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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情 page 12 作者:岳靖

  江如海是个聪明人,怎会不知道一个叫“深渊”的华裔摄影师,就是自己的“逃家儿子”江之中呢!

  “他第一次得奖时,我就知道谁是‘深渊’。”江如海沉言,要妻子明白,即便江百川知情禀报,依旧是多余——飞出去的鸟儿,不会回头,何况江之中是只苍鹰!

  江家的将来,他已全交给百川了。“说这些够了吧!”看着妻子,他耐心地劝道:“回家吧。百川得出门了,别再打扰他。”

  “休想!”沈岚眸光一亮,语气硬邦邦。“你想让他继承,除非我死!”终于明了丈夫不找儿子的原因——

  “你休想把属于我儿子的部分,给这个父亲来路不明的人继承!”她看向江百川,眼神已是妒恨。

  “沈岚!注意你的用词!”江如海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这下成了怒火。

  “我说错了吗?他母亲不就是因为违抗长辈、背叛江家、与人私奔偷生了他、死得不名誉,才被除名,剥夺身份,不是吗?她气得直言,说得极快,几乎无法停下。“我为什幺不能讲!他本来就不是我生的!你跟他只是对‘假父子’……我……”

  “你闭嘴!”江如海怒吼。啪地一声,大掌的反应几乎跟嘴上的斥喝同时落下。江如海生平第一次打的女人,竟是挚爱的妻子。沈岚整个人仆倒在沙发上,仿佛已晕了过去。

  时间恍若瞬间结冻,室内一切静止无声。

  久久,江百川站了起来,绕过僵凝举着大掌的父亲,靠向沙发,翻过母亲的身子。“妈,您没事吧?”沉沉地开口,他依旧不改对沉岚的称呼。

  沈岚虚弱、痛苦地张眸,眼泪如雨下。“走开!我不是你妈……

  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不会原谅你……”

  “百川,”江如海回了神,大掌放在儿子背上。“我来吧——”江百川看了他一眼,让开位子。

  江如海倾身抱起妻子。“别把你母亲的话放在心上,过几天,爸会跟你解释。”他对儿子说。而后,走向玄关,离开江百川的住处。

  江百川沉沉呼吸着,好一会儿,他急促地转身——

  一张带笑的泪颜映入眼帘。

  “那就是……阿中的爸妈?”杜露不知何时已站在房门外,偏首看他用不断落下,她唇边却漾着绝美的笑。

  江百川库近她,双臂用力地抱紧她。“吵醒你了?看样子,你只好上飞机再睡了。”他压抑的嗓音,让她的心拧了起来,疼痛不已。“我不回去了——不离开你。”杜露轻声低语,藕臂紧紧拥住他绷硬的躯干,竭尽柔情安抚他。

  江百川眯起眼眸,嗅着她迷人的体香,眉结逐渐松开。“协会准你假?”解开她身上过大的男性晨衣,掌心抚着那能使他忘魂的柔腻身段。

  “我跷班、旷职,”她轻哺,红唇细细吻着他胸膛。“如果法国佬解聘我,你得养我——”

  江百川抱起她,吻咬她的红唇,闪身进房。只要有她在身边,他的压抑总能纤缓,得到真正的解脱与平静。

  “嗯……”呕吐声从江百川房里的浴室传出。

  杜露虚软无力地坐在镜台下的古典方凳,柔美抓着洗脸槽边缘,剧烈于呕。

  “你怀孕了。”突如其来的女性嗓音,划破浴室里的单一声调。杜露一惊,反射性抬头,看见镜中的女性影像。

  古怡童身着及地长洋装,黑亮微卷的长发梳成一束直垂胸前,美颜上晶莹的淡妆还没卸,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她神情漠然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杜露,冷冷地问:“他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吗?”

  杜露对着镜中古怡童的双眼,毫不回避地直言:“我还没告诉他。”勉强开口的嗓音里,仍夹杂着于呕的不适。

  “为什幺不跟他说呢?"古怡童徐缓地走近她背后,双眸凝视她身上的男性睡袍和颈间淡淡淤紫的红印,揪然变了脸色。“他让你住下来,你有的是机会可以告诉他,将‘为人父’的消息……或者,要我帮你转告他?”她嗓音有着渺远的压抑。纤指捏紧手中的留言纸,发出沙沙声,仿佛纸中的文字正对真正的受文者诉说讯息。

  杜露转过身,视线由镜中拉到真人脸上,嗓音紧绷。“古小姐不须费心我的事!”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还没出生的情况下,就得遭受精神凌辱!“再怎幺说,这个孩子跟古小姐一点关系也没有!”抑着喉头的恶心感,她不客气地道。

  古怡童指尖激动似地掐人掌心,戳破了留言纸。“在这屋里,也只允许你叫我‘江太太’或‘江夫人’!”压低嗓音,刻意提醒杜露。杜露美颜一阵僵凝,紧咬着唇,心绪复杂紊乱。

  “身份”,是杜露与江百川在一起时,最愤怒却也无能为力改变的部分。古恰重仅须抬出“江百川妻子”的身份,不管爱情是否存在,杜露根本没有立场在这屋里说什幺,多待只是图难堪。

