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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俩口的秘密 page 7 作者:章庭

  “为什么?”阿骏的表情也跟着一变,大脸上平时忠厚得有点憨傻的感觉全都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索。

  “八成是要再找我们回去!”阿淦那张俊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我们该怎么办?既然听到了风声,就代表他们也许找得很近了……”沉默半晌后,“该死!我不回去、不回去!”

  俊脸紧紧的板起,阿淦轻声的自语犹如誓言。“我、不、回、去!”

  “我知道。”阿骏是很明确的知道,他俩兄弟一场可不是作假的,苦头也是一起尝的,阿淦的心声,岂不也是他自己的心声……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找上门来怎么办?万一吓到阿莲就不好了。”提起甫成亲两个多月的娇妻,阿淦的保护欲可全都卯上来了。

  是呀!这也是闷不吭声的阿骏所担心的,万一吓到水儿可就不好了。

  真不愧是难兄难弟,他俩想的、顾忌的,全都如同出一辙。

  他们经过极度血腥残忍的杀戮战场,也历经过奢侈又纸醉金迷的生活,有谁能想得到,这两个住在升龙村小屋的漆工学徒,过往可是住在媲美皇宫的宅邸里,又有谁能想得到,他们如今沾漆沾到生痒的手掌,过往可是挥舞着血腥的刀剑,还有谁能想得到──

  “哇──”一记稚嫩而响亮的哭啼声从小屋里传出来,而原先水儿那痛得死去活来的叫喊已在不知何时静止了。

  阿骏紧张得一骨碌起立。

  “生啦!”暂时也放下方才聊的话题,阿淦叫得哇啦哇啦的。

  阿骏等不了小屋里的女人抱孩子出来给他看,觉得自己来比较干脆,他紧张地推开门,大步走入屋里。

  他没心思去管小屋里东一件东西、西一样东西的满地乱,鼻端闻到煮开的热水和明显的血味,原来女人家的生产竟和男人打仗一样命搏生死,所以有着相同的气息!

  不,也不尽然吧?战场上的血味是苦的、悲的,闻了令人作呕;但此刻,他因为知道这血味是一条小生命诞生而引起的,所以反而不苦不悲,却是甜的暖的!

  “阿骏,你怎么现在就进来啦?一切都还没整理好哪!”产婆第一个看见他,她急得出声,几个来帮忙的妇人也纷纷回头看向他。

  阿骏往前一踏步,马上就看见卧在床上,已累得眯上眼的水儿。

  “阿骏,这是你的儿子哟!”产婆从一旁抱来刚清洗过后的娃娃。

  “噢~~”他眨眨眼,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那持续哭个不停的小脸蛋。

  啊!那张有些方方的脸型像自己,但小小的鼻头和嘴儿却是水儿的翻版。

  他激动地瞧着这张像他又像她的小脸,再回神去看看躺卧在床上的水儿,她已经慢慢清醒了些,对他会心的一笑。

  “好了,阿骏,快把你儿子抱给水儿喂奶吧!”产婆又在一旁喳呼,并热心地指引水儿该怎么做。

  阿骏看见儿子的小嘴含住母亲的乳头,并用力吸吮时,心口蓦地涌出一股油然的骄傲,那是一种专属于为人父者的骄傲──这条小生命是以他的血脉制造出来的,是他的骨肉呢!

  “他……”喉头为什么梗了一大块硬硬的东西,害他说话迟钝困难!“他好可爱。水儿,好可爱。”

  然后,他看见水儿笑了,那抹笑容远比过往任何时候都更美、更灿烂。

  “嗯!他长得好像你,好可爱。”

  咦?这意思是“我也很可爱吗?”他傻傻地脱口便问,却换来水儿笑睇的一眼,其他人可成了笑场的掩嘴葫芦,各个直不起腰,频频用手帕拭着笑出来的泪,又忍不住嘻嘻哈哈喷声出来。

  啊呀呀……原来一脸老实忠厚的阿骏,竟然这么宝哇!

  ΩΩΩΩΩ

  男孩儿被阿骏取名为安。

  “我希望,安儿的人生就是一路平平安安、顺顺当当。”他笑着这样对水儿解释,她听了也觉得同意,认可了这个名字。

  “真好,我有了阿骏,”她是这么对他说的,“现在又有安儿了。”

  那几句再平淡也不过,却也是再感动不过的言语,让他感动。水儿可知她的话语就此便在他的心灵深处烙了印,一种甜美且盈满全身的满足,让他领悟到自己有多幸运,已拥有再多财富也取代不了的珍宝……

  因为安儿的出生,原本只有两人的生活起了偌大的改变。

  漆行学徒的收入其实并不多,两人温饱有余,但多加抚养一个娃娃的话……可就要多加把劲了。

  更何况阿骏也开始在估量住屋的大小,夫妻俩睡一张床,再把娃娃安放到两人中间是勉强够睡,但安儿若再长得大些呢?一张小床上演出三人行可就不好玩了,尤其暑夏一到,铁定热死人,他不先未雨绸缪怎么行?

