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她沙艳娘的风韵,岂是甫出茅芦的臭丫头所能比拟的一事!况且她也不希望唯一的女儿太早陷入这种泥沼间。
「我高兴和谁眉来眼去,你管不著。」沙红罗傲慢地一抿嘴,拈起一颗蜜枣入口,任性的美丽全挥洒在猫儿般妖媚的杏脸桃腮上。
「我是你娘,我当然能管!」沙艳娘瞪著已出落成一身妖娆身段的女儿。
「哈!任何女人到女人池里泡上一会,都可以称为娘了。」沙红罗的粉色小舌舔去指上的甜渍,不当一回事地说道。
谁都知道她们女人国的女人不会因为与男子交欢而受孕。这里的人若想拥有後代传承,唯一的法子就是到国内正北方的女人池里泡个三天三夜——
孩子,由此孕育而出。
当然,既名之为女人国,女人池生出来的孩子便不会有第二种性别!
「总之,你跟我抢他就是不对!」见她毫无忏悔之意,沙艳娘的语气更加火烈。
「哪里不对?女人国靠的就是一个抢字。你还不是从别人手里抢来了那个糟老头的?」沙红罗挽起丹红衣袖,露出两藕雪白玉臂。
绝艳的美颜不必刻意装出诱惑恣态,便足以让人目眩。
「你管我从哪抢来的!总之我抢胜了,他就是我的!」沙艳娘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他应该是我的才对。我抢赢了你,不是吗?」沙红罗挑衅地撂下了话。真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生在女人国!
物,向来以稀为贵。女人国中的男人是少之又少的珍宝,唯有与女人国有缘的男子,方有机遇走入这处男子的乐土。
因之,每当女人国出现了异国男子,整个国内的争端就蒸腾不已!而那些笨男人当真以为自己会在软玉温香中终老一生吗?错!他们只会被这些女人榨乾力气。
沙红罗瞪著眼前勾魂摄魄的好手,她娘。
「别以为闭上嘴,我就会原谅你!」沙艳娘咄咄逼人地说道。
「你以为我愿意和那个糟老头在一起啊?他嘴不正、眼又歪,一颗蒜头鼻却长了两个比枣子还大的鼻孔,那张脸更是比骆驼还丑,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想巴著他!」被吵得烦躁,沙红罗双眼一瞪、桌子一拍,活脱脱就是一副忍无可忍的泼辣模样。
「嘴巴说得那麽厌恶,心里还不是想男人想得紧,否则你没事抢我的男人做什麽?有本事自己去找一个呀!」反正现在女人国内就只有一个!
「是啊,有本事自己去找一个,犯不著跟我这种‘年轻’小辈抢男人吧?」沙红罗刻薄地回嘴道。女人国「头号伶牙俐齿女」的封号,可不是平空得来的。
沙艳娘一巴掌甩向她的脸宠,沙红罗则反应极快地避开她的攻击。
「你敢打我!」
「我就是要打死你这个不知礼、不懂感恩的女儿!」
两双形似的媚眼暴戾对瞪著,没有人愿意退让一步。
「打从我满十六岁开始,你就处处防心於我!那些男人自个巴结上来,难道是我的错吗?」沙红罗尖声说道,只想把话挑明。
她早就知道在女人国,没有真正的家人!「家」只是一种鱼帮水、水帮鱼的利益输送——群聚众人之力,总比势单力孤来得有保障。
「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让他们去勾搭你的吗?」沙艳娘握紧双拳,内心的气焰已然在玉掌中酝酿出一股热气,不过盛怒中的两人都未发现。
「你心里清楚,错不在你或我,而是症结在我比你年轻貌美!」沙红罗直言不讳的话,狠狠地刺入沙艳娘的心。
被激怒者即刻举起手掌,一团火焰自她的掌心飞快地窜向沙红罗。
可恶!
沙红罗侧身闪过一簇火焰。她娘当真要为了一个男人而动手伤她?
当另一束火焰再度朝她疾射而来时,沙红罗心中压抑多年的怒气全浮升上来。
她毫不犹豫地回击!就见纯红的焰火,朝著沙艳娘疾射而出。
「烈火掌」是女人国诸女与生俱来的特异能力,此一异能的目的就是为了伤人。
女人国,没有任何仁义温爱,只要强者就可以生存!沙红罗忿忿地看著沙艳娘狼狈地避过她的攻击。
两个杀红眼的女人在撞倒一组杯盘及花瓶时,乍然对看了一眼,然後母女俩有志一同地闪身跃出屋外要毁也要毁别人的房子!
「你这张脸,我一看到就烦!」沙艳娘才站稳脚步,马上就被女儿唇边的突激出另一波怒气。
「我这种绝色,哪个女人看了不烦哪?」沙红罗後退两步,躲过一道稀松平常的火焰,手掌一翻就是另一道红光逼人的热焰。
火光之强、红光之纯正让沙艳娘也不免为之惊叹!烈火掌之纯净代表了女子之贞烈,而沙红罗完全无杂质的掌中火,著实让人眼睛为之一亮!
