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士尧听着她真诚的娓娓道来,乍然对她说道:
“你和季桦全不同。”
他的眼神带着沉思。
“是啊,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和姐不同。”她没有姐姐吸引人的魅力,也没有姐姐的过人才华。季莹莹微拧着眉,笑得落寞。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要贬低自己呢?爷爷说你在学校里也是个很让人注目的学生。”唐士尧严萧地说道。
“因为我是季桦的妹妹。”她低下头看着地板--她很平凡……
“我不这么认为。”唐士尧不赞同地摇头。
“你温暖而关怀人的特质,让多数人都喜爱接近你。告诉我,季桦有你这么多知心朋友、季桦有你这么多的课外活动吗?我指的是朋友之间的相处,而不是什么社交场合。这样你还认为自己比不上季桦吗?”
季莹莹愣住了,她从来不曾从这个观点去想过自己——她是真的有许多可以一起谈天说地的朋友,而姐姐却总是独来独往的。
“姐姐是很孤单的……我该多陪陪她。”季莹莹脱口说道。
“你是很能体谅人的,你在任何时刻都懂得替人着想,这是你最大的优点。”唐士尧温柔地注视着她。
“而你很会安慰人。”她脱口说道。
‘嗯,我们两人都是好人,便宜爷爷了,有两个这么好的孙子。”唐士尧挑起眉.两人相视一笑,原有的默契正渐渐地恢复。
唐士尧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很快地给了她一个 拥抱。
“我希望你和罗莉姐幸福。”她说。
“我更希望你幸福。一切小心,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而他这半年多来,都是没空的,只有电话偶尔会传来他的问候——他听起来总是疲累,所以她从来不敢讲太久。
季莹莹看着自己特意摆在床头的唐士尧和罗莉的订婚照——
昨晚在做那个梦之前,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居然记住了那一日两人相处的细节。
身在异国只是让她肯定一件悲哀的事实——她根本无法将他遗忘。
她知道自怨自艾只会摧毁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自信与快乐,只是……
她只是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天,觉得有些惆怅罢 了。
她拒绝了大家为她庆生的要求,只推说想留在家里等家人的电话。朋友们笑她是在等候男朋友的电话,她却知道她只是怕过生日罢了。
将脸颊倚在膝上,季莹莹任长发披散在她淡蓝色的棉质睡衣上,雪白的小脸是迷惘的。
如果思想就是犯罪,那么她早已对不起罗莉姐无数次了。她鄙视自己!
铃铃铃……季莹莹惊吓地拍了拍胸口—一吓死人了!
“喂。”她拿起话筒,轻声地说。
“生日快乐,娃儿!”唐仁祥爽朗的笑声传来。
“爷爷!”李莹莹紧紧地握住话筒,心头的激动让她的话全卡在喉咙。
“喂!喂喂!你心脏病发作了吗?还是又在哭啊?傻丫头!”唐仁祥像个孩子一样地开心叫着。
“爷爷,我好想你。”季莹莹揉掉眼泪,却揉不去声音中的哽咽。
“傻丫头,爷爷也想你啊!你不是放假了吗?怎么不回来呢?等爷爷寄机票给你啊?” 一
“我……有报告要赶……”她吞吞吐吐地说。
“你心里有几个窍,我全都知道!其实你这个学期就可以回来了,何必自愿多留一学期呢?”唐仁祥不赞同地说。
“既然爷爷全知道,就别再逼我了,一个人在美国哭是很可怜的。”季莹莹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精神一些。“罗莉姐还好吗?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唉。”唐仁祥在一声叹息后,才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不回来是为了不让罗莉发脾气,不过你可能白费心思了。”
“他们还在吵架?”季莹莹担心地问道。
“他们分手了。”唐仁祥在电话芙丢出一个炸 弹。
“什么……”季莹莹低喊出声,不敢置信地盯着照片中的唐士尧与罗莉。
“唐立尧和罗莉分手一个月了。”唐仁祥在电话那头摇着头说道。
“我怎么什么都不晓得……”她的手指扣紧相框——
心中翻腾的情绪该名之为心慌意乱或是悲喜交杂?
每一次他和女朋友分手,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那年,士尧大哥和姐姐分手,她每天晚上哭着入睡,却又常常梦到他投入她的怀抱。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如何面对姐姐和他。
现在的心情亦然啊!
