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糟了……大师兄,大事……大事不妙了。”她娇嚷着。
“小欢,发生什么事了,别急,慢慢儿告诉小师兄。”段驭飞一见到漂亮的小师妹,魂差点都飞了,立刻端出爱慕之色以对。
“走开啦!我不是来找你的。”韩取欢一点面子也不给,毫不考虑地将他用力一推,直接走向铁胤珩。“大师兄,事……事情不好了。”
她的声音中还带着哽咽和颤抖,让铁胤珩没来由地心神一颤。
“发生了什么事。”千万别是他所想的才好。
“铁……铁夜山庄出事了,铁伯父和伯母他们──”
未等韩取欢话说完,铁胤珩已经化作一道飞鸿,倏然离去了。
“大师兄!”韩取欢娇颜上满是委屈跺脚,朝着他的背影喊。
怎么不等等她呢?她话都还没说完啊!
“到底怎么回事?”段驭飞上前拉住了要跟离的人儿问。
“铁夜山庄出事了……哎呀,没空跟你解释了,我要随大师兄下山去,你快让开。”韩取欢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开,赶紧施展轻功跟着离去。
“铁夜山庄出事?铁夜山庄……”段驭飞突然瞪大眼。“小师妹,等等我,我也要一起去啊!”
瞬间,方才地动天惊的战场空无一人,恢复了冷清。
☆ ☆ ☆
铁夜山庄
沉闷的空气宛若凝结住了,静得几乎连根针落地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那日,当铁胤珩匆忙赶回家中,早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父母变成了两具冰冷的尸首。
他们是中了“七里迷魂”的毒而死,而这七里迷魂之毒,只要稍稍吃下一点便会迷失神魂,也就是失忆;而后若未能解毒,中毒者约莫在人行七里的时间才会死去,也就是说中毒者得多受一段时间的折磨,其死状也甚为凄惨,叫人不忍卒睹。
可见下手的人手段有多凶残,根本毫不留余情,令人发指。
“可恶,到底是谁,是谁下的毒手?”守在灵位前,段驭飞忿忿不平地低吼。
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严重,就在他们谈笑间,铁家夫妇竟然……
铁胤珩也想知道凶手是谁,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人的。
“大师兄,你没事吧?”韩取欢俏脸上写着关心。
继续烧着纸钱,铁胤珩虽然心里气愤,可除了刚见到早已回天乏术的父母时表情有些哀戚外,其余时候,他都非常冷静地处理所有后事。
那种超然的态度,让人怀疑他的心思。
身为铁家的独生……嫡生独子,他非但没有流下一滴泪,反而沉静得过火,这怎不教人为他担忧呢?
铁胤珩没哭,韩取欢倒是哭了一缸眼泪,双眼至今都还红肿。
他被送到琅琊山算来也有十多年的时间了,其他情愫暂且别提,就师兄妹之间的情分来说,他的父母就像她的父母一样,难过是难免的。
“我没事。”铁胤珩回答。
事情都已发生了,再伤心也无用,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寻找到凶手。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森冷。
当晚是铁夜的生辰,往来的客人甚多,能够在他父母饭菜中下毒的嫌疑犯,自然也就增加了。
他必须冷静下来,一个个地过滤当晚的宴客名单。
只是,铁夜山庄并无与人结怨,只除了虞家。
不过他父母……尤其他母亲更是个十分细心的人,这么多年都没事,至今怎么可能如此掉以轻心?
不会的!他们没机会,他们不可能有机会伤害他父母的,不可能呀!
