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开他粗鲁的捏握,在他卑视的目光下,金锁羞愧地垂下脸、抱住自个儿的前胸嗫 嗫回道。
她本来就微弱的声音,在他像冰刃一样冷酷的眼神下噤住。
「延续香火?」
看到她故做羞涩的模样儿,德伦冷笑。
他心底太雪亮的清楚,只要他存在这世上一天,恭亲王府有子嗣对那老女人一点好 处都没有除非他死!
他瞇起眼,一抹诡光掠过他冷星一样沉着的凤眼--佟佳氏那个贱人真以为他还是 当年那个没有力量、没有权势跟她对抗的年轻孩子?
「凭你?一个下贱的丫头?」他轻蔑的眸光掠过女子隐在纱衫下凹凸有致的曼妙身 段。「你凭什么自以为有资格可以延续我恭亲王府高贵的血脉,产下亲王府的子嗣?」 撇起嘴,毫无同情心地说出残酷的话。
高贵的血脉?金锁被问傻了,她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她沉默下来,怔怔地望着地面。
「就算我答应收你做妾,你以为自己当真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他的口气很冷 ,接着说出更伤人的话。「要知道,出身下贱、再怎么往上攀,骨子里还是下贱!」
他的话很重、很伤人……金锁两眼瞪住嵌在泥地上的青石板,泪珠儿在眶里兜了一 转,她自卑地把自己抱得更紧……他的话像一盆兜头的凉水,提醒她对于自己的出身只 有认命、却没有自觉……「我……我明白自个儿出身低贱,我只是想报恩而已。」她怔 怔地说,自卑地紧抱住自己半裸的身子缩到床角。
如果不是老福晋下令,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敢穿这种羞死人的衣物待在贝勒爷的房 里……也因为惦着老福晋的嘱咐,此刻她才有勇气厚着脸皮还留在屋子里。
[删除N行]
第四章
蝉声唧唧,夏日的北京城午后,天气炎热得要晒晕人。
金锁从大屋后的水井汲了半桶井水,准备提到屋子里、开始她一天的工作。自从福 晋强迫贝勒爷收她进房后,金锁就住进了「知津楼」。
可她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因为贝勒爷连瞧也不瞧她一眼,实际上她的身份如 同一名下人。
「这是在做什么?」
费了把劲儿才刚把半桶水从井里提上来,金锁就听到背后传来老福晋冷厉的声音。
手上的桶子滑落井底,金锁慌慌张张地转过身问安后,一抬起头,金锁看到老福晋 不高兴的表情。
「福晋……」
正巧经过井边的佟佳氏,阴沉的眸光从上到下审视金锁一番,跟着皱起眉头。「穿 成这副德性,你以为自自个儿还是个奴才吗?」瞪着仍然穿著粗衣粗裤的金锁,佟佳氏 不以为然地道。
虽然把金锁送给德伦是为了羞辱他,可再怎么说,她最终的目的是要金锁替她生下 一名王府未来的继承者,以取代日渐透露出野心、想把她一脚踢开的德伦。可现下见金 锁把自己弄得这么邋遢,德伦会看上她才有鬼!
「我……」金锁垂下眸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福晋的话。
在贝勒爷的心中,她确实是一名奴才,她心底明白贝勒爷对自个儿的轻卑是不可能 改变的。
而她……她没有能力、也没有自信去扭转他对自己的看法。
「先前我把你叫进房里说过什么?那晚老嬷嬷又教了你什么?!
我瞧你似乎全然不当一回事儿!」佟佳氏严厉地质问。
站在佟佳氏身后的宝钗和明珠,脸上露出鄙夷、幸灾乐祸的诡笑。
金锁滑跪到地上。「金锁明白……福晋的栽培和恩泽。只是贝勒爷、贝勒爷他…… 」
她垂着头,不知该怎么解释贝勒爷对自己的不屑一顾。即使她也住进了「知津楼」 ,可贝勒爷却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又怎么能怀上贝勒爷的孩子?
