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我?”沙家驹怪叫一声,对倪大维说道:“很多公司主管的薪水都还没她的钱多!是啊!你好便宜。”
“我本来就很便宜,不然你可以把我辞掉啊!”黎晓宁大声嚷嚷着,顺便附赠了一个鬼脸,很高兴有事来分散倪大维对她的注意力。
“晓宁,你说话声音小一点,我耳朵快聋了。”
倪大维捣住她的嘴,惹得沙家驹大笑出声。
“沙大哥,我的头发弄好了。”许佩蓝软软的嗓音在一片争吵声中格外地引人注目。
许佩蓝浅浅妆点了娇容,一部分的柔软长发与鲜花一并挽成公主般的皇冠发式,其余的长发则披在她半裸的香肩上,显出她仙子一般的灵秀娇柔之气。
“佩蓝妹妹,你美得像朵花一样!”黎晓宁拉下倪大维的手,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真是美呆了!”
“换另外一件礼服!”沙家驹火热的视线燃烧着他未来的妻子,他的外套也很快地掩上许佩蓝的肩头。
那个造型师干么一副快流出口水的样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老大,你的脸色和牛粪差不多,而且你的建议也很烂,这件礼服很适合佩蓝妹妹啊……”黎晓宁绕在许佩蓝身边打转。佩蓝妹妹的婚纱照没能挂在礼服店门口当展示,真是本世纪一大损失。
“穿成这个样子,在婚宴上不知道还会惹出多少麻烦!”沙家驹瞪了造型师一眼后,推着许佩蓝去挑另外一套礼服。
“小蓝子,你老公发什么神经啊?”倪大维问道。
“刚刚在路上的时候,有人跑过来找我签名,沙大哥硬不承认我就是‘天使之翼’的女主角。可是,你们也知道我不大会说谎啊,我才点了一下头,人潮就愈来愈多啊,最后他只好抱着我冲出人墙,结果后面的人居然有人鼓掌,他们还以为我们在拍广告片。”许佩蓝嗫嚅地说。
“老大,这样你也生气?”黎晓宁对老大的此等醋劲啧啧称奇。
“要不是她被人摸了一下胸部,回来哭得眼睛都肿了,我又怎么会气成那样!”沙家驹不悦地板着脸孔,狂野的气质并未因为即将步入礼堂而减少几分。他回头对着倪大维发问,寻求支援:“如果有人那样摸黎晓宁,你会怎么办?”
“痛扁那个人一顿啊!”倪大维抡起拳头,指关节抽动着。
“我怎么不知道我已经变成了‘倪大维’的殖民地了?我是不是该在头上插旗子?!”黎晓宁举手抗议。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立刻帮你订做一打旗子。”他的话换来一阵张牙舞爪,倪大维拉她到他的身边。“开玩笑的,你不会变成任何人的殖民地,你会成为和我结盟的正式邦交国。什么事都可以提出来谈,懂吗?”
她需要的是一种对等的地位,而不是以上对下的保护方式。
“我再考虑一下好了。”黎晓宁说道,心中却很是感动。
“晓宁,快去挑礼服!”沙家驹撂下了句话。
“喔。”黎晓宁跑到男装部去看西装。“那天要招待人,我看我穿裤子比较好活动。”
“你以为我们那天玩女变男、男变女的变装游戏啊!去找一件小礼服穿!”沙家驹突然想起他从没见过这小妮子穿裙子,而那个眼睛熠熠发亮的倪大维显然也正做如是想。
“有何不可呢?如果大胡子愿意穿迷你裙,我是不介意扮成机器警察啦!”黎晓宁埋头在那堆巨大的男性尺码中。
“我建议你可以穿这一件。”说话带几分香港口音的造型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银色的软质短礼服。
黎晓宁瞪着那两条细肩带,心里直发毛。她拼命摇头,死也不肯换上那件遮不了几块肉的布料。
“我从十二岁过后就没发育过了,穿那件衣服会自暴其短。我也是有人格的人,干么要穿这种衣不蔽体的破布。”
“三千块,进去换衣服。”沙家驹丢了一句话。
“五千元。”倪大维提高了筹码,拎着那件礼服走到她身边。
一个人有了缺点,就容易被敌人攻陷。
黎晓宁盯着那件置于倪大维大掌中的礼服,总觉得有被人意淫的感觉。
与是,她一甩头,壮士断腕似的说:“我不要。”
倪大维一扬眉,把礼服塞到她手里。
“五千元不是个小数目。我要煮五十杯咖啡才赚得到。”
“我干么要为五千块折腰。”她瞪着手中的礼服,表情极度挣扎。“起码要一万!”
“五千元,一次!五千元,两次!五千元,三次……”
倪大维才开始计数,黎晓宁立刻消失在更衣室内。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沙老大三千,大胡子五千!今天付现,否则明天加倍!”黎晓宁边换衣服边叫嚣着。
她脱下身上的大衬衫与牛仔裤,顺手捉起那块有碍社会观瞻的闪亮布料,左右打量了下——恩,这件衣服没拉链。
“好险,否则碰上变态岂不亏大了。”她嘀嘀咕咕地念着,把衣服套进脖子,扯动了两下,才让衣服往下滑落。
哈啾!她揉了下鼻子,偷偷往镜子瞄了一眼。
吓!
