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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石问晴 page 1 作者:元雅

  楔子

  千峰错落、巍峨浑雄的万丈山群,深逾千丈的深壑幽谷,奇巧天成峰林地貌,令人向往;由于太过险峻、终年漫有瘴气,又有条湍急河川环绕于外,因此它的美,鲜少有人敢以性命相搏以求窥之。

  却无人晓得,在随日万变的云海中,隐匿了座令世人争相寻访的山谷。

  在深不见底且藏有万册古籍的书洞里,有两位小女娃捧书研究书中的道理。

  无论内容有多么艰深,她们与生俱来的能力能轻易融会贯通,可预测的是她们的未来将在自己的领域创出一片天地。

  这时,两名头发半白的长者来到她们面前,唤走自己今生唯一所收的徒儿,往各自的书房前去。

  “师父,您带冬晴来您的书房有什么事吗?”年纪未满十岁的小女娃好奇问。

  龙师父疼爱地抚抚她的发,“冬晴不小了吧?”

  “人家快十岁了。”女儿家软语软调,甜腻好听。

  “日子过得真快,当年拾起你时你还是个小婴儿,如今都快变为小姑娘了。”

  龙师父由书架上取下一只青色匣盒,盒上系有一条红锦绳,他恋恋不舍地抚了抚平滑的青色盒身后,慎重交至她手上。

  龙冬晴捧着它,不明白师父表情为何百感交集?

  “在我们出谷前,师父将这个重责大任交给你了,倘若有一天,朝庭有人需要你开一只乌色铁盒,你必须拿着这里头的钥匙去帮忙并解开一道谜题。”

  “我最爱解谜题了,答对有无奖品可拿啊?”冬晴笑容可掬天真地问。

  “没有。”龙师父低下身,眼带担忧看着他唯一仅收的徒儿,“这匣盒在这山谷沉寂过半百年,如今交给你,你就有责担起百器手最重的责任。”

  他担心“百器手”称号会毁在这位好玩、好动的孩子手上。

  当年真不该心软,收女娃为徒的。

  看着师父沉重的神情,她不解地伸出柔柔小手抚平他载满烦愁的浓眉。

  “我明白我的职责,师父,您别担心。”师父就像她的爹,她不要亲人难过。

  他怜爱地拍拍她的秀颊,目光瞥向她双手上的青色匣盒时瞳光一沉。

  已过五十多个年头,不用几年的光阴青匣势必要重现于世,那时侯将是冬晴大好春光,而他的小徒儿有能力完成这项无法预期结果的重任吗?

  然而他的身体状况已不如前,唯有托付这仅收的徒儿。

  “你得答应师父成为一名良匠,成为最有用的百器手。”

  “好。”

  简单回应,冬晴就此扛起今生最重要的责任,以百器手为名,守着一把以青色匣盒收藏的钥匙,称作——青匣封凤。

  第一章

  殿春的晴空,清爽宜人,芍药盛开香气飘散,青草柔花随风摇曳生姿,微凉午后是偷懒休歇的好时机。

  石府是京城名望世家,在两任主爷有效的经营下,财富如聚宝盆般加速累积,而宅第建得出奇的大,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建筑融合江南园林风格,间接说明石家人优雅的文人品味。

  右旁厅是办事厅,小厮及帐士们忙进忙出,石老爷泰然自若的指挥众人办事。

  然而孩童由远而近的欢笑声,吸引正在清扫忙事的仆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转首循看声音来源。

  “龙冬晴,你……别跑!”一名少年紧追逐前方那位年纪略小的女孩。

  身着紫色衣裳的小女孩,像只翩翩彩蝶跑遍花园,跑过回廊、穿过拱门,跳起来、转过身扬扬手上的战利品——一只鞋子。

  “要是能追到我,鞋子就还你。”说完,娇憨的小脸恶意扮了个鬼脸,快乐的拔腿就跑。

  士可杀,不可辱。

  少年见女孩行径太过嚣张,干脆脱下另一只鞋拿在手里,在众人张目结舌下,赤脚紧追笑容灿烂的女孩。

  仆奴们见状大多无力摇头而笑,自龙小姐住进石府的这一年多来,个性温尔的大少爷常被她激得大发雷霆,但孩子斗气往往过一、两天后又相安无事,这对小冤家为这忙碌的大宅添加些许的欢乐气氛。

