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
莫腾嘶哑的声音让白芙蓉惊跳起身,少了一丝灵魄的秋枫儿在挪移失败之後,成为一具毫无生气的屍体。
黑啸天冷静地伫在前方,一瞬不瞬地看着白芙蓉。
「怎麽可能会这样……」白芙蓉面如死白地看着被莫腾紧拥在怀里的秋枫儿。
白芙蓉失神地瞪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瞪着那几座法力已被她耗尽的古鼎,粉藕色的身子一软,整个儿倒在泥土地上。
怎麽可能!她的法力配合上古鼎,是万无一失的!
她听见黑啸天冷酷的声音解释着她失败的来龙去脉,可她的双眼仍是无法从秋枫儿脸上栘开。
「……秋枫儿原就少了一丝灵魄,现今又回不了华胥国,魂魄而今正往死亡幽都飘去。这命,你如何赔?」黑啸天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落魄至极的她。
「把她还给我!」
莫腾椎心刺骨的哭喊,让白芙蓉汗颜地低下头,一任泪水夺眶而出。
她的无能夺去了秋枫儿的命啊!
「啊!」
莫腾的哭喊一声声地捅刺入她心中,白芙蓉看着眼前黯紫色的绸衫,仰头看入一双自信满满的红瞳--
他有法子救秋枫儿!而他在等着她求他!
「救她!」她急切地说道,心力交瘁之下,她只敢期求秋枫儿活着。
黑啸天扫过她紧攀着他衣衫的双手,并不费神掩饰脸上的自满。
「我为什麽要救她?」他问。
「--为了我。」她说出她唯一能想出的理由。
「秋枫儿若醒来,你便是我的人。」他的长臂向下勾起她的腰身,迅地将她搂入怀里。
白芙蓉点头,无力地任由他将她抱到树下,观看着他的施法过程--
四面八方的风开始随着黑啸天的指尖起舞,将他的周身包围成一道红色巨焰。
红色巨焰飞射入他的头顶大穴,而他修长的十指神玄地牵引出十道红色细风。十道红色细风如蚕吐丝似的飞裹上秋枫儿的身子。
当秋枫儿的身子完全被红色细风密密盖覆住时,一个暗红色人影同时在黑啸天手中成形,随着他口中愈来愈急促的咒语念诵声,那暗红色身影陡然飞向秋枫儿。
「魂魄速回!」黑啸天低暍了一声。
当暗红色人影击开秋枫儿身上的红色细风,进入秋枫儿的天灵盖时,秋枫儿的身子重重一振,那青死的双唇,轻喘出一口气。
莫腾紧紧地拥着秋枫儿,激动的泪水落在她重新跳动的胸口。
白芙蓉怔愣地看着已经有了生命迹象的秋枫儿,心头的释然让她开始不停地发抖。即使她用双臂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身子,她仍然陷入无止尽的冷哆嗦中。
秋枫儿活了,但她作出了什麽承诺啊!
「看够了吧!『我的』芙蓉?」
没给她任何惊叫的时间,黑啸天的双臂已经丰实地将她打横抱起。
「我……」白芙蓉惊惶失措地扭动着身子,想脱离他的怀抱。
「你,是我的妻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黑啸天抱着她跨入绿竹屋里--
那亲密相拥的背影,怎麽瞧都是一对衷心互许的相爱人儿……
第六章
第六章
「我才不要当你的妻子!」白芙蓉对着被关上的绿竹门抿起了唇;心里的怨嫉在此时一古脑儿地涌上娇容。
「你已经没有任何理由逃离我了。你输了我们的比试,而我甚至为你救回了秋枫儿的命。」他的手指隔着衣袖将她的脸庞扳正,让她的忿忿不平无所遁形。
「秋枫儿还没醒。」她握紧拳头,厌恶地别开眼。她不要与别的女人共同拥有他!
