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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律师 page 8 作者:余宛宛

  “你经常梦到我?”她偏侧着头问道。

  “没错,次数频繁到我认为该去看心理医师了。”龚允中看着她澄净的眼说着。

  “是什么样子的梦?”

  龚允中略显不自在地动了动唇,却没有开口。能说吗?

  “无法歇齿吗?没想到我这骨瘦如柴的身子还能引起别人的绮想。”她说得倒是云淡风轻,直觉地就将他的梦境归于绮梦之类。

  不过,仍有些讶异于他的坦白吧。

  “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种梦。”他眉间的皱拧松开了些。虽然梦中出现过最逾矩的行为也不过是拥吻罢了。

  “那是什么梦境呢?”

  “这样说吧,我们两个现在相处的气氛比我梦境中我们两人的紧张关系好上数十倍。”

  与她并肩坐在墓碑旁的草皮上,彼此都有些讶异于两人交谈的融洽。

  “心理学者不是认为梦境可以反映出人的潜意识吗?你讨厌我吗?”她抱着双膝,看来自在经松。

  龚允中凝视着她的身影。“我如果讨厌你,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华宁宁绝对不属于笑容可掬的群类,但她直来直住的个性却让人感觉毫无心机。

  “真的吗?我以为你是那种不会拒绝别人的男人。即使我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你还是会很礼貌地和我聊几句。你有些英国旧式的绅士风范。”不爱与他人亲近,所以她观察得更入微。

  龚允中唇边的笑意敛了几分,微眯起眼瞳注视着她。

  很少人看透他的面具,而她甚至不是他的家人或朋友──因为他太忙着与世俗同化,所以她的不同流俗才让他此时心跳声如雷吗?

  龚允中的视线流连在她以气质取胜的容颜间。他梦到华宁宁,是因为她像伊棱吗?他与自己的心拉锯着。

  她回视他,白净的脸上飘起一道半嘲弄的笑。“既然你常梦到我,那么我也可以很老实地告诉你。我一直觉得你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会让你想起谁?”

  “一个不愉快的人。我曾经把你错认为我在‘面具之舞’中遇见的某个男人。不过,事实证明那个想法十分荒谬。你们两个根本南辕北辙,个性、身高等各方面都是完全不相同的。”华宁宁微仰着头,将脸庞迎在温暖阳光之中。

  天气如此美好,她不想回想不愉快的“过去”。何况,那些“过去”在她回国后都即将过去。

  “所以你找我跳舞?为了想确定我是不是那个人?你不怕我认为那是场飞来艳福?”她是对自己的魅力太没信心,还是对他太有信心?

  “那一天我说过理由了,你对我并不盛兴趣。”

  “那不代表我永远不会对你感兴趣。”没有人喜欢自已被下定论。

  龚允中挪动了下身子,让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去逐渐加温的艳阳。

  华宁宁眨了下眼,没有拒绝他的绅士行为。她抿起唇,难得地开起玩笑来:

  “梦是潜意识的延续,难道你现在真的有些喜欢我?”

  他是个好男人,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她对他感到放心,而她相信自己。

  有顷,他与她相望一笑。“我现在只明白一件事。事实上是你对我不惑兴趣。“

  华宁宁迷人地微耸了下肩,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需要一点巧合的。中国人常提到‘缘’这个字。我一向没有什么朋友,这次在回国而可以认识一个能够和我谈天的朋友,该是种福报吧。”

  “这也是我的荣幸。”明白了她话中的含意,龚允中伸出手玩笑式地自我介绍:“我是龚允中,请多指教。”

  华宁宁却突然僵住身子,直勾勾地看向龚允中的身后。“是谁?”

  一道黑色身影闪过白色的墓园。

  龚允中迅速回头,只见一抹黑色消失在矮树丛之后。他站起身,把华宁宁拉到他身后。

  “谁在那边?!”他出声喝问。

  叶片被风吹过的窸萃声,是墓园内唯一的声响。

  华宁宁捏住自己的衣衫,害怕那个身影是海盗──一个她以为已经摆脱掉的男人。“我们离开,好吗?”

  龚允中察觉出她声音中的颤抖,安抚地握住她的手。

  他警戒地看着周围,脚步快速地向前移动,原本握住她的手掌,改为保护性地环住她的肩头。

  心慌之下,她绊到一块石子,整个人重心不稳地踉跄了几步。

  “小心!”他连忙弯下身拥住她。

  “对不──”华宁宁靠在他的身边,一口气还未平息下来,一道刺眼的白光就朝他们闪了过来!

  一柄银色的小刀笔直地插在他们身前五公分的泥土上。

  “该死!”龚允中迅雷一样扶起华宁宁,压低了她的头。一个打滚后,让两人又往出口处走近了几步。

  有人要杀他们!

  如果不是华宁宁刚才跌了下一跤,那把刀现在不知道插在谁身上了!

  因为他帮卢凯立追查案子,才引来这场杀机吗?

