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风见她坚定的眼神,微笑地点点头,伸手抚顺她柔滑的长发。
“认识你愈久,愈觉得你不像个郡主。”世上有多少人愿意舍弃荣华贵,游遍人间美景?
戏蝶却把他的意思给弄偏了,不悦地拍开他的手,“你是说我没气质,还是在我是名好玩的野姑娘?”
“我可什么都没说喔!”
“你语意上明明夹含这种意思。”她嘟起嘴。
他好笑地看着她。
这时,妙妙敲门而入。
“大人、郡主,夫人请您们至偏厅用晚膳。”
“伯母邀我一同用膳?”
妙妙找了把梳子来到主子面前,“夫人还在等您呢,麻烦郡主转过身,妙妙帮您把发梳好。”
据她这几日所见,原家所有人对郡主好极了,尤其盼媳妇盼了仿佛千年之久的原夫人,简直将郡主当女儿在疼。
妙妙帮主子将长发简单梳整,取来挂在屏风上的嫩红披风为戏蝶披妥,正要扶她起身时,原振风支开她。
“我来。”
主仆两人不解地看着他。
原振风一把抱起戏蝶,吓得她赶紧环抱他的颈子,生怕不小心跌下来。
“大人,我扶郡主就行了。”妙妙也被他突如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虽说太后已将郡主赐婚于他,但还未举行婚礼,原大人这番举动怕会招人非议。
“她脚伤未好,等她走到那里,菜恐怕都凉了。”话完,他将一脸错愕的妙妙甩在身后,抱着戏蝶走出房门。
她羞红脸挣扎着,“我可以自己走。”被人看见那还了得。
“喂,你别动好不好?我可不想你再摔一次。”
戏蝶这才止了动作,“我不乱动就是了。”
认识他愈久,愈能了解他的本性,他嘴巴虽坏,但人还算不错。
难得众多缺点中还有个让她欣赏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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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再去催催他们。”杨少妹引颈盼望许久都等不到,使唤人去请。
小兰摆好碗筷,正要去请人时,原振风抱着戏蝶进来。
他将她轻放在张椅子上,“抱你进来,够风光了吧。”
“谢了。”
而在旁的原氏夫妇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对男女。
杨少妹坐在戏蝶身旁,轻问:“小蝶,你们——”
“伯母,我的脚伤还没好,原大人见我走起路来颇为吃力,于是抱我来此。”
原来如此。
杨少妹挂起开心的笑容。儿子总算开窍,会关心女孩家了。
原昱笑着坐上首位,“人到了,可以上菜。”
丫环们立即端上备好炭火的小炉及几盘处理过后的生食,厨娘则是将热腾腾的陶锅搁在炉火上。
戏蝶双眼不眨一下,好奇地盯着陶锅猛瞧。
原振风喝了口乌梅汁,瞥了她一眼,“干嘛把眼睛张那么大?”
她不理他,侧首问杨少妹,“伯母,这是什么?厨娘怎么把没煮熟的食材全端上桌啊?”
原振风因她的问题险些呛到,好笑地看着她。
杨少妹瞪了儿子一眼,好声好气地回答,“这是火锅啊!”
戏蝶一脸不解,“我晓得它是火锅,可是宫内的火锅都是将所有食材全放人后,火炉与锅子一同端上桌,不是这样吃的。”
杨少妹替她解惑,“咱们家都是这么吃火锅的,夹起切薄的肉片及蔬菜,在热水中烫过后,吃起来口感特别鲜美。”
“这种吃法好有趣。在宫里,我大多独自用膳,很少有机会与人同桌用膳。”
她面带笑容说着,透露出她在深宫的孤寂。
原振风一语不发地盯着她。
他知道她尚在襁褓时,父母便离她而去。光鲜亮丽的皇族身分也无法弥补失亲遗憾。
杨少妹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咱们是一家人,不必拘泥宫内礼仪,往后你大可高高兴兴与我们同桌用餐。”
“小蝶先谢过伯母。”
“别谢来谢去,都快成一家人了。”原昱笑道。
戏蝶不好意思地垂首低眼。他们都待她很好,若知道她不愿嫁入原家,不知会不会伤了老人家的心?
“这是药膳锅,若喝茶会解其药性,先喝口乌梅汁,开开胃。”原振风以小碟子舀了些酱汁搁在她面前。“这是远洋船舰在南海异国换来的香料,调成酱汁非常好吃。看你头一次吃火锅,特别盛多点给你。”
原昱掀开盖子,香气四溢令戏蝶张大了眼,垂涎地盯着热腾腾的陶锅。
她贪吃的模样,令众人莞尔一笑。
“这鸡脚及腿肉给你。”原振风先夹给她。
戏蝶塞满口食物,碍于手短夹不到东西,便道:“我还要那个香菇,还有那块豆皮。”
原振风皱了皱眉头。他从来见过女孩子这般狼吞虎咽的样子,仿佛八辈子没吃过东西。
“快点啦!”她催促着。
“要吃自己夹。”见她颐指气使,他懒得理她,光服侍她,他不就没得吃。
戏蝶气呼呼地瞪了原振风一眼,眼睁睁看那块豆皮送入他口中。
杨少妹夹了好些菜给她,“来,这块给你。吃不够,再将生食放人锅中烫一烫就可以。”
“哪有长辈夹菜给晚辈的道理。娘,您可别宠坏她。”
经原振风这一说,戏蝶才想到自己作客别人家。
“伯母,我自个来好了。”她不好意思地婉拒。
原昱不认同地开口,“都快成一家人,别客气。”他和颜悦色夹了块大白菜到她的碗,“小蝶,你可得多吃点喔!”
