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的公公见原振风迟迟不肯伸手接旨,咳了几声提醒他。
杨少妹喜孜孜地拉拉儿子的衣袖,“风儿,还不快接旨。”
“原大人。”公公有点不耐烦地唤了一声。
不接旨算是抗旨,罪重能抄九族,若接旨,他真得娶凤戏蝶为妻!
最后,原振风还是伸出手接旨。
“太后千岁千千岁。”
朱凝雪面带喜色道贺,“恭喜、恭喜,原大人成为郡马后,可要好好保护我这好动的小妹子喽!”
此时的杨少妹早就高兴笑得合不拢嘴,附和地的道:“公主说得对,你可要好好对待我的儿媳妇,若让我知道郡主受了点委屈,为娘的可不饶你。”
杨少妹笑逐颜开,她等了四十多年,终于盼到媳妇了。
戏蝶郡主甜美又乖巧,她满意得半夜作梦都会笑。
“姊姊,我不嫁他!咱们一同回宫请太后外婆收回懿旨好不好?”戏蝶垮下小脸,扯着朱凝雪的衣袖哀求。
杨少妹紧张地拉着她的小手,“怎么不想嫁人我们家当媳妇呢?是不是大家待你不好,你不想嫁进来?”难得盼到的媳妇,她可不想放手。
她连忙摇头解释,“伯伯、伯母对我很好,只是我……”她实在说不出“我不想嫁给这讨厌鬼”。她是好孩子,岂能伤老人家期盼儿媳的心。
“知道伯母对你很好就行。”杨少妹将白玉手脱下,套在她皓腕上。“这是原家传媳的信物,戴上它,就得当我家的准媳妇喽。”
接旨后的原振风心情不快、面容阴黑,见着母亲将传家信物套入她的手腕,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
戏蝶见着套入手的玉,神情愣然。
朱凝雪掩嘴轻笑。总算将这麻烦的丫头清出宫,少了这只老爱吱吱喳喳的麻雀,她往后的日子可清静多了。
“郡马,太后要我将这礼交给你。”朱凝雪将比巴掌大了点的琉璃描花盒交给他。
原振风打开盒子,取出一块罕见的珍品。
洁润剔透的上好翠色玉佩,刻工不像是中原的刀法,美丽的玉佩上刻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而玉缘刻有细致的花纹,将凤鸟环围成圆。
“这是——”
朱凝雪解释,“原大人如今贵为郡马,收下风家信物是理所当然不过。”
他闻言眉头一皱,看来命中注定他非得娶这姑娘为妻!
戏蝶见到父母为她打造的成人礼落入他人手里,再也顾不得什么,朝他怒吼,“把玉佩还我!”
原本心情不佳的原振风,她这一吼,也与她对上了。
“太后都将你指给了我,你也收了我家传玉,这玉佩岂容你说还就得还。”他故意晃晃手上的玉佩,恶气恶声道:“你就要嫁人原家,那要命的郡主脾气最好收敛点才成。”
禁不起激的戏蝶忍不住回嘴,“你还好意思说我,我在皇宫小花园乘凉,见我熟睡就对我动手动脚,这可是君子所为吗?”
原振风气红脸,“你……别含血喷人。”这指控太大了,他堂堂磊落光明的武状元岂会沦为世人唾弃的色狼?
“我哪有含血喷人,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有数。”
在场所有人被他们的对话吓得张大眼,原来他们早就相识了,而且……
众人不约而同地干笑数声。
“都快当人家的媳妇了,说话别这么冲。”朱凝雪好声好语地相劝。
戏蝶不理会她,不顾刚好的脚伤跛至原振风面前,想抢回他手上的玉佩。
“快还我。”
“不要!”他故意将它拿高,让她够不着。
气过头的戏蝶忘了扭伤的脚刚好,奋力一跳,够不到玉佩,反而扯到肩上刚愈合的伤口,吃痛得重心不稳,右脚一拐,痛得额冒冷汗,伏在原振风胸前。
原振风发觉她的不对劲,连忙将玉佩收入怀里。
“喂,你怎么了。”
所有人全围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原振风见她依旧伏在胸前,单簿的身子逐渐往下滑,赶紧以双臂稳稳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赫然发现她一脸苍白,早已昏了过去。
“凤戏蝶。”
“郡主。”
没想到她一个大动作又让肩上的伤口沁出血,脚再度扭伤。
众人因她的昏倒而忙成一团,而原振风则是立即反应地抱起她回房。
朱凝雪注视着他们,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第五章
睁开眼,迎接她的除了昏黄的烛光,还有一双关心的眼神。
“郡主,你总算醒了。”
戏蝶转过头看见熟悉的面孔,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妙妙,咱们有好几天不见了。”
妙妙小心翼翼地扶起主子,铺好枕头让主子靠背,贴心地端来温水。“郡主,你昏睡了两天,害妙妙担心死了。”
自从郡主那夜溜出宫,直到天亮都没回来,她开始担心主子会不会出了事,于是跑去凝雪公主的寝宫告知此事,请她出主意,没想到,原振风大人隔日下午便入宫向太后禀明,郡主被偷儿偷出宫,他出手相救,人正在品芳斋茶行休养。
唉,郡主不是要出门教训“某个人”吗?为什么会演变成她受重伤躺在原大人家呢?
