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有片刻安宁，家暂时是回不去了!叹口气，仰首干尽杯中冰凉烈酒。
好累、好困、好衰啊!
跨下高脚椅，往洗手间迈开脚步，洗把脸吧!他真的快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三章
PUB的员工用餐区内，蓝伊澄和雷小芹这两个姊妹淘特地把用餐时间凑在一起，方便边吃边聊天。
俨然成为全能救火大队的蓝伊澄，因为工作表现认真，现在三天两头便来代班，到最后还获得老板雷智豪——也就是雷小芹的大哥——所付与的特权，随时想来兼差就可以来。
明白自己老是蓬头垢面窝在家里画画，不然就是是做家事，仿佛与世隔绝似的，难怪会引起家人朋友的担心，怕她愈来愈自闭，所以，她也索性利用这个机会，偶尔出来接触人群。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雷小芹在这儿做会计，有她作伴，她的胆子也大多了。
像现在，有些心事和女孩间的悄悄话，就可以趁机会和好友说说。
“小芹，你到底有没有看见他啦?”手捧着一碗稀饭，蓝伊澄还频频回首探望，好几次险些倾斜溢出。
“有啦!穿着黑色T恤，高高瘦瘦，帅得很性格的那个嘛!”小芹及时抢救她的稀饭，彼此认识了十年，头一次见内向的蓝伊澄为一个陌生男子失神。
看来，红鸾星蠢蠢欲动喽!
“上次就是他替我解围的耶!我正想谢他时，他就走了……”说着，依稀又感到那时的怅然。
“那还不简单，你待会儿出去，就叫两样小菜招待他，一来可以表达谢意，二来嘛，还可以借机认识他呀!”转动着灵活的眼珠子，雷小芹替好友出主意。
“主动搭讪?”怯懦的蓝伊澄瞠大了眼，仿佛雷小芹说的行为有多惊世骇俗。“不不不，我不敢……”她忙不迭摇头，低声嗫嚅。
她没忘记几天前，被“摸神仔”附身似地主动奉上热茶，却只见他淡漠一瞥的丢人窘境。她这辈子也许就大胆那么一次，压根儿没想过再试一次……
“不敢？！不敢就不要再像蜜蜂似的在我耳边嗡嗡叫。”
个性直率的雷小芹白眼一翻啐道，始终想不清为什么个性南辕北辙的两人能成为“麻吉”!
每次都用这种威胁的方法来抗衡她的内向性格!蓝伊澄瘪起嘴，委屈地望了好友半晌，见她埋头呼噜噜地扒着稀饭，摆明不想再搭理，她沮丧地回头望向坐在吧台的那名男子……
咦?!不见了!才这么一转眼，他人就不见了!
蓝伊澄慌张地四处张望，找寻着那道劲瘦的身影，整个PUB内都被她环视一遍后，她失望地瞅着那个空了的座位，只有一瓶喝得剩下三分之一的威士忌和一只见底的酒杯……
这下可好，就算她敢了，也没机会了啦!呜……
“他走了啦!”心情瞬间荡进谷底，她闷声说。
“哈!什么叫机会不等人，知道了吧?给你个教训，下次看你还敢不敢再优柔寡断、畏畏缩缩!”
夹了块菜脯蛋象征安抚意味地丢进蓝伊澄的碗里，雷小芹凉凉的口吻听来有些兴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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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让失落的情绪影响自己太久，吃完消夜的蓝伊澄投入忙碌的工作后，便很快地忘了这一段插曲。
今天不是假日，PUB的生意差了许多，原本三点打烊，客人却都在一点左右走光，服务人员逐一做着整理清洁的工作；大约两点，爽朗的雷小芹便电话请示老板——她的哥哥雷智豪——在得到他的特赦后，大伙都兴高采烈地提早下班去，只剩下还在做帐务结算的雷小芹，以及和她作伴的蓝伊澄。
刚才电话中，雷智豪说他和几名友人将结束正在进行的聚会，买些好料美味转移阵地到店里续摊，因此要她们在店里等侯，顺便邀请她们加入。
趴在柜台上，蓝伊澄百无聊赖地俯瞅着雷小芹，她按打计算机的打打声响着，在偌大的空间里听来格外清晰。
对她胶着的视线感到不自在，雷小芹在段落中停顿，抬头挑眉和她互瞅，蓝伊澄对她眯眯一笑，没有改变姿势的打算。
“你……没事可做了吗?”雷小芹望了眼空荡荡的场内。
“都做完了啊!”蓝伊澄迳自欣赏着很有个性美的雷小芹。
“那你可以想办法找事情做啊，放点音乐听，还是去把酒谱拿出来，试着调杯鸡尾酒，我不介意当你的白老鼠。”她挥挥手打发。
蓝伊澄噙着微笑摇摇头，不想!