见父母这么疼爱她,原振风有些不是滋味地喝干瓷杯中的冷饮。
当他们儿子这么久,自他成年后,他们没再帮他夹过菜,可是她一出现,父母将所有的关爱全转移到她身上。
他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他们生的?
善于察言观色的戏蝶拿起搁于冷水中的陶壶,帮他斟满乌梅汁。
原振风眼带异彩地瞧她一眼,端起杯子喝干,她马上又为他斟上。
“你是不是想灌饱我?”姑娘家的心思百转,她可能为了能多吃点,殷勤为他倒冷饮。
聪明的戏蝶当然听出他话中的含意,却不想计较,漾起脸上招牌笑容。
“喂,我帮我夹那块豆腐,好不好?”
又是这种甜而不腻,容易令人心醉的笑颜。
她知不知道,只要她掬起笑容,男人见了皆会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原振风拉回迷悯的神志,舀起块豆腐,“喏,给你。”
原氏夫妇见状,相对一笑。
“东西还很多,趁炭火烧得正旺,快点吃。”杨少妹高兴道。
小俩口进展状况颇佳,或许不到一年,她就有孙可抱。
第六章
戏蝶来到品斋茶行养伤到今天正好是第十日。
上午品芳斋后方空旷的院子特别热闹,女人家们正忙将晒好的茶叶装入罐子,顺便整理杂物。
“郡主,您早膳没吃,肚子饿不饿?”妙妙挂心地问,这两天主子的胃口好差,吃的好少喔。
“不知怎么地,就是吃不下耶。”戏蝶笑笑地轻捏她的面颊,故作轻松道:“我身子壮得很,少吃几餐应该没关系。”
经妙妙这一问,她肚子略感到饿,但她决心想做的事,不能因肚子的不争气而坏了事。
再忍几餐就可以了。
这时管事夫人正忙着点算罐子,抽空对跟在身后的戏蝶道:“郡主,麻烦将这些空竹筛叠起来。”
“哦,马上收好。”她与妙妙两人合作将竹筛叠妥,一同搬至固定的位置上。
休息了这几日,脚伤及肩伤大致好得差不多,她闲不住,干脆出来帮忙。
全宅上下所有人待她很好,就连膝下无子的茶行管事夫妻也把她当女儿般疼爱。几乎所有人将这位娇小甜美、可亲好相处的未来少夫人捧在掌心,巴不得她就此居住下别回宫。
活泼开朗的戏蝶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不费吹灰之力赢得茶行所有人的心。
戏蝶脱离束缚许多的宫中生活后,伤势也好了八、九成,无事帮忙做些琐事,自由自在的生活令她好不快活。
一名年纪比戏蝶小的秀气姑娘,笑盈盈提着竹篮来到大院子里。
“先休息一下。”她挨至戏蝶身旁,拿了块烤得微焦的糕点给她。“郡主,厨房的大娘做了些糕点,来,这块给你。”
她咽下口水,笑容有点僵硬。“你们吃就好了。”看来好好吃,她好想伸手接过来,但……不行吃啦!
大家忙至一个段落,围成一圈喝着茶闲聊起来。
“听你们的口音,不像这儿的人。”戏蝶好奇地问。与这几位茶娘相处了些时日,她们浓软好听的音调跟当地人不大一样。
“我们全都来自苏杭一带。”
戏蝶露出神往的表情,“苏杭啊!听说江南的最美在杭州,是不是?”
娘的小册子有提过,她好想到那儿瞧瞧异地风光。
一位皮肤略黑的姑娘笑道;“翠峦叠嶂,山岚轻起,家乡的美不是一言两句能说尽的,郡主若嫁给原大人一定能瞧见原家在山脚下的大茶园。”
“原家的茶园很大吗?”
“从主宅望去,所看到的茶园几乎都是原家的。”一位小姑娘嘴巴吃着糕点,回忆家乡的美景。
另位年纪约五十岁的老妇人倒了杯茶给戏蝶。
“少爷成了武状元后,虽然奔忙于南北两京,除非有要事,否则他鲜少回老家,但每当他回去时,必先到原氏祠堂诚心点上一悠香。”老妇人对她一笑,“像少爷这般敬祖的好男人世上可不多见了,郡主大可放心将今生交给我家少爷。”
“你们有哪一次见到他对我好言相向过?”
