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露轻整用心,优雅地偏偏头颅。“嗯……”她考虑似地看他,然后笑了出来。“不像!呵……”转身跑向香榭大道。“我们再去蒙马特——”她举直纤指朝着天空,像个芭蕾名伶般轻盈地转着圈儿。
“露!”里薛拍了一下额头,追着她跑。"车子停在这边——”看样子,他们真得转战蒙马特,过尽这一晚的巴黎夜生活,才能让佳人满足,乖乖回家睡觉休息!
标榜艺术表演的红磨坊上空舞娘,正舞得高潮。声光交杂,空气几乎也在狂舞。音乐歌声在耳畔猛敲猛打似,教人浑身颤抖坐不住,只能一杯一杯灌着酒,在幻影幻觉里,逃避苦闷和压抑。
江百川挑了一处看得到她的位子,冷静地吸饮香摈。鼓噪喧闹的气氛里,他是唯一的清醒者,“旁观”成了他的特权。
杜露是他选定的对象;做为观察者,他的心竟像团线头被她抽拉的毛线球般,随着她与身边的男人交耳调情,阵阵压缩、紧束。他能让她恣意放纵多久?几天下来,他未惊觉自己似乎在一种不可言明的极限上打转——
杜露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教他放弃“旁观”态度,采取“真正”主动的女人……
炫烂华丽的歌舞声光未歇,杜露与里薛便离开秀场。江百川挑一下眉,跟着站起,在五彩光影闪烁中退出歌舞俱乐部。
“小心点,露广里薛搀扶着杜露娇软的身躯,步上她家大门前的阶梯。“你喝太多酒了……”
“这样……才舒服呀,呵……”杜露倚着门板,醉颜可掬地瞅着里薛。“谢谢你哦,里薛,你真是个绅士呢——”她噘了噘红唇,模样娇媚迷人。
里薛一震,俯下脸吻上那让他渴望已久的唇瓣。
陌生的吻、陌生的味道,杜露猛地睁大双眸。“……别……里薛……”像是酒醒了,她挣扎地推着他。
里薛却已为她迷醉,无法自制地缠吻着她。
突然,一股强劲的力量将里薛拉开,让里薛重心不稳地以倒退的方式踉 步下阶梯,直到脚底扎实地彩住石板步道。“该死的!你是谁?”里薛这才看见台阶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高大人影。
“你可以走了。”江百川冷冷地开口。
里薛皱眉看着他。“你是……?!”这幺出色的东方美男子,莫非是露的家人?!
江川没再理会他,径自抱起软倒的杜露,取了她提包里的钥匙,打开大门,直接进人屋内。
砰地关上门后,他将她压在门厅墙上,待她张眸那瞬间,拿出大衣口袋里的丝巾,绕住她的纤颈,缓缓施力扯紧丝巾。
呼吸一寸寸收紧,颈子有种绞纽的压迫,仿佛咽喉被打了结般难受。“放手……放……”杜露圆瞠美眸,揪扯着冰冷的丝巾,在痛苦中挣扎、抗拒他绝情似的力量。“放……开。哑着声,用尽气力嘶喊。
江百川神情沉静,怪异哺言:“今晚……够了吗?”长指勾开丝巾,抚着她被勒红的纤颈。
杜露靠紧墙涨唇急喘,视线飘忽在他脸上,迷迷蒙蒙移向臂膀上正滑脱的丝巾,定住焦点——
那是今晚她放掉的丝巾,随着跑车行进的逆风飞贴在后车挡风玻璃上……
“你跟踪我!”美眸变得忿恨,她抬首望着他,嗓音依然夹杂急促的喘息。难怪她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
他跟踪她多久了?一小时、两小时?!一天、两天?!或许自那天分离后,他就从未放过她?!
江百川压近她,唇几乎触及她的秀鼻。“我告诉自己,你若不挣扎,我便转头离开。”长指抹上她的唇,他深沉地呢哺。她唇上,多了一息不应该有的味道……
“是吗?”杜露眸光闪了闪,抖着嗓音道:“所以,你会任我跟那个法国佬上床,毫不在意!你当我是随随便便的笨女人,所以隐瞒身份骗我!你从不在意别人的感受,是不是?那你管我挣不挣扎,你现在就可以转头离开呀!毋须在跟踪我多天后,只因见着与你无关的男女接吻,才……-
江百川吻住地,截断她的声音,像是要抹去她唇上那息不该有的味道般,薄唇揉辗她红润的唇瓣。
她想反抗,想趁自己还没陷人那迷醉她心的气息前,保留一丝理智。但才张口,他灵活的舌尖便直窜她喉头,仿佛带着怒气般纠缠、侵略她的粉舌。
“到今晚为止,别再和男人出去,”他微微与她的唇分开,一向冷漠优雅的俊逸脸容,首度浮现从不形于外的霸气,双瞳如同百川汇集所产生的急流漩祸。强势地卷绕着她似。“否则——我会将你溺毙!"
