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她的伤严不严重啊?
「唰!」伍葳葳的剑尖毫不留情的刺入尹之雀的肩头,拔出时带起一串血花。
「夫人!」一群妇孺们全都发出担心受怕的尖叫,其中好几个人还想冲上来,但是,被黑衣人制得死死的。
「我没事。」尹之雀忍著疼痛,一手按著肩头上的伤处,一边摇头示意要她们放心。
「哼!看来你倒是对『尹夫人』这个头衔胜任得很愉快嘛!」伍葳葳非常不是滋味,口吻酸酸的骂道:「不要脸的小偷。」
尹之雀闻言,脸色发白。「你说什么?」
「小偷!」伍葳葳不说还好,愈说愈有气!
「你不配!天地之城的女主人的位置应该是我的。论姿色,我可是这一带最有名的美女;论家世,『威武』镖局是何等的风光:论才情,我伍葳葳舞剑弄刀乃至抚琴作画,无一下精。」
「我比你这个贱丫头优秀太多太多……可是,烈日居然会舍弃了这样的我,还以莫须有的名目毁了『威武』镖局,害死了我爹,害得我无家可归,这全都是你的错!」
尹之雀很想伸手捂住双耳,免得被她的话震聋。
「怎么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尹之雀居然还有心情抱怨哩
「住口!」伍葳葳耳尖地听见,怒不可遏地举剑再一扫,尹之雀立刻被扫得缓缓横卧在地上。
「夫人!」现场再次起了一阵骚动,碧大婶甚至当场想跳起来冲到尹之雀身旁,却被黑衣人一拳打下。
「不……」身受重创的尹之雀竭力发出喊叫:「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们……呜!」
她的肩头被伍葳葳的剑尖再度刺穿,口中发出凄惨的哀鸣,终於昏死过去。
「伍姑娘手下留情。」一名黑衣人赶快拦止她持续抓狂的举止。「烈夫人还杀不得,她可是咱们重要的人质。」
「可恶!」举高在半空中的剑势硬生生的打住,伍葳葳咬牙切齿地瞪著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
「还不快出去看看,你们的头儿到底捉住烈日没有?我要在他面前杀掉这个小贱人!」
「是吗?」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烈爷!」受困的俘虏们惊喜地喊著,知道她们得救了。
浑身浴血,有如一尊战神地站在门口,烈日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地狱炼火中的阿修罗、黄泉中的夜叉鬼!
「你——」伍葳葳大骇,手中的剑几乎要握不住。「你……他……」
「胡里吗?」烈日笑了,暗示地举高手中的剑,展示上面的斑斑血迹。
「可恶!」伍葳葳不禁咒骂道,看来胡里那个家伙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死得好!
她赶紧一把揪起尹之雀,将半昏迷的她架在身前做护盾。
「别靠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幸好刚刚没一口气解决她,不然,此刻就惨了。
「她受伤了?」烈日瞪著尹之雀的伤口,骇然的道。
「你做的?」烈日非但不退,反而又踏前一步。
「是……是又如何?」伍葳葳决定都豁出去了,反正,不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怎样?不高兴吗?我还可以伤她更多!」她反持剑柄,恶意地朝尹之雀身上的伤口戳下去。
「痛——」尹之雀大声呼痛,迷蒙不清的双眼勉强睁开一道缝隙,看见模糊的影像在眼前晃动不已。
「烈……」尹之雀努力地从口中挤出声音,「不可……以……快逃……逃……呜……」她又痛得晕死过去。
「哼,把她带下去。」伍葳葳手一挥,耀武扬威得似个皇后。
两名黑衣人立即上前将尹之雀拖下去,丢到妇孺之中。
「夫人哪……」碧大婶涕泗纵横,赶忙接住她满身伤痕的身躯,迅速撕下身上的布料替她裹伤。
「哈哈哈哈!」伍葳葳痛快地仰头大笑,「怎么样?烈日,你心疼吗?哈哈哈哈!」
烈日脸上的表情更木然了,他连眼光也不再波动,变成两潭不变的死水。
「我生气了。」
第十章
完了!糟了!
随著烈日的那句宣言,以碧大婶为首的一群老仆纷纷倒抽一门冷气,忍不住拚命往墙角退缩。
不为什么,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见识过烈日「生气」的模样啊!
