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赵,你看错人了。”她连眼睛的焦距都对不准,看得清楚他是谁才怪哩!
“小赵?一样滚一边凉快去!你会让我想起倪大维。那个王八蛋男人,一通电话也没打来,我病死了他也不会难过的!”她闭上眼睛,手在空中乱挥一通。
“为什么不愿意提起倪大维?那个男人伤了你的心吗?”倪大维试探地问道,望着她憔悴如枯草的脸庞。
她还惦着他没有打电话来,可见对他还是挂念的吧?!
“伤了我的心?谁理他哩!我才没有躲在家里哭,也没有梦到他,你听到没有!我如果办公室听到一丁点闲话,你就等着人头落地。”
虽然闭着眼睛,她的铁砂掌还是准确地落到他的头上,打得他七荤八素。
倪大维握住她的手放上他的心口,激动的情绪让他声音异常低沉。
“你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小蓝子前几天说大胡子在南部是土财主,超级有钱的那一种。”黎晓宁干咳着,闭着眼睛两度被扶到他的胸口上喝了两口水。
“青蛙变成王子,女人为什么要高兴?明明就是被欺骗了,还会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那些女人是爱钱还是爱人?我不喜欢、真的不喜欢!死大胡子,你为什么要是有钱人?”黎晓宁抱着他的胸口,孱弱的身子不知不觉地偎着他。
也许是因为这个胸膛太过熟悉,所以他的身份又从小赵变成了倪大维。
“这跟我们分手有什么关系?”倪大维又让她喝了一口水,然后将她拥在怀里,轻摇晃着她。
“关系可大了。你干嘛那么无所谓地说要帮我还债,听了就有气!我也有我的自尊啊,你何必把我烦恼了一辈子的事,当成鸡毛蒜皮的小事呢?显得我像白痴一样。”她皱着眉,不舒服地摇晃着头。
“如果我把地全卖完,变成穷光蛋一个,你会高兴吗?”倪大维轻拍着她的背,抓了张面指擦去她一脸的冷汗。
这女人的心思会转一百八十个弯,原来她执意要分手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的自尊问题。这个小骄傲哦!
“不高兴!这种挥霍的个性谁敢相信你?万一以后有了孩子,奶粉钱打哪着落?”
黎晓宁的话让倪大维更相信人不会因为生病而把脑烧坏。
他的黎晓宁还是很实际的。
“如果你愿意和我生个孩子,我愿意把他未来二十年的教育费全交给你保管。”他附耳在她耳边说道。
“干么把钱用在孩子身上,你能不能蹦出个蛋来,还是个问题哩!你干脆把你要养儿子的钱拿给我好了。起码我不会像我老爸一样把钱都拿去赌博、喝酒——不要孩子、孩子很可怜……”她皱着眉把话说完,昏沉沉地把他当成枕头,呼吸渐渐趋于缓慢。
倪大维抚摸着她憔悴的面容,为她曾经经历的不幸而叹息。对她,他该更有耐心一些的。
“什么都别担心了,好好休息吧……”
“我这里好痛。”她突然说道。
黎晓宁软趴趴的手指着自己的头,在他的手推揉着她疼痛的双鬓时,她抽动了一下鼻子,然后苦着眉拉住他的手放到她的心窝处。
“这里也好痛。”
倪大维叹了一口气,将她连人带被地全搂到他的身上。
他这辈子是注定败给这个女人了。她的反覆无常,原本让他气到连电话都不愿意再打了,然而,现在呢?
他坐在她的床上,抱着神志不清的她,就差没唱两首催眠曲哄她入眠了。
倪大维低下头,轻拨一下她的头发,指尖轻划过她带着病容的眉睫、苍白的双颊。他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爱情面前,他的自尊……
“大胡子——大胡子——”她的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叫着他的名字。
“喝点水。”他半侧身拿了杯水。
他没照顾过病人,不过多喝水总是没错的。她的嗓音已经粗哑到他必须低头附耳聆听的地步了。
“你不要走——”他的起身惊动了她,黎晓宁的手臂绕过他的腰,紧紧地抱着他,低语着她清醒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软声细语。
“我不会走的。你放心吧。”满心激动地在她的额上轻印了一吻,将她安置在他的胸口。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逐渐平静的面容,就这么细看着她……
小小的脸颊偎在他的胸膛上、嘴唇憨憨地微张着、小手则紧捏着他的衣角,她粘在他身上的模样,极似撒娇的小女儿。
“铃铃——”
“请问找哪位?”倪大维迅速地接起了电话,看了一眼仍在昏睡中的她。
幸好没吵着她。
电话那头犹豫了很久,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请问……晓宁在吗?”
“她身体不舒服,现在在休息。请问您是哪位?”
“休息不舒服!她怎么了?”老妇人急迫地问。
“她在发烧,刚才吃过感冒药,现在睡着了。”倪大维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微笑地说道:“她现在已经退烧了,没事了。您放心吧。”
“我就知道她身体不对劲,昨天打电话给我时,鼻音就很重,她还骗我说她没事。这孩子……哎,从小就是这个倔脾气。”老妇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后,忽而问道:“对不起,我是晓宁的奶奶,请问你是哪一位?你是她的男朋友吗?”