“本来打算等你寒假回来再当面告诉你,免得你在那里胡思乱想,没想到你打算留在美国,所以大家也就拖着没说了。”
“他们怎么了?”她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抚着相框中唐士尧那张微笑的脸孔。
“你走了以后,罗莉还是觉得士尧的工作太多,太常和你联络——她居然去申请了一份什么电话的明细表,士尧一度气得不想回家了。他这么久没去找你,其实是我不让他去的,我不想看见他和罗莉之间又因为你而起争执,而他好歹该有一段时间把心思全放在罗莉身上的。”唐仁祥若有所思地说着:“士尧这孩子的感情观,常是‘习惯’,而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士尧爱罗莉没有罗莉爱他的多,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事业与婚姻下的合作伙伴,所以他当然会觉得她无理取闹。唉,反正感情的破裂常是一种恶性循环。”
“士尧大哥很在乎她啊2”爱情是这么不牢靠的东西吗?照片里的他搂着罗莉笑得多开心。
“就像在乎一个家人一样,士尧只是习惯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我常常觉得士尧还比较会担心你的情绪反应。”
“爷,你知道他一向把我当成妹妹。”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良心的自责。“而已你这样说对罗姐也不公平。她那么爱士尧大哥啊!”
“要公平就别谈什么爱情。我没有什么恶意,好歹罗莉也曾经是我的半个孙媳妇。”
“我知道,你的口气别那么着急,我们都知道你有多善良。”
“爷爷,他们怎么办?”她是帮不了什么忙,可是她会干操心啊!
“让士尧去担心吧,别管那些不愉快的事了。我可是专程打来祝你生日快乐的!现在跟着我一块唱,然后许个生日愿望。”唐仁祥迳自大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咦,你怎么不唱?”
季莹莹扬起嘴角,对着听筒大声地唱了两句“祝我生日快乐”——在爷爷面前,她向来忧愁不了太久。
“你怎么唱起歌来还是有气无力阿!”唐仁祥打趣道。“你的愿望呢?”
“你又还没给我生日礼物,我才不要许愿哩。而且在美国明天才是我的生日。”季莹莹软软地撒着娇。
“台湾今天是你的生口,你理什么洋人的日期。而且……”唐仁祥神秘兮兮地降低了声音:
“你的生日礼物,待会就送到了。”
“这么晚了没人送快递啦!”季莹莹看了眼时钟。“十点多了。”
“娃娃,早点回台湾吧。爷爷不知道还可以再帮你过几个生日喔……”唐仁祥突然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爷,你不要吓我,你的心脏怎么了?!”李莹莹拿着电话的手在颤抖——爷爷从来不是悲观的人。
“人总会有那么一天。”唐仁祥的口气正经到让季莹莹开始焦虑不安。
“SALLY,楼下有你的包裹!”房东南窗在楼下高喊。
“爷,我的房东在叫我,好像是你寄的东西到了。”季莹莹乞求地说道,双手紧握着话筒:
“爷,你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身体要不要紧?”
“我没事,只是吓吓你而已,你大半年不回来,我以为你不理爷爷了。你快下去拿包裹啊!”唐仁祥的声音恢复以往的轻快:
“再见!再见!”
“等一下!我要许我的生日愿望!”她抢在他挂电话前说道。
“说啊!”唐仁祥说。
“我希望爷爷身体健康,一辈子待在我身边。爷爷……我好爱好爱你!”季莹莹鼻头发酸地说。
“傻丫头,我也爱你。还有啊,爷爷壮得像头牛,你别瞎操心了。快下去拿礼物吧,我保证你看完我的礼物后,会更爱我!再见。”
“爷,再见!”季莹莹皱着眉挂了电话,缓缓地走出房间。
她该打电话问问士尧大哥爷爷怎么了……
“SALLY,你怎么苦着脸?今天是你的生日啊!要不是快递先生说他送的是生日礼物,我还不知道这件喜事哩!”季莹莹的房东是个开朗的五十多岁寡妇,把她屋内的几名寄宿生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
“你生日不也不爱插蜡烛吗?我不想满二十岁嘛!”季莹莹挤出一个微笑,走到南茜身边,回应她张开双臂的大拥抱。
“生日快乐,小宝贝!”南茜大声地说。
“谢谢。”她给了南茜一个吻。
南茜笑呵呵地拉着她的手走到门口——
“快来吧,瞧我这老人记性,礼物还等着你签收呢。”
“这家快速公司的送货时间还真怪……”季莹莹的手握上门把时,精致的五官突然不自然地僵硬了~下!
“爷爷不会找个裸男来庆祝我的二十岁吧?”
