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无限沉重地说。
“谢谢你愿意帮我。”女声在电话中说道。
“谢什么呢?我感谢你让我帮忙。”男人的语气里有着高度的认真。“我会把‘他’揪出来的。”
卢凯立坐在沙发的把手上,打量着躺在沙发上的龚允中。
凌晨两点半了,这家伙已经倒了两个小时了。如果十分钟内龚允中再不醒来的话,他就打算使出一些非常手段了。
桌上那瓶矿泉水,拿来解渴或是拿来泼人都是不错的啦!
突然,沙发上的人影挪动了一下,龚允中委屈于短沙发中的倾长身体显然在寻找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盯着龚允中的脸。快醒来唷──卢凯立用嘴型无声地喊着。
这家伙在戏弄他吗?
卢凯立望着那个再度一动也不动的人影,决定自己干脆也来睡一觉好了,省得老盯着这家伙看。龚允中又不是那个气质一流的华宁宁,男人再帅,看个五分钟也就够了。
他看龚允中看了两个小时哩!
卢凯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解开早已皱巴巴的衬衫。反正也只剩一颗钮扣没解开而已。只穿着一件内衣,他顺手从冰箱拿了瓶啤酒,咕噜地喝了好几口。
他就是千杯不醉,有什么办法呢。
走到窝边,推开窗户,卢凯立颈背上的寒毛突然直立,他眯起了眼眸,倏地一个转身。“吓!你躲在我后面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我对男人可没兴趣,你不要乱来啊!”
“你刚才让我喝了什么?”龚允中阴沉地说。
“家传秘方,恕不奉告。”卢凯立拎着手中的啤酒,嘻嘻哈哈地回话。
乖乖!龚允中还真的是双重性格哩。
眼前这个有着一双危险眼睛的男人和那个斯文客气的龚允中,还真的是同一个人咧。
“我要走了。”瞪了卢凯立一眼,龚允中冷冷地向大门走去。
“且慢、且慢。”唱着平剧的调子,卢凯立整个人快速地跃到门边、贴在门板上。“我有事要和你商量,关于华宁宁的事。”
这家伙还不知道华宁宁打过电话给他!
“哦?”豹般锐利的眼神闪过一道光,龚允中感兴趣的坐回沙发里,手肘大刺剌地搁在椅背,看来嚣张。
“关于她的什么事?”
“有道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如果老是这副调调,崇拜你的女人可能要从十位数窜到百位数。”明为称赞,实则是观察龚允中的反应。
龚允中勾起一道笑,斜挑起一道眉。“有话快说。”
“关于华宁宁的受伤,我一直想不通……。”卢凯立抓头挠腮故件苦恼状,眼睛却丝毫不曾离开过他。
“想不通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
“我是不清楚你当初怎么会找上她帮忙啦!不过,既然找了她,一切就应该保密,没错吧?”
“没错。”
“既然没错,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她计诱严少强到她房间这件事,除了你、我、她还有严少强之外,应该没其他人知道,对不对?”卢凯立举起双手夸张地强谛着,不待别人回答,又自倾自地说了下去:
“严少强的个性,我们都很清楚的啦!碰到歹徒抢劫,还被拍了五花大绑的照片,他是不可能随便嚷嚷的。而我们三个为了安全,也不会到处去说,我这样说也没错吧?”
“你到底要说什么?”他放下互叠的双腿,不耐烦地瞪着卢凯立。
“总而言之,是谁透露了消息给辜方文或关正杰,让他们知道华宁宁参与了窃取严少强指纹及钥匙这件事呢?严少强根本不知道他家曾被人闯进去过。也就是说,关正杰和辜方文根本不可能知道有人在监视严少强与他们之间的互动。”
卢凯立站起身,边说边在地板上踱起步。他点起一根菸叼在口中后,顺手丢了根给他:“喏,打火机拿去。”
男人啪地点燃了菸,长长地吸了一口。
卢凯立抽了一口菸,看着白色的烟雾在冷气房中漫了开来。“要不要开窗户?”
“不用了。”菸灰一弹,弹到地板上。
这家伙的的确确不是龚允中!