事情好像变得挺复杂的。
戏蝶喝完半杯茶,扫视一眼室内的摆饰,不明白地问:“我怎么还在这里?”她应该随凝雪姊姊回宫才对啊!
“郡主,您的伤口裂开,脚又扭伤了,公主要您在原大人府里多休息几天。公主还差人送妙妙来这里陪您呢!对了,这儿有一封信,是公主要我交给您的。”妙妙将信交到她手里。
戏蝶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几行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戏蝶小妹:
姊姊见你伤势未愈,不方便行走,于是麻烦原大人照顾你一个月。一个月后,姊姊必定接你回宫。趁这段期间,你与原大人好好相处,互相了解,并尽为媳之道,好好孝顺你未来的公公、婆婆。
我会请大医院的公公送几帖药来,得乖乖把药汁喝完。
凝雪
看完信,她险些晕倒。
得待在他家一个月!
她不禁要问苍天,她前世是做了什么坏事,今生必须嫁给原振风为妻?
正当戏蝶愁眉苦脸地悲叹自己不幸的命运时,有人敲门打断她思绪。
小兰端进一碗药。
“小兰姊,我来就行了。”妙妙接过手,吹凉。“郡主,公主交代奴婢得好好看您将药喝完。不然公主会罪奴婢办事不利。”
戏蝶微微抬起眉,心情不佳,“我若不依呢?”
她端着碗,立即跪在地上。“那奴婢就跪到郡主答应为止。”
此招屡试不爽,身为贴身侍女这么多年了,哪不知道主子最恨吃苦了。除了对她重要的人镇压外,来一招“苦肉记”最能博取心地善良的主子同情心。
戏蝶无奈地苦笑,是不是她太会教,才会教了位俐牙利齿、又抓到自个弱点的侍女来整自己?
她没好气地开口,“把碗给我吧。”
“谢谢郡主。”妙妙喜孜孜地站起来,服侍主子喝药。
这时,小兰又端进餐盘,杨少妹随后进房。
“夫人安好。”妙妙欠身行礼。
“戏蝶身体有伤,无法向伯母请安,请您多多见谅。”
“都快成一家人,别这么见外。”杨少妹坐在椅上再瞧着准媳妇,她愈看愈满意。
瞧见小兰摆好几碟小菜与碗筷,戏蝶问:“伯母,这些是——”
“家里的人都有事出门了,一个人吃饭也挺无聊的,郡主可不可以陪老人家吃顿饭?”
“当然好啊。”在妙妙的搀扶下她坐到圆椅上,笑眯眯地坐在杨少妹身旁。“伯母,您别再郡主长、郡主短的,我是晚辈,您可唤我戏蝶啊!”她爱别人唤她凤姑娘或闺名,这会让她觉得亲切些。
她的乖巧贴心早就赢得杨少妹的欢心,再听到她方才谦和有礼的话,更将她疼进心坎里。
“那我以后就唤你小蝶,那你可不可以先喊我声娘?”杨少妹一脸期待。
娘?!
戏蝶尴尬一笑,轻摇着头。
“我知道你还未嫁入我家,甚至文定之礼都还没举行,让你喊我娘是快了点,可是,伯母好想要有个女儿来疼。你又这般乖巧,而我那儿子除了习武捉贼外,一点都不贴心,更别说花言巧语哄人开心,伯母真怕你跑掉,不当我的媳妇了。”婚礼未成之前,她的心就是放不下来。
见到老人家担心的模样,她安慰地道:“不会的,我曾说过原大人救了我一命,或许嫁入原家是老天爷给我报恩的机会。”
天哪!雷一定会打到她。她竟能说出这种违反心意的话来!
更何况原振风对她只有仇,哪来的恩好报!
“听你这么说伯母真的好开心!反正你都会成为我的乖媳妇,伯母有耐心等到你喊我为娘的那一日。”杨少妹高兴万分地为她夹菜,还舀了碗香气溢的热汤。“都顾着说话,菜都快凉了。伯母请厨子炖煮了只嫩鸡,放了几味补气养身的药材,还能养颜美容,你可得多吃点。”
戏蝶受不了美食的诱惑,舀了一匙入口。
“这汤好好喝喔!”这汤不比御膳房做出来的差。
“好吃的话就多吃点。”
几天来食欲不佳的戏蝶总算开了胃,随身伺候的妙妙马上为主子布菜,希望主子能多吃点。
这对未来的婆媳就在欢笑的谈话中,享受一顿丰盛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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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振风百般不愿意地踏进她养伤的地方,也就是他的房间。若不是娘交代他把包袱拿过来,他真不想面对她。
上天为何罚他得娶她呢?
明明是她溜进他家,为了掩饰她会武功的事实,他随口诌出他由偷儿手中救回的大谎言,意外成为她的救命恩人,还让太后将她赐婚于他!
