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身分不明的分离吗?心痛让她好难受、好难受哪……
「我是个睁眼傻子,才会看不清你的好。」他凝视怀里楚楚可怜的她,不舍地吻著她颊边的泪:「你哭了。」
秋枫儿直觉地摇头,却甩出了更多的泪水。
「是汗。」她轻声说道,哽咽的声音却全带著泪意。
「汗不会从眼睛里流出来……」
他的额贴近她的额,黑眸之间的深情只让她瞧见。而自他唇间所吐出的爱怜,也只让她的唇听见:
「我的傻秋儿。」他在她的唇上呢喃……
第十章
「你认得我!」
秋枫儿无法制止声音中的颤抖,如释重负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只能无力地被他拥在臂弯间。
「我的心认得你,而你的心……」
他低眸锁住那道清亮的目光,臂弯中的她是他所眷恋的一切。大掌探入她的衣襟间,感受著她的心跳,他在她的唇上说道:
「你的心是我的。」
唇瓣相触,他却只是浅尝即止。
「我不习惯她——即使她是你。」他倔气地抬起头,粗声抱怨,将头脸埋入她的颈间。
秋枫儿侧过头,被他偎在颈窝间的气息弄得发热。
「这脸、这身子,是怎么回事?」他抬头,神情厉然地追问。
「我那天进了西房,见到了鼎,它与我交换了条件。」
「你知道了!」知道鼎的归属权其实并不在他手上!
莫腾别开脸,没有脸面对她真诚的眼。
「我没怪你,就当你用心良苦吧。」她柔声说道。
「你让我自惭形秽。」他猝然遮住她的眼,不让她瞧著他。
「为什么要自惭形秽?你不也总护著我吗?」她拉下他的手掌,毫无芥蒂的眼神深深凝睇著他。
他感动地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问道:
「你和鼎交换了什么条件?」
秋枫儿简单地将那日的事说了,岂料莫腾却是脸色一变,勃然大怒道:
「你如何敢向它许这样的承诺!」
他火爆地捉住她的肩头,脸上凶恶的表情像要与人争架一样。
「你总是要发怒,才能把事情谈完吗?」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纠结的眉头,轻声细语地说道。
她是温水性子,他却是大火燎原的扭脾气——若不称之为缘分,她是当真不知如何解释二人的相恋。
「要我怎么冷静!如果我认不出你,你输了赌注,你的魂会被收入鼎里啊!」
莫腾声音嘎然而止,蓦地将头贴近她的胸口,贪婪地听著她心跳动的声音。他慌乱地低语道:
「以後不许你再去接触这么可怕的事情!我身边的怪力乱神已经够多了!」
「不会再有那种事了。」秋枫儿抚著他粗厚的发丝,慈母似的安抚著他的情绪。
「我不许你离开我。」
霸道的铁臂勒住她的腰,他的脸倚靠在她柔软的胸脯之上,沉重地呼吸著。秋枫儿的脸颊泛起热气,心跳亦随著他大掌的抚触而逐益加快。
莫腾忽而将她的身子紧压在身下,亲吻著她的指尖、她的脸颊、她的颈间。
「我想念你的沁凉肌肤,我想念你的薄唇,我想念你没有沾染香气的清净味道……」
「你让我不能呼吸了。」身量壮硕的他即便是悬在她的身上,仍然是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得习惯。」他意有所指地一笑,更蓄意将她这在床榻及他的雄健身躯间。
她不明白他话中的含意,但他露骨且挑逗的凝视却让她红了颊、侧开了脸。
那唇边的浅笑让他失神,但江滟滟的脸孔却让他板起了脸。