允中最讨厌他在冷气房里抽菸。当然,这个家伙不知道。因为龚允中车祸后,善良又好心的他嘛,为了龚允中的健康着想,从来就不在密闭空间内抽菸。
“你刚才说了那一堆的废话,是怀疑我去向关正杰告密?──龚允中眯起眼,捻熄了香菸。
“也对也不对。”卢凯立嬉皮笑脸地把自己甩到龚允中对面的沙发上,用着古里古怪的声调说:
“我知道大侦探卢凯立守口如瓶,而那个大美女华宁宁也不太可能会陷自己于危险中嘛。至于大律师龚允中,也不可能陷害人,你说对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既然你认为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嫌疑的话。”他看了下手表,很明显地不想和卢凯立在这里鬼扯淡。
“三个人的确都没有嫌疑。我的疑问就是──”卢凯立好整以暇地交插着双臂,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
“龚允中”脸上的表情一转为厉色,修长的眼眸闪着邪恶的光。“算你有一套,大侦探。”
他冷笑着,一种让人不愉快的诡魅笑容。
“谢谢夸奖。”
“华宁宁告诉你的?”“龚允中”将双腿跷放在桌子上,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恭喜你答对了。允中不可能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好让我来逼问你。因为你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你会事先预防。”面对着一个拥有龚允中的外貌,却是个十足十的坏痞子男人,卢凯立实在不太适应。
就好像台湾啤酒的罐子里突然换成了日本清酒一样。
怪!
“所以你让龚允中喝酒,好让我出来。你不怕我就此占住他,不肯离去?”
“除非你一直不休息,就像太阳与月亮出来的时段不同一样。允中喝醉、入睡时,你会出现;而当允中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时,你也支持不了太久。”卢凯立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废话少说,是不是你打电话给关正杰的?”
“没错。”他回答得一点内疚感都没有。
“你欠扁!”卢凯立冲到他面前,怒气腾腾地一把拎起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华宁宁可能被你害死!我和龚允中也可能被你害死!你以为关正杰拥有的枪械弹药全部都是办家家酒的玩具吗?”
“放心好了,我只透露了华宁宁一个人,其余的,谅他们也查不出所以然。”
“你干么陷害她?她和你又无冤无仇!”如果这个“龚允中”纯粹是因为想让龚允中痛苦,那也说不过去啊。
龚允中和华宁宁是在她受伤后才开始相恋的。
“她是和我没有什么冤仇,不过她订机票订得太快了,我还没和她玩够,不想放她走。”
卢凯立抡起拳头想一拳擦死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
“别这么冲动,你揍的是龚允中的身体。”他有恃无恐地挑了挑眉。
“真他妈的混蛋、王八蛋!”喜好分明的卢凯立朝龚允中比了比中指。
龚允中伸手拨开卢凯立的手,整了整衣领。
“我也算是替龚允中着想。找上华宁宁,还不是因为她和柳伊棱长得有几分像。柳伊棱和别人鬼混,我就替他找个比柳伊棱更养眼的女人。瞧,他现在不正和华宁宁混得火热吗?”
“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安分点!我明天就带龚允中去找最好的心理医师,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你也别想去捣乱他们小俩口!”
“有时间骂我,倒不如去替华宁宁担心。她一直留在国内,而且还和龚允中在一起,看起来很不畏恶势力嘛。而且很容易被人推论出她当初和谁一起洗劫严少强的,你说是不是啊?大侦探。”
“龚允中”闭了闭眼,摇晃了下身子,体力已超出他所能应付的范围。终于,他倒入沙发中。
“喂!你把话说清楚再睡!”卢凯立拼命地摇晃着他,不客气地拿起啤酒又往龚允中的嘴里灌。
龚允中张开有些朦胧的眼睛,打掉卢凯立的手。
“华宁宁是我的女人,敢偎到另一个男人身旁,就要有本事脱劫离难。你们有本事就别让我出现,否则我不会让华宁宁好过。我会想办法让她再度成为关正杰狙击的对象。我得不到的人,我会毁了她──”
龚允中不支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你这个死变态!”卢凯立瞪着那张进入睡眠状态中的脸,不客气地诅咒。
发愣了几分钟后,卢凯立拿了摇控器停止电灯上的针孔摄影机。他拿起了电话,拨给华宁宁──
第九章
“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有礼的男声问道。
华宁宁点点头,礼貌性地看了他一眼很有型的男人。
“华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回国?”男人如鹰一般的美丽眼睛,在盯着人看时像是允诺誓言一样的专注。
“尚未决定。”她淡淡地回答,并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
对于男人知道她的名字,她并不讶异。这种公开的宴会场合,受邀者多是杂志、媒体的知名人物。
“你在找人吗?”漂亮的女人不需要任何珠宝陪衬,男人抚着自己的唇看着一身白色长衫的华宁宁。
华宁宁抿了抿唇,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让这个人坐下来。真吵。
她的目光在室内的红男绿女中转了一圈之后,又将视线投向入口处。允中来了吗?伊棱来了吗?
来参加这个餐会,就是为了想见见已经出院的柳伊棱。
“今天八成是个好日子,许多宴会、发表会都在今天登场。”男人没因为她的不理不睬而减少了说话的兴致。“龚家三兄弟,今天八成都轮流赴约吧。不知道今天哪一位会到这里?应该是龚允中吧,你觉得呢?”