  一般学徒满五年才算初步出师,受漆行指示制做些较素色、普通的日常使用的漆器,如碗盘、笔筒、饮器、文具等,由小样的物品逐一做起,才能进阶到大型的几案、座椅、屏风。一个真正的漆匠傅所做的自然不是把漆松上去便了事,讲究的便是如何雕绘出各式各色美丽的图案。

  “嗯……”老陈拿着阿骏趁休息空档所完成的一只红漆木碗。

  酱红的光泽宛如能沉淀一切的杂质,展露出朴素的美感,并且烘托得令观者在进膳时,见米饭是晶亮剔透到粒粒光润,肯定会胃口大开。

  “我想你可以开始帮忙做些食器了。”老陈十分肯定他这些年来的学习成果。“我会跟上头提一声的……太好了,这样漆行里又多了一名年轻的好手。恭喜你呀阿骏。”

  出师后的薪饷自然比做学徒时好许多,而且如果是自己的作品卖得好,每个月又更能多些应有的外快,一举四得,何乐而不为呢?

  阿骏被赞美得脚步颿浮浮的,尤其让他乐的是回家讲给水儿听,那温婉女子面露的欣喜崇拜之色,嘿!他好似又长了一倍的身高,不想臭屁都不行了哟!

  “所以,我以后会忙得晚些回来,家里你必须多费心了。”将手中空杯搁下,水儿便默默地又为他斟满凉茶。他注视她倒茶时一举一动间的优雅,连带觉得一杯再普通不过的凉茶,也变得格外清甜了。

  “家里的事你不必担心。”水儿一笑,言语间净是干练与自信。“我会好好照顾安儿的。”

  他也回报以一笑,健臂一伸,往她腰肢一搂,在水儿的一声微诧的低呼声中,他将她整个人安稳的抱到腿上。

  “阿骏!”尽管是在屋内,没人瞧得见,可水儿依然拘谨羞赧得令他莞尔。

  自从一起生活,有了水乳交融的亲昵、有了安儿,水儿却仍有她顽固的羞涩之处,反倒是他愈加放得开,没事就爱贪看她羞赧的模样,又贪爱吃她的豆腐,为这小小斗室平添一屋旖旎。

  他才不睬她频频告饶的娇色羞态,故意将下巴贴蹭着她颈侧的嫩肤,粗粗的胡碴弄得她好痒,而厚唇鼻下喷出的热气拂过她的鬓发,让他庞大魁梧的躯体伸展四肢,将包裹在其中的娇细体态更加狂肆的欺凌。

  “好紧、好热哟~~阿骏。”水儿好无辜、好老实地眨着眼,身体开始轻微扭动。“快放开我。”

  “不放。”他回报一句低笑的拒绝,更变本加厉,刻意将下巴压枕在她一边肩头上,一手横霸住她的腰肢,一手开始上上下下挑逗她。

  “别──”他的手探入她的衣襟里抚弄,粗糙生茧的拇指刷过她的敏感之处,让她语不成调,不由自主的将所有的话语全化成一记拔尖的细吟。

  “小声些……”他示意她,“将安儿吵醒可就不好了……”虽然安儿在里头房内床上睡得香熟,但这可能性不可说是没有!

  “嘘嘘嘘……唔嗯……”唇舌相互吞食的激烈程度,交欢犹如交战。

  在小小的斗室中,春色带着安静的动作,温润的情意,狂烈的男欢交缠婉转的女爱,一波又一波焚烧……

  ΩΩΩΩΩ

  “你在漆行做学徒有多久了呢?阿骏。”温存过后,水儿软绵绵地差点从他的双腿上倒栽下来,幸而他眼明手快,及时抡抱起她,忍不住再重重的吻她一记,才轻悄无声的步入内室。

  将她放上床的一侧,  自己再躺到另一侧,夫妻俩便以环绕的姿态,保护着睡在正中央的安儿两旁。

  大掌和小手不约而同同时伸出,覆盖在安儿小小的身上。

  黑暗中,夫妻俩同时交换会心的一笑。

  “五年了吧?”他因为水儿的一句询问而微眯起眼,回忆答道:“没错,五年多前,在过新年的时候,我带着阿淦找上陈记漆行,那时我们可是除了一身衣服外,什么都没有。时间过得还真快呀……”

  他可以感觉水儿的双眸正好奇地灿烂着。“那……以前你和阿淦在哪做事?”

  他不说话了。

  “阿骏?”

  不想回答,真的,“我……以前在军队里。”他觉得喉咙收得好紧,缩得几乎发不出声,也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匆匆带过,不想多谈。

  但水儿却像是浑然不觉。“军队吗?嗯……”

  “怎么了?”

  “没什么。我本来就在想你和阿淦的手茧十分特殊,关节有力,但指尖却蓄有柔软的力道……”她顿了一下,“据我的了解,那是剑术武技最上等者才有的特色。”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他惊异地脱口便问。

  可这回就换人沉默了,久久,水儿再度开口时亦含糊其词。“嗯……以前偶尔得知……那没什么……”比阿骏的话更为草草带过。

  看来夫妻俩各自有着他们的秘密?!而且是在如此交心的生活中,亦不肯吐露的!