“是他,那凶手一定是他没错。”一旁有个身材肥胖的男子气愤地大嚷。“凶手一定是虞璜,那家伙和他母亲恨铁夜山庄已久,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人会下这种毒手害叔父和婶母了。呜,他们死得真的好惨,阿珩,你一定要替他们报仇才行,否则他们地下难安。”
说话的人叫铁宗凯,是铁胤珩的堂兄。
当铁胤珩的父亲铁夜拿着祖上分下来的财产,维艰地创立铁夜山庄时,他和他父亲铁日却整天游手好闲,到手的财产没两年便挥霍殆尽,只好前来投靠了。
他们一家子就这样一直住在铁夜山庄里,拿着鸡毛当令牌。铁胤珩这正牌的少爷不在,就由他来充当,大多时派头可不小,不过见到正主儿,难免身份矮了一大截。
“阿凯说的对,一定是那死小子。”铁日也跟着附和道。
“不可能!”铁胤珩斩钉截铁地道。
虞璜不是那种人,他不相信。
“怎么不可能?虞璜那家伙武艺高深,再说你爹抛弃了他们母子,他不恨你们才怪。”铁日状似苦口婆心地道。
铁宗凯也跟父亲一搭一唱。
他刻意做出心寒状,气愤不平。
“太可怕了,好说歹说伯父都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竟然下此毒手,弑杀自己的父亲,若让我看见,我一定……”
“如何?”突然一道冷讽揶揄的声音传出,白色身影乍现,大厅里出现一张和铁胤珩极为相似的脸孔、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
“虞璜!”众人惊骇。
第二章
虞璜平时极少现身,见过他的人寥寥可数,现场也没几人见过他,可根本不必去猜,即可知道来人是谁。
虽然铁胤珩和虞璜为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他俩的长相却极为肖似,若非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会有人将他们误认为双生子。
很奇妙不是吗?不同娘胎里,竟然生出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俊美脸孔来。
不过他们俩的气质,是完全不同的。
铁胤珩长年住在琅琊山上,所能接触的人不多。再加上并非自愿上山,刚开始他赌气不肯多说话,后来便习以为常。常常好几天不说一句话,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因此久而久之,浑身上下养成了一股冷肃的气息。
常常心里像是藏着多大秘密,郁郁寡欢。
相较于这位“正宫太子”的过度冷漠,虞璜更显得亲切得……令人怀疑。
虽然从小失去父亲,不过母亲却是全心全意地爱他、教养他,因此他认为没有人比他更幸福。
他是快乐的,由他脸上常挂着的笑容可窥探一二。
然,他的笑容却不被众人接受,因那过分俊美脸庞上的笑意显得有些邪魅,像是会勾魂摄魄似的,不似段驭飞那般的阳光清朗。再加上他私生子的身份,众人总觉得他笑容诡谲,像是盛开灿烂的毒花,引人揣测。
若非必要,最好敬而远之。
“你……是你,虞璜?”方才还大谈阔论的铁日和铁宗凯父子一见到他,瞬间气焰全消,躲到铁胤珩身后去。“你来做什么?”
现场一度情况紧绷,所有人全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和他的贴身护卫靳玄。
“是啊,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韩取欢冷言道。
原来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虞璜,长得真的和她的大师兄很像哩,只是她觉得铁日父子话中有理,凡是伤害大师兄的人,她全不会饶过,纵使他面容再像铁胤珩,她还是决定要讨厌他。
那张娇俏的容颜充满了敌意,让虞璜看得好笑极了。
“韩取欢,韩姑娘吧!”他扬了扬唇角,那邪魅的笑容,依旧挂在唇边。“幸会了。”
他对铁夜山庄的一切,其实知之甚详,包括铁胤珩的师弟妹在内。
传说琅琊老人韩恪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韩取欢的气质,立刻能猜出她的身份。
可拜他这张俊脸所赐,很少有女子对他恶言相向,连牡丹楼里的第一舞伶落花亦然,这小姑娘果真是与众不同。
“不必。”段驭飞不快地挡在师妹面前,杜绝这厮探究的眼光。“我们并不高兴认识你。”
“就是嘛!”韩取欢附和。
平时师兄妹俩打打闹闹,可面对“外敌”,他们的炮口可是非常一致。
“驭飞、小欢,来者是客,不得无礼。”铁胤珩看了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眼,平淡的眼神,让人读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不过他心里却有不小的震撼,没想到世上竟然有个人长得这么与他神似。
多奇妙的感觉!
“他这种客人,不如不要。”有了段驭飞这对师兄妹的帮忙,铁宗凯有恃无恐地嚷道。
“大胆!我家主人可不是来作客的。”一直没说话的靳玄冷沉着脸道。
“靳玄,别失礼。”虞璜脸上笑意未变,完全不在意他们的批判。
“是!”护主心切的靳玄立刻闭上口,退至一旁。
铁胤珩暗自称许,他这忠心护卫的气度可真是名不虚传,看来不容忽视。
“不知道你为何而来?”
“老头死了,我总是得来上炷香,你说是吗?大、哥?”虞璜状似认真,却有点吊儿郎当,尤其是最后那句“大哥”,更令人感到怪异──
铁家从来不承认虞氏母子,这句“大哥”多沉重啊!
“大哥?”铁宗凯怪叫。
真是不要脸到极点,虞璜和他母亲虞婷妩一样,不但勾搭别人的丈夫,还将儿子取了个和“正宫太子”极似的名字。
珩和璜,原本就是挂在身上的玉,上念珩;下念璜。由取名可知,虞婷妩虽然从没进入过铁家门,可不代表她不觊觎铁家的一切。
“猫哭耗子。”韩取欢扁着唇念道。
如果铁氏夫妇真是虞璜所害,他这举动真是够嚣张的了。
铁胤珩瞄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悻悻然地住了口。
“应该的。”铁胤珩吩咐道:“忠伯,备香。”
忠伯是铁家忠心耿耿的老仆,又受铁夫人影响甚深,本来对虞璜就有莫大的敌意。谁知道小主人竟然会同意他给主人们上香,真是气死人了。
不过小主人之命不可违,他还是照做了。
虞璜满眼激赏地看着他这位大哥,能在这个时候还维持这般的冷静,做出正确的判断……若铁胤珩是对手,绝对是个可怕的对象。
幸好他没那么不智!
