸,眼前混乱的景象,让他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窃案现场。
这一团糟看得他更加烦躁,索性拉着她就往外走。
“别找了!”
“不行啦,我完全看不到东西。”唐海音哇哇乱叫着。
“你看不看得到东西,对我来说一点儿差别也没有。”他停下脚步,冷冷丢来一句。
“你的嘴为什么老是那么毒?”唐海音气愤的瞪他一眼。
“彼此彼此!”
聂仲玺不理她,带妥文件资料,来到饭店外拦了部计程车,就直奔向合作对象公司。
一路上,唐海音始终嘟着嘴、气鼓着脸,一直到来到会议室外,还是气恼的直抗议。
一进入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就看到几名西装笔挺的高级干部正等在里头。
“微笑!”聂仲玺挂起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咬牙警告道。
笑?她怎么笑得出来?!
唐海音看着玻璃窗里反射出的自己,看看她——一头散乱的长发、完全没有上妆的苍白脸庞。她发誓,这绝对是她这辈子最丑的一天。
她可是唐海音、唐海音耶。
这种不可原谅的错误怎么能发生在她身上,任何时候,她都该是耀眼出色、性感迷人的,可是——
此时此刻,她却丑得想把头理进马桶里,一辈子也不要出来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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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傍晚气温极低的纽约大街上,一个窈窕的身影垂头丧气的走着,后头,一个满是不耐的高大身影,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唐海音没有回他的话,深怕一开口,眼泪就会不争气的掉下来。
从谈完合作计划出来后,她已经走了大半个钟头了,但却不觉得累,只是冷冷的夜风吹得她鼻头一阵酸。
她觉得懊恼、觉得委屈,更多的却是挫败。
她唐海音的一世“美”名,全被聂仲玺这个男人绐毁了,一想到那些老外活像看到欧巴桑的表情,她简直丢脸得想死。
纽约她是第一次来,压根儿就不知道这条街到底通往哪里,却只是下意识的往前走着。
“这么晚了,你想上哪儿去?这一带治安可不好。”
后头又传来他益加不耐的高喊。
“不用你管!”唐海音赌气回了句。
用不着他佯装关心,她知道他此刻一定在心里幸灾乐祸,冷眼看她糗状百出的丑态。
无所谓,尽管笑话她吧,她唐海音才不会在乎!
但一想到今天的狼狈,她还是有种很受伤的感觉。
用力抹去脸上温热的湿意,她开始漫无目的的往前跑,直到一双有力的大手遽然拉住她。
“你要去哪里?”
唐海音依旧板着一张俏验,半天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