  少年好不容易追到女孩,伸手揪住她的衣服,以免滑溜似泥鳅的她又溜跑。

  “臭石头,快放开我!”女孩奋力扭动身子,但无论她怎么动、手怎么挥就是摆脱不了颈后抓住衣服的手。

  少年听到不雅的称呼,俊秀的脸顿时气得像猪肝一样红。

  “你可以叫我石大哥、禾谦兄,或连名带姓叫我都行,就是不要给我乱取绰号,更不要叫我臭石头!”他火大地怒吼纠正。

  这丫头就是欠人管教。

  个性桀骛不驯的女孩,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

  “我就是要喊你臭石头、臭石头,不然喊烂石头也好。这绰号好听又好记,你该高兴才对。”她洋洋得意地笑道。

  “龙、冬、晴!”石禾谦气得头顶快冒出烟。

  “有何贵干,臭——石——头。”她恶意拉长字音,嘴角漾起奸奸的浅笑。

  他哪咽得下这口气,俐落扳正娇小的身子,怒发冲冠眯起眼,破口大骂,“没有女孩子像你这么不可爱,出言不逊、暴力待人,你长大后,有哪户人家要你,你怎么嫁人?”

  慧黠的眼眸转了转,流转顽皮的光芒,对他挤出甜美笑容,“若我嫁不出去,那就嫁给你。”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乱开玩笑。”石禾谦不将此话当真,倒是因她的童言童语而消怒,抢回她手上的鞋子。“我是你的大哥哥,你是我的好妹子,咱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改变的。”

  冬晴不服气他的说法,巧眉微拢、鼓起小脸。为何他那么笃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改变呢?

  穿妥两只鞋,见她若有所思站在原地,石禾谦返到她身旁,牵着她边走边道:“等会厨娘会送点心过来,我们一同去到旁厅候着吧?”

  “点心”两字,教她眼睛一亮。

  “有我爱吃的枣泥糕吗?”石府厨娘做的枣泥糕最好吃了。

  “有。只要你乖乖的,想吃多少我都叫人做给你吃。”这丫头只要有得吃就安静,为求耳根清静,她想要什么他们几乎是有求必应,真是宠坏她了。

  他们来到旁厅,仆人立即生起小炉的火、热了一壶水,让室温暖和点,厨娘随即端来糕饼。

  石禾谦递上一块枣泥糕,“来,你爱吃的。”

  冬晴满心欢喜的接过手,她最爱吃枣泥糕!

  石府的厨娘是总管吉叔的夫人,听说她娘家经营的铺子是京城里有名的糕饼店,嫁给吉叔后,有着好手艺的她顺理成章地成为厨娘为主子们制作点心。

  这时一名小男孩偷偷摸摸,悄然来到冬晴身后,手捂紧嘴巴,生怕窃笑声暴露自己的行踪。

  “冬晴!”

  突如其来一吼吓了她好大一跳,冬晴怒目竖眉转过头,嘴巴还咬着糕点。

  “嗓门大也不必大声喊人,什么事啦!”娇憨的小脸威怒十足地斜目瞪人。

  “你过几天就要回去,在这之前我有样好东西送你。”他笑容十分诡异,将手上的小竹篓给她,“你打开来看看,你会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嘿嘿,她一定会很惊喜的,最好能惊声尖叫增加看头。

  石禾谦瞧着笑得诡怪的弟弟,心想那礼物不太可能会是多好的东西。

  “阿德,把小竹篓收回去。”

  冬晴抱紧小竹篓,“那是阿德送我的,我、不、还、人!”礼物到手哪有让人收走的道理?

