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看不出来。”叶文斐只能这么说。
第二次跟她见面，对于她的行为及“萧遥”这个人的认知都在渐渐建立及修正中，对于她方才的自述，叶文斐也只有先记着。
只是，他无法想像一个人的外表与内在为何会相差如此之大？她看起来那么的柔柔弱弱、需要人保护，可是说起话、做起事来却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听说她的代称是“英国娃娃”，而看她的长相与穿着，也像极了中古世纪的贵族公主，可那行为……可就全然不同了。
萧遥看着他的短暂沉默，耸耸肩。
反正二人会维持三个月的合作关系，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慢慢的就会了解了，只要他有心的话。
所以她很干脆的转开话题，回到正事上。
“我把这些全看完了，想不想听听我的结论？”
“当然。”叶文斐自然想听。
“有够惨。”萧遥说得再简洁不过。“依照叶钦司的经营手法看来，如果你们是亲兄弟的话，他大概也没遗传到什么商业天分，也难怪你会找我来。”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她只看到所谓的失败案例。
公司会亏损有很多原因，但若以鸿运的情况看来，只能怪主事者太不中用了。而且她早上到外头去晃了一圈，给的评语也不高。
叶文斐只有勉强一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她只是在陈述，并不希望自己说些什么，所以沉默或许是个好选择。
萧遥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这男人真是温和到不行，居然就这么默认了。
“总之，我会去想想有什么办法，不过首先呢，有个动作我想你应该要先做。”很快的了解如果自己不先开口，眼前的男人可能会很有耐心的沉默到晚上，萧遥也就不和他闲扯了。
反正他不会是个好听众，因为一点反应也没有，无趣得很，还不如赶快处理好，她也可以回去找斯茉或俞梨斗嘴。
“什么动作？”叶文斐虚心求教。
“缩编。”见他露出不解的表情，萧遥换了个说法：“也就是裁员。”
叶文斐皱眉了。
“裁员？这个——”
萧遥打断他的这个、那个。
“这很合理。我想你可能不知道，这家公司的冗员过多，但平均生产力过低，造成公司财务上过重的负累，所以要整顿整家公司的话，第一步就是要将冗员裁撤，将整个组织编制重新制订。”
“但是裁员……”
叶文斐相当犹豫，毕竟这个举动会影响到的，可是许多人的生计。“要裁几个？”
虽然和公司内的员工并不熟悉，但要请人走路，他实在是觉得难以启齿，又该如何选择？
这算是现实的残酷面吗？
“几个？”
萧遥觉得自己听到了个笑话。
这位二少爷真是太天真了，一个员工数九百人的公司，宣布裁员会用几个来算吗？
“容我提醒你，通常裁员不会用几个来说，而是以大约的比例或费用结构下去计算的。”
“那是多少？”叶文斐仍是听得一头雾水，他需要的是一个简单的数字。
“百分之十或十五，”萧遥以刚才的资料做了个简单的计算。“简言之，大概是一百人左右。”
“一百！”
叶文斐讶异地直盯着她。
“会不会太多了？”
“你自己出去绕一圈，看看员工的工作情形，就知道会不会太多了。”萧遥玩着长发，没告诉他若是实行精兵政策，数字还不只这样呢。
“怎么，你不愿意？”萧遥看着他的犹豫，很容易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没有另外的办法吗？”叶文斐抿着唇，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提案。“我没办法下这个命令，毕竟那一百个人可能代表一百个家庭，我不希望他们失去工作。”
“这么说来，你就希望留着那一百个人，然后让全公司的人都没饭吃就是了？”萧遥笑着这么说。
“不！”叶文斐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若非必要，能一直保持目前的公司结构，毕竟那是属于经营者该承担的基本责任。”
萧遥看着他，不知道和他说些商业常识会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我告诉你一个观念，今天若公司有所谓的成长率，你喜欢再增员也没人会管你，毕竟真有那么多工作需要那么多人来做。但是若今天公司营运不佳，那这么多员工也只是来公司浪费资源兼浪费他们自己的时间而已。
更何况，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不过是拖垮公司或养成他们怠情的心理罢了，一点助益也没有。”
