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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里留将军 page 15 作者:余宛宛

  “欹云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家跟你说这些?”他睁大了眼,突然後悔让李欹云跟着那言行不符常理的“玉面医神”学医技,弄得她说起话来也惊世骇俗。“她还说了什麽呢?”口气有些无奈。

  “她说┅┅对你而言,我是┅┅”她欲言又止地揪着他,颊上漾着一抹桃花般的浅浅粉红。

  “你是什麽?”喜见她这般羞涩的模样。

  “没事的。”她偏过头,勉强一笑。李欹云只是安慰她吧,她是那麽善良的女孩。

  李伯瞵扶正她的下颔,瞧出她眼中的难受;他一向咄咄逼人的眼瞳,泛上了爱怜。

  “你是特别的。”执起她的手,放到心口上。“除了你之外,从没有其他的人进驻过。”

  “伯瞵。”

  她轻喊一声,飞扑向他。谢谢上天在她即将结束生命时,给了她这样一分恩赐。心中纵有再多的不舍要离去,但能够带着他的话到冥间,也是种幸福了。

  “像是水做成的一样,难过也流泪,高兴也流泪吗?”他抱起她走下床榻,忍不住在她喜悦的嘴边偷去那一抹令人心动的笑。

  “柔才能克刚。”李仲麾打趣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进来吧。你在外头偷听多久了?”李伯瞵搂着此时容光焕发的她,根本无心去替那个杀风景的弟弟开门。

  “不多不少,不过恰好都是重点。你的表明,我全听进了。”俊美的五官,笑得眩人。“原来铁铮铮的将军,还是柔情万种的。”

  李伯瞵耳上扫过一层尴尬的暗红。“是啊,情场风流、甜蜜言语,我确是不如你还有龙沐勋高明。”

  “别拿我和那家伙比较。”一瞬间冷意浮饼他的眸,然而下一刻的他又是笑逐颜开。“他有了欹云後会安定下来,而我却依然可以过我自由自在的生活。”

  “是吗?”柳子容不自觉地说着,总认为李仲麾过分在乎欹云””他的妹妹。李欹云闪躲着李仲麾的目光,然而他的目光却仍在不经意间追逐着李欹云。

  难道没有人发觉吗?

  “大嫂言下之意是┅┅”眼中精光一闪。

  “我只是认为终究会有个人拴住你流浪的心。”也许是她多心吧,若那二人之间真有什麽,李伯瞵早该是第一个察觉的。

  “像你拴住大哥一样吗?见了子容後,我的心也拴在你身上了。”见到李伯瞵几乎发作的神情,李仲麾仰头大笑。“大哥,我不过开玩笑罢了。麻烦挪开你置人於死地的恐怖注视,可以吗?对了,已是已时了,你还不动身吗?”

  “我的确是该走了。”她低语着,身子却更偎近李伯瞵。

  “别去了。”李伯瞵突然说道,内心浮起不安的感觉,搂得她更紧、更紧。

  他可以不计较一切,只要她这麽温柔地待在他的身边。

  “我一定得去。”忘了李仲麾还在一旁,她把脸埋进他的胸前,培养着勇气。

  “什麽原因让你非去不可。”

  她僵住了身子,咬着唇诉说着薄弱的理由:“我只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没别的事。”

  真有如此难以开口?李伯瞵将她抱移到一臂之远,望着她所有难舍的挣扎。

  “我送你到东市,还有┅┅”李伯瞵抚住她的唇,不让她开口:“无论发生什麽事,都要照顾好自己。”

  *****

  他知道了吗?否则那句“无论发生什麽事,都要照顾好自己”是什麽意思呢?

