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相国府」内一定不单纯,说不定暗藏凶险呢!凤灵儿心里转过这样的念头,调了视线,瞥向斐冷。
看着他,凤灵儿贼贼地滑出抹笑--是谁说过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嘻!嘻!嘻!这话说得好极了。
???封不平备好马之后,索罗桦便带着斐冷和凤灵儿回「相国府」。
一入厅堂,索罗桦便迫不及待地将事情说给索罗莽了解。「爹。女儿在路上遭人轻薄,全赖这两位公子仗义搭救。」
索罗莽从椅子上起来接待两人。「感谢两位援手、不知两位公子如何称呼?」
凤灵儿打量着索罗莽。这人五十开外,留着一绺白须,眼眉秀长,虽是斯文有礼,可看上去隐觉得一种不舒服。
凤灵儿敛藏心头感受,含笑抱拳施礼。「草民凤灵,见过相国。」
斐冷揖拜。「下官斐冷,拜见相国。」
「原来是斐大人,快快请起。」索罗莽热络地扶起斐冷,但也没有怠慢了凤灵儿,转身牵起凤灵儿。「凤公子,是小女救命恩人,也无须多礼。」
索罗莽替两人领了位子。「来!两位请坐。」斐冷与他相隔一张小桌子并坐,而凤灵儿则被安排在两人的对面。凤灵儿坐上这椅子,喝着下人递上的热茶时,心里头隐约就有底了。索罗莽存心想和斐冷亲近的;至于她的处境,像是个不好得罪的局外人。
索罗莽笑道:「人都说英雄出少年,见了斐公子,才知这话一点不假。」
斐冷一笑。「早听人说,相国大人睿智大度,雍容沉稳。今日得见,方晓闻名不如见面。」
两人来回的答问,都是些寒暄的话,偶尔才与凤灵儿客套几句。凤灵儿心里是觉得无聊至极,不过口头上倒也是同两人笑笑答过。
说真的,这时候她就挺佩服斐冷的--对谁都能睁眼说瞎话,难怪几年不见,他就能当了大官。
照凤灵儿的想法,这些当官的,内心的欲望是无限地膨胀,可偏偏行事作为,却是要命地拘谨,所以没病的不能当官,官当久了也很难不病的。
凤灵儿眉头不觉拢聚,沉沉地凝着斐冷。
「斐公子这样的人品,难道没想过成家立业吗?」
索罗莽的一句话,震回了凤灵儿的神思,她睁睁地盯着斐冷。
「想是想过,只可惜未曾遇到心仪的姑娘。」斐冷勾笑,暗魅的眸光,有意无意地投向在索罗莽旁边站着的索罗桦。
索罗莽开心地持须。「像小女这样的姑娘,斐公子觉得如何呢?」
索罗桦跺足娇嗔。「爹!人家不来了。」脸上一红,害羞地跑开。
「哈!哈!哈!」索罗莽大笑。
「哈!哈!哈!」凤灵儿抑下恶心的感觉,装了几声笑。
蓦地,灵光乍闪,她眼中一粲。终于晓得之前那些侍卫为什么来得这么晚了,一切都是一出戏啊!
索罗莽布了出戏,让斐冷「英雄救美」,好借此和斐冷亲近。他是有意纳斐冷为婿的。
那……斐冷呢?
凤灵儿直勾勾地锁着斐冷,俊容依然含笑。
那笑容从来都是自信从容的,像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凤灵儿心底一叹--斐冷啊!斐冷!你到底是看得最清楚的人,还是想得最不明白的人啊?