  夫妻俩都沉默了,两人确实都不敢否认他们确实有着连亲人也不肯吐露的秘密。

  忽地,两颗原本贴黏在一块儿的心微微地疏离了、淡淡地不确定了,他想着以往从没想过的问题,想知道水儿以前在中原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想起当初发现她似乎从未受过劳苦的体态,未曾长过劳动粗茧的柔荑,以及至今不曾变过的脱俗气质,在在都擦亮他始终只想逃避的闭眼,迫使他睁眼想问,水儿究竟是谁?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现在是阿骏的妻子呀!”水儿四两拨千斤,避重就轻的这么回答。一句得体得教他再也问不下去的答案,也深深地让他害怕起知道真正的答案来。

  他害怕──水儿其实不过是个梦中人儿、天仙人儿,只要他一清醒、一个不留神,她便会因梦醒而不见了,重返回不知名的天上的某个角落去!

  是呀、是呀、是呀……木偶戏里不是有出夫妻剧就这么演的吗?年轻农夫和天上飞下来的仙子成亲生下娃娃,过了几年后,仙子说了句情缘已尽,便翩然离去,只留下娃娃给农夫养育?

  那年轻农夫不就是他自己,而那娃娃不就是安儿,那仙子不就是水儿吗?那现在戏是演到哪个桥段?他和水儿相遇、成亲、生子──现在不就是轮到她要走了吗?!

  她要走了!

  那怎么行?!

  一连数天,他都快被自己心头中反反覆覆的质疑给弄得看见饭不想吃、看见床会失眠,脑袋空空地,其他什么都不能想的地步!

  可笑不?明明两人已生活这么久,明明她已确实是他的人了,他还诚惶诚恐些什么?

  可笑不?对他而言,却是一点都不可笑!

  他发现自己有着多么极端的心态!如果水儿当真在有朝一日,如那剧中仙子般,也回到一个他再也看不见她的地方……

  他不要再想下去了!

  “老大呀!你做什么又患得患失起来?”阿淦忍不住问。

  阿骏憋不住的将心里的疑问说给阿淦听。

  “你说啥?想她的身分?想她是谁?呿~~管她以前是谁,她现在是你的妻不就够了?”

  这回答出乎阿骏的意料之外,却又仿佛早在他的意料之内,因为再怎样,他也不过就是想得到一句保证而已。

  “依我看,水儿至少有一点比你强。”阿淦今天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一开口全都句句真言,禅得不得了。

  “什么?”阿骏等着下文。

  “定心。”阿淦用旁观者清的态度指点他。

  “你管她从哪里来,她已经定了心在升龙村这里生活了;你管她从哪里来,她已经定了心给你生娃娃了;你管她从哪里来,她已经定了心要当你一辈子的妻。她或许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女儿,她或许之前是过着穿金戴银的日子──但你有听她跟你抱怨过吗?我敢说没有吧?而且换个方向想──倘若她的身世有她不愿提起的苦衷……就好比我们一样──”阿淦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不就打算把以往的事当作没发生过,以前的身分当死去,日后就只有你和我,你一个阿骏、我一个阿淦吗?你瞧你瞧!你怎么到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呢!”

  阿淦的话语犹如当头棒喝!

  这些话,敲打在他的心版上,却也将阿骏敲醒了,他顿时明白了自己心中所在意的症结了。

  第六章

  这一天晚上,尽管近来工作量加重,他还是刻意提早收工回家。

  尚未进门,便听见安儿宏亮的啼声,看见白肤的妻子正抱着娃娃哄着走动──而这一大一小,都是属于他的。

  “你今天这么早回来?”水儿怔了一下问,语气中有的是毫不保留的淡柔喜悦,她已经好一阵子没和忙得早出晚归的丈夫好好打个照面,更不必说是说话吃饭了。

  “中午剩了菜,我去热热。”水儿打算把娃娃背在后背,以便双手拿饭菜去公用的大灶处那里。

  “如果我早知道你要回来,一定会重新再做两道菜。这些东西都是我中午吃剩的……”

  “没关系。”阿骏却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饭菜,平稳的道:“吃这些便够了。你吃了没?一起吃吧!”

  “哦~~”见阿骏都坐了下来,水儿便将安儿又从背上解下。“你先吃吧!我先哄安儿睡。”

  阿骏没有先行动箸,他等着,听见水儿在唱,“宝宝睡、宝宝睡,宝宝乖乖好好睡,睡醒就有糖儿吃……宝宝睡、宝宝睡……”

  那是她以前负伤的晚上,他曾哼给她听的童谣小调。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现在换她唱给安儿听呢?

  他在桌前静静坐着,心神却痴痴的听着,再回过神,水儿已经笑盈盈的坐在他到面帮他盛饭端碗。

  他注视着她,这几天来,他终于感觉放松,心境平静下来。

  “水儿。”他脱口而出。看她注视自己,他又突然觉得自己所准备的千言万语、长篇大论都没有用了,当她用那双清亮温柔如水的眸子看着他,似乎也在教他不必再说什么,他俩就这么静静坐着一起吃饭、一起过日子,真的不需再说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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