  石禾谦瞪紧弟弟,低声警告:“阿德,快想办法将东西收回来!”

  石顺德不安地搓手,“大哥,冬晴的固执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很难要得回来。”

  兄弟俩讨论如何取回那只小竹篓时,冬晴开心把玩刚到手的小礼物,不经意扳开紧盖的盖子。

  “不要开——”石顺德阻止,已经来不及。

  她眯眼朝盖口细瞧,数只通体乌黑的小虫爬出来,有几只甚至已急快地爬到她手臂上。

  看清是何种小虫后,娇憨圆润的小脸瞬间无一丝血色。

  刚出生的小蟑螂!

  “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两兄弟仅能捂耳避之,且大方取笑那位“手舞足蹈”的小姑娘。

  她最讨厌恶心难看的蟑螂,它们竟然还爬到她身上!

  兄弟俩笑得极为开心,冬晴苦脸猛跳;当她一个不注意,右脚拐到整个人往后倾并重重压在桌角,原本四平八稳的桌面立即翻覆,石家兄弟眼尖瞧见飞过来的糕点、热水迅速躲开,然而翻倒的小炉里那数块烧得红通通的火炭,却飞出打中石禾谦的左脸。

  “好痛!”

  ☆☆☆☆☆☆☆☆☆☆

  大夫来来去去,仆人端来好几次水进房,连向来忙碌的石伯伯都待在臭石头房里好久喔。

  冬晴躲在石禾谦房门外的柱子旁,心绪不安盯紧房门。

  “大少爷痛得昏睡好久,不晓得大夫的药有没有让他舒坦点?”

  “会的啦,你没听大夫说他换了种新药草,微麻的效果能减少痛感,我想少爷会好一点。”

  “但好了,那张脸将来会是他的遗憾。”

  “好好一个俊男儿,竟变成这样,唉!”

  两位老仆妇的谈话一字不漏传到冬晴的耳里,教她好生难过。

  臭石头伤得很重吗?

  他会受伤,阿德与她都有错,但阿德却承担所有责任,被石伯伯祭出家法打一顿后,现在还跪在石家祠堂前,都过了一天一夜,还不能起来。

  应该连她也罚,毕竟是她撞翻桌子的。

  石老爷终于步出房门,严肃的表情有着几分忧心。

  “冬晴。”他唤。

  “伯伯。”她乖巧来到石老爷面前,偷偷觑房内一眼,“他……人还好吧?”

  “谦儿的状况不太稳定。”他蹲低身,厚实的大掌怜爱地摸摸她的发,“谦儿受伤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大夫说多敷几次药就会好的。”

  “是吗?”若是如此,她的心头不安感也会稍减一点。

  石老爷笑了笑,“对了,再过两天你师父就要来接你回去;往后,你还会来看伯伯吗?”

  龙老哥将这丫头寄宿他家里,好让家中女眷教她一些姑娘家该会、该知道的事,如今两年之期将至,这与石家人投缘的孩子得回去,想必宅子里也会少了位姑娘笑闹的热闹气息。

  她猛力点点头,憨稚的小脸尽是认真。“我一定会来看伯伯、看大家的。”这里就像她第二个家,众人的亲切教她舍不得离开。

  难怪众人都说生女儿贴心,他要是有位像冬晴般的乖女儿那该多好。

  石老爷爱怜地抚抚她水嫩的颊,“跟伯伯到饭厅吃点东西好不好?”听下人说,这丫头两餐没吃了。

  “我吃不下。”她闷声道。此时就算华美锦食在她面前,她也没胃口。

  石老爷明白小姑娘心头所想,不厌其烦地柔声安慰,“谦儿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冬晴低垂小脸,摇摇头。

  石老爷不强人所难,示意一旁扫地的仆妇照料她,便离去处理搁置许久的公事。

  回廊上有数位管事在那儿候着,石伯伯走过去时他们团团包围住他,叽叽咕咕谈论着她不懂的事情。

  子承父业,臭石头以后是不是像他爹那样的忙呢?