「我想要你——可我不想占有江滟滟的身体。」他皱眉将她抱坐在腿上,逼问著她:「为什么即使牺牲自己也要得到那座鼎?鼎真有那么重要?」
「对啊!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呢!」
一道绿色灵光进了屋内,停在两人前方的小木几边。
「秋姑娘,莫怕哪!我是灵鼎唷。」莹莹绿光一闪一闪,似爱笑的孩童。
「他认出我了。」秋枫儿朝著绿光颔了下首。
「愿赌服输!我现在是秋儿姑娘的了!」
「谁准你那样叫她!」
莫腾不客气地朝它吆喝出声,想到它居心不良地和秋儿作下那样的约定,他只想把鼎丢到江水里。
「秋儿姑娘也没准你叫她秋儿啊!」哇哇大叫抗议著,绿光亦随著声音的忽大忽小而明灭。
「还不快把她变回来!」莫腾轻而易举地抱起「江滟滟」的身子,直逼到绿光的面前。
「待我听完秋儿姑娘为何愿意牺牲魂魄来换取鼎的这个故事,我自然会帮秋儿姑娘回复原身。」
莫腾一抬腿,便往绿光踹去。
「打不到!」呵呵。
「你何必跟一个灵体过不去。」秋枫儿抱著他的颈项,缓言道。
「它若不将你变回来,我便用潮湿败烂的水藻臭泥将它淹没。」
「坏心人!」绿光乍爆出深绿的光芒。
「你一定要和它斗嘴吗?」秋枫儿忍不住嘴角上扬,低笑出声。
「或者我可以用熔炉的烈火烧灼它。」莫腾阴侧侧地说道。
「别吵啦!我要听故事啦!」绿光停在秋枫儿的肩上,闪动了两下。
秋枫儿拍拍莫腾的肩头,让他放她站到地面,仰头对著他执著的眼神说道:
「我原是不该与你有缘的人,不过却在巫魔黑啸天与白芙蓉的一场赌注中受到波及,我和其他三人被移形到了人间。白芙蓉的法力无力将我们四人送回,只得求助於四座大鼎。我负责的灵鼎,是四座中的最後一座了。」
「我待会儿就把鼎丢掉,我不会让你离开!」他急迫地说道。
「丢掉鼎就是丢掉我的命……」
她才轻摇螓首,立刻被他的双臂抬起了身子,与他燃烧的黑眸相对。
「把话说清楚!」他从齿缝间逼出声音。
「人有三魂七魄,我被迫移形到人间後,尚有一丝灵魄留在华胥国,若无法在一年内回到华胥国,魂飞魄散就是我的命运。」构不著地的身子,悬在他身上,飘飘然地像一抹魂魄。
「为什么从没告诉过我?!」
怒气激荡在全身的肌肉间,连轻微的移动都让全身的骨骼发出暴戾的咯嗄声。
「先前只当你是个拥有鼎的人,并未想到解释那么多。」她淡然答道,仍是一贯地随心随缘。
「你见鬼的没想到解释那么多!」莫腾厉声吼道。
若说他方才的怒气是燎原大火,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场足以燃尽天地的鬼火!
秋枫儿闷哼了一声,手指搭在他用力捉著她肩膀的坚硬手臂上。
「今非昔比,该告诉你的,我自然会说。」她仰头,额头仍因疼痛而微拧著。
「该死!我从来不想伤你!」莫腾猛地抽回自己的大掌,重重向後退了几步。
他瞪著自己一双较之常人大上两倍的巨掌,想著她的纤柔身子曾吃过他多少苦头,更别提自己这一身沾鬼惹妖的不人不鬼身子,他有什么资格……
结实的肩头紧绷如石,他望著黑色石板地的双眼却不曾抬起。
看到她的衣裙停在自己身前,他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
秋枫儿上前一步,双手捧起他的右拳,也如他一般地低下头。
她,低下头认真地将他粗糙的五指一指指地掰开来,而後将自己纤长的手指轻巧地滑入,与之交握著。
他收紧手指,低呼一声,将她唇边的笑全压入心头之上。
「我庆幸自己活著!」他狂喊,爱她的心再也毫无保留——如果她都不介意他的「介意」,那他又何必挂心!