「原来,你还没和他——」沙艳娘略显後悔地握紧拳头。
「你管我有没有!反正你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那个男人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我比你年轻、比你貌美。」沙红罗不客气地瞪著娘。她打小就讨厌那些围绕著娘的猪狗臭男人。
两方交手之间,这对母女边已逐渐聚集了许多人——
沙红罗敢爱敢恨、嘴又尖利,向来是年轻姑娘的为首者;沙艳娘代表的则是不甘自己的魅力居然屈居於年轻小辈之下的年长之女。
在这些人眼中这不只是一场母女之战,更是两种势力的竞争。
「我今天如果不把你烧成灰,我就不是你娘。」沙艳娘的怒气,在她手中熊熊燃起的烈火掌中一览无遗。
烈火掌会随著使用者之情绪而起伏,气势愈强盛者,所使出的焰火也就愈让人无法挡御。
「你也只有在占便宜时,才会当我是你的女儿!」沙红罗仗著身手伶俐,轻易地避开了攻势。
「我娘当初也是这样对我,我可没像你这样违逆她!」沙艳娘的烈火掌已有气竭的倾向,於是乎更是气急败坏地想早点取得胜利。
「你还是快到‘列姑射山’要点神水擦一下你那张脸,省得年老色弛没人要,还把过错全推到别人身上。哎呀,你别再发掌了,这种程度的烈火掌真让我觉得丢脸哩——」沙红罗向後退了数步,以避开攻势,然则讥讽的笑声未尽,一道细焰却险险飞过她的头顶,烧灼了她顶上的几寸发丝。
娘居然来真的!沙红罗一怔,直觉便反掌击向沙艳娘的肩头。
「啊——」沙艳娘因为肩上的灼烫而尖叫出声。
沙红罗板著脸孔站在原地不动,却未再度出手。再怎麽样,这女人年纪都比她大,她可不要自己年老时,还被人欺负。
她交叉著双臂,看著狼狈的娘。不用人扶吧?
「不肖女!居然敢对你娘下此毒手。」沙艳娘捣著肩头,咒骂出声。
「你若有为人母的自觉,我自然就会当你是娘。」
「你今天这样对我,以後就会有人这样对你!」沙艳娘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丫头骂人向来连表情都刻薄。
「谁?我的女儿吗?我根本就不打算到女人池生孩子。」沙红罗烦躁地低吼出声,伸手又是一记烈火掌。
不是想伤人,只是想逼退她!
节节败退的沙艳娘被逼退到女人池边,脚一滑却险些溜入池间。
只见她死命地攀住池边的树枝,她可不想再掉落女人池生出一个违逆她的孩子。
此时,一道紫黑色的旋风正在沙红罗身後卷起,然则激动的两人皆未感应到。
「把我拉上去!」沙艳娘尖叫著。
「拉你上来可以,不过你得闭上你的嘴,顺便把那个男人踢到别人家。」沙红罗密切地注意著情况,打算在最後关头拉她一把。
「别想!」沙艳娘在忿怒之际,用尽最大力气朝女儿发出致命的攻击,迫得她不得不後退。
「不是告诉过你别耍这种把戏吗……」
沙红罗身子一个不稳,後退了一步,却踩入了一团紫黑色飓风中。
「这是什麽鬼东西?」沙红罗惊叫出声。艳美双眼瞪著紫黑色气团紧攀著她的小腿而上,进而裹住她的腰部……
她扭动著身子,想用脚踢开这团雾气;她甚且伸出双手,使劲全力地想拨开那层层环住她的鬼东西!
结果,在过度用力之下,她手上的一只玉镯竟被甩飞了出去……
「娘——」在风团挡住沙红罗的视线之前,她惊惶地朝母亲看了最後一眼。
沙艳娘紧扣著池边的树枝,一动也不动……
於是,一抹鲜红的身影被卷入风涛中,诡异地消失於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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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也好,省得她老和我抢男人。」
「呵呵呵……早知道你斗不过我。」
沙艳娘尖锐的笑声在梦里盘回著……
沙红罗赫然惊坐起身,怔然地瞪著周遭的一切——
静。
除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外,没有任何声音。
这里是人间,不是她所熟悉的女人国!
屋内没有她娘,只有她及另一个面壁而眠的女人,是秋枫儿。
沙红罗蹙起眉,臭著睑生起气来。倒楣,一大早就梦到那个秽气女人!
「去他的乱七八糟鬼梦!」她诅咒了一声,冲到黄铜镜前,胡乱舀水洗了两下睑,镜中映出她愤恨不平的眼神。
虽然不曾亲眼目睹,但她娘八成比谁都开心她离开了女人国。
不!自己还没打够,还不想放过她娘!