  “很抱歉,打扰了,江……夫人——”语气僵硬不自然地称呼古怡童。她麻木地站起,每说一个字,心头就像被刨下一块血肉般疼痛得几乎昏厥。“我现在就离开。”她终究得被迫与他分离。“何必走呢?”古怡童幽幽凝望她不稳的身形,将手里的纸张丢掷向她。

  杜露低垂眼眸,看着跟前的纸张——

  那是江百川放在枕畔,给她的留言。

  “他写得很清楚——他回来要看到你,不是吗?我可不是来赶你的,房间是他的,你尽可待在这儿,别出房门,反正他要你!但孩子的事,你最好跟他说清楚,他是个绝情人,‘要女人’可不一定要孩子!”这番话几乎已是彻底的羞辱。

  杜露看着古怡童云淡风清似的神情,体内的不适瞬间升高,她觉得无地自容极了,双眸一眨,眼前漆黑一片,失了知觉昏过去。

  古怡童静静盯着仆倒在冰冷瓷砖上的杜露,好一会儿,径自转身离去。

  我见过“你房里”的杜露了!

  一通语带强调的深意电话,让江百川忆及“妻子”古怡童今日回国的事实,同时也扰乱江百川冷静的理智。

  中断公司会议,他开快车,回到住处。进房门后,不见杜露人影,然而,她昨晚褪下的美丽衣衫仍像他出门前那样——静躺在床尾凳上。

  “露。”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微震的嗓音透出焦急,眸光在室内徘徊、梭巡。然后,大步大步走向浴室,心有所感她会在那儿。

  浴室里,杜露一动也不动,横在地上,苍白的美颜贴着瓷砖,无依得令人心怜。江百川额际一抽,迅速抱起她,走出浴室。

  “你果然回来了。”古怡童出现在他的房门口,美颜一片冷漠。“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无利益可图、可强壮家族体系的女人,三度忘怀公事!”

  “你对她做了什幺?”江百川抱紧杜露,以从未有过的冷硬语调质问古怡童。

  古恰童挑眉,轻笑出声,仿佛多年来不曾如此愉快了。“我真搞不懂,是她的身体特别吸引你吗?”

  “古怡童!你闹够了!”江百川斥喝,锐利的眼神闪出攻击性。

  古怡童敛下笑容,冷声冷调。“能激怒你,是够了。但,请你搞清楚,这些年来,我们的关系哪儿不是闹——简直像乏味低俗的戏!我受够了,江百川,你有本事就和我离婚,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对她做出什幺事!”美眸闪过威胁,她把话说得决断。

  “你最好快做决定!”完全不给江百川开口的机会,古怡童丢下最后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江百川看着被古怡童重重甩上的门板,脸容倏地黯沉,邪肆阴骛取代了原本的俊逸,恍若变了个人似的。

  拧毛巾的水滴,落回搪瓷盆里,咚咚的沉响伴随小小涟滴,在盆中泛开,宛如下雨时的湖泊。

  杜露徐缓张眸,模糊的视野里,她见到男人小心地折好毛巾,拿在手上,朝床铺走来。

  “你醒了。”江百川看着她微启的美眸,眼底掠过一抹心安。

  杜露眸光迷蒙地凝望他,思绪想起昏厥前所发生的事。“我要回巴黎。”干哑的嗓音,幽幽出口。

  江百川坐上床,深沉的黑眸对住她。“她对你说了什幺?”

  杜露别开头,不言不语,阵阵抽痛的双肩,泄漏她的情绪。

  江百川躺下身子,从背后抱牢她,大掌抚着她绝望似冰冷的肌肤。

  “她什幺也不用对我说,”杜露摇着头低语。“只要她是你妻子,我就得离开这儿。”滑下脸颊的泪,渗进发里,濡湿了两人共枕的枕头。

  “‘她是我妻子’永远不会成为你离开我的原因。”俊颜埋进她发里,江百川沉定地喃言。

  杜露闻言,猛地翻身面向他。“江百川!你怎能乐于齐人之福!”美颜满是委屈,悲伤几乎淹没她的神智。“你妻子屈辱我,连你也……”

  江百川吻住她,揉合狂野与温柔的吻充满爱恋。“我从没这样吻我妻子。”放开她的唇,长指摩挲红润的唇瓣,他语调听来幽远,眸光却沉定如石地凝着她。

  “但——你还是吻过她、抱过她,她是你的妻子……在这里,她最有资格拥着你,甚至生你的孩子。”杜露闭起眼眸,既忧伤又无力。就算倾注再多的爱恋,有些现实依旧改变不了,而且残酷如刀,终究可能切开他们。

  “除了你,不会有其它的女人生我的小孩。”江百川抚着她的身子,肯定的语气仿佛他已知道她腹中孕育了两人的结晶。

  杜露眨了眨美眸,抓住他游移的大掌。“古怡童说你‘要女人’却不一定要小孩,对我也是如此吗?”

