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上下其手了吗?」她打断他的话,总觉得事情愈严重,她出手才愈痛快!
知道他得依靠她的感觉,挺让人得意的。
「也没有那露骨啦……」他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你是娘们啊?说话推推拖拖的。」她用力地槌他的肩头,嘴角不悦地往下一撇。
「我是看得起你,所以才找你和我一道去。」他往榻边的小几一探手,不知打哪儿变出一盒绿豆糕,拈了块到她的唇边。
她的嘴巴还没嚼,糕饼已在她嘴里化开了来。
好——好吃!沙红罗眼中闪出光芒,手一伸,就想把整盒糕饼都送到肚子里。
自从她对那块麦饼赞不绝口後,楚大娘就试图用无数甜点湮没她。
「你陪我去吗?」他把糕饼整个藏到了身後。
沙红罗侧过他的身子,想抢那盒绿豆糕。
「东西拿来!」她下令道,凡是屋子里好吃的甜食都属於她。
「除非你答应陪我一块去。」
「只是一个员外家,又不是什麽虎穴豺窟,瞧你害怕的那副蠢相!你不怕我跟著你去,万一得罪了那个马员外,你的生意还想做个屁啊?」
话一出口,沙红罗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以她的个性,大可以大闹员外府而心无愧意的。
那家伙的双眼发亮,恐怕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哼!
楚朝歌勾起唇一笑,直勾勾地凝望著她,指尖则意有所指地滑过她跳动的胸口。
她拂开他的手,他却低头在她的心口印下一吻——
我的!
沙红罗隐约听到这样的话,全身僵硬地不敢动弹。
被她死瞪著的他一脸无辜地抬起头,只是一扬眉——有些坏坏地挑眉姿态。
「你陪著我去,他便不会再骚扰我了。而我相信你会有分寸的。」他从茶几边的一格抽屉里掏出一块她永远无法拒绝的仙楂饼。
「好啦!糕饼拿来哪!」人是有弱点的,她眼珠滴溜溜一转——打算待会将那座茶几里的甜食全占为己有。
「吃慢些。」
他才交代完,而她试著把绿豆糕和仙楂饼在最短时间送进肚子里的结果是
「呃——咳……」噎到。
「吃慢些,我不会跟你抢著吃呀。」他拍著她的背,笑声在她耳边飘啊飘地,飘得人心神不宁!
「没办法,我习惯这样了。好东西在我们那儿向来见不得光,大家全得凭本事去抢。」沙红罗一耸肩,停不下动作细嚼慢咽。
楚朝歌倾身拂掉她唇上的饼屑,深深长长地凝视著她:
「我真希望可以就此看你一辈子。」
「不可能。」她直觉脱口说道。
他唇边的笑,一僵。
「带你回我家,不是只为了玩玩。我想娶你为妻。」他捧住她的睑庞,没让她的眼睛有逃避的机会。
沙红罗无法摇头,只能被动地望著楚朝歌认真的眼。怎麽会这样?她从没深究过他带她回他家的动机哪。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他的额头抵住她的,眼与眼之间相距如此近,近到连谎言都是不适合存在的。
「你从没怀疑过为什麽我的双掌可以发出火焰吗?」她握紧拳头,手臂轻轻地颤抖著。
真相会带来什麽样的结果,她不知道。
她只模糊地知道,一切都会改变……
「你的武艺高强,不是吗?」他皱起眉,不悦於她的回答:「别问躲我的问题,你愿意陪在我身边一辈子吗?」
「不是人间的人就不该留在人间。」内疚感泛上心头,她笑不出来,只能硬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面对著楚朝歌。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陡地坐直身子,将她推在一臂之外。
隔著距离外看他,沙红罗只觉得陌生。
「我不是人。」她的喉咙乾涩。
「你若是认真,就不该说这样的话!」他的下颚绷紧,显然正在隐忍脾气。
「我真的不是人间的人。」她半跪在他面前,锁住他的眸,要求他的认同。
他,静默。
「我来自女人国,一个与人间并存却不属於同一个结界的国度——我们原该一辈子都见不著面的!」她急了,说话也急促了。
她的指尖深陷入手掌间,一字一句都是从心里蹦出来的。
「你为什麽来到人间?」他俊美的脸庞没有表情,眼眸在月光下闪著冷光。
「因为一场阴谋……」
怕他不相信,她迅速地将黑啸天与白芙蓉的事说了一回。
听完——
「你怎麽有法子想出这麽匪夷所思的情节?想推开我,不必用这种法子。」他侧开脸,乾哑地吐出这麽一句。