最后一句话蕴含了浓浓的期待。
“奶奶好。我叫倪大维,是晓宁的男朋友。”倪大维咧了咧嘴,把滑落至他肘弯的“女朋友”抱回胸口。
恩。“男朋友”这三个字听起来满受用的。
“你们交往多久了?晓宁这丫头怎么什么都没说呢?”奶奶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迭地向倪大维问道。
“可能是她害羞吧,女孩子嘛。”倪大维朝沉睡的她扮了个鬼脸。“我们已经交往一段时间了。等她病好了之后,我再叫她带我回去见奶奶。”
倪大维和奶奶在电话两头开心地笑着。
“奶奶,晓宁的个性很倔哦!她以前是不是很调皮捣蛋?”倪大维问道。他希望知道她更多的过去。
“晓宁以前啊——”奶奶长叹了口气,声调转为沉重:“晓宁从小就过得苦,偏偏再怎么苦她也不会吭一声。即使饿了一天没饭吃,她也会想办法在邻居的面摊帮忙到别人把她喂得饱饱的,然后她会笑嘻嘻地提一堆卤味回来给我……”
在黎晓宁熟睡之际,电话的那头以将她不幸的童年陈述了一回。
关于那段她一出生,母亲就因为血崩而过世的往事。关于那段她的父亲因为赌博酗酒,以致于她从小必须四处打工以维持家计的往事。关于那段她如何省吃俭用,只为了让她的老奶奶过着更好的生活……
“谢谢奶奶。是,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再见。”倪大维挂下电话时,久久说不出话来。
望着床上那个蜷曲在他身边的小人儿,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是如此坚强却又如此脆弱!
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迟迟不肯全心全意地接受他的原因了。她的童年往事让她严重地缺乏安全感,而她又倔强地把她那分小小的自卑藏在心里。
他发誓,他要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她值得他用一生的时间去守护。
而她,也该学习着如何去珍惜他们之间的感情,她不能老是困在她的偏见之中。
该如何让她知道“他”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呢?倪大维盯着她的睡脸,沉吟了一会儿。
分离,或许是个可以让她思考的方式……
黎晓宁坐在婚宴的一角,抱住自己的头,很用力地回想前天的情节。要不是大胡子临走前还留了一张纸条,她是真的连他来了又走都完全不知情。
自己这种一吃药就忘了所有事情的毛病,让她深恶痛绝。为了这个毛病,她去看过不下五次的医生,结论就是她体质异常。
任何一丁点药剂都会让她昏昏沉沉。
以前的同学经常取笑她,如果让她吃了感冒药,她可能连自已被卖到非洲都还兀自呼呼大睡。
还好她的自制力向来很够,否则经历了那么痛苦的成长时期,她可以干脆已嗑药来忘记所有事情,幸亏她有个好奶奶在身边支持她。
奶奶昨天打电话来说,要她带大胡子回家。
见鬼了!那天晚上那两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奶奶不肯说,而她从那天之后就没再见过倪大维了。
早上那场婚礼,他根本连瞧也没瞧她一眼,带着一个很性感的“美眉”匆匆地来,又匆匆地离去。
没见过哪一对伴郎、伴娘这么形同陌路的,当然,她绝对没有抱怨。
该死的!倪大维想逼疯她吗?见了面却不理人!
上次是她主动离去的,虽然痛苦,可是让自己忙碌一些,也就分散注意了。然则这次他这种举动却让她乱了分寸。
她这辈子最讨厌不干不脆、不清不楚的事情!
所以,办公室的桌子可以从A厅搬到B厅,椅子可以从C厅搬到D厅,所有的家具全都换了位置。她的失恋想来有助于办公室新环境的创造,她只是换来腿上的两块大淤青和手上的几处小伤口罢了。
四周的喧闹,让黎晓宁用手捂住耳朵,口中则不住地诅咒起几个月前的那个名叫黎晓宁的鸡婆女人。
她当初干么那么好心,提议沙老大办这么一个欧式婚宴做什么?无聊!
瞧瞧她大病初愈的身子现在穿得多“凉快”!拍三级片还有钱拿,她却只能白白露给别人看,又不能摆个牌子收费。
“Baby,要喝点酒吗?”一名男造型师朝她飘了个媚眼。
“滚啦!而且我不是你的‘北鼻’,闭上你的嘴!”她喷火龙的表现,让搭讪男人退避到三舍之外。
“二头目,喝酒哦!”赵志强和一群同事热热闹闹地吵到她身边来。“沙老大都已经结婚了,什么时候轮到你?你的另一半在哪里哩?”
“你的倪大维刚才带了一个很正点的妞哦!”
黎晓宁瞪了这些人一眼,抢过一杯酒,咕噜噜地全喝下肚。
这是她喝的第三杯酒了,她知道不该沾酒的,可是,她快烦死了!