“有线索了吗?”上过香后,他闲闲地开口问。
众人都知道虞璜问的是关于铁氏夫妇遇害之事,但事实明明就摆在眼前。
铁夜山庄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所做的善行义举多得不胜枚举,由这些天来陆陆续续有一大堆人上门来拜祭吊唁的情况,便可证明一切。
除了虞家外,他们想不出还有谁会下这种毒手了,而他竟然能够睁眼说瞎话,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哪!
“目前没有。”铁胤珩直接地道。
虽然兄弟俩因上一代的关系,根本没有机会在一起,今日的见面可说是生平的头一遭。但奇异地,他就是了解他,铁胤珩不信虞璜会做出这种事,尤其在见过面后,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虞璜太骄傲了,就算他真的要报复铁夜山庄,也绝对不可能使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方法。
况且他父母非常的小心,尤其是他母亲。
铁夫人防虞家人像在防贼似地,怎可能任由他们混进铁夜山庄而不加阻止和防备?他们想要在饭菜里下毒手,是不可能的事。
“太遗憾了。”虞璜沉吟了一会儿,又露出笑脸。“不过也恭喜你。”
在灵堂前开心地恭喜守丧之人,说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不过对方是虞璜,大家也就较为能够接受了。
“何喜之有?”铁胤珩皱起眉头。
“你终于脱离了桎梏,海阔天空!”虞璜含笑的黑眸里满是诚意。
这迫人的桎梏,当然是来自铁夫人。
他是同情这兄弟的。
铁胤珩太聪明,当然了解他所指的是什么。
当初算命的一句戏言(他认为的戏言),说他命中有一生死大劫,必须远离尘嚣,方能守平安。
为此,他从小就被终日关在铁夜山庄内,不得外出。后来他想了办法逃出去,没想到这一逃,让他母亲更加变本加厉,不顾他的意愿,硬是将他送上了琅琊山,还让表亲段驭飞随行,没有特别理由,便不许下山。
那种小心翼翼、强硬的态度,曾经让他厌恶到极点,他也曾经恨过,恨她剥夺他的自由,所以除了每年例行性地回家一趟,其余时间他赌气地根本不想下山一步。他知道,这样不只他难过,母亲一样会难受的,毕竟他是她唯一的亲生子,思子之情,想必也不好受。
只是现在面对父母的死讯,所有的恩怨都已经随风而逝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悔恨。
为什么总要到最后关头,人才会清醒,才会明白。
其实他母亲是爱他的,就是太爱他,才怕他出事、才会紧紧守护他;就算自己思念欲狂,为了儿子的安危,她还是得忍受。
“别报仇,回琅琊山去。”中毒后,铁夫人并无立刻失忆,她还维持一段时间的清醒,在极度痛苦下,交代了这句遗言。这些话还是管家忠叔后来才告诉他的。
连死,她都惦着儿子的安危,教他能不感动吗?
“这种自由,我宁可不要。”铁胤珩真心地说。
“事情都发生了,节哀顺变。”虞璜仍是一派玩世不恭的口气。
说是来祭拜父亲的,但他可对这狠心的父亲没有丝毫亲情感受,若非他娘指示,他还不愿走这一遭呢。
不过这趟路也不算白走,至少他见到了他这世上唯一的亲兄弟。若两人的身份不是这般怪异,他想他会很乐意结交铁胤珩这个朋友的。
虞璜朝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而后连同贴身护卫靳玄一同转身离去。
就像来时一样的唐突,转眼间失去了踪影。
“太嚣张了,这家伙。”韩取欢气愤地道:“大师兄,你怎么能任他就这样走了?他可是……”
“伤害我父母的凶手?”铁胤珩摇摇头。“不!我不相信。”
“对啊,没有证据,我们不能妄下断言。”段驭飞并不笨,他也看出了虞璜的与众不同。
仅仅几句话而已,他就知道,那家伙和铁胤珩一样,出色得令人服气。
“证据?要证据还不简单,我去找给你。”韩取欢转头想追出去。
“小欢,不许乱来。”铁胤珩遏止。
“大师兄!”她不依地跺脚。
“若不听话,就回琅琊山去。”铁胤珩无情地道。
“我……”韩取欢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委屈。“才不要,除非大师兄和我一同。铁姨要你别报仇,回琅琊山去,你……”
算了,她不求其他,只要能够跟他在一起就成了。
他们能在琅琊山上隐居,自此不过问俗事,晨昏与共,多惬意!
“不可能,没找出凶手,我是不会回去的。”铁胤珩打定了主意。
怕母亲担心、伤心,他才安分地待在琅琊山上;但现在不同了,父母之仇他非报不可。
“但是……”她咬了咬下唇。“但是虞璜那家伙看来不好应付。”
她看得出来,虞璜并非池中之物,虽然铁胤珩也很厉害,但是……一想到两人对峙的情况,她就没来由地替他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