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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心战绝艳 page 11 作者:余宛宛

  「给我一年的时间,好不好?这一年什麽都别问我。」最卑微的姿态,最哀求的口气,此时的她,彷若匍匐在君王脚下的婢奴。

  「你知道自己正在要求我延续前三年的折磨吗?蒙眼混度日子,不是我的原则。」当忿怒的话说得不再疾言厉色之时,那是真正的意冷心灰。

  「和以前不一样哪!这一年,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会是个最好的妻子。」

  「最好的妻子,不该欺瞒丈夫。而你,也不该拿着我对你的情感来威胁我。」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她流下了泪,却猛低头不让他看到。那泪太沉重、太凄绝,那泪是宁可自己身亡,也不愿他受到伤害的苦心哪!

  黑啸天望着她头顶的发旋,久久不语。都说细发者性柔,她何来这样的倔气性子?

  「你出去吧!」

  她的心一凉,身躯一阵哆嗦--他不要她了!

  她不敢抬头,但见自己的手被他推开,但知道他背过了身,往内室走去。

  「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想想我们之间。」他的声音中敛去所有情绪。

  白芙蓉抬头,只见一记烈火印封住了内室的门--

  二人之间的距离,从这一刻起,只有他能跨越。

  双肩无力地垂下,她粉色的新绣裳竞像在嘲讽她脸上的苍白。

  拖着悲重的脚步缓缓栘出绿竹屋,一任冬日的风冻红她的双颊,一动不动的她,像尊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气的玉人儿。

  「恩人。」一抹微弱的声音如此唤道。

  白芙蓉被唤回了心神,回头看着门前新挖的那亩池--

  芙蓉被花之封印包裹着,那枯萎的花办前端已然恢复了水润。

  她在池边蹲下,轻声问道:

  「你好些了吗?」

  「谢恩人,再过不久,便有力气再度修练了。若它日有能幻化为人身,必当随侍在恩人的身侧,涌泉以报。」芙蓉花细声说道,粉色花苞在风中轻轻摇晃着。

  「你的恩人是啸天哥哥,不是我。」

  「恩公是因为你的请求才出手救我,你们两位都是我的恩人,将来若有了公子或千金,也必然是我的恩人。」芙蓉花满怀感激。

  「孩子……」白芙蓉低喃着,脑中浮现个像他的小人儿,唇边绽出一道笑花。

  「你们的孩子必然也像恩人一样的国色天香、貌美如花。」芙蓉花在人间待得久了,喜庆的话语自是说得极为顺妥。

  「……我们才刚成亲。」她摇头。

  「新婚是一喜,很快便有双喜临门、三喜、四喜……」

  「我可不想花个十年、八年时间在生孩子上。」白芙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打断芙蓉花的无数次喜。

  不!陡然钻入脑中的思绪,让白芙蓉慌乱地看着自己纤细的腰腹,睑上血色尽失--

  如果师父的解法未钻研成功,她哪来的十年、八年!她的孩子岂不是注定要成为没娘的孩子?

  更骇人者,若孩子不幸看见生不如死的她变成瘫痪的肉块,情何以堪哪!

  她不能怀孕!

  至少现在不能怀孕!

  她必须尽快回巫咸国一趟,她得向师父取得防孕药汤。

  心痛让她无法起身,白芙蓉扶住池畔的一块巨石,前额抵上冰冷的石,无言地呐喊:

  孩子,你干千万万别在这时候出现!你若与娘有缘,待娘平安地解开绝艳之术後,再来投胎当我的孩子哪……

  「恩人,您不舒服吗?」芙蓉花担心地直问,水面的叶片不停飘晃着。

  「我没事。」白芙蓉危颤颤地起身,弯身就着池畔的水面看着自己--

  依旧是芙蓉面柳叶眉、依旧是翦水双瞳、依旧是朱唇如枫……

  她仍是她!不是一团面目难辨的血肉!