胸前有两块东西鼓起的很突兀,看起来就像硬塞了两块品质不佳的海绵垫,而且她肩上那两条白色的内衣带子看起来也很碍眼。
该死的!这件衣服里头不能穿内衣!
“早知道就讨价还价到一万二!”黎晓宁边诅咒边拉下一边的礼服,褪去她的内衣。
“她还真是无所不赚。”门外等待的倪大维和沙家驹闲聊着。
一旁呆坐没人理会的造型师,是第一个发现黎晓宁走出更衣室的人。
“OH!MyGOD!Youaresobeautiful!”
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黎晓宁,而倪大维的眼珠则几乎快掉出眼眶。
银色的飘逸礼服让她看起来像个精灵。黎晓宁明亮的大眼和削薄的短发,在女性化的丝绸包裹之下,显得明媚过人。而在她向来中性的装扮之下,竟有着两条又直又长的玉腿,倪大维突然有种挖到宝的感觉!
他咧开嘴,朝着黎晓宁猛笑。
“Youarebeautiful!”造型师绕着黎晓宁又赞叹了一声。
倪大维瞪了造型师一眼后,含笑地拉住黎晓宁的手,巩固他的地盘。
“Baby,Iamyour。”
“呕。”黎晓宁皱眉吐舌地做出一副想呕吐的样子,所有柔美形象完全破坏殆尽。“闭上你的嘴。”
“我从来不知道你穿上裙子这么好看!”倪大维的视线无法离开她的身上,她永远带给他新鲜的感受。
在认定她就是那个朴实无华的邻家野丫头时,她又转身变成让人惊艳的女子。
“去你的。”黎晓宁低下头抿了下唇,稍带娇羞的样子,只让倪大维瞟了一眼。
倪大维的心抽动了一下,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抚摸过她的唇瓣。
“你好美!”
他堂而皇之的亲密姿态,丝毫未顾虑其他人的眼光。
黎晓宁轻声地笑了,笑声却也只让他的胸膛听见。她喜欢这种被他夸奖的感觉,她原来还是满虚荣的……
“我待会儿带你去买裙子,然后合力把你的牛仔裤全丢光。”他握住她的手,垂眸与她凝望着,对她的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那多浪费钱啊——”黎晓宁一抬头就望见了沙家驹的挪揄眼光,她直觉地白了他一眼,脱口说道:“你看什么看啊!使用者付费。”
“牛牵到北京还是牛!”
沙家驹做出最后的评论,而大笑出声的倪大维则被她礼服下的长腿好生地伺候了一番。
第七章
星期三 整整工作了十四个小时后,我决定改名叫“晓宁超人”。亲爱的妈妈:
倪大维拿五千元给我的时候说他会等我。
等多久呢?
真的要他等上五年吗?
我如何有信心去相信倪大维?他从来没吃过一丁点的苦。他是那种天生好命的人,一路念进很好的设计学校;不想以其所学走上设计的路线,随性地开了间咖啡屋,竟也生意兴隆得很。
有些人做什么都会成功,这些人当然也就自信他们能掌控一切。
包括他们的爱情。
他说过想把咖啡厅收起来,到欧洲去研习兼旅游个半年。他是那样地随心所欲,我怎能要求他为一个家庭定下来,全心付出呢?妈妈,你能想像我拿着计算机跟他在后面叨念他少赚多少钱的唠叨模样吗?
他该找一个和他一样浪迹天涯的女子,两个人可以随性地拾起包包,一块去玩耍。然而我不行,我记挂的事情永远太多、太杂,我放不下。
“锐利的言辞、防卫的晚娘面孔都只是一种假象罢了。”几分钟前,他在电话中这样告诉过我。
他愈来愈了解我了,而我——
却愈来愈不懂我自己了!