「快过来!」他们低唤著那些尚不知死活的新进奴仆躲好,动作之迅速,连黑衣人也拦不住,只能莫名其妙的看著这怪异的场面。
你们在怕什么?一名黑衣人忍不住想开口询问,但话未出口,一股热意突然从他背後窜起,迅速变成致命的灼烫!
「啊!救命啊!」那名黑衣人骇得丢下手中的兵器,毫无章法地猛打圈。
「我的背……火啊!救命啊……」火舌愈发壮大。
他的同伴们全都呆住了。
「啊!我的手、我的手啊!」另一名黑衣人突然也感觉到自己手背上的烫意,恐惧地咆哮起来。
他拚命甩动左手,却怎么也甩不掉那簇益发旺盛的火苗,那道火焰犹如有生命般,一路蔓延上他的整条手臂。
「不要啊!救命……谁来救救我……」几乎是同时,一群黑衣人的身上全都冒出一簇簇怪异的火焰,烧得他们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救命——」烧死可是最痛苦、最残忍的一种死亡方式啊!
「什、什么呀……」伍葳葳呆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这一幕。
外头的火明明没烧到这里来,他们……是怎么、怎么会「自焚」?!
传闻说,「烈日之主」丑如恶鬼。
传闻说,「烈日之主」有一身诡异的力量。
传闻说,「烈日之主」只要双眼一眨,就能让人魂飞魄散!
传闻说……
伍葳葳惊骇地看向烈日,烈日则露出一丝极其残忍的笑容。
无声无息中,无数簇火焰也从她的手脚上窜出——救命啊!」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
夏天到了,蝉鸣不绝於耳。
今年的夏天很热,而且很忙。
「快快快快!』
「产婆还没来吗?」
「乾净的布巾准备好了没有?』
「水呢?烧开了吗?」
一群女人忙进忙出,手忙脚乱。
男人们则担心的在庭院中守候,不停地张望,不断地窃窃私语。
半年前的那场火灾虽然造成了天地之城若干的损失,但除了建物与财物外,损失的情况并不严重。
尹之雀的伤势经过及时抢救,接下来的半年都躺在床上静养,直至她生产完毕。
所以,现在——
「哎哟——」一记疼痛的尖叫声从房中传出,揪紧了每个人的心房。
「夫人,您不要紧吧?」小红不停擦拭著尹之雀额上流下的汗滴。
产房中,热腾如火,像一只蒸气十足的大澡桶。
「我没事!」在阵痛与阵痛的间隙,尹之雀勉强开口。
「怎么会没事呢?」跪在床边紧握著她的手,烈日回头便是一阵咆哮。「产婆人呢?怎么还没有来?快去把产婆给我找来!」
或许是烈日的神态与吼叫声太过严厉,一名刚端著水盆踏人房内的丫鬟吓得把水都给翻了。
「笨手笨脚!」烈日又是一句怒吼。
「不要这样,烈。」尹之雀微笑地安抚他。「别紧张,好吗?」
讨厌!原来不只是她紧张时才会多话,他也一样呢!
只不过她多话是用说的,而他却是用吼的。
「我才没有紧张,我只是在……」紧张。
烈日顿然无言以对。
可恶!他的确是在紧张。
想来真可笑,想他烈日在战场上以一敌百都面不改色,没想到现在一遇上这种女人家的事儿,他就自乱阵脚了呢?
不!这才不是什么女人家的事儿,他在心中暗忖,小麻雀是他的妻子啊!
我爱你。他情难自禁的将唇埋入她的掌心,烙下爱恋的痕迹。
我爱你,我的小麻雀。
「烈……」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是,她却隐约地明白了。
感动地注视著丈夫温存的举止,一股迟来的勇气凝聚在她心头,令她想现在一吐为快。
而且,孩子都要生了,再不说,还要等到何时……
「烈……」忍著又一波较为轻微的阵痛,她低低的开口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才好,我……」
她突然惊喘一下,咬牙忍下一股疼痛,一时间竟没法子开口。
「该死!」烈日轻声咒骂著,著急地倏然起身回头张望,对去而复返的小红大嚷道:「立刻把产婆带来,快去!」
「是。」小红得令,立即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尹之雀虚弱地伸手拉扯他的衣角。「我话还没说完……」
「别说话,保留一点力气生孩子。」烈日旋即又大吼:「人呢?所有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都被你赶跑啦!老爷子,尹之雀在心中暗忖。
「不!这很重要。」尹之雀坚持的一字一句的说:「我……我不是『尹之蝶』。」
「什么?」烈日停住了叫喊,转身定睛凝视著她、
「出嫁前一日,我在半夜里被大娘给……」尹之雀大略简述了一遍当时的过程,不顾愈来愈剧烈的阵痛。
最後,「我……看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尹之雀看到他不动如山的表情,绝望地合上眼。
他会如何处置她呢?