  柳子容拉住毛裘,心力交阵地拖着步伐前进。打从踏下马车的那一刻起就没展开过的眉心,更揪结了几分。

  覆纱的帽沿下是她红肿的双眼及无尽的离愁别绪。她抬起头,寻找着那家名叫“满福楼”的客栈。

  不敢在李伯瞵面前表现异常,怕被他看出它的心神不宁与依依不舍。於是,只能挥挥手,含着硬扯出的微笑,目送马车中的他离去。眼泪,只敢在马车彻底消去的烟尘中,偷偷地淌下来;几次想出口的呼唤却总是卡在喉间。

  说出口又如何,让那二个人决战吗?

  她抱住自己发寒的身子,拖着步伐慢慢地前进。对於即将来临死亡,她是害怕的。她害怕孤零零的一人,无奈命中注定。她安慰自己,却是无法抹消心头的恐惧及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

  死亡,会很痛苦吗?父母亲双双死於高烧中的情境拂过心头。她停住无力前进的步伐,呼吸着冬日薄淡的冷空气。

  “子容。”立於“满福楼”外的曲步瀛,在望见路端的人影时,快速地走到她身旁。

  抬头看见戴着帽、神情戒慎的他,柳子容的笑显得有些恍惚。死前陪伴着她的人是曲步瀛,也是一种安慰吧;毕竟她曾经以为他会是她一辈子的良人。命运作弄人啊

  “靠一边谈。”他扶着她的手臂经过几家绸布庄,走到一处无人的街巷。

  “李伯瞵为难你,对不对?你的脸色这麽憔悴。”掀起她覆脸的纱,曲步瀛不满地说。

  “没事的,我不过是不习惯长安的沆气。”

  “那家伙对你还真是厚爱。”相对於他御寒的棉布衣衫,她黑色的毛裘暖篷显得温暖而贵重。“药让他服下了吗?今夜子时,趁着药效尚未完全发作时,你先将他引到後花园。”

  “药性发作时,会如何呢?”她鼓起勇气问。

  “你舍不得他?”否则何以她眼底、眉梢有着恐惧?曲步瀛用力地捉住她的肩头不住摇晃着。“他毁了高昌、夺去了你的清白?你还舍不得他你忘了你曾经承诺过我的话吗?你忘了我们留有过的美好时光吗?李家的财势已让你忘了这些吗?”

  他激动地愈喊愈大声,手劲也就越发地忘了控制。

  被曲步瀛摇得发散、帽落,肩胛更是彷若被扯断般的痛苦,柳子容难受地吸着空气,受不了地以拳推打着他。“我没有那麽想。你为什麽不听听我的意见?放开我”

  被她一喊,定住了心神,曲步瀛颓然地放下双手,发红的双眼圆睁着,有狂怒後的悔意。

  “我太烦躁了才如此,你懂得我心情的,对不对?”他期待地看着她,要求一句肯定。

  “我不懂。”她漾起苦涩的笑。“我只知道你从来不留听过我的意思,在你心中,我只是一个服从你所有意思的人。”

  “你是我的人啊。”他朝她靠近一步。

  柳子容摇头,无心再去解释什麽。“告诉我,药性发作时会如何?”除了刚服用的前几日,她经常体力不济、食不下咽外,近来的日子,她的状况一直没有恶

  “身体会愈来愈无力,有些类似受到风寒的模样,一般大夫诊不出症候,也只会当成体虚,加以调补罢了。”曲步瀛的眼光随着描述而逐渐发光。“不过,在十五日也就是半旬过後的那一天,中毒者的内脏会开始像腐蚀一样地痛苦,九孔流血终至死亡。这时就算给他任何的仙丹妙药也救不了”

  想到获取李伯瞵头颅後,在西突厥即将可得的功业,他狂笑起来。

  柳子容向後退了数步,直到身子抵住了街巷的墙垣。明天的死亡竟是要捱上那样的一段煎熬,所幸没有将药放入李伯瞵的饮食之中。他好狠的心

  “曲大哥。”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孔看向他。

  “什麽事?”