早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的拒绝如果让倪大维伤心满二十死四小时,她就该偷笑了!
什么正点的妞,八成就是早上那个穿红色露背洋装的丰满女人!
“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再喝一杯!”赵志强热情地又递上一杯。穿上小礼服的二头目实在是挺亮眼,否则他们这一票男人也不会没事端着酒来看她的臭脸。
“全滚到一边啦!你们妨碍我呼吸新鲜空气!”
黎晓宁抢过酒杯,一挥手,把所有人全扫开到一旁,由着他们嘀嘀咕咕讨论她是不是和倪大维分手了……
黎晓宁打量着场内欢乐的气氛,她扁了扁嘴,表情极度不以为然。又不是这些人结婚,笑得那么开心干么!
莫名其妙!黎晓宁目光一转,看着佩蓝妹妹拉着沙老大的手,甜蜜地接受众人的祝福。
哎,相对于沙老大和佩蓝妹妹的神仙眷侣的形象,她和倪大维就像在演爱情灾难片,而且还是小成本的那一种大烂片。
泄气的眼睛往四周一瞟,倪大维来了吗?她啜了一口酒,伸长脖子在会场中搜寻着。
“找我吗?”倪大维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黎晓宁屏住气息,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化成不屑的表情。
“谁……找你了!”声音卡哽在喉咙里。
倪大维身边偎着一个年轻妖姬。
来示威吗?黎晓宁冷哼了两声,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喝掉半杯。
“晓宁,这是我表妹吴静。”倪大维一挑眉,看着黎晓宁抽动了下颊边的肌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她有点吃味嘛!他在心底得意地笑了两声。
“大维,这是我表哥赵志强。”
黎晓宁不甘示弱地拉过小赵,引起一阵喧笑。
自古以来,表妹和表哥的关系就很暧昧。
“吴静刚从国外回来,学的是广告,对于广告拍摄也挺有兴趣的。如果沙家驹缺模特儿的话,给她一个机会试试看。”倪大维搂着表妹的肩膀,看到黎晓宁的眼睛突然爆出两络火苗。
很好,他就是等着看她发火。没有失去过,她就不会知道该去珍惜!
他知道她早上偷瞄了他好几次,却还是倔强得不愿主动和他说上一句话。
“我会注意的。‘表妹’应该还满适合拍沐浴乳之类的广告,下回再拿一些照片来,让我留个档,或者过来试个镜也可以。”黎晓宁把空杯子丢给侍者,顺手又拿了杯酒。
真想把这杯红色的酒洒到倪大维的脸上!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后,又喝了一大口酒。身子飘飘然,满舒服的……
倪大维皱着眉,看着她手上摇曳的液体。她喝几杯酒了!
“晓宁姐,你人真好!”从倪大维口中知道黎晓宁在“沙门”的影响力不小的吴静,腻着声音说道:“你今天看起来好亮眼哦,你知不知道好多男生的眼睛都直往你这边瞧呢!”
“瞧我!有没有搞错?前胸贴后背的,一块木板上面晾着用两根细线吊着的破布,在这个场子里面晃动。”她不是滋味地瞄了一眼表妹的“波涛汹涌”,拿起酒杯又喝了半杯,白皙的而廓逐渐染上一层红。
“别再喝了。”
倪大维捉住她的手腕,引得她怒目而视。
“我喝酒,关你什么事!”黎晓宁扬起有些醉意的眼,对他一笑。然后手腕一抖,半杯酒于是全洒到他身上。“哎呀!酒怎么全洒到你身上了?”她恶意地嘿嘿笑了两声。
倪大维冷下了脸,把酒杯扔到沙发上,扯过她就往阳台走。
紧绷的脸孔、铁青的神色让黎晓宁那群向来惧怕恶势力的同事们只敢站在一边咋舌。
“我从来没见过表哥这么凶过!”吴静咽了口口水,和大家一块目送那两人消失在阳台外。
“放开!”穿了高跟鞋,无法止住脚力的黎晓宁,被他一路拖到阳台后,神智顿时在冷风的吹袭下清醒了不少。
她哗地一声大喊,一拳甩到他的手臂上,拉回她被困的手臂。
“男人就可以凭籍力气大来欺负弱小吗?”
她打了个酒嗝。
“女人就可以随便耍小性子吗?”倪大维指着身上的红色酒渍,一双怒目直逼到她的眼前。
“我是不小心的。”死也不承认她是看他和“表妹”不顺眼。
黎晓宁昂起下巴,向后退了一步。她才不要跟这个男人靠太近。
“你不觉得做人有时候该坦率一点吗?你心里不舒服、你有什么想法,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他强搂住她的腰,火热的气息吐在她的颊边。
她把身子仰成弓型,形成了一种下半身相粘,上半身相离的奇怪景象。
“那天在你家,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是你一直纠缠不清的,没人要你到我家来照顾我!鸡婆!”黎晓宁握紧拳头,讨厌心中那股极想向他靠过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