这下可好,他接下太后懿旨,又收了凤家传家玉佩,看来他非得娶凤戏蝶这小女子不可。
推开房门,发觉室内一片漆黑。
“这些丫环真不晓得在忙些什么?都快到用晚膳时间,还不来掌灯!”原振风叨叨念着,取出火招子点上圆桌的烛火,室内顿时染上昏黄的亮光。
微微的亮度里,瞧见戏蝶盖妥棉被闭眼休息着。
习武多年的他,步履极轻地来到床边,没有吵醒她。
原振风凝神看着她,淡淡的光亮照着她沉静的睡容,美丽又娇弱的模样教人忘神地凝视她。
这是他第二次仔细打量她的美,她有两弯如柳黛眉及朱唇小口,搭配她娇柔甜美的小脸更为动人。
“有没有人告诉你,擅闯女孩家的闺房,是件非常失礼的行为。”
戏蝶睁开眼,眨眨翦水秋瞳坐起身。
“你别忘了,这可是我的房间。”
“要不是太后要我在你家休养,我巴不得回我那可爱又温暖的寝宫,才不希罕你的床。”
她生动俏皮的表情,教原振风微微扯动嘴角,“那好,把房间还我,你去睡客房。”
要她再重新暖被,她才不要!
“我偏要睡在这个房间,不还你。”
软腻娇柔的声调,让人根本气不起来,反倒觉得挺好听的。
原振风心情颇佳地搬了张圆凳坐在床旁,将包袱交给她,“给你的。”
戏蝶接过手,晶亮的眸子眨了眨。
“你给我的?里头是什么?”难不成他良心发现,送她礼以示歉意?
原振风摇摇头,“是我娘要我拿来给你的。”
“我想也是,你巴不得我早点走,哪会送礼给我。”她犹自解开布结,里面竟是两件新衣服,“哇,伯母送我衣服耶!”她正愁着没带衣物出宫,原伯母竟先设想到这一点。
原振风瞧见衣服所用的布料时,脸色瞬间一沉。
娘竟然把展凌霄前年送给他的天蚕丝绸拿来做衣服送她,娘知不知道那匹布的市价至少百两以上!
戏蝶现宝似地拿高一件淡黄色衣裳,“光看这细密的缝工,这衣裳一定是曲府布坊裁做成的。你说,这衣服好不好看?”
“以曲府最好绸子所做出来的衣物怎么会不好看。”他朝她伸出手,“一百两拿来。”
“为什么?我又没欠你钱。”
“这块布是我结拜兄弟送我的礼物,如今却变成你的衣服,收你一百两算是便宜你了。”
曾闻武状元原振风是位极为小气的铁公鸡,如今果然印证。
戏蝶嘟起小嘴,眼睛贼溜溜地转了一下,漾起笑容迎视他。
“你是不是说话算话的男人?”
“那还用说。”这是众所公认的事实。
“你是不是孝顺的儿子?”
“当然是。”虽然老惹双亲生气,但中国人孝顺长辈的礼教他谨记在心。
“你母亲若拿你的东西用用,介不介意?”
“不介意。”为人子女岂会为了这点小事跟父母亲过意不去。
“如今伯母拿了属于你的绸布做衣裳送我,这小小的一百两你向我要,对吗?”她淘气地对他眨眼,“原大人可别忘了,你可是说话算话的男人喔!”
原振风被她的话堵得无力反驳,只能咬牙切齿瞪着她。
“你——”
“我怎么样?”戏蝶折妥衣服,懒懒抬起眼,“谁教你擅自取走人家的小册子,惹上我,还害我受伤躺在床上都快发霉,花一百两让我开心消消气也舍不得啊?”
在言语上,他似乎争不过她,堵得无话可说。
原振风认命似地轻叹口气,“一百两不跟你要了。”
“本来就不该跟我要。这几日我一直在等你过来,是想讨论太后赐婚一事。”为了这事,她着实烦透了。
“有什么好讨论的?事情不是已成定局。”他没好地说。若有转圜余地,他就不会数日未曾好眠。
戏蝶略感寒意地拥紧被子。“师叔的事情还待我处理,这椿婚事来得真不是时候。”
提起西门钰,原振风的眉头忍不住打摺。
“你师叔的事情朝廷很重视,这事我会帮你处理的。”经他一番加油添醋和窜改事实后,西门钰偷郡主出宫的行为已让皇上震怒,颁令缉捕他归案。
“不,这是‘神偷门’的家务事,不需你出手。”她拒绝他的协助。
“反对无效,皇上已下令要我处理。”
见他如此坚持,她想了想,为了西门钰的事,她也烦恼好阵子,既然有人想插手,就让他做吧。
不再和他争辩,戏蝶曲起双脚,蝶首靠在膝盖上,美眸含笑地看着他,她娇柔俏人的模样教原振风心神一荡。
“老实跟你说,我并不赞同这桩亲事。我还有好多事没做,不想这么早就被婚姻拴住。”她还有好多梦想要去实现,若成了亲,哪能随意乱走。
她嫣然一笑,“其实你也不赞同这桩婚事吧?”
他点头承认,“是来得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既然如此,你若没意见的话,待我回宫,我马上向太后表明此意,将这桩亲事退回,并收回玉佩,可好?”
“你要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