「我没有骗你!」心中窜过一阵虚空感,她想倾身捉住他的肩,手却落了空。
是他避开了她的碰触。
「你不相信我?」沙红罗望著自己虚晃在空中的手,倏地把手藏到身後。
「不管你是不是人间的人,我们之间的问题仍是要解决。既然你已到了京城,既然你已陪在我身边你就该留在人间。」若不是他向来平和的美丽瞳子冒著怒火,她会以为他现在十分平静。
「你不懂的,我有我的苦衷。」沙红罗倔强地说道。
楚朝歌闻言,立刻狠狠地瞪她!沙红罗确信自己听见了他内心的咆哮声。
「我是不懂!你就不能明说吗?」果然,他暴吼出声。
她倒跳三步,他的动作却远比她俐落数倍,他长臂一伸,牢牢地把她困在墙角与他之间。
盛怒中的他,脸上的美丽依旧,眉目间的郁沉却让她第一次意识到他是个男人。
「我知道我对你并不公平。我从未对你坦白过我的背景,害得你只是傻傻地投入,投入到希望把我留在你身边。」她仰望著他脸上的阴影,忍不住将他的脸转到有光的那一面。
他不肯,那双眼像要挖出她所有心事一样地望著人,望著人……
「你以为我为什麽要在夏季出来找鼎?因为夏季属火,和我的体质较为相符,其它时刻我只能待在白芙蓉的周遭,以免其他强大灵体随时吸走我的魂魄。三魂七魄少了一魄之人,长期留在人间只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脱。」沙红罗苦笑著。怎麽会连悲伤的时间都觉得太奢侈呢?「我以为我只要找到鼎即可,却没想到我居然会这麽喜欢一个人。」
她倾身向前把脸颊贴在他的颊上,他的脸冷冷地。
「为什麽要拿这些话敷衍我?」楚朝歌扣住她的腰,将她拉离他的身子。
「敷衍?老娘肯敷衍你,算是你的荣幸。我说的都是实话!」她气呼呼地踹开他的脚,想下榻,却被他硬是扯停在榻边。
「我不相信。」他勒住她腰肢的手臂不自觉地用力,丝毫不肯放松。
当她面对一双爱到绝望的眼眸,她能如何?
「那就挑你相信的事相信。」沙红罗张口呼吸,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你只当我们之间是场风花雪月?」他的低吼,呕心沥血得让她捣住耳朵。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她只想逃离这种情绪。
沙红罗扭过身子,手肘却被他制住。
「什麽都不知道,你就可以随便和我发生关系?」他手掌上的力道几乎把她的手腕折断。「我是不是该庆幸我较早遇到你,否则刚才躺在你身边的就会是其他男人?」
「啪」!沙红罗没有说话,她给了他一巴掌。
「我问最後一次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恕难从命!」她狠狠地拒绝,背过身不看他。滑下的泪水却在心中泛滥成河……
他没有开口,他甚至没有发怒,他——
离开!
「去他的!!为什麽不把握我剩下的时间!」沙红罗趴倒在床榻之上,用尽全力地槌打著床面。
她恨黑啸天、她恨白芙蓉、她恨不留情的楚朝歌!
她恨她一定要离开!
第七章
沙红罗跟在楚朝歌身後,走进一户金碧辉煌的大宅门院中。
他自始至终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出门时也只是简单地丢给她一句「走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跟一张臭泥浆脸出门,也许是因为这团臭泥浆是她搞出来的吧!她气他、恼他,也内疚於他……
总之,在相对无语的状况下,她只能打量著这间屋子。
金碧辉煌,算是高估了这间屋子。实际上,这屋子像个涂抹了过多脂粉的丑女。
主人生怕别人不知晓其财大气粗,是以东边也摆上一座绘满了金元宝的金花瓶,西边也架上一座画满了散财童子的金屏风。
就连户外的假山流水上都要跨上一座金桥,然後再用金灯笼照耀成满室金光。
沙红罗即使眯著眼,眼睛都被金光刺得极不舒服。
笨。若真要用金灯笼刺得人看不清东西,那麽这些俗不可耐的摆设也可以丢到一边了吧!
「庸俗不堪。」一见到走道边用来安置烛火的狗屎色小塔,她的音量足够传到两里外。
带路的小白脸管家,面有难色地看著她。
沙红罗交叉著双臂,等著楚朝歌回过身教训她。
他,不理她。
楚朝歌昂首阔步地向前,只当她的话是讨厌的蚊子乱鸣。
她故意走到他身後,故意不小心踩到他的鞋子五次,故意撞到他的背三次——
不理人,他就是不理!