  明天或后天她就要离开,在这之前,她想对他说说话。

  冬晴趁着打扫的仆妇与其他人闲聊之际,蹑手蹑脚推开房门,小小的身子隐入门缝,成功溜进石禾谦的睡房。

  温暖的房内,床榻上躺着个人;她手轻脚轻地来到床前,见干净白布裹上的伤口,眉宇间为那隐隐作痛的伤口拧眉,睡得极不安稳。

  她心眼涌起酸疼,泪光盈盈。好好一个人弄成这样,她……要负大半责任的。

  “臭石头,你是不是很痛啊?之前我亦曾被热铁烫着、被尖锐小刀割伤手指,所以我晓得你有多痛。阿德被罚跪在祠堂前还不能起来、伯母哭肿了眼、伯伯也为了你都放下公事不管,你好好喔,有关爱你的家人。”莹润水珠滑出她的眼眶,坠落石禾谦脸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害你变成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

  细小的忏悔声传至并未熟睡的伤者耳里,眼上、脸上微温的热感教他缓缓睁开眼,透过迷蒙的视线瞧见那位伏在床畔的小人儿。

  冬晴在哭!

  她抹抹泪,哽咽续道:“大家都说你没事,我不相信,我想你得过好一段时间才能痊愈的;明天或后天我就要回去,师父来信说过,我回谷后就得待好久、好久,不知何时才能再出谷,我想……我会很想很想你们的。”

  石禾谦闭眼假寐,听到她要离开的消息险些破功睁开眼。

  冬晴是位可爱娇美的女孩,古道热肠、乐天知命的个性有别于京城里的姑娘,她离去宅子里会冷清许多的。

  “你睡着必定听不到我的话,但我还是要说,因为不说就没机会了。”她取下颈上那条系了块小而薄银锁片的细链子,扳开他的手,将它交至他的掌心里,“臭石头,这块银锁片刻有我的生辰八字,是师父拾到我时就戴在我身上的,它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倘若你脸上的伤真的好不了,没姑娘家敢嫁你的话……”两只略冷的小手覆上那握有银锁片的手,她表情认真无比地道:“那我嫁给你。”

  那我嫁给你……

  石禾谦猛然惊醒,手不小心挥落桌上的杯子,应声即碎。

  刚才记得他刚才整理帐款累了眼睛酸,趴在桌上歇了会,便作这个梦。

  冬晴,龙冬晴。

  记忆能储存多久,他未认真的想过,可是这些年来躲在记忆深处那娇小可爱的身影,常常窜进他的梦境里。

  她离开大概有……六年了吧?

  六年,时间不算短,岁转流移间,改变许多事,成长、个性、家业,还有他的——脸。

  石禾谦起身,来到一旁的小桌前拿起铜镜,瞧见镜中的面容时,神情似哭似笑。

  那年的火炭,数小块落在他左半边脸造成严重的灼伤,事后似乎遭到感染,一连串的恶运几乎要他命归黄泉,又几度由鬼门关抢救回来。

  在补品的调养下,好不容易身子健壮了些,然而当大夫拆下敷药的净布,原本屏息期待的家人见到他伤后的面孔,爹面无表情、娘伤心掩面、弟弟的叹息,家人不同的表情教他伸手抚过左颊,在触碰那深浅不一的浅黑伤疤时,他激动得拿过铜镜一照,残酷的事实让他只想撞柱、一死了之。

  当时他才十七岁,哪能接受英俊无缺的相貌竟有如此大的改变!

  冲出房,听见端水丫鬟的惊声尖叫,看到修花剪草家丁错愕的表情,“天要亡我”的感觉笼罩着他,神情空洞地跌坐石梯上,心神受不了如此残忍的煎熬,他最后昏过去。

  爹娘担心家仆无心的惊吓会伤害到他,于是整理一栋小阁楼,派遣书僮小南子与他作伴、照料他生活作息;从今以后,采石楼是他独有的天地,双亲特别下令未经允许不准寻常人随意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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