  龚允中的目光锐利地踆巡着周围,距离出口还有两公尺左右,而前方没有太多树木可作为屏障。

  “你可以先走,他的目标是我。”华宁宁苍白着颊轻声说道。

  “什么?”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着她一脸的了然。

  “我应该马上离开的。”她喃喃自语着。

  想来,海盗终是从严少强家里得到了些证据吧?因此才会有人想警告她别插手管这件事。

  “我从右方引开他的注意,你就趁机去向管理员求救,听到了吗?”龚允中把住她的双肩,唤回她的注意力。

  “你没必要救我。”华宁宁直截了当地说。她不要背负任何人情债,虽然对龚允中的确有份好感。

  “闭嘴。”法庭上才会出现的锐利目光此时坚定地瞪着她。

  “我想他们只是想吓吓我,否则早就一枪解决我了。这不干你的事,我会没事的。”她诉说着她的看法。

  龚允中对她的说词根本不予置评。在听到一阵草丛被踩平的声音的同时,他抱着她又是一阵闪躲,滚过了几块墓碑,躲在一区拱型的家族墓园低墙后。总算是又离门口近了几寸。

  柔软的泥土和草皮让人受不了大伤,尖锐的小石子却足够刺得人流血。

  他盯着她手臂上泌出的血滴,眼眸极度暗沈。

  “有些人喜欢一刀一刀地把人折磨死,又或者只要挑断你一根腿筋,你会生不如死。”

  “我──”突如其来的冷颤,不是因为现在的危机,而是由于龚允中突如其来的转变。阴狠的眼睛、紧蹙的浓眉、绷紧的肌肉、沈郁的气势,他看起来像来自黑暗中的撒旦之子──

  “走!”他将她向左前方一堆,自己则半弯起身拼命朝右方跑去。

  华宁宁一回头,正巧瞥见树影里的黑色身影。“不!”

  她倏地站起身,想将杀手的注意力移转到自己的身上。

  她成功了。

  一柄银刀刺入她的肩头。

  第六章

  “你输了。”

  “上一次是你输。”

  两个大人盘腿坐在地上,手上各拿着一本本子坐在电视前面。

  地上摆着一碗爆米花、两杯大可乐,一副完全居家的情景。

  “长期住饭店,不会觉得不自在?会不会想家?”龚允中拿了两颗爆米花放入口中。他何时成了垃圾食物的拥护者?他和她又是打何时起培养出一段新感情?

  “能安心就是家。”华宁宁关掉电视,捧着一杯可乐。“我不知道台湾的电视里也有这种益智节目。可以看影片,又可以测验自己的反应,挺有趣的。”

  “肩膀好一点了没?”一个星期下来,他肯定练芭蕾的人一定都具备了超强的忍痛毅力──她从没喊过一声痛。

  “手可以抬高了。”她瞄了眼肩上的白色绷带。“还好最近没有任何表演,不然就得毁约了。”

  “我以为女孩子都怕疼。”起码伊棱受个小伤就会直淌眼泪。

  华宁宁摇摇头,喝了一口饮料。

  “我是个舞者,不能归类到一般女孩子。在没有走入芭蕾的世界前,我实在很难想像这么优美、飘逸的舞姿竟然要练到脚尖出血、足跟长茧。芭蕾其实是种虐待人体的表演。”

  “观众看不到这些,他们只看到你们所呈现出来的美感。很少人去细想这些旋转背后所付出的代价。”他往后靠向沙发,静静地看着她。

  像妖精一样,宽松的白色长袍加上一头乌溜溜的及腰长发。

  “如同大家印象中的律师,一定是以擅言诡辩行遍天下一样,也很少人去想像你们需要具备多少法律常识、经历多少案件才能磨练出足够的阅历。原来舞者和律师竟然是同一族群的人。”她接口道。

  她从没有和异性交过朋友,或许该说──她的朋友并不多。所以,她很珍惜她和龚允中的友情。

  该是友情吧?

  她受伤后,他天天来探病,不曾间断过,她也不曾拒绝过他的举动。这又代表了什么?

  不过是曾经贪看他开心的笑容而分散了心神,不过如此罢了。

  “开始入定打坐了吗?我的同类。”两人都不是太爱说话的人,却很少因为彼此的沉静而使气氛变得不自在。

  华宁宁抬眼望向他温柔的眼,脑中转的还是自己对龚允中的感觉。一般人谈恋爱是怎么开始的呢?

  “龚允中,”她向来叫他的全名。“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他挑起她一丝长发,炯亮的眼凝睇着她。“我喜欢你不只一点。”

  “哪一种喜欢?朋友还是爱人?”她想知道。

  龚允中的手掌极其温柔地扶住她的脸庞,轻声问道:

  “你希望我对你是哪一种喜欢?朋友还是爱人?”

  “我不知道。我没交过男的朋友,也没谈过恋爱。”她的话引起他眼中的惊诧与──火花。

  “看得出来你没交过男的朋友,也没谈过恋爱。”

  “为什么?”