「你给我小心点。」沙红罗撩起裙摆,一脚踹上他的屁股。
他颠簸了步伐,肩头一紧——
她好整以暇地等他回头。
「你给我小心点!」终於忿忿地回了她一句话。
喔,他记仇颇深。
「还在生气啊?男人家还这麽小鼻子、小眼睛的,多难看。」沙红罗连忙上前一步,就凑在他身边并行著。
「男人也是人,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感情丢到一个不知感受的女人身上。」楚朝歌冷冷地说道。
「她不知道如何感受,你就感化她嘛!」她陪了一声乾笑,很无奈地发觉自己正孬种地摇尾乞怜著。
「感化!」
楚朝歌低吼了一声,转身朝她逼近了一步,健臂一撑,抵住她身後的柱子;沙红罗於是陷入他烈火灼灼的眼神牢宠中。
「若我感化了你,你会留在人间吗?」他的眼神瞪走了小白脸管家,却只让她想哭。
「你这人不讲理喔,我早跟你说过我不能留在这儿的原因了——我不想死。」她的小手撑在他的手臂上,却阻止不了他愤起的情绪炮轰向她。
「我不是不能理解,我只是心痛!心痛你说这些话时,连一点的犹豫都未曾出现,你甚且不曾试著找出方法!!你不耐烦的姿态比什麽话都伤人!」他火热的呼吸吐到她的脸上。
「犹豫又如何?挣扎又能怎样?我遇见你之前就知道毫无任何方法可以让我留在人间了!」
「我终於相信你不是人间的人,因为你没有人性!」楚朝歌扣住她的下颚,重重的力气逼得她发痛。
楚朝歌狠狠地推开她,转身便走,她撞击到亭榭的柱子上,痛彻心扉。
「等我。」沙红罗喊。
「何必等你?我们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他的步伐快得惊人。
她真的伤了他……她停住脚步,看他纤长的身影随著管事转了个弯消失。
可,她真的无法留在人间啊!
沙红罗瞪著手臂上被他抓出的青青紫紫。他为何要如此忿怒?一定要她改变自己去迎合他,说他想听的话吗?
若真如此,她岂不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喜欢的是真正的她,或是伪饰过的她?
或者男人爱的就只有一种性格?女子只要没有性格、只要以男子为天为地,就会有个人见人爱的个性?是吗?是这样的吗?
沙红罗一甩头,如云的秀发浓密地拂了一肩;如同她不愿将长发簪成任何形状一样的拗脾气她知道她是沙红罗,独一无二的沙红罗!
他喜欢她或者厌恶她都随他,她反正爱定他那种样子,使尽方法都要让他改变心意爱她!
爱……沙红罗在心中反覆念著这个字,整个人像在云间飘啊飘地。
终於明白这些日子心头的不安为何了。
即使他们只剩如此短暂的相处时间,她也要他——爱她。
沙红罗没让自己多想,转身就朝楚朝歌离开的方向走去,正巧看见他在跨入大厅前的那一记回眸。他,也放不下她吧?
瞧他赌气地别过头,她的唇笑得更张狂了。他耳朵又红了呢!
一脚才跨入厅堂,一阵香风先让沙红罗打了三个喷嚏——哈啾!
哪家人祭拜祖先,烧了太多薰香了?
「楚公子大驾光临,马府真是蓬毕生辉啊!」她抬头看到一个唇红齿白却顶上无啥毛发的家伙正亲热地靠近楚朝歌。
「马员外客气了。」楚朝歌起身为揖,不过,他的身子很是不自在。
难为他了!沙红罗眼看那员外的手就要搂上他的腰了……
「你这里够财大气粗了,怎麽不挂几个金元宝在脖子上当装饰?」她故意嘲讽地说道,一闪身就插入了这两人之间。
马员外脸色微变,不情愿的目光转到她身上。
「这位是——」
「我娘子。」楚朝歌抛给她一个别太得意的笑容。
「原来楚公子已成亲,怎麽也没通知我上门贺喜?」口气酸酸地。
「你不用笑得这麽假惺惺了,我会吐。」沙红罗挑衅地瞪著马员外,眼尾正好瞄到楚朝歌扭了下脸颊——他正在别笑。
「马大人,不用理会女流之辈。」楚朝歌压低声音说道。
「是啊,是啊!我向来不理会女流之辈的。这儿坐。」马员外趁她不备之时,拉起楚朝歌的手就直奔榻上。「生意还好吗?」马员外陪著一脸的笑。
「托员外的福。」
在楚朝歌的眼神暗示下,她拖著步伐,腻到楚朝歌身边,把玩著他的手指。
有些地方不对劲哦……
她以为马府会冲出一堆女人对他生吞活剥的,可这里却一个女人影子也没见著。
「我这里有些宫内新式样的簪子,你过来看看。我倒觉得你的刻工不会比他们差呢。来来来,先喝杯酒。」坏人的眼睛都是不怀好意的:「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楚朝歌咬著牙,一饮而尽。
好美……沙红罗著迷地看著他脸上泛起粉嫩的红晕。他喝点酒还挺可爱的嘛!
她对著他的美色喝了两杯酒,愈喝神智愈清醒。眼尾一扫,这才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她欣赏楚朝歌是正常行径,但是流口水的却是马员外?
况且,马员外只在一开始看了她一眼;这可不是正常男人的反应。
沙红罗故意斜倚了下身子,露出大片雪白胸脯。
楚朝歌瞄了她一眼,立刻双眼发直,挺直了身子,喉间的男性象徵不自然地上下滚动著!
这才正常嘛!她鼓励地朝他一笑。
马员外瞄了她一眼,口水全吞了回去。然後,又把重心放回楚朝歌身上:
「来—瞧瞧这簪珥上绣的荷花,多逼真呀。」嗯,男人说话的声音,居然比她还柔媚;光亮的头,还不停地凑向楚朝歌美丽的脸庞!
两个大男人靠那麽近做什麽?她瞪著他们,心中乍生一计——捉奸要在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