「她会醒的,而你就等着在她睁开眼的那一日嫁给我。」她任性的神情没有惹恼他,反倒逗出他难得轻松的神态。
黑啸天不容拒绝地将她带到长榻之上,让她的身子坐在他的大腿上,俨然就是之前烟花女子坐在他腿上的姿态。
白芙蓉倒抽了一口气,气红了双颊,紧握着拳头挥向他困着人的健臂:
「放开我!你去找别人啊!我既不会装扮,也学不会别人的呢哝软语,你何必招惹我!外头处处是比我更妩媚动人的女子!」
「你看到那名女子了?」他勾唇一笑,没理会她的粉拳绣腿,反倒将脸庞更加地贴近她。
「对!」她大喝一声,整个身子向後倾去。
黑啸天单手扶住她的纤腰,邪美的眼笑睨着她原就娇美的容颜气成了桃脸粉腮,水眸盈含着怒气,双唇却委屈地颤抖着,煞是惹人怜爱。
「不许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去看别人!我下稀罕!」醋坛子打翻了一大缸。
「那你稀罕我对你做什麽?这个?」他的唇隔着一层衣袖吹拂上她颈间的玉肌。「还是这个?」
他低下头,隔着一层衣袖吮吸着她带着香气的手臂内侧。
「你居然敢对我做这种不要脸的动作!」她挥掌便是一巴掌甩向他的脸颊。
黑啸天的身子轻松向後一退,没让她的玉手击中。
「不要脸!放开我!」想起这些日子的辗转难眠,眼眶之中直冲上一股酸楚,「谁要嫁给你这种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负心汉!」她哽咽着。
「我负了谁的心?」他顺口接了她的话,目光如炬。
「我的心!」
白芙蓉理直气壮抬头瞪他,迎接她的却是一道盖住她脸面的轻纱。隔着轻纱,他炽热的唇灼得她无处可逃,而他置於她脑後的大掌也没打算让她有後退的空间。
透明的纱遮不住他眼中激烈的情感!
「你的心让我等了一辈子!」隔着薄纱,他的唇肆无忌惮地品嚐着她的柔软。
「我不要你等!不要你理!你弄痛我了,走开!」
她倏地扯去二人之间的薄纱,挑衅地看着他!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他没有後退,双唇离她仅有一指的隙缝。
「你的法力会减--唔!」
白芙蓉的双唇被他结实地覆住,而她未曾感受过的另一股火热正积极地入侵她的唇间。他的舌唇捣热着她的每一寸呼吸,她全身的肌肤因之而敏感地禁不起他大掌更加火热的碰触。
「停……我受不住……」一阵昏眩,让她知道法力已经过分流失。
黑啸天松了手,在体内调匀着与她相触之後短减的法力深度,然则精亮目光却尽责地把她此时娇艳欲滴的神态尽收入眼里。
「看你做了什麽好事!我的法力连十岁娃儿都不如!」白芙蓉惊呼着自己而今甚至不及肩的发长,双手竟虚弱地连推开他都做不到。
「是你点燃了火苗。」他大掌撑扶住她的双臂,轻易地将娇软的身子扶正。
「能点燃你火苗的女子不止我一个!」她的手指突生奇力,狠狠地掐入他的手臂。
「为什麽不直接承认那个女人让你嫉妒、让你难受?」
「谁嫉妒她了!我巴不得她尽快把你带走!」
「什麽时候,你这张樱唇才愿意向我吐出实话?」他抱她的力道连他自己的手臂都发疼,不过谁都不曾开口抱怨。
「那个女人是谁?」她扁着嘴,挣扎地探出被他的肩头压痛的下颚。
「那不过是一名无关痛痒的风月女子,一只我用来试探你真心的棋子。」
「你如何知道我会窥视你?」黑白分明的莹澄大眼写满了怀疑。
「因为你在意我,如同我在意你一般。」
黑啸天深情的凝视锐利地刺入她的心头,扎得又深又痛,流出的却是甜中带酸的鲜血。她的手臂蓦地搂上他的腰间,将脸庞埋入他的胸前,释怀的啜泣湿了他大半的前襟。
「你是骗人的坏蛋!」小小拳头击上他的胸口,像孩子要求大人的注意的撒娇样。
「还有呢?」搂着她像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婴孩,又惊喜於这迟来的珍贵,却又怀疑自己是否又在另一场梦境之中。
为了这相属的两心能贴在一起跳动,他愠怒地苦候了多久时问!