  “我没有把药给李伯瞵吃。”

  “你说什麽”

  曲步瀛睁大眼,所有的得意全化为怒不可遏。“你没有把药给他吃我交代的话不够清楚吗?这样一来,我又得捱上十五日,你的脑子到底装了些什麽东西?复仇是不能有妇人之仁的你现在回去,立刻把药放入他的饭食之间,听到没有”

  “药已经没有了。”她的背抵着墙直到再也无路可退,曲步瀛逼近的眼中有着怨恨的杀意。

  他伸出手左右开弓给了她二巴掌。“那麽珍贵的药,你把它丢了混帐”

  柳子容住自己麻辣发红的颊,不能置信地望着他””这是那个温文儒雅的曲步瀛吗?不他只是个被复仇泯灭了心智的男人。

  “他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然把药给丢了?还是他的沐力过人,服侍得你舒畅到不想离开?贱人”

  柳子容睁大了眼,不明白那麽猥亵的指控竟会出自於他的口中。他,早已不是她熟悉的曲大哥了

  “我没有把药丢掉。明天惨死的人将会是我┅┅我吃了那些半旬阴间散。”凄凄地望着他因震惊而停滞了所有表情的脸庞。“我原本想求你在药效发作前,了结我的生命不过,从刚才你的举动看来,我想你不会愿意的。”

  半晌沉寂後,曲步瀛才哑着声开口:“为什麽”

  “我爱他,我动不了手。”不忍心看曲步瀛备受打击的神情,她闭上眼说道:“不杀他,你不会善罢甘休,我不要见到你们二人互相伤害。”

  “你以为自己吃了毒药,我就会放过他吗?他夺走你的人、抢走了你的心,我与他的梁子只会愈结愈大”他朝着她大喊。

  “如果我死去,现在的你没有任何筹码击败他。”她张开眼,轻轻地道出真相,却又挨上了他一巴掌,打得她尝到了血味。“如果真的那麽恨我,就看我痛苦挣扎至死吧。我背叛了你,你有资格恨我。做这一切,只是希望你从仇恨中醒过来,恨已经让你整个人变了性子。埋伏杀人、以毒药害人,不是以前那个有雄才大略的你会使用的手段。”

  他倒退两步,步履蹒跚。什麽都没了就连她也爱上了别人。

  “你是存心要看我潦倒吗?”

  “我只是想见到你重新开始。”她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我有什麽本钱重新开始?”他仰天长啸甩开她的手,声带凄凉。

  “从高昌带出来的那些珠宝都还在高嫂那儿,你可以用它们另辟一个炉灶。”

  “除非重建高昌。”他阴沉一笑。

  柳子容无言以对,叹了口气,难过地说:“真没有别的路吗?”

  “有。”他拨起腰间长剑抵住她的头,长笑道:“起码黄泉路上和你一起走的人是我,不是那个该死的李伯瞵”

  在长剑抵上颈间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任所有与李伯瞵的回忆全数涌入脑间,压迫得胸口疼痛。

  “你动手吧。”她仰起头把颈子迎向窒人於死的冰凉。

  “来世,你会是我的人”发咒地抛下了话,他打横举高了长剑。

  嗤地一声,曲步瀛手中的长剑被一块石子击落於地。

  一道青衣身影自街巷旁的屋顶上飞身而下,掌风随即往曲步瀛身上一使,迫得他向後急退了数步。“放开她。”

  伯瞵柳子容闻言张开了眼,望向曲步瀛肩後怒不可遏的高大身影。

  他跟踪她多久了?