「秋姑娘哪,我更喜欢你一些了!你别回去华胥国了,我很乐意帮你守住你的魂喔!」不爱被人忽略的绿色灵光好心说道。
「你滚!」莫腾啸吼出声,恶脾气又起。
此情此景,如何忍许它物破坏!
「我才不怕你呢!」绿色鼎光骄傲地闪了闪。
这回莫腾没骂人,他从腰带掏出一把银离细柄利刀。
「坏心人喔!有本事你打我啊!」稚声哇哇大叫。
「别吵架,嗯?」秋枫儿踮起足尖,将莫腾披散在脸上的乱发收拢到耳後。
那恬静而专心的模样,让他不自禁渐褪了脸上的戾气。
「你什么时候回……」他试著让自己平静地去面对。
「对啊!你赶快回华胥国,千万别对他这么好!」唯恐天下不乱的绿光不怀好意地亮著。
莫腾手中的银刀一闪,准确穿透了绿色灵光。
「不理你这个大坏蛋了!我待会儿一定会让你好看的!」绿光啸地一声,散成浅浅绿影钻入门隙间消失。
「别管我的头发了,你快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再来!」失了耐心的莫腾握住她穿入他发间梳理他长发的手,切切追问。
秋枫儿低呼一声,因为自己脸庞边的发竟与他的头发交互成结——
这莽撞的人!
费了些劲,却仍解不开二人长发的纠缠,她微嗔地看著那密不可分的发,心头却一哂。
「快说啊!」
急性子的人容不得一点慢,莫腾眼也不眨地扯断自己的发,只想快快得到答案。
「我最好在十日内赶回白芙蓉的住处,她会於鼎上施法将我们四人一同移形回各自的国度。」她卷著自己被他的黑发揪住的发,慢慢答道。
「之後呢?」相对於她的静谧,他的额上倒是冒出了汗珠。
「我当然会让白芙蓉再送我回到人间。」
她拿出手绢拭去他的冷汗,在他耳边低语:
「我们——都结发了,不是吗?」
莫腾胸口一震,猝然低头吻住她因羞怯而抿起的芳唇。
「你是我莫腾的爱妻——生生世世。」
爱语未歇,深吻正炽,秋枫儿却突然摊软在他的怀里……
「秋儿!」
他搂著怀里不省人事的「江滟滟」,方寸大乱!
「臭莫腾,谁让你刚才拿刀射我!」绿光贼溜溜地在屋檐上一闪,旋即消失无踪。
莫腾没听见鼎光来了又离开的声音,他止不住发冷的双手迅速将她抱到木榻之上,揪著心俯身在她的胸口一听——
心跳,平稳。
他因为焦虑而胀红的脸庞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有颈间仍快速跳动的脉搏还留著惊悸的痕迹。
重重地掐住她的人中,听见她发出一声痛叫,他这才真正地放了心。
「秋儿,睁开眼看著我。」莫腾柔声唤道。
怀中的人儿动了下身子,一睁开了眼,看见了他,整个人便呆傻地动弹不得。
「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莫腾的脸庞与她相距不过一个拳头远,她一口气吓得差点喘不过来,连眨了好几下眼,才说得出话。
「爷,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秋儿没有这么多表情!
莫腾霍然将她推到一臂之外,惊喜之余却不忘盯紧她的脸再度试探道:
「你忘了吗?秋儿。」
「我是滟……呃——爷爱唤我什么便是什么。」江滟滟一时之间也弄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只得顺著他的话说道。
「去照镜子,你不再是秋枫儿了。」
莫腾兴奋地快步下榻,满心的雀跃全都写在脸上。
是梦吗?江滟滟怀疑地摸著自己熟悉的脸孔,又不解地望著爷消失的背影,她睡迷糊了吗?否则怎么会看到——
爷,在笑!