就自己早上去外头看一圈的结论，一些打混摸鱼的人比她还像在逛大街，那种不事生产的人，总是要有个环境来逼迫他们才对。
“即使如此，也是公司经营不当才造成的，公司有责任啊！”叶文斐出乎她意料的相当坚持。
萧遥真想不到他会这么坚持，看来他这个人倒也不是温和到任人宰割的。
这样该算幸或不幸？
“总之，你就是不接受裁员了。”
叶文斐放柔了口气，抱歉的看着她。
“我只是不希望让别人的生活起了大变化。”
“烂好人！”
萧遥只有这个结论。
“也许吧。”知道她对此事已妥协，叶文斐也就不和她争辩了。
“你真是个天真的少爷。”
看着他无所谓的笑颜，萧遥忍不住的想继续叨念他的不是，借以得知他的脾气，只可惜叶文斐仍是不为所动。
“好吧，不想裁员的话，那你想怎样做？”萧遥放弃了，看来他只会在他觉得不妥的事情上表现出不同的情绪，至于批评他嘛，并不属于这一类。
只不过那个原则……唉，总之他就是烂好人。
“我不知道。”叶文斐倒也不硬撑面子，大方的承认自己对整顿公司的事情一无所知。“除了你刚才说的，还有别的办法吗？”
萧遥看着他，假意叹息。
“我看，我只有回去想想了。”
要办法当然有，不过要想。
“那就麻烦你了。”
叶文斐颇觉内疚，毕竟她才提出第一个方案就教自己打了回票，更何况她的提案，自己心里也明白是必须的，却就是敌不过自己的良心，不希望造成别人的生活困难。
萧遥看着他正困扰着，心里平衡了些。
“我先回去了，等方先生和各部门定好会议时间再通知我。”今天的进度就到此为止了。
“需要送你回去吗？”叶文斐直觉的站起身，担心她独自一人回那山边小屋会有危险。
看着他自然流露的关心，萧遥只是想笑。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没问题。”
“是吗？”
叶文斐仍是一脸不放心。“还是……”
“不用担心，我想应该还没有人会对我不利。”毕竟斯茉的拳头不是好挨的嘛。
“我先走了。”
临走前，萧遥又看了叶文斐一眼，只有一个感想——
真是个天真的烂好人。
第三章
“遥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封影听见车声，踏着小碎步来到门边，意外的看到刚下车的萧遥。
萧遥关上车门，作势看了看天色。
“小影，难道你要我在外头忙到三更半夜再回来吗？”
“当然不是。”封影连忙摇头。“可是你今天不是去鸿远调查内部情况吗？这么快就好了？”
“反正不就是那回事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当然就回来了。”萧遥走上小阶，来到封影面前。“而且我已经出去大半天了耶！”
“我知道，可是……叶先生没说什么吗？”封影仍没有移往屋内，就这么盯着萧遥，连带着使她也没办法进门。
“小影。”萧遥拍拍她的头，打趣道：“你现在这样子，活似偷情到一半丈夫提早回来的妻子，在大门口绊住丈夫，好让衣衫不整的情夫有时间跑路。”
封影红了脸，这才侧身让萧遥进屋。
“我只是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跟着进门，封影犹在低念。
“别这么说嘛，小影。”走在前头的萧遥回转视线，看着她轻笑。“你这么说让我心里都起毛了。要不然，你觉得事情该如何发展？”
“我不知道。”封影无奈的回答。
她有感应能力，但不代表她能预知未来会发生的点点滴滴，顶多是有着说不出的异样感受罢了。吗？你想一堆可是也没用了。”
“是吗？”斯茉穿过连接日光室的小拱门，笑得暧昧。“我倒觉得小影果然厉害呢。”
“茉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遥看着她的笑脸，直觉事情不妙。
“叶文斐刚才来过电话，就是你和小影僵在门口的时候。”
“然后呢？”封影仿佛看到一丝光亮，连忙追问。
“小影，我想吃点心。”斯茉乘机要求。
闻言封影一点时间也不浪费，迅速的往厨房移动。
“他那家公司倒了？没那么快吧。”萧遥往沙发一坐，随口搭话，眼睛则盯着一旁静默喝茶的俞梨。
“小梨，你今天不是要出去吗？”
“讨论你自己的事，别扯开话题。”俞梨给了她一眼。
“对呀，你不好奇叶文斐打电话来做什么吗？”斯茉也跟着坐下，笑脱着她，坏心眼渐渐滋生。
“反正你总会说的，我何必好奇。”萧遥倒是很镇定。
“茉茉，到底是什么事？”封影很快的将桌上摆满茶点，以换取自己心中疑问的解答。“他是问有关遥遥的事吗？”
“正确答案。”斯茉虽然是在回答封影的问话，眼神却瞟着一旁的萧遥。“那个人是打电话来关心，咱们家的遥遥平安到家了没。”
“真绅士。”封影笑了笑，觉得心里终于有了明确的影像。
看着萧遥的反应平平，斯茉忍不住打趣：