「我不值得你用心……我是个怪……」怪物!
现实进回脑中,她像被火灼一样地拉远了距离,贝齿在唇间印上深深的牙印。
「又要退缩了吗?」他戾厉的红眼浸在狂暴之中,直啸吼着到她的眼前。「非逼我用那颗你起誓的血珠子,请出所有巫成长者见证吗?」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深情厉眼,知道这一回无处可逃了。起了誓,便不得再反悔。
今晚,就让一切作个了结吧!若绝艳解法真有眉目,那她便不顾一切地与他成亲;若绝艳解法仍是毫无进展,若师父仍不给她任何回应,那麽明日她的生辰--
也就是她的死期!
白芙蓉期求地凝视他,用他最无法拒绝的软声要求:
「让我和师父谈一下好吗?」
「要嫁我的人是你!」高傲的眉重拧着。
「师父等同於我的父母,我不该向她说一声吗?」
「事已至此,一切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婚前你便这样欺压我,谁敢嫁你!」
白芙蓉娇嗔地轻踢了下脚,桃花般的娇美引得人目不转睛。
「你终究心甘情愿地要成为我的娘子了。」他低醇的声音吐在她双唇之上,深深长长地凝视着她。
「你出去外头,别吵我,我便嫁。」她赧红着娇颜跳出他的怀抱,咕咕哝哝地躲在门边说道。
「我喜欢你害羞的模样。」在她的发上印下一吻,他顽长身影穿越绿竹门离开。
「就爱逞强!」白芙蓉对着紧闭的门扉吐吐舌头,好半天才有法子阻止自己不再傻笑。开心什麽,明天的命运还不知道哩!
她在身前画出一道百花之形,在心中用巫真心法呼唤着师父。
「师父,我即将和黑啸天成亲了。我求你出来和我见一面好吗?」
百花之形闪烁着无数道白银般的光采,在一道明光刺得白芙蓉睁不开眼时,白芙蓉开心地惊叫出声:
「师父!」
她想上前,却被师父的手势阻止。
「咳咳--」白玉相侧过头,掏出手绢捣住唇间传出的剧咳。
「师父,你病了!我让大夫……」
「我没事。」白玉相快速地收回手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要和他成亲了?」
「如果绝艳的第三种解法有望的话。」她紧张地捉着自己的裙摆。
「我有自信能解开绝艳,」白玉相为了避免黑啸天的窃听,用密语传音到白芙蓉心头。「是故,成亲之後,你不需强迫自己成为让他厌恶的妻子。」白玉相的脸上此时扬起了几分鼓励意味:「你可以作回真正的芙蓉。」
言毕,白玉相的身影渐渐消散。
白芙蓉推开房门,迎上他正目不转睛的凝视。她尚未开口,脸颊已羞红了一片。娇斥了一声:
「还楞着做啥?可以准备婚礼了!」
冬夜里,树上枝梢的嫩芽被入夜的水气冻在树皮间。
冷风飕飕吹过,枯皱树皮上的水气於是乎冻成一片银霜。
点点的银霜高悬在树梢,在莹白月光的照耀之下更形灿亮。
是今年最早的一场细雪吧!
红色,在这样的时节、这样的地方,像是被硬箝进来的不合时宜。
细瞧瞧哩--门窗上那般刺眼的红纸,是迎亲的红哪!那与清冷气氛完全不协调的大红宇,竟是一个个的「囍」字哪!