第五章
索罗莽与斐冷相谈甚欢,便留下斐冷与凤灵儿用餐。席间,索罗莽邀请斐冷住下一些日子,斐冷先是推辞一番,终还是决定住下。凤灵儿见状,索性故计重施,厚颜要赖地要求住下。索罗莽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帮「他」安排房间。酒宴散后,两人随即被带往各自的房间安歇。
「叩!叩!」斐冷进房没多久,便听见有人敲门。
「哪位?」他起身应门。
「是我。」索罗桦执了一壶茶,娇怯怯地盼着前来开门的斐冷。
斐冷一笑。「索罗姑娘,请进。」进得门来,早索罗桦一步,为她拉开椅子。
「谢谢。」索罗桦坐下后,把茶壶放在桌上,轻声道。「刚刚,我看斐公子喝了不少酒,似乎有些醉了。这才想带壶醒酒茶,给公子醒酒。」
「索罗姑娘真是体贴。」斐冷在索罗桦身边坐定,含笑注视着她。
索罗桦娇颜泛红,害羞地闪躲他的目光。「斐公子救了我的命,我做这么一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千万别这么说。」斐冷突然牵起她一双玉手。
「啊……」索罗桦怔愣地瞧着他,他那迷魅的双眸,酿着三分醉意。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也让人晕眩失力。好半晌,她才能说话。「斐……公子……你醉……了……」
斐冷一笑,滑开手指,嘎声道:「对,我是醉了。」
厚沉的嗓音,缠绵喃言,像是与索罗桦耳鬓厮磨,抵得她耳根发烫,一颗芳心咚咚咚地跳着。
「砰」地一声,门突然开了,吓了索罗桦一跳。
「我说是谁醉了啊?」凤灵儿一手推开了门,一手摇晃着酒瓶,脚步一踬,满身酒味随着飘散。
索罗桦掩鼻起身。「凤公子?!」
斐冷架扶着凤灵儿坐好。「怎么醉成这样?」
索罗桦赶紧从凤灵儿手上拿走酒瓶,另外倒了杯醒酒茶给「他」。「小青呢?我不是让她去照顾您吗?」
凤灵儿接过醒酒茶,醉眼茫茫地盯着杯子。「小青喔……她自己……醉倒在我的……房间……我才要来找……斐公子窝一个晚上……呃!」
凤灵儿打了个酒嗝后,嘿嘿地笑起,手指着索罗桦。「索罗姑娘……你该不会……也是来找斐……窝一个晚上的吧……」
「凤公子!」索罗桦玉颜冲上一片潮红。
「索罗姑娘。」斐冷轻拍着索罗桦的肩膀。「凤公子醉了,神智不清。还是我来照顾他,你先回房安歇吧。」
「嗯。」索罗桦点点头,仓促地旋了身子离去。
凤灵儿叫嚷着。「你要走了喔……不留下来喝酒啊……」一口气喝干手上的醒酒茶,眉头皱了起来。「什么酒嘛!不好喝。」
斐冷关好门,转回位子上,重新坐定。手上拿着柄扇子,点在杯口上。「这酒叫『坏人姻缘酒』,自然不会好喝。」
「难怪!」凤灵儿贼笑,舌头轻吐。她握着自己带来的酒瓶,在桌上旋着。「这酒不好喝,那咱们来喝这瓶吧。」眼底还有几分酒意,说话却不再结巴。
斐冷探手定住酒瓶。「我的心情叫人坏了,没兴致喝酒。」
凤灵儿顺势攀握住斐冷的手。「这酒不同,你一定会有兴趣喝。」
「喔?!」斐冷饶富兴味地看着凤灵儿。
凤灵儿倒了一杯酒放在斐冷面前。「这酒叫做『名利酒』。上自英雄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人不爱这味酒的。古往今来,多少豪杰,就醉在这酒上头。不过,这酒味道虽然特好,但是毒性极强,人喝多了,连自己姓啥名谁都会忘了。可惜的是,很多人只喝了这么一口,就爱上了它,一天没有它都不行。唉!他们甚至为了和旁人争喝这么一口,弄得面目狰狞、丑态百出。」
斐冷一口饮尽她倒的酒,勾唇而笑。「凤公子,您醉得厉害,连这酒名都说错了。这酒叫做『人各有志』,不同人喝来味道不同。平常人是喝不出这酒的滋味的,可是才高志大的人,喝上这么一口,就可以体会到凌云傲霄、睥睨尘寰的味道了。这味道玄妙得紧,喝过的人,是很难放手的。」
听凤灵儿的话,他知道,她是将他看成恋慕权势的人。既然如此,就让她继续这么想吧!