  “她是我的人。”曲步瀛吃力地回了一掌,碍於身後要保护的人,无法离开所立之地,因此对於李伯瞵接二连三的攻势只能闪身避让。

  “子容是谁的人,大家心知肚明。”李伯瞵冷笑,拍拍两掌又扫向曲步瀛的胸口後,又飞快地撂出一手抚过了柳子容的颊。“你这个让人担心的家伙。”

  “不许碰她”伸出手想击回李伯瞵的手,却只扑到一阵风。

  “就许你打她?”李伯瞵是自齿缝间吐出这些字来,使腿向前一扫,力道全向曲步瀛激飞而去。在曲步瀛脸色惨然的移动间,他搂回了浑身僵直的柳子容,手掌温柔地抚过她已然红肿的颊。

  “子容,不许跟他走”曲步瀛狂喊,披散着发,怒红着眼望向李伯瞵。“她只剩一日的寿命,你带走她也是无用”

  “安稳地死在我怀中,总胜过她悲惨地与你一并走上黄泉。”李伯瞵拭去她眼角的泪,拉紧了她的斗蓬防风雪进入。“何况┅┅何况,她的毒不至於死,她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

  “她吃了半旬阴间散。”

  “而我让她吃了解药,只是她全然不知情罢了。”他低头亲吻她冰凉的额,在她耳边说道:“下回再做这种傻事,我就把你一辈子都锁在我的房间中,我说到做到。”

  柳子容呆楞住,脑中一片空白,久久才有办法让他说的话进入意识之中。她以为自己即将垂死,对生命已不抱任何期待了。如释重负的感觉扑上心头,两目与李伯瞵交接,她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雪地之上。

  搂住柳子容的腰,扶住她的身子,李伯瞵转身要走。

  “慢着”“等会儿。”

  曲步瀛与柳子容同时喊出声。

  “什麽事?”李伯瞵停下脚步看着怀中的她,没有回头。

  “我不能这样弃曲大哥於不顾。”她想回过身看看曲步瀛,却被李伯瞵紧扣住了身子,无法动弹。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曲步瀛瞪着李伯瞵的背影。

  “最好不过。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就凭自己勇气做事,不要叫一个女子去帮你要这种阴险手段。今天如果不是我家人及早发现,喂了她解药,子容的死期就是明天她的生命就因为你的诡计而灭绝,你不会心生内疚或恐惧?”

  他愈加拥紧柳子容,彷若她即将随着他的话而消失。

  “多冠冕堂皇的训词”曲步瀛高声嘲讽,整个人陷入一种狂暴之中。“你在攻城杀戮时,可留想过那些老弱妇孺?杀敌时,可曾有过一丝的留情?”

  “我带的军只代表我朝””光明正大,亦只对兵士攻击。军队光明正大的杀敌时不留情,因为战士一入战场,生命就不是属於自己。我对待敌人不留情,敌人对我亦是如此。我不做那种从背後桶人的卑鄙手段。”李伯瞵移动了下身子,闪躲过背後的刀风。“连着两次暗杀我,还不够吗?”

  柳子容与曲步瀛俱是一惊。

  “对於从我底下败逃而走的人,我的印象向来深刻。”李伯瞵看着她眼中知情未报的内疚,只是一笑,话却是对着曲步瀛而说。

  曲步瀛无力地垂下了手间的剑,再地无力抗争。自己不过是从背後伤人的卑鄙小人他举起剑置於自己咽喉之间。

  “好好照顾她。”

  李伯瞵将柳子容的脸压置在他的胸前,不让她看到任何东西。一旋身,在瞬眼间出掌拨开了曲步瀛打算自刎的长剑,他凛然的眼瞳对上了自我唾弃的眼神。

  “高昌国已灭是事实,安西都护府的建立是唐疆域的另一起点。你的复国若是为了私心,那麽你可以一辈子和西突厥勾结,再引起无数回的战争。若真是为了百姓着想,那麽就传信给我,我安排让你进入安西都护府,百姓总需要一个为他们着想的好官吏。”

  “我会考虑的。”曲步瀛望了李伯瞵怀中的柳子容一眼,转过身疾步离开。

  生死一念间,在万念俱灰之际,那个家伙的话也算是另一丝曙光。有朝一日,再见子容时,他会是从前那个让她钦佩的曲大哥。

  “他走了。”终於放开制住她的手,让她抬起头。

  “不┅┅”她挣脱他的怀抱,踏在雪地上想找寻曲步瀛的踪影。她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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