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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恋 page 7 作者:元玥

  她软沉的心,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断情为她放弃的实在太多了!

  如果她看得到断情的话,她会见到他那眼角泛着的光。

  够了!对断情来讲,一切都够了。一腔热血涌上,纵然支离破碎,也将无怨无海,心甘情愿。红颜已是知己,夫复何求!

  呆住了!乔书文一时无法责语,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让人甘心化为一把剑的,世上真有这种感情吗?

  「我回府吧!」良久他才吐出这一句。

  「谢谢你曾救过我。」他笑了。「也谢谢你给了我很多意想不到的经验。」笑容依旧温柔,却难掩一丝遗憾。

  「不客气。」无欲报以笑容。「让我送你一程吧!你是为我离府,也该由我送你回去。」这算是对她的宿世情缘做一个交代,她心里这么想着,以为往后将可不必再为情爱动心烦恼了。

  ☆☆☆

  就在无欲骑马送乔书文回府的时候,乔府也来了一位访客。一名自称火道人的道士,来找乔岑,自愿为乔岑寻回爱子。火道人告诉乔岑,乔书文是受了妖孽的媚惑,才会离家出走的,而这妖孽不是别人,正是无欲!

  初时,乔岑自是不信,还让人把火道人狠狠地赶了出去。可他在家中不断回想着火道人的话,又想到无欲曾替一只狐狸说话--那天还把他弄得一阵青白的。

  仔细想想火道人的话,可能有几分真实性,他越想越是觉得不妥,又让人把火道人请回来。不过火道人真的动怒了,施展了点小法术,表明不愿回乔府的决心。乔岑这下可慌了,没想到自己竟得罪了半仙,只得又跪又叩地表明心迹,才把火道人请回来。火道人还再三表明,要不是以天下苍生为念,他是怎样也不肯回来的。

  就在火道人的吩咐之下,乔府在庭院之中摆设了祭台。这天不知为什么,明明还只是初夏,日头却扎亮得刺人眼,干热的空气,摸着都发烫,火道人的眼倒真像是着了火般,烟亮炽热。

  越接近乔府,无欲的心头就越不安稳,空气灼热得让她不安,断情也察觉到那样的不安,只有乔书文还陷溺在依恋不舍的离情中。

  就在大门几尺之外,无欲座下的马匹突地腾跃蹬起,不安地嘶鸣,无欲拍拍马头已示安抚,坐在无欲背后的乔书文终于察觉不对。

  咻的一道红光,迅速地击向无欲,她一个后翻,把乔书文拉下马来,顺势后转,乔书文滚落在旁,她则一手着地。霎时马匹掠走,创光从无欲身后暴射而出,一道红影来势迅猛,向空中拋撒出一张细密火亮的网,直直地罩住断情,红影飞身欲接住落下的网,无欲发出一道蓝色的光,阻止红影,再一腾身飞起揪住网的一头,嘶的一声,细白的手烙出一道焦黑,无欲本能的抽出手,却见红影也深手抓住网,牙一咬,死命地揪住网绳。

  「无欲快放手,你会受伤的!」断情在网中大喊。「火狐!住手!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无欲这才看清楚与她交手的红影,是个艳丽无双的女子,女子朗声。「我要和她一较长短,谁强谁就把你抢来。」

  断情怒道:「你疯了!」

  无欲沉声。「火狐?你抢他做什么?」不明白断情和她是什么关系。

  火狐对着断情笑道:「你别生气,我困住你是不让你帮那个女人。我要救你脱离她的控制,你总不能当一辈子的剑吧!」

  无欲皱眉。「我和断情相处得极好,哪来我控制他的说法?况且他要当一把剑,或一只狐,是我和他的事,不劳你操心吧!」火狐喜欢断情吗?无欲心中问道,这才惊觉对断情的过往,一片空白。

  火狐冷哼:「要不是你用前世的感情缠住他……」

  断情急道:「闭嘴!」剑光冷然寒冽。

  前世的感情……无欲的手一顿。

  火狐立刻在手上加了力道。「哼!你别白费心机了,你是抢不过我的。这次是上天助我,天时地利都对我有利,我非把冷狐带走不可。」

  「哦?」无欲嘴角略扬,手上透出蓝色的光。「你是占了天时地利,可不等于占了便宜。」在她的法力催发之下,火红的网绳竟泛出冷光,不过她的额上也细细密密的发了汗。

  断情心一疼。「无欲你放手吧!凭这破网是缠不住我的。」

  火狐冷笑一声。「哼!心疼她了?就算你心疼她,也是绝对逃离不了这张『赤炎网』的,这网正是玄冰剑的克星,你的灵力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是吗?」冷狐凝聚其气,周身发出一圈圈寒白的冷光,寒光越扩大,「赤炎网」就越炽热,无欲催发内力和冷狐的真气相互呼应,火狐也不甘示弱,施展法力,「赤炎网」帏亮着熊熊火焰。