斐冷索性再添一杯。
凤灵儿不死心地搭住他的手。「斐公子,凌云傲霄、睥睨尘寰,听起来是不错,不过,脚底下踩的毕竟是云雾,不牢靠的。这杯酒,您还是别贪了。」
斐冷手一转,甩开凤灵儿的箝制,将酒送入唇边。「要想尝这腾云驾雾、翻云覆雨的滋味,就凭这手段了。手法够巧,别说一杯,十杯都喝得成。」斐冷放下酒杯,嘴角带着一抹笑。
凤灵儿飕地刮了酒瓶入怀,神色是未有的严正。「我知道,您手法高妙,攀龙附凤,是难不倒您的,不过要是双目不明,这也是没有用的。眼下我看您,八成是酒喝多了,眼睛都花了,您睁眼瞧瞧,您现在底下要踩的这片云,可是遮日的乌云,要是日头出来,云散雾开,那您就等着粉身碎骨。」她说的「乌云」,指的正是当权的索罗莽,而所谓「遮天」,是说索罗莽独揽朝政。
凤灵儿这会儿不再嬉闹,极严肃地提醒斐冷,若想投靠索罗莽,可要三思而行,日后说不定会反被他拖下水。
斐冷神色一凛,警戒地打量四周,确定没有人,才压低声音。「凤公子,酒可以乱喝,话不能乱说。」
凤灵儿一笑。「您这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您自己?」
斐冷定睛看她,微扬嘴角。「斐冷只担心自己。」他说得无丝毫的犹疑。
那份决绝,让凤灵儿挫折双眉。她霍地放下怀中酒瓶,刷地起身。「你去死吧!」
「他」气得背转身子,又是一声「砰」,开了门便窜了出去。
斐冷没有看着「他」,只是双手捧握那一瓶酒。
瓶身还残着凤灵儿的体温,斐冷旋转着,涩涩地牵出一抹笑。
执了酒,他仰首灌入,咕噜咕噜的一口气,没有断歇。
醉死也好、摔死也罢,都是他斐冷一个人的事。
入喉的酒,呛出一股辛辣味儿,那味道只有喝的人晓得。
???斐冷喝了酒之后,稍事沐浴,更衣便要入眠。此时,一个人在门外,拍了两声门,也不等他应答,就径自走了进来。
听了那脚步声,斐冷从床上起来,唇畔逸出抹笑。「怎么了?才刚离开,现在就想我了?」
凤灵儿脸上微红。「才不是哩。是因为我的床叫人占去了,我才要来你这里窝的。」仗着夜能视物的本事,凤灵儿摸到斐冷床边。
斐冷讪笑道:「谁敢占你的床?」
「小青啊!」凤灵儿噘嘴。「她之前醉死在我床上,我……」她压低声音。「我现在可是凤公子,总不能和她睡一起吧。她若以为我对她怎么了,要我负责,我怎么办?反正你的床大,分我一丁点位子,也不打紧。我方才净过身了,不会弄脏你的床的。」
「这点--」斐冷顺势凑上她的颈肩,轻嗅她身上那股子清爽淡幽的香味。「我闻得出来的。」
他那半真半假的轻浮态度,弄得凤灵儿面上一躁。她使劲儿推开他,从怀里掏出暗闪光芒的小刀。「斐公子,小心些,我身上可是带刺的。」
斐冷微哂。「『凤公子』,这点『你』放心,我对『男子』没什么兴趣。」目光带着嘲弄的意味,盯向凤灵儿平坦的胸前。
凤灵儿头一直垂下,视线停在同一个地方。
她得承认,她的体态确实不如姬红丰腴,也不似索罗桦玲珑,不过……那又怎么样?