  「恩人真好看,我若能幻化人身,也想像恩人一样美丽绝伦!」芙蓉花脱口说道。

  「好好看着我的样子吧!」白芙蓉的视线蓦然凝向芙蓉花:「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人世了,你这株芙蓉就化身为我这个芙蓉,替我陪伴啸天哥哥吧。」

  「你说什麽!」

  黑啸天凛冽的声音划破冷风,白芙蓉的双臂紧紧地揽住自己,没敢抬头。

  池面被风吹动,他高大的身影映在池面上,她伸手想碰触水中的他……

  「水冻--别碰!」

  她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往绿竹屋走去,冰冷的身躯被他的体温偎暖了几分。

  「为什麽尽说些胡言乱语?」他沉着声问道,没放过她的每一个小动作。

  「这是你想了一炷香的决定吗?当我是疯婆子?」她乾笑着,水漾的眸紧张到游栘不定。

  她的身子在门板前被放下,柔白手腕被他的一掌圈住举高至头顶,她自然仰起的脸庞无助地迎上他的精亮双眸--

  红瞳似火,是一双甫施行完术法或者与人激战一场之後的火焰之眼!

  「你认为我该作出什麽样的决定?」他的呼吸逼近她颈间凌乱的脉动。

  「我不知道……」她低吟出声,不许自己崩溃在他的眼前。

  「是不敢知道吧!」他蓄意更贴近她的身子,双唇在她的唇间低语:「想必将我玩弄在指掌之间是件有趣之事吧。」

  「我没有那麽想过……」

  含含糊糊的话全被他的唇压住,他的吻强戾到压疼了她的唇。

  她没有忘情,因为他的眼始终盯着她的睑--

  他锐利的视线是把倒勾的利刃,刺人身体时不知道有那麽疼,真要拔起刀时,那倒勾的尖头反倒扯破更多的血肉,痛得人连哭都嫌矫情。

  泪眼迷蒙间,她喘着气任由他强取着她的一切。直到他先放手,将她的泪全收入他胸前衣襟时,她哽在喉间的哭泣才一古脑儿地低呜出声。

  「一哇--」豆大的泪珠下断掉落,她像个孩子一样的忘情恸哭。

  「懂我的感觉了吗?猜不透对方心思,被最爱的人伤害,好受吗?」黑啸天深隽的俊美眼眸锁住她无助的模样。

  「我--宁愿杀死一百个自己,也不愿伤了你。」

  「我知道。」所以,他更要在最快时问内找出真相!

  黑啸天冷峻的神色稍缓,挑起她的脸庞说道: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年的时间,也同意在月圆之夜不碰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许说不!」

  用一个皱眉的眼神阻止了她的开口,他说:

  「我要你以鲜血立誓,一年後绝对要告诉我真相。」

  她点头,紧握着他的手--

  一年,够让师父挣到充足时间救她……若真是药石罔治的话,这一年亦可以让她想出方法阻止他不以夺命咒救她!

  「我以手中鲜血立誓,一年之後绝对告诉你真相。」她拔下耳饰,银针寒光一闪,飞快在白腻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血痕边缘泌出颗颗小血珠,她看着他的眼,嘴中轻念着咒语--

  那些小血珠细雨般地纷飞向他张开的右掌间,聚成圆形、凝成珠状。

  最後,竟形成一粒珍珠般晶圆的血珠子。

  他合掌,将血珠子拢覆其间。

  她以为他正打算收起血珠子,不料他却将右掌伸至唇边狠狠一噬--

  「啊!」她惊叫出声,伸手要去掩他的伤口。

  他的左掌搂住她的腰身,松开右手将血珠子向空中一扔--

  一道鲜血,准确地从他大掌上的伤口直射而出,分寸不差地裹住血珠子。

  血珠子缓缓地降落在她的眼前,一明一暗的两种血光,在白芙蓉的眼前炫亮着。

  「这是我们立下的誓言。」他的大掌再度捕捉了血珠子。

  「我懂。」

  她心口一暖,缓缓偎向他。

  他勾唇一笑,眼中的深计,只有他自个儿懂。那一炷香的时间,并非白费……

  「我们回巫咸国,好吗?」她得先见师父一面。

  「我正有此意。」

  「那株芙蓉也跟我们一道回去好吗?」她想起那株将来或者要代替她陪伴啸天哥哥的芙蓉花,频频回头。

  「麻烦。」

  他皱眉,知她百般不舍,脑问念头一转遂言道:

  「就让那株芙蓉守着这血珠子吧!一来,血珠中有我的鲜血,可替它挡去修法时的恶灵干扰;二来,血珠子搁在人间,方不至被巫咸国那些仇家利用。」

  三来,我在巫咸国亦可自这颗搁在人间的血珠感应你的心思,你的法力却无法办到这一点!

  「你待我真好。」白芙蓉说。

  「我们回巫咸国吧!」黑啸天抿唇不再多言,将她拥入怀里。

  第八章

  第八章

  「你昨日在凌天阁找到什麽了吗?」

  「巫真术法里,没有一种是会在月圆之夜有异常症状的。」

  「藏在暗室的秘术之类呢?」

  「我来不及浏览,脑中便有了另一个想法,所以又栘形回人间。」

  「芙蓉丫头没发觉?」

  「她连一炷香的时间已过都未发觉,又怎麽会知道我已经回了一趟巫咸国,又怎麽会知道我已经施法在我的右掌间--当她的血被我包裹时,她的心思再也无处可藏。」

  「这种『知心法』对她不公平哪!那是彼此不信任的敌人互相制衡时才用的方武,她的法力与你相差如此悬殊,根本无法探得你的心思。」平素笑意可掬的黑玄之叹了口气:「她遇到你,是幸还是不幸啊!」

  「爱之,则幸。」

  黑啸天眼中红光一闪,正想跟师父再多说些什麽时,一波波来自她起伏的心绪已让他的脸色愀然一变!

  「避子草!她胆敢做出那种事!」

  「没有避子草?」

  白芙蓉望着师父,再也作不出更多的情绪反应。

  恶梦为何总是接踵而至?

  「你在人间的那一年,由於巫咸国产子人数着实过少,因此长一辈的巫者便施法除去了国内的所有避子草。」白玉相解释。

  「哪里还有避子草?」白芙蓉颓然地坐在路边,花般娇颜仍是美艳,却再也绽放下出无忧无虑的笑意。

  「邻近的几个国度也许会有。」

  白玉相站在她面前,光洁脸庞仍旧素雅,但这些年的怨恨却让她的神情总带阴沉。

  「我不能生下他的孩子啊!」白芙蓉疲惫地说道。

  「你至少还有七年的时间可以把孩子养大,六、七岁的孩子,该懂事了。」

  「师父的意思是--」白芙蓉扬眉,用颤抖的双唇缓缓说道:「绝艳的第三种解法终是不可行吗……」

  「我说过,我仍在努力之中。不过,凡事总要作最坏的打算。」

  「如果真作了最坏的打算,满十八岁的婚礼那日,我就应该要自刎而死的。」白芙蓉痛苦的眼眸,不解地望向师父:「若真无把握,你当初又何必要阻止我呢?」

  阳光自云间露了脸,斜斜地从西方洒射而来,金亮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白芙蓉伸手挡住阳光,两道红光在她双眼眯合之际,一闪而过。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能让你自刎。」一切合情合理、理所当然。

  「师父当初说得那麽有把握……我以为一切都会没事的。」

  旁徨无助间,白芙蓉发现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子一片空白--

  想到绞尽脑汁又如何?用尽心思闪躲又如何?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或者是个更糟的原点!