  半空中,燃烧着夺目眩神的火光,寒光却一层层的卷里着火焰,两团光芒交叠嘶嘶地发出撼人的声响,激起一阵阵的烟雾,随着战况的剧烈,烟雾缠卷成圆形,掀起巨大的旋风。

  霎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朗朗于坤瞬间黯淡下来,天残日蚀,鬼哭神位,整个扭曲的空间,突然卷出一个新的缺口,砰的一声,雷霆震怒,「赤炎网」飞散成火光点点,断情立刻被强大的漩涡里卷,就在同时无欲抓住了剑把,一并被吸纳进入漩涡中,漩涡迅速关闭,云雾尽散。

  静下来了!突然之间,所有的东西都静下来了。转瞬间,穹空依旧湛蓝,清澄的让人怀疑刚才的乌天蔽日风起云涌,全是错觉幻象,火狐愣住,随即隐身消失,若不是地上的树木仍是东倒西歪,乔书文真要以为自己是作了一场噩梦,如果真是一场梦的话,无欲和她的剑是被卷入梦的尽头吗?

  ☆☆☆

  无欲只觉得身体像是被烧的般的痛苦,体内的真气和一股强大的气流不断的摩擦着,两股力量相激,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吐出,突然间那股气流消失,她像是从云雾上坠下般直直坠落,幸好在晕死前还让她着了地。

  「断……情……」她强打起精神,张望着四周。

  一把剑横躺在地上,细细密密的裂着痕,她的心一痛,撑着身子爬了过去,握住剑把,想把剑立起来,啪的一下,剑身飞散片片冷光。「断情!」无欲大喊,眼睛咸湿温热。

  幻化而出的是一个雪白的身影,真实的把她拦抱在怀,扑鼻的气息,温暖而熟悉。「无欲……」

  这个人会是断情吗?眼前的男子伟岸英挺,逸着银白柔亮的长发。

  她原以为他该有几分的刁顽浮猾,几分的轻狂潇洒,可为什么那深邃的瞳眸却是让人酸沉的温柔和伤悲?

  她不自觉地将手探到他的脸上,浑然不觉自己眼角的两道湿滑。

  那样的眼神好熟悉,她应该是见过的,她也曾见过一双沉厚哀绝的眼。

  可……那是什么时候呢?她的神思开始飘远而不真切了!

  深邃的眼眸承载着她的魂梦,悠悠晃晃地穿过时间长河,飘飘荡荡地越过生死边界,牵往千年前一个缥缈的时代,隔世的爱恋便是自此开始,前世的影像从模糊中逐渐交叠而出……她的眼轻闭。手无力地滑落了,摊开的掌心兀自留下一道烙伤的痕。

  第五章

  大唐盛世,暮春三月,正是尚书省举行省试的时节。

  长安城内、天子脚下,云聚了来自四面,求取功名的读书人。十年苦读,但盼一举成名天下闻,只求鲤跃龙门身价倍增。

  奈何放榜后,少家欢乐多家愁。功名难求,终究是志得意满者少,抑郁寡欢者多。多少人意气风发而来,意志消沉而去。

  岳瑁便是落第中的一人。他向来自负奇才,却是名落孙山。既然没有考上,只得收拾衣物退回家乡。谁知半途之中,忽地生了场重病,盘缠用尽,还叫旅店给赶了出去。

  听说「翠峰山」上有些道观佛寺的,他只得撑着身子,前往「翠峰山」试试运气。可他从日正当中,走到夜幕沉沉,耳未闻暮鼓晨钟之音,目不见香烟缭绕之状,四周尽是片黑鸦鸦的森林。

  又倦又疲,又饿又冷,他是再也走不动了!头鼓胀而昏沉,四肢僵直,干燥的唇不住抖颤,一张俊胜早因寒冷而失去血色,砰的一声,便厥了过去。

  倒下来的那一刻,他不住地告诉自己绝不能死。他不甘心就这样客死异乡。还有未完成的心愿……他还没金榜题名……还没扬眉吐气呢!他回想着一个个瞧不起他的嘴脸,他不能死的……他立过誓……要把这群猪踩在脚下的……还有那势利的店小二……他要活下去……要那个店小二跪着和……他说对不起……她不要死!

  他在心底呼喊着,身体却没给予温暖的响应,体温不住地下降,四肢更加冷沉,不甘死去的灵魂已渐被寒意冻僵,不省人事。

  是上天怜悯地吗?他不知道!可即将冻死的魂魄,却逐渐轻暖--虽然还恍惚无力。他努力的冲出一层层的黑暗,蓦地睁开了眼,眼睛还没回神,便听到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你醒了!」

  有人递了一个碗,隐隐的药香溢着温热,他接过碗来,手还有些无力。「谢谢!」他抬头想看看恩人的样子。

  砰的一声!碗整个滑落摔成碎片,微弱的笑容僵在脸上竟成了嘲弄。

  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映人眼帘的竟是一片的黑焦。

  焦黑移动着。「别担心,我不是鬼,你也没死。」温润的声音极是好听。

  眼睛终于对好了焦距--是一名姑娘,五官还算清秀,左脸颊却一片焦黑的股记。一张脸像是莫名地被下了恶毒的诅咒。

  「对不起……」他想化解尴尬。

  女子竟然笑了,胎记被往上挪抬。「你算勇敢的了!上次被我救起的书生,见了我,又晕了过去。」她递给他一条布。「把自己身上擦干吧!」

  岳瑁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为什么这个姑娘会说--「你算勇敢的了!上次被我救起的书生,见了我又晕了过去」,她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好象她说的是别人的事,而且是件有趣的事!