  江百川皱凝眉头,将杜露拥人怀里,紧紧锁住她的心魂。“我早说过要你的一切。你只要想着我,别听他人之言。”

  坚定如誓言的低沉男声,随着宽阔胸膛的起伏传来,杜露抱紧江百川,粉颊贴着他的心搏处,细细倾听着——

  那强而沉稳的有力震动,一声接一声化作心言,如川流的柔情,看她、穿透她的神思、进占她的血脉,镌楼在她心板。

  第九章

  寂静的空气里似乎有什幺别离乐声在转悠。

  最后一件衣物收入皮箱中,拉好压衣带,纤白玉手准备合上行李,指尖碰及束带时,却像想到还有东西未收齐地迟疑停住——杜露从床缘站起身,搁好行李,走到窗台前。夜色衬底的玻璃窗,像面镜子,照出她落寞的神情。

  “收妥了吗?”江百川自穿衣间走出,沉声询问着。

  “这里怎幺空了?”杜露喃语,纤手抚着空荡荡的台座。“百合呢?”水中火百合呢?莫非只是幻梦,它其实不存在?

  “外罩的水泽裂了,我让人送修。”江百川淡淡答道。一双手臂由她背后,圈住她。

  “水……裂了?”她出神低语,心里添了几丝愁绪。“修得好吗?”江百川没回答她,唇由她润白的耳畔吻向芙颊,而后托起她的美颜,封住她的红唇。“回去后,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交代米歇尔太太办,嗯?’他在她唇舌间低语。让她走是不得已的决定,江百川清楚,“家务风暴”未息,为免波及,伤害到她,他得让她走。

  杜露在他怀中转身,柔美紧紧地拥着他,总觉得见面会愈来愈难。“等我这边的事处理完,就回巴黎看你。”感受到她纤弱身躯正散发着不安,他将她抱得更牢,幽幽沉沉的嗓音,温柔承诺着。

  “只是看?”这样的承诺是不够的!杜露不平、不满,却也改不了现实。“难道只能如此?为什幺你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我终生都得跟另一个女人分享这个胸怀吗?”皓齿隔着衣物咬住他的左胸膛,带着浓浓怨尤的细微哭声嵌进他心底,教他极度不舍。

  “没有另一个女人,”眸光定定凝住她倒映在玻璃窗上。拥抱他高大身形的纤柔背影,他沉哺:“没有另一个女人能这样拥有我——你是唯一。”

  杜露一震,仰起绝色容颜不敢置信地轻摇着头,泪无声地淌流着。莫非他俩都在离别前闹情绪,否则——江百川捧定她的小脸,望进她眸底。“绝对的唯———露。”

  “古怡童——你的妻子呢?”她咬着唇,眼眸隔泪雾,仿佛城墙,将他强势的眸光阻挡在外。“怎幺可能‘绝对’……为什幺要哄骗我?明知还有古怡童——”

  “她是江家的媳妇,并不是‘水的女人’,懂吗?”责任和情感,他分得清清楚楚,这也是古恰童认为他绝情的最大原因。

  “我不懂。”杜露频频摇头,仿佛愈接近离开的时间,心就愈纷乱、愈不安。电话在此时响起,应该是他的司机到了。

  江百川重重吻一下她。“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我曾讲过的,我在江家的一切、包括我的妻子,绝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沉沉地再看她一眼,他放开她,走向床边,接起小几的电话。他的怀抱一消失,空虚便袭上她。杜露抑着呼吸,双手环着自己,转首幽幽凝望窗外没星子的夜空。半晌,他结束通话,丢下话筒的声音很沉重,自木制桌面传来。杜露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走回床缘,将敞开的行李合上,拉紧皮革束带。

  “要走了?”她语带轻愁。

  江百川俊颜凛然,面向她。“你等司机来,再出门。到机场时,回个电话给我。”他交代着。俯首吻吻她洁腻的额。

  杜露抓住他的掌,抬眼看着他。“你不送我?”

  “我有事,现在就得出门。”语毕,他挪开她的白皙玉手,转身就要出门。“江百川!”杜露叫住他。“什幺事让你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给我?”道不道别其实不是她想要的,只是明明说好送她的,明明可以多那幺点在一起的时光……

  江百川顿住脚步,没有转身。“古怡童受伤住院,有流产的危险,医院要我过去一趟。”平声平调,不多作解释,他随即出门。杜露僵凝着美颜,望着阻绝他背影的门板,心揪拧着,阵阵疼了起来——

  他不是说,除了她,不会有其它女人生他的小孩吗?

  他不是说,她是唯上,绝对的唯一吗?

  杜露闭上眼睛,双手抢着粉拳,紧紧抵在床面。为什幺此时此刻,她能清晰地记起他说过的一字一句。而这一字一句,在当时听来如誓言般的话,竟是让人更加难忘的——

  “谎言!”红唇发出低哑嗓音。是的,哄人的谎言有时甜蜜得教人误以为是誓言!杜露睁大盈满不甘的美眸,站起身,委屈又忿恨般拖下皮箱,径自离开。

  江百川打开病房房门时,他的特助祭先佑正小心翼翼将轮椅上、脚打着石膏的古怡童抱上床。

  古怡童双手揽着祭先估的肩颈,自然的动作里有着长远亲呢,恍若这两人生生世世如此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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