凤灵儿抬头挺胸,单手插在腰上,螓首傲倾。「看来,这可能是咱们唯一共通的地方了--我对男人也没什么兴趣的,哼!」睨着斐冷,轻蔑地从鼻子喷气。
斐冷莞尔。「那相信我们今晚,必定可以相安无事。」他拉开棉被,窝缩在最里头,腾出一片空位给凤灵儿。
凤灵儿有点犹疑地看了他一眼,斐冷亦没说话,只是带着嘲弄的意味,睇看着她。凤灵儿撇唇,扯脱下鞋子,一溜烟似地窜进棉被里,死紧地闭上眼睛。
斐冷嘴角脱逸出一抹单纯的笑。
「喂!斐冷。」凤灵儿侧转身子,张眼观他。「师姐说在床上和男人说的话,男人都会听的,那是真的还是假的?」斐冷失笑。「姬红和你说这个?」
凤灵儿瞪他。「你和我说是真的还是假的嘛!要是假的,我就不花力气和你说了。」
斐冷笑得有些古怪。「我说,你往后别待在姬红身边,早晚给她教坏的。」
凤灵儿鼓腮,重复一次。「我问,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得看情形。」斐冷俯身,醇厚的低语,在凤灵儿耳畔倾诉。
凤灵儿桃腮羞红,水灵灵地睁盼着他。
凝着她,斐冷有一时片刻的闪神,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发丝,嘎声道:「小灵儿……」
有一瞬,凤灵儿迷醉在他的凝望中,不过她没忘了自己本来要做的事情。
「斐冷--」嫣红的唇角,贼滑出笑意。「你着了我的道了。」
她探手,迅速地点了斐冷的穴道。
斐冷身子顿僵。他从没想过会遭人暗算。
凤灵儿推开他,坐了起来,得意地拍手。「师姐说的话,实在是有道理的。她说男人在床上都没什么防备能力的。」斐冷躺在床上,周身无法移动,只有那双眸子,漠然地投向凤灵儿。
他不怪凤灵儿暗算他,让他心悸的是,眼下四面是敌,而他在凤灵儿面前,竟毫无防备。
「别这么看我。」凤灵儿与他对望。「我只不过是要你好好听我说话。」
斐冷淡转目光,暗自运动真气,冲开被封锁的穴道。
凤灵儿把头掉转到斐冷面前。「别不高兴啦,我一会儿就解开你的穴道了。我这趟再踅回来,只是要说几句话的,我怕你不认真听,只好先使计点了你的穴。你仔细听喔--」
斐冷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眨眨眼睛。
凤灵儿挨到斐冷耳边,小声说道:「我想了想,那个封不平,应该是个杀手。如果说相国不晓得这人是杀手,还把他留在身边的话,那相国的头脑可就有问题了,你投靠在他身边,不会有好处的。万一,相国知道那人是杀手,还把他留在身边,问题可就更大了,要是他养的杀手,还不只一个的话,事情怕会大到不可收拾,你自己要三思啊!」
斐冷并无反应,只是闭上眼帘。
合上了眼,凤灵儿便无从得知,他心里头突涌的那阵感动。
凤灵儿轻喟。「算了,听不听随你。这么说了,你都听不进去,那就当是我枉费心机吧!」
她扳过斐冷的身子,手指悬提着。「再和你说一件事--之前,我在将军府那附近遇到过一个黑衣人,我怀疑他就是封不平,说不定,他和楚绫嫣有什么关系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越扯越复杂了,你自己得小心些,知道么?」看斐冷连眼睛都不张开,她叹了口气,手指贯注真气,正要朝斐冷胸前一点,手指却突然被抓住。「啊……」
她不晓得斐冷早就暗自冲开被封住的穴道。
斐冷出其不意地握住凤灵儿。「你自己才该小心。」转了个势,把她钳在宽阔的怀中,邪邪地一笑。「姬红没有告诉过你女人在床上,也是没有防备的吗?」
凤灵儿试图挣开他。「你卑鄙,是你在我旁边,我才没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