是故,在那日朝雾初生之时,飞奔出石屋的莫腾,紧抱住那道正朝著他走来的白色身影。
他打横抱起她,在那晨光乍放之际,在天地的见证下,与她成了真正的夫妻。
冢龃勘
形单影孤的人儿真是寂寞啊!
杜少君拉著两条长辫子,忍不住对著那三对亲亲密密的夫妻叹了口气。
如果秋姐姐回来,她至少能找到人和她凑一双嘛。
这日子数数都只剩下最後二日了,秋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大伙可都很期待最後的结局哩!
若不是黑啸天这场作法,她入目所及的杜云鹏——她那个一边发笑,一边为楚冰阿娘作画的傻爹——魏无仪,及楚朝歌三个人间男子,都不可能遇见相属的女子。昕以,这些男人私心多少都往黑啸天偏袒了些。
为了所爱的女人,他们同样会无所不用其极的。这是爹说的。
她则以为白芙蓉八成也是喜欢黑啸天的,否则何必又生气又困扰又伤心欲绝的?她前天恰好看到白芙蓉在河边偷偷淌泪。
男与女之间还真是麻烦!杜少君吐吐舌头,顺便伸了个懒腰。
咦,前方的白衣人影好生眼熟!
「秋姐姐!秋姐姐!」杜少君大声嚷嚷地朝著那白衣人儿奔去。
不对!秋姐姐旁边那个高壮巨人怎么也好生眼熟!
不妙!
「哎呀!我肚子不舒服!」杜少君转头一弯身,躲到爹的背後。
「肚子痛躲到我身後也好不了。」杜云鹏一回头,只看到女儿低下的後脑勺。
「反正你那臭脾气与茅坑里的臭石头差不了多少。」沙红罗吃著楚朝歌嗑好的瓜子仁,刻薄地回嘴。
杜云鹏才抬头要回嘴,却被两道杀人目光钉在原地——
大事不好!
「我也突然肚子痛。」杜云鹏想不著痕迹地转过身,却正巧与女儿撞个正著。
「站住!」莫腾粗声暍道,爆烈脾气再度出笼。
这个画师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恭喜你找到秋枫儿了,我画的人像可精准吗?」杜云鹏乾笑两声,在众人面前总不好遁逃得太明显。
「你们原就认识!」莫腾脸部肌部僵直,仅是咬牙切齿就足够让周遭的人心生逃亡的惊觉。
「你还是找到我了,没什么好下开心的。」秋枫儿轻触著他的手臂,纤白的指尖消火的效果奇佳。
至少,莫腾低头看她的眼神是含著宠爱的。
杜家父女对望一眼,认定秋枫儿不会让此人兴风作浪後,杜少君首先跳出来大胆回嘴:
「我们是原就认识秋姐姐啊!但是你又没问。况且,谁知道你找她是心存好心还是恶意!」他们父女可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白白推掉十锭金子的交易啊!
「你不会和这家伙在一起吧?」杜云鹏脱口说道,明显被女儿的百无禁忌传染。
「你有什么意见?」
莫腾臂膀上偾起的肌肉虽隔著一层袍服,还是块垒分明地吓人。
「你干么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杜云鹏在妻子面前挂不住面子,却也自认打不过莫腾,只能用嘴巴抱怨几句。
「我是不想看到你的下场是连裤子都没了。」杜少君老实说道。
沙红罗朗声大笑,双手顺势地往旁边重重一拍——楚朝歌的笑声带了些「痛意」。
范青青咕地笑出声,一抬头却在魏无仪威厉的眼中找到与莫腾同样的温柔。她一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儿偎了过去。
「你的嘴愈来愈刁了。」
一个冰淡的声音引起莫腾的注意,他这时才发现长相俊逸的杜云鹏身边站了个黑衣女子,神态还算柔和,但绝艳的面容上却有著一层拂不去的冷意。
若说他的秋儿是一汪湖水,那女子就是冬日的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