华宁宁侧过了头望着身旁的人,眉眼之间有了防备。自己和允中的交往,除了卢凯立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你是谁?”她问。
“关正杰。”关正杰执起她的手,风度翩翩地印上一个吻。一个冰冷的物。
华宁宁抽回手,认真地打量这个男人。欧洲贵族式的西方俊美及神情间的淡淡傲慢让关正杰与众不同。她讨厌他的眼睛,一双与海盗男人同样残忍而没有感情的眼睛。
“我们认识吗?”关正杰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你肩上的伤口好一点了吧?”
他的回答让她的心脏停了一拍。他这句话是承认她肩上的伤的确是他派人所为的吗?
“你打算再桶我一刀吗?”华宁宁自椅子直起背脊,微昂起脸庞看着他。
“漂亮。我欣赏你这种不拖泥带水的个性。”关正杰不怒反笑。
只是,连笑容都是冷的──
莘宁宁揽紧了身上的披肩,突然有些寒意。当一个人不认为做坏事是种罪恶时,他当然可以杀人不眨眼。关正杰给她的就是这种感觉。
“你和龚允中交往得还顺利吧?”他闲话家常一样地问道。
“那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严少强会因为你的一个微笑而忘了自己该何去何从,而台湾的企业界里有太多严少强。你如果存心要坏我的事,我会吓得冷汗直流。”关正杰笑着说。
“谁告诉你我接近严少强的事?”她不打算否认。
从卢凯立口中她知道一切都是“海盗”所为,她只是想再确认一次。
“一个男人,不具名的男人。我也正在找他,八成是追求你不成,因而转爱成恨的人吧。不过,奇怪的一点也在这里,你这种个性不会让人太接近,那个男人怎么会知道你所参与的这些秘密行动呢?”
关正杰的话让她心头一惊!她只能庆幸自己平时脸上就没有太多情绪反应,否则此时的面无表情岂不显得怪异?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我不会再管那些事了。”她说。
“我当然清楚你这种个性不会主动找麻烦上身,担心你不如担心你背后指使的人。龚允中还是卢凯立呢?”
“都不是。”华宁宁全身的细胞警觉地竖起。
关正杰的感觉太敏锐。
“这就奇怪了,这些日子你似乎只和龚允中有交情,而龚允中和卢凯立来往密切。除了这两个人,我倒不清楚谁有力量可以驱使你。”
关正杰说话的同时,身子微微地向前倾,说话时吐出的气息,不客气地吹动她前额的发丝。
她厌恶地撇开头。讨厌别人离她太近,允中是她唯一想拥抱的男人。“公开场合中,请你保持礼貌的距离。”
“如你所愿。”关正杰向后一倾,手却顺畅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
“原来你在这里。”辜方文拿着一杯酒走到他们面前。
华宁宁抬起头,看着皮肤细柔得足以让女人惭愧的辜方文。
她有种被围堵的感觉。
“我到哪不需要报备吧,辜老弟。”关正杰依然是微笑的,完全无视于周遭纷纷投来的视线。
“谈妥了吗?”辜方文轻啜了一口鸡尾酒,目光盯在关正杰放在华宁宁身后的手。
“你说我们达成共识了吗?宁宁。”关正杰亲密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国?”辜方文问得并不客气,看着华宁宁的表情也不友善。
“过来。”关正杰伸长手拉住辜方丈的手腕,一把将人带到他面前。
辜方文的眼里有片刻的恍惚,微微颤抖的手努力地不让手中的酒汁溢出。
周遭的议论更形吵杂。关正杰与辜方文?
华宁宁讶异地眨了下眼。关正杰就着辜方文的手,竭尽了他手中那杯红色鸡尾酒。
关正杰以唇舔去唇间的一滴酒汁。他明白辜方文的倾慕,却不想接受。无关辜方文的性别,而是辜方文太眷恋的眼神让人厌烦。
“你,走开。”关正杰松开手,不留情地推开辜方丈。
华宁宁觉得自己听见了辜方文心碎的声音,就像“天鹅湖”中,公主发现王子被假公主迷惑时,那种心碎的声音。
“我只是想确定她不会再坏我们的事。”辜方文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在目光留恋地注视了关正杰之后,他转向华宁宁说道:
“多留一天,我们查出你背后指使人的机率就愈大。”
华宁宁交握的手掌紧了紧。辜方文是在帮她还是恫吓她?“我下个星期回国。”
关正杰站起身,紧抿的唇显示出他的不悦,他跨步离开,一如他出现时的无声无息。
辜方文又咬了下唇,一瞬间的脆弱让他柔美得像个女人,然而那只在一瞬间。
“我希望你说话算话。”他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你留在这里没有好处。龚允中有末婚妻,我不认为他会舍下柳伊棱;柳伊棱的父亲在司法界的影响力堪可称为‘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