最初,开始假扮「尹之蝶」虽然是被迫的,可是,到後来她却是心甘情愿的帮尹之蝶解决这个困境。
不为什么,只因为尹之蝶是尹府中唯一待她如同家人的人。
但是,之後她慢慢变了,她变得贪心了,她贪心地想拥有天地之城内的友谊,贪心地想拥有一份从未有过的生活,贪心地想拥有烈日的爱!
她……真的是太贪心了,是不是?
可是,当一个人尝到盛宴的美味时,又怎能怪她的胃口愈来愈大呢?
烈日有资格生她的气。
因为,他娶了一个冒牌新娘,她不是大家闺秀,只是个侍婢之女;她没有琴棋书画的才情,没有优雅的容颜气质,她什么都比不上尹之蝶呵!
「你一定是在生气……」愁云惨雾密布在心头,尹之雀努力的眨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
「你应该生气的。没关系,你可以把我休了以後再去找尹之蝶来当天地之城的女主人,她比我适合多了……」
「我知道了。」他轻轻的拂去她眼中的一滴晶莹的泪珠。
「你知道就好……咦?你知道?噢……」又是一股阵痛,尹之雀深深地呼吸著。
「你……你知道了什么?」这回,她问得非常的胆战心惊。
烈日回了她一个莫测高深的表情。「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尹之蝶』。」
早在半年之前,当他对「尹之蝶」起了疑心时,他就派人调查了,
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深深记得那封飞鸽传书上的内容,尹府果然是以假乱真,企图鱼目混珠地蒙骗他。
按照尹之雀所说的,他是应该生气的,
可是他并不,他一点都不气,反倒觉得万分庆幸,对上天这种刻意安排的错误感到无比的满意。
坦白说,他若娶了那种飘飘欲仙的大家闺秀,那他的生活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精采活泼吧?
所以,当时他收到那张字条时,反倒是下定决心——他,要定了尹之雀这个小妻子。
凝视著她,他满腔情哀正欲倾诉之际,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
「产婆来了!」
啊!有什么话,稍後再说吧!
时光再度荏苒。
秋深渐凉,梧桐叶落?
一对年约十岁的双胞眙正在凉亨内对话。
「姊,我跟你说喔!昨天我捉到了一只蚱蜢,很大很大的蚱蜢喔!」
「唔!」
「就在西边的园子里,待会儿我再带你去看,其实,我本来不是要捉蚱蜢的,而是想找一只天牛来玩玩,可是,没想到天牛不怎么好找,反倒是那只蚱蜢突然就跳到我的面前来了呢!」
「哦!」
「而且,那只蚱蜢还一动也不动的,好乖呢!它好像就在等著我,我伸手一抓就得手了,奸玩吧?」
「嗯!」
「其实,几天前我也捉过一只蚱蜢,不过,那只蚱蜢可没那么容易……」
「你安静一点,好不好?」做姊姊的终於受不了了,猛地放下书,和父亲酷似的双眼露出不悦的眸光,直勾勾地瞪著这晚了她半刻出生的小弟。
「我哪有?人嘛!无聊时当然要说说话来打发时间嘛!对不对?姊,你想想看,如果这世上的每个人都不喜欢开口说话,那市集逛起来岂不无趣极了?没有人说话,就没有人吟诗;没有人吟诗就没有人唱戏;没有人唱戏,就没有人……」
显然这个做弟弟的,话说得非常自得其乐。
「闭嘴!」仿佛见识到第二个娘亲,做姊姊的突然头痛了起来。
如果不是爹命令她带著小弟到园子里来玩,不准他们打扰他和娘的「午憩」,她才不会如此忍受这只小麻雀的吱吱喳喳哩!
「姊,你在想什么呀?我刚刚话还没有说完……」
「闭嘴!」
「不行不行,娘上回才告诉我一句话,『灯不点不明,话不说不明』,所以,咱们有什么话都应该要说清楚、讲明白……」
「噢!闭嘴……」
天凉,好个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