“啊!对了!”灵光乍现，雷小芹原本有些疲倦的眸子倏地一亮。“唱歌!我好久好久没有听到你完美的歌声了!”从椅子弹了起来，握住蓝伊澄的双肩，满脸希冀的光采。
被她突然跳起来的动作吓得向后仰，蓝伊澄忙定住自己向外飞窜的魂魄。
“赫!你明知我胆子比老鼠大不到哪儿去，还这么吓唬我!”抚抚胸口，嗔瞪她一眼埋怨。
“好不好嘛!每次约你去KTV你都不肯，我好怀念你的歌声喔!”雷小芹为了达到听蓝伊澄唱歌的目的，破例撒娇，猛摇晃着她。
蓝伊澄的好歌喉没有几个人知道，说不定连蓝妹妹也不清楚，要不是她们认识了十年，而且用心和她“搏感情”，恐怕也不会知道蓝伊澄拥有一副令人倾羡的好嗓子。
“你知道我不敢在别人面前唱歌嘛!”骨头差点被摇散，蓝伊澄忙制止。
她不是不爱唱，只是生性害羞，有人在场，就唱不出来。而至于当初雷小芹是怎么让她突破心理障碍，唱歌给她听的，年代有些久远，已记忆模糊。
“现在不正好没有别人啊!快快快，一首就好，唱给我听，你要唱哪首?就那些你听到已经发霉的歌好了，这里恰巧有那几首歌的伴唱版哦!”说着，雷小芹行动力十足地找出了带子，放进机器中播放。
她口中发霉的歌也就是蓝祖宁列为恶梦的那片CD，身为蓝伊澄的知己，她当然对她的喜好了若指掌。
不容置喙，蓝伊澄措手不及地被雷小芹连拖带拉地逼上舞台，手中也被塞进了一支麦克风。
“好好唱哦!我可是你最忠实的听众唷!”踅回台下，退了几步找个最好的欣赏角度立在一旁，雷小芹给她支持和鼓励。
呵!对付内向的蓝伊澄她最有一套了!强势点、不让她有犹豫的机会，然后再给她灌点勇气，就是她的不二法门。
熟悉钟爱的旋律有着令她镇定的神奇效果，看着台下的好友，一股信任让她心安地缓缓放松……
蓝伊澄畏怯的神情渐渐褪去，闭起眼，两手握着麦克风，凭着几乎深刻在脑中的歌词记忆，她专注地在那旋律中开口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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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惊醒，眼前陌生的景象令滕煜惶惑地张望四周——
见鬼了!他居然累到在厕所里的马桶上睡着？！
不敢置信地赶紧起身，推门而出，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他现在的窘态，否则不被笑掉大牙才怪!
看看时间，凌晨两点多，没想到他这一睡竟睡了三个小时之久，可见他这几天累积了多少压力和疲累!
幸好这时候醒来，倘若店家关门，那他岂不是要待到明天开始营业才能离开?
摇头嗤笑了声，来到洗手台前扭开水龙头，滕煜双手掬水，冰凉的液体冲走了他残余的恍惚。
就在此时，耳边响起隐约约的音乐声，不消五秒，滕煜便知那是自己的作品，下意识顿了顿，发觉哗啦水声影响了他的听觉，忙关起水，仔细聆听。
这首歌好久没听到了，在淘汰速度如此快的流行音乐中，都快被遗忘了，就如同他这个曾经红极一时的词曲创作者、唱片制作人……
难得在PUB里再次听见，一丝欣喜滑过心头，接下来传的来歌声又再教他一顿——
不是播放CD?!这间PUB何时改成卡拉OK的型态了？
再听，惊为天人地发现远比原唱人还要好，不假思索地，滕煜双脚已自有意识地迈开步伐，往声音来源寻去。
映入眼帘的PUB是出乎意料的空荡荡一片，无暇顾及其它，滕煜从洗手间出来的这个角度，先看见了站在台下、显然在欣赏此歌声的女子；对方在下一秒发现了他，在她惊讶的眼神中，滕煜和善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移动脚步，站在距离对方约莫三步的地方，与她一同欣赏台上闭眼唱得忘我的人儿。
虽不知这个客人打哪儿冒出来的，然而雷小芹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对蓝伊澄歌声赞赏的讯息，再加上认出了他就是蓝伊澄口中替她解围的人，因此在听歌的此时，她并没有打算多问。
两人静静地望着台上因专注歌唱而散发出迷人光采的蓝伊澄，为她完美的歌喉如痴如醉。
这首歌经过她的诠释仿佛有了新生命，比唱红了这歌的歌手还更能打动人心，做了这么久的音乐，滕煜第一次碰上一副宛如天籁的完美嗓子，他的心充斥着如获至宝的激动。
他最近的那几首作品，若是能请她来帮忙诠释，那寄出的DEMO说不定会让唱片公司或大牌歌手惊艳，成为主打歌曲!更或者直接要她主唱……那他想翻身，就指日可待了!
全副心神皆随着她歌声的高低起伏而撼动，台下的他们忘情地听，台上的蓝伊澄也忘情地唱……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蓝伊澄腼腆地睁开眼——
一群人映入眼帘!
除了雷小芹，居然还有六、七个大男人，——前两分钟，呼朋唤友来续摊的雷智豪已抵达PUB。
她的脑袋在错愕中一片空白，盛满了惊恐的清澈水眸一一扫视在场所有人后更是一惊，她认出其中一个，竟就是那个让她莫名在意的男人!