黎晓宁没用那种眼神看过他,那种深情款款、漾满了无限爱意的眼神。
“汪汪”是一条狗,他是一个人。
黎晓宁爱这只狗,比爱他这个人还多十倍。倪大维摇摇头,大叹时不我予。
“汪汪,我来了。”黎晓宁大叫一声,立刻扑向哈士奇犬。
汪汪惊恐地后退两步,大有包袱一收、逃难去也的苦难表情。
冬天已过,这个女人不会还想吃……汪汪瞪着女人讨好的收买姿态,瞧着她手中变出一块看似清脆爽口的点心。
它抬眼看了一下主人,但见主人微笑相向之后,它摇了药尾巴,不怕生地吃掉了黎晓宁手上的东西。
“我就知道带这种饼干来一定有效!小时候,我们邻居家的狗就爱吃这玩意!”她兴奋地大叫着。
一人一狗在草地上打滚了起来。
倪大维才出声想阻止黎晓宁的举动,她的全身已经沾满了草屑,抱着汪汪的脖子哈哈大笑。
她起身和汪汪玩起了追逐游戏,从倪大维眼里看来,实在是看不出她快乐些,还是汪汪高兴一点。
汪汪的尾巴摇得快断掉了,而黎晓宁的嘴巴则笑到快裂了。
她跑啊跑地,没注意到地上的一记凹陷,扑地跌了一跤,左脸颊及鼻梁上头都黏满了泥土与草屑。
“你不要紧吧?”倪大维很快地拉起了她。
“不要紧。”黎晓宁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顺手在“他的”牛仔裤上抹下了土色的痕迹。
没办法,谁要她今天穿米色的裤子,大胡子穿了深蓝色的牛仔裤呢。黎晓宁故意装出一副无辜的微笑,却还是被他捏了下脸颊。
倪大维叹了口气,带着宠爱的表情把她脸上的头发拨整齐。弄干净她手上的草屑,他带着她往室内走去。
“你干么破坏我们的好事?”黎晓宁甩开他又朝汪汪走去。
“是它破坏我们的好事吧。”倪大维手臂一伸搂住她的腰,把她一寸寸地拉回他的地盘。
“瞧!汪汪笑得多可爱啊!它的毛发长得好光亮哦!”她对着汪汪微笑。
“我的也不赖。”倪大维捉起她的手摸向他得意的美髯。
“骚包!人家是天生的,你是故意留的。现在流行自然美!”她扯下他一根胡子,看着倪大维咧开嘴惨声大叫。
倪大维捏了下她没几两肉的屁股,凶恶地说:“自然美!把胡子修掉才是不自然的,我就是顺其自然任其生长,你却认为汪汪比我美!”
“不要乱捏人家的屁股。”她捉起他的禄山之爪,却没有抗议他把她圈回她的怀里。
“我只捏你的。”倪大维无辜地眨了下眼。
黎晓宁懒洋洋地靠着他,听着他规律的呼吸声、闻着他有些咖啡香味的气息,她主动地拉住他的手环着她的腰。
“我满喜欢这种感觉的,平静、幸福……”她轻声地说:“以前我最不喜欢黄昏,因为那代表我一定得回家——别的小朋友会有妈妈来喊他们回家吃饭,我则不一样,回到家里反正一样没温暖,有时还要挨点骂、捱点揍,在外头至少可以混些吃的喝的——”
倪大维动了下唇,注视着她宁静的神色。这是她首次主动提到自己的背景,而她的童年并不快乐。
“你是个怎么样的小女孩?”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十指,心疼她的瘦弱。
只要她肯说出她的过往,他就有信心解决她在两人之间所筑起的那道心墙。
“瘦瘦黑黑的,不像别的小女孩脸颊软软的很好捏,我浑身上下挑不出几两肉来。”她深吸了一口傍晚的空气,平静的语气像在谈论别人的事一般。“不过,我很会看人家脸色,国小还没毕业,我就决定供奉‘识时务者为俊杰’为我的座右铭。你不会知道有多少大个子想扁我!”
倪大维收紧了手掌,几乎将她嵌入他的身体。她平静的面容中已找不到痛苦的痕迹,然而这样的平静却更让人心疼。
终于知道为何在初识之时,她会恐惧于他的怒目相向了。当时他高大的身量,对她而言是充满威胁的吧。
倪大维掬起她的脸庞,低下头亲吻了她,轻柔而充满了疼惜。没有激情的缠绵,有的只是抚慰的轻触;没有火热的肌肤相触,有的只是彼此温柔的依偎。
亲吻,原来可以让人感到如此平静!黎晓宁紧搂着他的脖子,感觉身体犹如被一道温暖的海洋所包容、吸收。
在她的颊边印下最后一记亲吻,倪大维将她轻转过身正面拥抱着她,像父亲抱着他亲爱的小女儿一般。
“你不用同情我。”黎晓宁抬起头,望入他深邃的目光。
“我不同情你,我只是难过,难过我没能在那时候遇到你。”
“你那时候遇到我能做什么?”她弹弹他的下颚,戏谑地说。
“起码可以把你带回我家吃饭,把你养胖一点。”倪大维拉开她的脸颊,让她的脸颊丰腴些。
“会痛啦!”她轻咬了他一口,以示薄惩。
“好了,我们进去屋子里。”差点忘了今天拐她回家的目的。
“汪汪来,我们进屋子里去。”黎晓宁兴奋地朝狗招招手。
“汪汪,回到你的房子里面。”倪大维挥挥手把汪汪挥回它的窝。
哈士奇犬垂头丧气呜咽了两声,留恋地摇着尾巴。
“为什么汪汪不能进来?”汪汪的战友发出不平之鸣。
“平常可以,今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怕我带着它大闹你们家三千回合吗?你今天不让它进去,我也不进去。你自己说要带我来看它,‘顺便’参观你的家。不然,我吃饱撑着来你家干么?”言下之意,人不如狗。
“屋子里面有人,我不能让汪汪进去。”倪大维为难地摇摇头。
“屋子里面有人!”黎晓宁惊讶地大叫:“你有其他客人啊,那你干么叫我来?你要我进去表演脱口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