  “因为你刚才的话,对男人来说是种诱惑。”

  龚允中的手掌挪至她的颈后,将她的脸庞朝他拉近了几分。

  华宁宁红了颊,因为两人的呼吸过分地接近。她吞咽了口气,灵秀的眼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你──要吻我吗?”

  “你希望我吻你吗?”

  他的鼻尖轻轻地摩挲过她的脸颊,终至与她的鼻尖相依偎。

  华宁宁咬了咬唇,闭上双眼,微微地昂起下颚送上自己的唇。是的,她想感受何谓“正常”的亲吻。

  出乎她的意料,他的唇并没有烙上她的唇,反而爱怜地吻过她下巴,流连过她的耳垂,徘徊在她的眉底眼睑。

  她的手软软地拥住他的腰,享受这种被呵护的感觉。他的温暖把她紧紧地包围住,让人觉得好放心、好放心……

  “你好像睡着了一样。”龚允中看着她洁白面容上那抹浅浅的笑,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唇上低喃着。

  她张开了眼,水盈盈的瞳孔中带着笑。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他逐渐加温的注视中乱了心神。她于是闭上了眼睁,发热的颊,让她知道自己仍旧是带着羞涩的。

  龚允中印上了他的唇,用他的唇舌亲密地抚触她的每一吋细腻。

  华宁宁再度张开眼时,双唇是濡红的,而两人的呼吸是凌乱的。

  她躺在地毯上,他撑着手肘不让自己的身体压迫到她。华宁宁伸手抚住他的脸,静静地看着他。

  “我似乎该感谢那个攻击你的杀手,如果没有他那一刀,你今天已经回到你巴黎的家中了。”他说。

  “这样算是有缘吧。”她拉下他的身体,让两人同时半趴在地毯之上。

  他身上有种干净自然的味道,她轻轻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你打算在台湾停留多久?”

  “最多也只一个月吧。有些演出是耽搁不得的。而且留在台湾对我来说是不大安全的。这回用刀子威胁我,也许就是希望我早些回去法国,以免坏了别人的事。”顺着他的手势,靠上他的胸膛,她长喟了口气。

  “你究竟参与了什么事?”龚允中开口问道。

  卢凯立这两个星期不在台湾,因此他较难找出伤害她的凶手。

  “我不想说。”说了似乎又要牵扯过多。她现在的心情颇佳,并不想谈到罗莎之死或者是──海盗男人。

  一阵音乐声响起,他长手一伸,拿起了行动电话。

  “我是龚允中。”他从地板上坐了起来,眉头却开始皱了起来。

  “柳伯伯,你先别急,慢慢说。”

  华宁宁侧身看着窗外的夜景,不想干扰他。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好焦急──

  “十二楼的加护病房吗?”一阵书写的声音之后,龚允中说话的速度依旧急促:“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到的!”

  “我必须先离开。”龚允中揽起她到他怀中。

  “小心一点。”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他想告诉她,他自然会说。

  龚允中握住华宁宁的手,痛苦地闭了闭眼。伊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傻事!洪迅抛弃她不是世界末日啊!

  她是想让所有人跟她一样痛苦吗?

  龚允中看着眼前清雅的女子。

  他和宁宁的恋情才刚开始,伊棱却正在生死关头徘徊。

  多么讽刺的对比!

  “我一个──”面对华宁宁眼中的信任,他说不出“未婚妻”三个字:“朋友割腕自杀,现在在加护病房。”

  “赶快去吧。”她细心地为他拉整了下衬衫,推着他就往门口走。

  生死常常就在一瞬之间啊。

  “等我。”站在门口,他亲吻了她的额,迟疑地问道:“我晚一点可以过来看你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一向早睡,我怕你叫不醒我。你等一下。”她转身走到客厅,拿了副备份的卡片锁匙。

  “钥匙给你。”她把卡片递到他手中。

  龚允中合住手掌,连同她的手心一并包裹住。“你不该这么轻率地把钥匙交给一个男人。”

  “我信任你。”华宁宁抽回自己的手,催促着他向前走。“快去吧,希望你的朋友没事。”

  华宁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她妥协地叹了口气。今晚大概要失眠了。

  在黑暗的房间内坐起身,她没打算打亮房间的灯。黑暗之中,没有什么能分散注意力,所以才能专心思考。

  右边肩膀的麻痒,是伤口即将痊愈的讯息。医生说,这伤口不会影响到她的舞蹈生涯。

  她该担心的只有凶手会不会再度出现的问题吧?在大略猜测出凶手为何袭击她的情况下,她并未前去报警,她不想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她受伤的那一天,海盗打过电话来告诉她,他和伙伴在严少强的房子内找到几卷严少强和女人欢爱的录影带及数封勒索信,不过却没有找到预期会有的毒品。那一天他们从严少强的身上所抽的几cc血液,也未检验出有毒品的反应。

  结论就是──无功而返。

  华宁宁曲起双膝,将脸颊靠在膝盖上。

  海盗告诉过她,伤害她的歹徒是关正杰的人。关正杰和辜方文似乎脱离不了关系。但是,这些人怎么知道她“请”严少强到她房间是另有目的呢?她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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