大伙儿顿时大眼瞪小眼，三秒过去，雷智豪拍手的声响打破陷入诡谲的沉默，大家回神后，不由得响起赞赏的掌声。
这么一来，蓝伊澄更羞得想钻进地洞里去了!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家，还看见雷小芹尴尬地笑了笑，她也没料到有这么多突发状况咩!
滕煜趋上前去，积极地想表明身分，欲请蓝伊澄演唱他的作品。
谁知，他长脚一抬，蓝伊澄便仓皇地狂奔下台，不理会任何人的叫唤，经过柜台随手捉起台面上的包包，活像后头有恶鬼追赶似地一路跑出PUB!
众人皆一阵愕然，不明所以地目目相觑。
“呃……她害羞。”须臾，雷小芹尴尬地开口解说。
要死了!无端冒出这么多观众，她准被澄澄怪到臭头!
闻言，大伙才了然地哄笑出声，各自张罗着座位和待会儿要吃的食物。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提早打烊了。”抬眼看向身旁张口欲言的男人，雷小芹客气有礼地说。
“请问，刚才那位小姐……”回过神，自知错失了追上她的良机，滕煜忙开口询问，但又觉得不知该从何问起，遂改个方式：“这是我的名片。”
他掏出皮夹，取出一张有录音室名称和自己姓名的名片。
“我很欣赏刚才那位小姐的歌喉，能不能请你把她的联络方式告诉我?”待雷小芹看了眼后，滕煜积极地解释道。
雷小芹彻头彻尾、迅速确实地将滕煜打量一遍，灵敏地嗅出他音乐人的专属气息，也从他的眼神分辨出他不像是以星探当幌子，行诱骗之实的恶劣份子。
“我会把你的名片转交给她，至于联不联络的决定权，我想，应该交给她才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基于尊重和保护好友的责任，没有经过澄澄的同意，她可不能随意透露。
“当然，请你一定一定要把名片交给她!谢谢。”
滕煜积极地握住她的手强调央求，有股挖掘到宝藏的兴奋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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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小芹隔天上班前就先到蓝伊澄的家中亲自登门谢罪，虽然让蓝伊澄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唱不是什么过错，但既然她忌讳，那她这个始作俑者就难辞其咎。
认个错、撒个娇没啥大不了，朋友长久交往之道，包容、认错这些都是诀窍。何况，她知道善良的蓝伊澄不可能生她的气，只是，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喜欢这个朋友，就要灭绝疙瘩生存的机会。
毫无意外的，蓝伊澄昨晚突然跑走，并不是因为生气，纯粹是觉得害臊、不知所措罢了。
也因如此，为了避免见到雷智豪那些人会有难为情的窘境，羞赧的蓝伊澄决定短期内暂停去兼差。
雷小芹临走前将滕煜的名片转交给她，也大略叙述了滕煜的来意。送走了她后，蓝伊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名片注视，为此思索了好一会儿。
原来他叫滕煜，这名字有些耳熟，虽然知道他和制作音乐有关，但她从不去花精神记这些，所以一时想不起这印象从何而来。
不过，这目前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想找她唱歌?
她是喜欢音乐，也对唱歌很有兴趣没错，可是，当歌星?
呵!简直是异想天开!
进入演艺圈，歌声绝不是唯一重点，还得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条件。她一没美貌，二又内向到不敢曝露在大庭广众的注目下，三没强烈表演欲，四没强烈企图心，五没……总而言之，哪会是当歌星的料?
算了吧!“卡早困、卡有眠”!她毅然决然把名片收了起来，不打算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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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满心期待着会等到蓝伊澄来电的滕煜注定失望了!
他望呀望、等呀等，每当家中电话铃声响，便急如星火地飞奔而至，唯恐漏接了可能是蓝伊澄的来电。
只可惜，每次总是乘兴接起电话，败兴地收线。
这样两极的心情，持续了三天，滕煜虽不愿放弃，也不再望穿秋水，没开始那么雀跃了。
目前以滕煜女友自居的温凯娣出国进行一连串的广告拍摄工作，虽然滕煜每天还是会接到她催促提醒他记得去请丁立文来评鉴她歌喉的电话，但也总算重获一个安静的生活环境。
不用被魔音穿脑、不用被缠在床上下不了床，温凯娣的如火热情成了滕煜的梦魇。突然从水深火热中跳脱出来的他，才知安宁自由是多么幸福的滋味。
像此刻，一个人在唱片行里挑选CD，这份悠闲也是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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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动笔画画工作之前，蓝伊澄习惯性地要先放音乐。
电脑里拨放音乐的D槽被妹妹动过，且没物归原位，蓝伊澄皱了下眉，从架子上找到了心爱CD的踪迹，拿下来打开取出。
就在替换CD的动作间，她突然手抽筋，不小心将其中一片掉在地上，心一急，反射性地移动座下的活动椅欲拾起，结果好死不死地从上头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