“看来你的魁力难挡喔，才见过两次面而已，叶文斐就把全副心思摆在你身上了，听说他原本还提议由他送你回来，真是呵护备至。刚才即使是在电话中，我也听得出来他的担心。”斯茉以手肘撞了撞萧遥。“我说遥遥啊，时至今日居然还有男人会担心你的安危，真是太让人惊讶了。”“等到叶先生再和遥遥相处一阵子，就会知道连恶鬼都要让她三分，更别说会有人敢对她不利了。”
“小梨，你这是在夸奖我吗？”萧遥没想到连她都会加入讨论，看来自己会被笑得很彻底。
“不管怎么说，叶文斐这么关心你，你好歹也给人家回个‘平安电话’吧！”斯茉忍住笑，出着主意。
“你不要做不切实际的联想，他会做出上列事情，不过是因为他是个烂好人罢了，其他我只能说我还真看不出来。”萧遥自己倒了杯茶，对于斯茉的说法只能抱持着听笑话的态度。“所以回电话什么的，就省了吧！”
“你这女人真这么没良心？”斯茉仍不愿放过她。
“良心？那是什么？”萧遥一如往常的使出装傻绝招。
“容我提醒一点，若小影的预感没出错，你这次的任务应该会有别于以往的际遇才对。”俞梨说得很保守，但大家都知道，到影的预感从没出过错。
“这就是你们这次眼巴巴盯着我的原因。”萧遥终于了解了。“但是小影不是还无法确定是哪种际遇吗？”
“对不起，我有的只是一点点的感觉，还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封影看着萧遥，有丝歉意。
“你不用道歉啦，小影。”斯茉拍拍她，要她别想大多，然后转向萧遥。“不管怎样，反正我觉得你和那个叶文斐颇耐人寻味的。”
“你以为我会步上你的后尘吗？”萧遥回敬她一记，凉凉的回道：“上次不知道是谁喔，和委托人谈起恋爱，最后还为了他不再接案子，害我们的收人少了四分之一。”
萧遥看着斯茉，绽出个笑容。
“你想，有了你这个惨痛的教训，我这个吸钱鬼有可能会做出同样的事吗？”
“有何不可？叶文斐又没被人追杀，依他的个性也不会要求你退出娃娃国，何必一开始就有了顾忌？”俞梨加入战局，站到斯茉那边。
“这倒也是。”萧遥赞同的点点头，看向面前的三张娇容。“总而言之，你们就是认为我到最后一定会和叶文斐有一腿就是了。”
“遥遥，你的用词非得这么……吓人吗？”封影忍不住皱眉，不明白有气质的她为什么最近老是会冒出这种怪怪的形容。
“我是配合斯茉的水准，毕竟她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活似口水乱喷的人口贩子。”萧遥露出相当善良无辜的笑容。
“别把你自己的别称说出来，反正大家早就认识你这个人了，没有打广告的必要。”斯茉瞪了她一眼。“怎样，你的意思是说你绝对不会啰？”
“没，未来的事谁说得定。”萧遥耸耸肩，不想在事情刚开始就宣判了一切。“只不过我觉得你们的想像力太丰富了点。”
“说不定你就会为了我们的想像力，做出一些异常的举动。”俞梨抬起头。“比如说，下意识的抗拒叶文斐。”
“不会吧！”封影连忙看向萧遥。“遥遥，你不会这样吧？”
如果事情真的变成这样，她会觉得自己有责任，毕竟是她先说出遥遥和叶文斐两个人怪怪的这种话。
她该不会在无意间，反而改变了两人原本该有的未来吧？
“小影，你不用担心。”萧遥笑笑地安抚她。“我当然不会。”
“真的吗？”斯茉提出她的怀疑。“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很不实在？”
“因为还没发生，当然不实在。”萧遥朝她吐了吐舌头。“反正这些都是你们的猜测，又不是小影的预测；就算是，我也会以平常心来面对的。”
俞梨听完，忍不住冷哼。
“不信吗？小梨。”萧遥笑笑的看着她。
“我会睁大眼睛等着看的。”俞梨只有这么说。
“那就好。”萧遥调回目光。“只不过我得说，就我今天的经验看来，叶文斐这个人是个十足天真的善心人士，恐怕和我不怎么搭，所以请顾其自然，不要刻意替我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说了半天，你还是想逃嘛！”斯茉嘲笑道。
“不是我想逃，只是我觉得你比我更有破坏游戏规则的嫌疑。”要以平常心看待这次任务的不只有她，还包括她们这群等着看好戏的人。“如果你们是本着他就是我的好对象的心态，肯定会惹出事情来。”
“我又不是你。”斯茉立刻抗议。
四个人里头最爱惹事的非她莫属好吗？
“就是因为你不是我，我才担心啊。”萧遥瞥了她一眼，忍不住直发笑。
“担心你自己就够了。”斯茉回答得很酷。
“茉茉变多话了。”萧遥忍不住叹息，“一定是在岛上闷疯了才会这样，想你以前连话都懒得多说。”
“别把我和小梨弄混了！”斯茉又抗议。
“遥遥，你就别逗茉茉了。”娃娃国里的专职和事佬封影连忙出面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