  他看错了吗?那姑娘好象笑了?!

  一条布塞在自己的手中。「先把自己身上擦干吧!」口气仍是不温不火。

  这才惊觉自己一身的湿,怕是刚才被药泼洒的,慌乱的擦着身子,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飘向这名姑娘。

  姑娘优雅地蹲下身来,一片片地拉起散落在地上的碗。她穿了件普通的青碧色的衣裳,头发简单的盘了一个髻,身材略微清瘦。

  她轻叹:「可惜了这碗药。」轻抬螓首,一剪秋水,似水荡漾。

  岳瑁一惊,这才看清楚,女子相貌虽是普通,却有一双皖皖美目。乌亮的瞳眸,黑白分明,澄澈如水,温润如玉。那双眼睛,没有勾人的媚,没有惹人的怜,却是干净清爽,舒服宜人的,眼波流转,漾开的是春水的温柔。

  为什么她的眼神既温柔又安详?

  他不懂--是不是,老天爷在她睑上开了玩笑之后,又发现这个玩笑实在太过残酷,才采了对星子给她的吗?因为是春夜的星子,才这样温柔吗?

  「公子,您该不是被我的样子给吓傻了吧?!」对上那双睁大的眼,她心理并没有太多的起伏,她一直都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她的。

  眼前这名公子,气质儒雅,面如冠玉,五官端正。一对剑眉在儒雅的脸上,增添了傲然英挺的气度,一双星目,深邃有神,怕是要叫多少姑娘迷醉在那潭眼眸中。她……当然是不会迷醉在其中。

  她不再是豆寇少女,也过了作梦的年纪。不!该说她从未有过情窦初开的情怀。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是张绝世的容颜,会不会在众人的追求中,动了凡俗之心。可她是长成这样,而且向来心如止水、平静无波。她不知情爱为何,也不好奇情爱为何,她过的好好的,不是吗?

  眼前男子虽是英伟俊秀,也一样不让她心动。她只觉得这男子正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才会受到这么大的震惊的。

  她轻笑。「你昏睡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醒来,我就不再留在这儿吓你了,你好好休息吧!晚一些我熬好药再给你端来。」她说得真心诚意,倒是真的不愿吓到他才离开的。

  她俐落地收拾好东西,轻点着头,转身离去,走得有些快,至少对岳瑁来说,这姑娘走得太快了。虽然他已醒来,可头还昏昏沉沉的,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姑娘到底是谁?

  只这么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让他迷惑不已了。

  是他在作梦吗?可为什么溢出的药香这么真切呢?

  头好痛,他不由自主又晕了过去。

  ☆☆☆

  岳瑁昏昏沉沉,时睡时醒的过了好几天。每每他醒车时,床边已经摆好了温热的菜饭和汤药了,鲜少有机会让他碰到那姑娘,往往他所看到的,只是一张字迹娟秀的字条,上头简单的写着四个字「一切自理!」

  面对快让他握破的字条,他不禁有些优格。

  那天明明就让她的胎记给吓到的,可那双美目却也同样真实地震动他,怎么可能有张睑同时出现极丑和极至美呢?记记中,女子的态度怡然自若,动作轻盈优雅,根本不像是受到咒诅一般。

  是他看错了吗?时间越久,他就越怀疑那胎记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环顾四周,简陋干净的房间陈设着好几排的书,淡淡地混着书香和药香,周围的气息,是温暖宜人的,他好喜欢这味道的。这味道教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舒服和平和,就像她那双眼一样。

  没有察觉到自己略微上扬的嘴角,他一径地溺在自己的思绪中。尽管这几天,身体依然疲累,心中却是难得的闲适和自在。这房间没有熏燃什么特别的香料,可就有股子味道让人松弛安心。

  药草的香味越来越浓,他起身,想看看那位姑娘是不是在熬药,他还没好好谢谢她……也还没仔细看过她呢?想确定那胎记是不是他的错觉。

  起身有些急,软弱无力的双脚,才走了两步便瘫跌。

  「啊!」脚痛得厉害。

  「怎么了?」少女迅速的从外进来,盘好的发髻有些松滑,脸上有几抹黑,想是刚才生火时弄上去的。左脸的胎记,清楚得有些残酷。

  正午时分的阳光,丝毫不留情面地照着姑娘脸上的胎记,一片焦黑蹑咬住清秀的脸庞,死也不肯放手,还隐隐浮肿,既吓人又嚅心。

  即使已经看过那胎记,他还是有些受惊,回过神后才察觉自己的狼狈--跌落在地,加上一副惊愕的呆状,他的脸不觉有几分红。

  「你没事吧?」她搀扶起他,对上他的是那半边清秀的脸颊,明眸似水,细长的睫毛低垂。她的肤色不算特别白皙,肤质却是光洁无瑕,细细发着汗,微微透着红,隐隐溢着少女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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