“保证比那还精采!”南茜哈哈大笑,代她拉开了门。“你自个瞧吧。”
门廊的昏黄灯光卜,站着一她睽违了半年的人影——深蓝色的长大衣下裹着一个颀长而瘦削的男子,方正的脸上有着疲惫,却有着更多的喜悦。
“士尧大哥。”季莹莹低声喊着,整个人傻傻地愣在门边。
唐士尧看着她一脸的惊吓过度,扬起眉一笑。
“半年不见,不认得我了?”
季莹莹轻呼~声,整个人主动地投入他怀里,像个迷失已久的小孩找到家人一样。
唐士尧用力抱住她,他终于明白自己有多想念这小妮子了!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不敢相信他还真实地站在她面前拥抱着她啊!
脸颊上感应到的心跳,牵动着她以为已经不会再悸动的心。此刻,她想哭又想笑——她怎么还是这么喜欢他啊?
“快点签收啊!”一旁的南茜催促道。
“签收什么?”季莹莹从唐士尧的胸口疑惑地抬起头。
“给他一个吻嘛!你男朋友这么英俊,亏得你有办法守口如瓶。”南茜眨了眨眼,笑着和唐士尧握了下手,感动地看着他的另一手依然紧拥着季莹莹。
“他不是我男朋友。”季莹莹红着脸离开唐士尧,羞怯地想走到南茜身边。
“还害什么躁,你脸红的样于好可爱!”南茜朝她眨眨眼,很快地又把她推回唐士尧身边——
“你快亲他啊!在我没见到我想看的东西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可是……”季莹莹的手抵在他胸口,只觉得脸庞热得快烧起来了。
南茜怎么会以为唐士尧是他的男朋友?上回二哥来时,她可没这么揶揄她啊!
唐士尧挑起季莹莹的脸庞,淡淡地朝她一笑。
“你的房东很热情,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哦!”
季莹莹屏住了气息,在他脸庞逐渐俯低时,心跳也几乎静止。
“快啊!”南茜在旁边催促着。她最爱看情侣久别重逢了。
唐士尧轻拂开她颊边的发,望着她柔软的樱唇,心动地以指尖触了触她的唇,却只是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
她的唇应该属于她的情人——不愉快的情绪让他握紧了拳头。
季莹莹松了口气,心头却也不免有些失落感。
“这样才对嘛!快进来屋里。”进屋后,南茜给了他们一壶茶,拍拍唐士尧的肩。“好好把握时间,二十岁只有一次。”
季莹莹坐在唐士尧身旁.突然有些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安置的地,问出脑中的第一个想法:“爷刚才打过电话来,他知道你要来?”
“他不但知道,而且还特别交代我在进门前二十分钟再打一次电话给他。”唐士尧摇头笑着。这些日子积累在心中的阴郁在见到她之后,遂平静了不少……
莹莹一向能安定他的情绪。
“你怎么有空来这里?”她凝视着他,专注得像是想把他的容颜印在脑中一样。
“有一场会议在这里召开,顺便就来看看你,不欢迎吗?”唐士尧的手不经意地横在沙发上,略带兴味地看着她紧张地颤抖了下。
她还真和他生疏了起来!
“怎么会不高兴,我只是很意外罢了,爷爷在电话里什么都没说。”她想起爷爷在电话中的异样,着急地直
起身子问他:
“爷爷怎么了?”
唐士尧皱起眉头,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
“他的胸口最近常疼到没法于呼吸,医生建议他一定要做心导管的手术。不过,手术后他可能得洗一次肾,你知道爷爷长期服用那么多控制心脏的药,总会有些副作用。”
“爷爷不愿意动手术,对不对?他的胸口痛多久了?”她知道爷爷对高科技产物有多排斥。他总认为人该活到几岁是有定数的,不该用过度高明的医学科技来延续人的生命。
“就这两个月吧,可能是因为倾心我和罗莉的事吧。罗莉和我分手了,你知道吗?”唐士尧皱起眉头,脸色沉重。
“爷爷刚才告诉我了。”她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没事的,放心吧,这回来找你,主要是让你回去劝劝他。我问过你们学校,你的课程应该早就结束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为了罗莉和我吗?”
季莹莹垂下肩不语。
“是的,我怕自己回去会引起更多风波。”
“既然那个原因已经不存在了,那你还留在这做什么?去把行李收一收,我们回家。”他挑起她的下颚,温柔地看着她——
“我可不想再一次失去你。”
季莹莹握紧自己的手,脸红地忆起方才他的手指滑过她唇瓣的亲密。
他们的相通总不是时候——当她未成年时,她不敢奢望他会注意到他;然而当她觉得自己在某个程度上可以与他站在一起时,他身边却已经有了罗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