她讨厌人间!讨厌回女人国!更讨厌这种想回又回不去的挫折感受,偏偏就连她想委屈地待在人间终老而死,都没有法子如愿。
「王八白芙蓉!混球黑啸天!」沙红罗咒骂著使她沦落至此一下场的罪魁祸首。
人间之外的结界,依旧存在著爱怨情仇,否则「巫咸国」的黑啸天怎会为了白芙蓉而甘冒被围堵消灭的风险?谁能理解,他以移形大法将四名女子移来人间,就只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一场婚约、一个赌注!
她沙红罗、范青青、秋枫儿与楚冰四人,便是这场男女恩怨间的最大受害者。
黑啸天将她们四人同时移形至人间;反之,白芙蓉则要全依此法送回她们四人。
成功了,白芙蓉便可逃脱黑啸天一辈子;若未果,白芙蓉便得停止逃避,以履行他们的婚约。
那笨女人谁不去招惹,偏偏犯上了巫咸国被号称为「巫魔」的黑啸天。
对白芙蓉而言,最惨的事不过就是婚配与黑啸天。
但是,她们四个女人的悲惨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打发的了!
要知道,黑啸天此种强迫性的移形与早有心理准备的挪移不同——
後者不会对人体产生任何伤害,前者却由於被移形的躯体仍处在震惊之间,三魂七魄可不是会完全健在的!
是故,挪移之际,她遗留了一魄在女人国,倘若无法在一年之内回到女人国取回那丝灵魄——魂飞魄散就是她沙红罗最後的宿命!
沙红罗粗暴地一脚踢倒椅子,只想宣泄怒气。
「该死的!」
她破口大骂出声,杏眼才一瞪,床榻上那个吭不出半声气的秋枫儿便缓缓地转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看什麽看!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好,当心我把你的嘴拉开来,看你说不说话!」沙红罗没好气地说道二白芙蓉这家伙学艺不精,还要连累到我!她的粗浅功力根本没法子将我们四人同时送回,还要我们去找什麽大禹时期的古鼎四座来协助她的挪移!她以为找座鼎像抓痒一样轻而易举吗?」
「你又生气了?」那张清秀的睑是看不出表情的。
「想到还要眼巴巴地去找出与我们气场相符的那个鼎,我就有气!我打算气一辈子,不行吗?」看她依然云淡风轻,气得沙红罗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无趣!真无趣!
大凡斗嘴成习的人,决计不会高兴身边有一个闷葫芦。自说自话是会闷死人的!
沙红罗骨碌碌地喝下一杯茶,看著秋枫儿的白衣衫在她面前飘啊飘的。很优雅的动作。
眼前的秋枫儿生於少情少欲的西方「华胥国」,心境向来是无波无澜的。然则愈近秋日,秋枫儿的异能则会越发敏锐,她可以藉著万物气息来感受到他人的情绪。
她记得她来到人间时正是飘雪的冬季,现在却已时至夏季,正是她踏出此地寻鼎之好时节。谁让她们这些少了一丝灵魄的躯体,只能在适合其体质的季节内在外活动?
沙红罗倚著桌子,生气的脸庞却泛出兴奋的笑意总算可以出去动动筋骨了,她这般的烈火性子,自然是归属於夏季。
「迫不及待想出去?」秋枫儿说道。
沙红罗瞪著她!前半年,没见她开过尊口几次,现在每回开口,却都像看透人心一样。
拥有这种能力算不算好?万一生灵嘈杂,她岂不被烦得无处可躲?
「我习惯了。」秋枫儿又开口回答出沙红罗的疑问。「一年只有秋季与其前後一个月,我才会对事情有感觉。」这话说的倒有些凄凉。
「是哪个不怕死的家伙告诉你我在想什麽?」沙红罗眯起眼睛看著周遭,找不出其他生物活动的迹象。
「你的手碰著桌子。」
沙红罗陡地将手抽离桌面,瞪著桌子:「你不会连桌子都能感受吧?」
「桌上有几只蛀虫,所以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范青青和楚冰呢?」沙红罗翻了个白眼,随口问道。那两个家伙自从找到鼎後,就幸福美满得让人想咬上几口泄忿。
「魏无仪带范青青回城外的别业赏花;杜云鹏则带著楚冰在外头画画。」
「无聊,这下没人可斗嘴了。我出门遛遛。」沙红罗不高兴地说道,用力地推开门,用力地关上门。
碰!沙红罗瞪著屋外的烈阳,一肚子的不开心。
自己今儿个就要出远门了,居然没有人一个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情绪?虽然她们出发找鼎时,她也没多黯然伤神。
不过,她不一样!她可是沙红罗,整间屋子没有她便像座死城!
她嗤笑过她们俩在找鼎时,顺道带回各自伴侣的行径——
自己呢?也会带回一个执手偕老的男人吗?
不!她根本不会看上任何男人。沙红罗在心中笃定地说道。
「呃……姑娘……东西要放在哪里?」一个结巴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她媚眼一瞄——
是魏无仪派来送薪柴的夥计。
「你过来。」她学起娘那嗲媚气,最少有五分像。
他嘴巴大张,薪柴掉到了地上,跌跌撞撞地冲到她身边。
「想碰我吗?」沙红罗的眼神勾引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