杜露看着被锁在他黑眸里的自己,柔腻的嗓音低哑、缠绵地呢喃。“那你就把我溺毙呀——”美眸泛起热热的雾气,视线逐渐模糊,她就要看不清自己了……
江百川看着她,不发一语,猛地又吻上她的唇。杜露闭上眼睛,纤瘦的身子投入他的胸怀,两人密密实实地相拥。
爱上就是爱上,没有理由,说不清楚;如果说得清理由,那就不是爱,只是一种立基于利益条件选择、体面自身的人类惯性表现……
隐约中,对彼此的吸引力交织出强烈情感,注定一刻无法分离。四唇胶贴下,她领着他,困难地往卧房移动。
她急喘抽气,双手扯在他胸前,微醺的步伐几乎无法再行走。她的揪扯,让他的衣扣一颗颗剥解。
衣服一件件沿着通往二楼的长梯散落,江百川捧着她的臀,抱起她。
江百川定住身躯,俯下俊颜亲吻她的眉心,低沉难辨的嗓音似乎体贴地说、抱歉。
寒冷的夜里,他们之间春意盎然。
昨夜的激情像场梦,她记不起他们是如何躺上床的,清醒后,仿佛只有他拥着她安眠这事是真实……“想什幺?”江百川张开双眼,看着伏在他胸膛出神的杜露。
杜露一震,回过神,眨眨美眸。“你好大胆——在我家夜宿!”她记得他公寓里的女房、女睡袍……一切一切的女性用品!
“你没跟父母同住,我不担心打扰长辈。”江百川挑着眉,轻抚她的美颜。-我可以拜访他们。”他突然说道。这话仿佛不是他说出的,像是心里莫名迸出的。
杜露数着眉心,嗓音压抑地道:“拜访什幺?!想给我名分呀,那我该叫什幺?‘水夫人’还是‘江太太’?!真好笑,这里是法国又不是台湾……”她勾勾唇角,掀被下床,径自走进浴室。
哗哗的水声来自高悬的莲蓬头。江百川踩进淋浴亭,从她背后因抱她赤裸的胭体。
“我是江之中的‘哥哥’——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沉沉地在她耳畔低哺。
她在他怀中颤抖起来。“所以——你真的利用我找你弟弟、利用我解决江家家务?”原来,他跟阿中那幺亲!这会儿,她夹在一对兄弟间,怎能不难堪?!
“我说过,跟江家无关!”他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眸底的泪液,然后关掉莲蓬头的水雾,拿了干毛巾擦拭她脸上的水。“流出来,让我看。”他是在意她的!尽管他如何轻视人类感情,但他却单单在意这个女人背着他流的泪……
“哭给我看。”他低沉优雅的嗓音,是强势的命令。
"……不要!”她咬着唇,偏开美颜。“我不想再跟你们姓江的牵扯!你们的家务跟我无关!你自己去找人、自己去了结!”她将他推出门外,拉上滑门锁住。
江百川凝望毛玻璃门里她柔腻的背影,喃喃丢下一句法语,便顺她的意离去。
第五章
深渊回来,你依旧会和他见面?!
保留了威胁,江百川说起法语,嗓音探合优雅、浪漫,但仍听得出他在警告她。
杜露不愿相信他是以一种男人的身份,在意她去见她曾迷恋过的男人,宁愿认定他是担心她事前通报阿中:江家来逮人,坏了他解决家务的时机而对她提出警告……
“小心!露!”一阵又急又凶的脚步声,夹杂冲力十足的男性嗓音,从她后方传来。
她才想旋身,阳光便刺得眼前花白,足下踩个空,整个人就失了支点似的凌空倒倾。还来不及尖叫,一道人影快速压俯而来,男性强壮的手臂捞住她——
“你在干什幺!”男人焦心似地斥责。“走路飘飘然的,差点滚下去!你没瞧见阶梯吗?”
杜露扶着额际,摇晃一下头,定神看着直达协会喷水广场的长阶梯。“我怎幺……”
“一路上就见你魂不守舍,”男子将她带到庭廊石凳落座,大掌抚着她冒冷汗的额头。“不舒服,就别来协会了,工作在家不是也能做!”
“阿中?!”杜露幽幽凝望眼前的英武男颜。“你回来了…
“早回来了!”江之中抢白。“几天了,忙着开会,老见不到你,怎幺你看起来不太好?生病了吗?”
杜露摇摇头,拉下他覆在她额上的大掌,下意识避掉两人过于亲呢的姿态。“我没事。大概是今天阳光太强,有点不习惯。你知道吗,最近巴黎常下雨,我可能适应了水淋淋的生活吧——”唇角有点苦味似地勾孤一下,她看着蓝天,轻叹的嗓音如幽谷鸟鸣般虚幻。
“哦?!”江之中挑眉,坐到她身边,大掌摩挲下颏初生的青髭“实在难以体会。沙漠旱地待久了,我几乎要忘了水是怎幺一回事。’他笑了笑。
杜露凝着眉,低垂美颜。忘了水的滋味吗?!她咕哝着。
“那真好……”
“什幺?!”江之中转首望她。“你说什幺?”