“少爷算来也是江湖中人,对姑娘难免粗心粗气,您可别介意。”老妇人努力帮自家少爷说尽好话。
这孩子从小就不爱与女孩家亲近,虽然承袭父风,拥有张好皮相,但不少姑娘见到他那张不苟言笑脸时,就算有再多的爱恋,到最后还不是打退堂鼓。
“粗心?我看他根本讨厌我。”
“少爷不讨厌你的,在所有女孩子中,就数对你最好、最特别,再说有老爷、夫人当你的靠山,郡主不必担心。”老妇人笑道。
女人家谈天谈得正高兴时,忽然所有人脸色微异地盯着缓缓走到她后方的男人。
“郡主,别再说了。”妙妙朝主子挤眉弄眼暗示。
“你别插嘴,我都还没说完……”
“没想到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成见!”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戏蝶连忙转头,当场愣在原地。
“大人。”茶娘们立即起身对他行礼。
原振风挥挥手,“午膳快到了,大伙都去休息吧。”他瞅了她一眼,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我有事与郡主好好谈谈。”
众人在离开时,不约而同以怜悯的眼神回首再看戏蝶一眼。
他家的少爷小气又会记恨,郡主这下可惨了!
待大家离开院子后,原振风伸手拉起她站直,一脸悠哉自得道:“经你这一说,我才发现我的缺点竟然那么多!”
戏蝶站妥后,抚平裙面,不高兴地回嘴,“你现在才晓得啊!对了,伯母找你好几日了,你究竟野去哪儿?”原伯伯因为遍寻不到他,这几天脾气略微不佳。
他笑了笑,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伤好了点吗?”瞧她活蹦乱跳的,大概好得差不多。
“好多了。”
原振风拉起她的手,这举动惹来戏蝶的不悦。
“没事干嘛拉我的手?”他不怕别人非议是他的事,何必拉她下水。
他放开手,“要问你有关西门钰的事。”
闻言,她的小脸立即严肃起来。
他放开手环顾四周,刻意压低声音,“宅子里人多嘴杂,不方便在此多谈。”
她点点头,便尾随原振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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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个时辰,坐着原振风驾的马车,两人来到郊外一座出售坐骑的小牧地。
戏蝶下了马车,好奇看着四周低头食草的马儿。
原振风将马车交给一旁的小厮后,拍拍她的肩,“你这样子像是没见过马,不怕人笑啊?”
“我真的没见过这么多马!”她单纯地问话。
小厮牵来两匹马。
原振风拍拍她的肩,她转头瞧见那两匹马时,表情随即转为兴奋。
“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座骑‘千里’,它随我走遍全国,每当我回京城便会将它寄放在此。”
戏蝶轻柔拍抚着高大的黑色骏马,马儿则热情地以湿濡的鼻头蹭磨她的脸,惹来她银铃般的笑声。
见她开心,原振风扯住缰绳,拉回过于热情的爱马。
“有没有骑过马?”
“我是郡主,哪有人肯教我骑马?”她连练武都偷偷摸摸的。
“没想到凤女侠竟然不会骑马。”他语带讥笑,牵过一匹小母马来到她面前,“想不想征服它?”
“征服?”戏蝶小脸一亮,“我可以坐上马儿到处走吗?”
“可以,但在你还不熟悉驾驭术前,可别给我逞英雄,策马快奔。”原振风语带警告,生怕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将他的话当耳边风。
“我会听话的,你放心。”戏蝶合掌微笑着。
听了她的保证,原振风协助她上马,他自己也路上千里。
“依我的口令来做,小心点,别摔下马。”
戏蝶学习力向来强,不用一个时辰,便能自如控制着马儿。
两人策马缓行到牧地另一端。
“你不是要问我西门钰的事吗?”
原振风停下马,“我在京城一家尚未被偷的药行等了两天,终于等到西门钰前来行窃。”他挽起袖子,露出一大块瘀青,“挨了一掌,还是被他逃走。”
戏蝶蹙起眉,脸上尽是担心,“你没事吧?”
“不碍事。”擦个跌打酒就行了。
“我与师叔交手过两次,她的武艺很厉害。”她闷闷道着。若再练个五年、十年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他除了来京城偷药外,没别的目的吗?”
她静静迎视他,抿紧唇,有好半晌都没开口。
“你晓得皇上已经颁旨全力缉捕他归案,但他来无影去无踪,一般官差根本拿他没办法。这件事,须你我合作才能将他绳之以法。”
戏蝶眺望远方飘来的乌云,轻轻叹了口气。
“她会来的另个原因是为了我持有的兵器。”
“凤飞剑?”
她轻点头,小手拍抚座下的马儿。“凤飞剑向来只传门下最出色的女弟子。二十多年前,神偷门仅有两位女弟子,而我师父却是祖师爷爷亲点的人选,这让武艺高强的西门师叔记恨于心。师父、师丈及师叔三人的情感关系,不是我们晚辈能多谈的,但我只能告诉你,对付她,你得小心。”
“西门钰是女的?!”他一直以为是男的。
“对呀!你不知道吗?”
她没说,谁会知道啊!他又看不出蒙面人的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