细细瞧哩--除了缺少锣鼓喧哗之外,这户人家在屋内外所张贴的红色囍字也够张狂了,生怕是方圆数里内的人不知道这绿竹屋里即将成就一对新人呢。
这样极度张狂的红色喜气,像新郎倌俊美脸庞上那双深红厉眼。
四对佳偶--范青青偎着魏无仪、沙红罗勾着楚朝歌的手肘、秋枫儿与莫腾并肩而立、楚冰握着杜云鹏及他的小女儿杜少君的手--伫立在一旁,看着新人拜堂。
红绸两端,系执於黑啸天与白芙蓉之手。
拜了天地行了大礼,黑啸天的手掌便牢握住白芙蓉微冷的柔荑,再也不肯松手!这一刻,他像等了千万年。
白芙蓉流了泪,因为这场难得的婚礼。
心疼她洒在红裙上的泪珠,黑啸天深红的鹰眼疾射向其他人:
「你们该走了!我们要回新房了。」他命令着。
「你也太性急了吧?当我们全是石头啊!」沙红罗第一个发难!
「是啊!好歹我们成就了你们的美事,至少该陪我们喝上一杯。」难得和沙红罗意见相同的杜云鹏这回倒是频频点头,并为楚冰倒了杯酒让她暖和身子。
「我们先离开。」莫腾领着秋枫儿意欲离开。
「谁都不许走!」沙红罗一拍桌子,怒吼一声。
「大家都不许吵!今天是大喜之日啊!」范青青着急地想制止争吵,娇嫩的嗓音听起来倒像在唱歌。
「谁让你多事。」魏无仪拈了糕点到范青青唇边,堵住她的口。
「你少暍一点,当心酒後乱性啊!」楚朝歌拿走沙红罗手中的酒杯。
「怎麽,怕你没能力对付我?」沙红罗媚眼一扬,盯着丈夫美容上的红晕。
「为什麽楚大哥要对付你?」小孩一名--杜少君加入战场。
「大家都帮过我,你当是入境随俗,陪大家喝一杯吧。」白芙蓉轻捏了下黑啸天的大掌,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声细语:「我先回房等你。」
黑啸天纵有最多的不耐,也敌不过她的柔情万千。
「我扶你。」离她最近的楚冰扶撑着她回了房,仍不善表达情绪的她道了声「恭喜」,便推门离去。
白芙蓉掀去红盖头想散去一脸的红热,她可不要他回房见着她的脸却想起猴子的红屁股。
在梳粧镜前凝神一望--镜中映出的是一个连自己都要惊艳的女子!
她有多久不敢看着镜中的自己了?怕这张容颜在一夕之间,就要转变成臭蛆横生的血肉模糊。幸好有师父。
「对不起,师父。」
白芙蓉低语着,为她曾有过的怨懑而内疚。师父又不是存心要让她学习绝艳,她连一点的恨意都不该有的。
纤指拾起绣了龙凤的红盖头,原是想再度覆上容颜……她迟疑了一会儿,带着浅笑,将红盖头抛在那张摆了龙凤烛火的圆桌之上。
不合礼法又如何?她希望啸天哥哥一进门,就见着她最美丽的模样。既然不逃了,什麽也不能挡在他们之间!拜天地时流下的泪,是欣喜的泪水啊!
她抚摸着自己染上困脂的朱唇,脑中的莫名遐想,却让她粉白的颊飞上一抹红颜--
这唇,将要属於他了哪……
拿起象牙发梳梳理及肩的乌丝,娇羞的笑意,竟不自觉地漾在唇边,久久不褪。
「不害臊啊,白芙蓉。」发梳轻敲了下脑袋,想的却仍然全都是他。
走回披挂了大红锦缎的床榻上,满满一屋子的红色喜气,像是要将她淹没一般哪!她的婚礼、她的生辰,全是喜啊!
她坐上床缘,伸出双手,看着那纤指染上的红艳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