她的视线对上他的鹰眸,心湖竟平静地不起波涛,不像以往般——见他、念他,便有幻想、遇思产生,仿佛她不是真的爱过这个男人……
“阿中……”看者他英武的脸容,另一张俊逸的男颜猛地窜出脑海,让她欲言又止,下不了决心跟他谈论水……江百川的事。
“怎样?”江之中对待她总是格外有耐心。
她垂闭眼眸,摇摇头。“嗯,没事。”站起身,她走向神庙式廊柱前,斜靠着,美眸幽幽瞅看下方广场的喷水池。
“露,你瘦了,”江之中敏感察觉她的樵悴。“有什幺事困扰你吗?”移身至她面前,扳着她的肩,眸光思量地审视着。
“阿中,我们之间的默契……只是友情吗?”她突然一问。
江之中偏头瞧着地,习惯性的闭垂一只眼。“你想说什幺?”直觉她心里有事,但却不对他谈开。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杜露坚定地凝视他。
江之中沉吟一会儿,盯着她的美颜,道:“你是我最知心的红粉知己。”这似乎是注定的,即便他有了所爱的女人,杜露仍是他一辈子的知己。
他话一落,她意外地流泪,让他结实吃了一惊。“露……”他托起她的脸,剑眉皱扭一团。“怎幺哭了?”
她倔强地别开脸,竭力使嗓音听起来平静。“你知道你的‘红粉知己’对你有绮想吗?她曾经想过当你的情人、成为你的爱侣,她不只是想当他倾诉的对象,她是个有欲望的女人。她会恋上你……”
“露,”江之中打断她的声音,捧住她的美颜,神情严肃地正视她。“我说过,你是个好女友,值得一个最好的男人来爱
“但那个男人不是你!对不对?”杜露抢过他的话尾,红唇微微颤抖地道:“阿中,你好没责任感……总讲一些安慰人的话哄我,好、不好是由我来认定的,不是吗?你不想要我,才说我适合‘最好’的男人……”
“露……”江之中语塞,困窘地望着大理石地板。
杜露轻轻一笑。“为什幺……你们江家的男人都这幺自私呢……”她拨掉他的手,近乎耳语地低叹。
“杜总监!”叫唤声传入她和江之中之间,一名协会里的人员朝他们走来。“您好,深渊大师。”他先问候江之中,才向杜露表明来意。“杜总监,艺术组的人等着您开会。”
杜露抹干泪水,振作神态转身,微微笑着。“我迟到了,抱歉。那我们走吧.她准备随同工作人员离去。
江之中敏锐地感到她适才的话不太对劲。“露,等一下!”他拉住杜露。
杜露看着他,边摇头边低喃。“来不及了,阿中……我已经……”爱上坏男人了。她闭一下美眸,把话吞进心底,脱开他的掌握,往协会里面走。
“露,明天我去接你,”江之中在她背后大喊。“一起吃饭再聊!”
饭店的咖啡馆里,江百川坐在昏黄斜阳照射的窗棂边。同桌对座神秘貌美的东方女子静静望着窗外,压抑似的不动,像尊冰雕成的美人。
江百川站了起来,绕过桌子,牵住她的手。“走吧,我订了晚上的机票。”
东方女子是他奉命找寻的,江家已故管家吴英的外甥女——于采忧。
江百川牵着于采忧,行经饭店大厅,往门口走。
多年前,他祭坟巧遇她,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
从此后,他和她有某种程度的联系。他其实不需要找她,到巴黎,两人自然得见面、相遇!
一辆出租车刚好在他们踏出门口时驶来。饭店门憧打开后座车门,一对男女下了车,与他们不期而遇。
江百川凝视着女人——杜露,完全没看她身旁因见到他而满脸惊诧的“他的弟弟”江之中。
“阿中,我先回去!”僵凝的气氛下,杜露首先打破沉默。她看了一眼牵着于采忧的江百川,便匆匆上了出租车离去。
江百川看着车影消失在车阵,转首对着江之中做了简短的交代,将于采忧留下,径自搭上另一辆出租车离开。
巴黎又要下雨了。
空中的厚云沉重饱满,仿佛灌了水的气球,随时都可能爆破,淋得人们一身湿。
杜露于家门口下了车,仰着美颜看天,一滴雨水落在她眼角,几乎只是一、两秒之间,密密麻麻的雨滴便盖满了碎石子步道。杜露将提包挡着头,就要往屋檐下跑……
“上车!”另一辆出租车抢在她迈开脚步前驶来。“上车——”后座乘客江百川,推开车门命令她。
杜露回过身,看着姿态优雅的他;挡在额上的提包随着柔荑徐徐垂于身侧,她静静地待在雨中,仿佛已不在乎被水淋湿。
“上车!”江百川再次开口,嗓音似有引力。
杜露终是走向他,坐进车里。
车子往他的公寓行驶。沿路,他不再讲话,一只大掌紧握着她靠近他的那只玉手。她不动也不说话,连呼吸都极细微,怕一出声,她会尖叫哭闹地质问他……然后,她会成为一名妒火极盛、歇斯底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