  她的死亡仍是必须,而她不但无法与啸天哥哥相守,反而还要扯着他与她一同陷入死亡的悲伤泥淖里。

  撤手了,她什麽也不要理会了……

  「放心吧!对於你师祖的解脱,我已经找出了解法,你再怎麽样都不会沦落到经历那麽久的悲惨。」白玉相看着她的凄惨面容,口气平静地近乎讥讽。

  白芙蓉凝视着师父冷漠的神情,她抱住自己发寒的双臂,开口道:

  「若我今日才识得师父,我会以为你是个残忍的人。」

  「救不了你就是残忍吗?所有的人都要为了你而失去性命,这样才是对的吗?」白玉相脸色一变,厉声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芙蓉大惊,内疚地想起身说明。

  「我不稀罕你的道歉!道歉能挽回什麽,你告诉我?!」

  她毫不留情地往白芙蓉肩头一推,白芙蓉狼狈地落回地上,惊恐地仰头看人。

  白玉相细瘦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那瞪人的眼里有着无数怨恨的毒虫寄生其间:

  「你看着我做什麽?恨我让你练了绝艳吗?」

  「我没恨过你,娘不在身边,你就是我唯一的血亲哪……」她哽咽地说道,心口难过得紧。

  「罢了,你和黑啸天在人间成了亲,他才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早已不是我能干预的人。或者……」白玉相止住了话,朝着白芙蓉的身後一笑。

  白芙蓉打了个冷颤,被人窥伺的感受,让她猛回头一望--

  但除了一处树丛之外,别无他人!

  「担心他在你周围窃听吗?你何不乾脆告诉黑啸天你练了绝艳,让他替你解决。尊若巫咸国的巫魔,或者可以找出解决之道;再者,若当真无解,他也有方法可以保全你。」

  白芙蓉的脸色惨白一片,只是不停地摇头:

  「你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他……」

  「为什麽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我?」

  黑啸天的声音冷冷出现,暗紫色身影缓缓自树丛间现身。

  白芙蓉猛回头,整个身子却被他提拎而起,依附着他而站立。

  「你、你……你……」

  一口气哽在胸中,晕眩感直街上她的脑门,她恍恍惚惚地看着陌生的黑啸天恶眉狞眼的他像个厉鬼!

  如果眼神可以置人於死地,那麽她正是等待凌迟处死的死刑囚。

  白芙蓉不自觉地想後退,他的大掌却将她的腰身愈勒愈紧。

  慌了、乱了,疼痛让她连呼吸都难受,她抡起拳头疯狂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啊--」

  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刺入每个人的耳间。

  白芙蓉双眼无神地看着他,双手摀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去听那嘶裂的叫声,却又无可避免地听着那哭啸声从高昂到细弱无力……

  「芙蓉丫头,别这样啊!你把事情讲开就没事了啊!」黑玄之站在黑啸天身後,着急地想帮一点忙。

  黑啸天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大掌早已松开,却一直没有推开她,反倒任她将无力的身子靠回他的身上。

  她的叫声是一把尖刀,既深且狠地捅入他的胸口--有了那层血珠子的关联,她的心碎、心痛,他全都能感同身受。

  他多想将她拥入怀里就这麽呵护着她一辈子。

  可她,不愿意!

  她甚且想将他们的孩子化成乌有!

  心一狠,他捉住她的肩膀,将她凄绝的小脸挡在一臂之外。

  「绝艳是什麽术法?」他厉声逼问,脸上不见一丝温情。

  「你好歹让她喘口气。」黑玄之化出一杯泉水塞入黑啸天手里,努努唇示意。

  黑啸天冷着脸,将水杯塞到她的手里。

  她道不了谢,因为乾渴的喉咙仍有把火焰在燃烧。颤抖的手握着水杯,还未举到唇边,就先摇掉了泰半杯的泉水。

  他眉头一拧,忿怒地抢接过水杯,大口饮入唇间。

  她微怔地睁开了双唇,唇办旋即被他捕捉--

  那冰冽的泉水被缓缓哺入她的唇里,他贴在她唇上的唇霸气却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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