「好了!」佟佳氏不耐烦地打断金锁的话。「不管贝勒爷怎么想,你该做的就必须 做到!」她回头叫唤婢女。「明珠!」
「福晋。」明珠应声上前一步,躬身请安。
「把人带下去换件衣裳,吩咐我屋里的嬷嬷,好生替她打扮一番,然后带到前厅去 见客!」佟佳氏下令。「见客?」金锁犹疑地问。
「佟王府的世子、允堂贝勒现就在前厅,你该出去见见人、同贝勒爷请个安,别丢 了咱恭王府的面子。」佟佳氏冷着眉眼,拔尖嗓子道。
事实上,女眷不出厅堂在贵族间习以为常,更何况金锁未生子前不过是个妾、连庶 福晋也称不上。
佟佳氏其实是居心叵测。
允堂贝勒与德伦是朝中同僚,她让金锁这个下贱丫头出去见客,一方面是想教德伦 难看、另方面也是想提醒德伦,就算他漠视金锁的存在,也无法否定既成的事实。
「可是,我……」金锁垂着脸不安地低喃。
她知道贝勒不会想见她。
「明珠,还不快把人带下去。」佟佳氏不耐烦的喝斥。
她向来讨厌说话吞吞吐吐、没见过世面的蠢丫头。
「是。」明珠连忙应道,扯住金锁就往外拖。
金锁没有抗拒,她认命地被明珠拖往邀月居。虽然她不想惹贝勒不高兴,可性子柔 顺的她、未来的命运只能任由老福晋安排。
***
德伦冷眼瞪着站在厅前高大昂藏的男人,皱着眉头不客气地质问。「无事不登三宝 殿,不知允堂贝勒爷今日来到恭王府有何贵干?」
这话虽然客气,但语调极其冷淡。
「听宗人府传来的消息,说恭王府德伦贝勒新近纳了一名如花似玉的庶福晋可是? 」
佟王府世子--允堂贝勒不以为意地掀开折扇,意态悠闲地揭着凉风笑道。
「那,也不干你的事。」德伦冷淡地道。
允堂是禁城内新任的侍卫统领,他主战的政治立场与德伦不谋而合,又同是万岁爷 面前的红人,按理说两人在朝中该当走的极近,但允堂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纨胯子弟,况 且佟王府与佟佳氏的关系亲厚,而德伦与佟佳氏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举凡与 佟王府有关的人,都是他厌恶、疏离的对象。
「啧啧,」允堂咧开嘴,一对阴柔的凤眼掠过诡光。「何必这么冷淡,纳庶福晋可 是件好事,何况又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你有兴趣?可以让给你!」德伦冷冷地道。
允堂挑起眉,不以为意地笑道:「看起来,这庶福晋似乎不讨你的欢心。其实-- 只要你德伦贝勒开口要女人,我倒可以介绍几个如花似玉、温顺可人的美人儿给你。」
德伦自然知道他口里「如花似玉、温顺可人」的美人儿,指的是窑子里的女人。
「不必,美人你可以自己留着享用。」他讥刺地冷拒。
允堂掀起眉,挑衅地撩拨。「德伦,别告诉我你对女人没兴趣!」
他这趟是为了侍王府的玉格格--也就是他的表妹而来。
凭着俾府和恭亲王府的关系,他知道圣上本就有意下旨指婚,让两家来个亲上加亲 。再加上近日佟佳氏在朝中积极运作,企图让另一名佟佳氏进驻亲王府女主的位子。
不过,由于德伦对佟府向来冷淡到冰点,在朝上也从来不同俾党友人结交,与佟府 的界限泾渭分明,以致引起允堂的注意。这一趟他就是先来探查德伦的意思。
德伦正要开口讥讽,大门突然「砰」地一声被人粗鲁地撞开。
「唉哟!」
踩到红绸裙角的金锁,像颗球似地很不文雅的「滚」进恭王府大厅。
「你小心点啊!」明珠在后头幸灾乐祸地嚷嚷,一看到贝勒爷铁青的脸色,她害怕 之余心下却暗自窃喜。
特地要老嬷嬷挑件长裙让这贱丫头穿上,就是料中了金锁从来没穿过裙子、绝对会 在贝勒爷面前糗态毕露,这下她自然称了心、如了意。
「对、对不住……」
不住声道着歉、同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金锁手里端的茶碗摔碎、碗里头的茶也 洒了……「谁让你进来的?!」德伦从牙缝里迸出的声音又冷又硬。
金锁才抬起头就看到他冷厉的脸色,她慌忙垂下眸子,不难想象他对自己的厌恶已 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德伦贝勒,对女人你似乎缺乏了点耐心。」允堂悠哉地说着风凉话。
男人好听的声音让金锁困惑。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搜寻声音来源……厅前站了一名身 着紫绸衫的男子,虽然背着光,那一身的丰采仍然引人目光。
金锁的视线自然落在男子身上,只见那名相貌俊美异常的男人忽然冲着她一笑…… 以往金锁一直以为她的贝勒爷已经是世间最好看、再也没有人比得上的美男子了,没想 到今日居然会见到同贝勒爷一般好看的男人,纵然两人的气质有异--贝勒爷阳正刚毅 、气势逼人,那男子阴柔俊美、邪气深沉,可任谁也不能否认,两人同是世间难得一见 的美男子。
金锁不安地垂下眸子、避开男人直视的眸光,视线匆匆一掠间,忽然看见那男人手 上把玩了一副金棺材--剎那间金锁呆住了,她怔怔地盯着男子手中的金棺材瞪了半晌 ,跟着睁大眼睛盯住男人的脸孔。
允堂的目光同时盯住她茫然的眸子里。
「出去!」
德伦冰冷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迷咒。这话儿,他是对着金锁撂下的。
猛地回过神,金锁见到德伦难看的脸色,她不安地解释。「我、我是端茶进来的… …」
结结巴巴地解释同时,她放不下心中的疑惑,情不自禁地回眸再瞧允堂一眼,同时 盯住他手上的金棺材……「出去!」她对允堂的留恋忽然让德伦心生不脱,他瞇起眼阴 鸷地冷斥。「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德伦严厉的声音让金锁的心绞痛。
虽然知道他根本不想见自己,明知道没经过他的同意,踏进他的视线必定惹他不高 兴,可她心下还是悄悄盼着他的气能稍稍平息些,可当他厌恶的眼神明明白白地显露在 脸上时,只让金锁更畏缩、更自卑,也再一次提醒她的卑贱……明珠早已经悄悄退到厅 外,冷眼旁观着。原本她对贝勒爷就暗暗生情,可福晋却莫名其妙地选上这贱丫头给贝 勒爷做妾,教她恨死了这狐媚子小贱人!
现下见到贝勒爷如她期待地对金锁疾言厉色,总算让她略略消了一口气。
金锁沉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破碗,连手指被裂开的瓷器划破了一道血口子也不自觉… …「你流血了!」允堂上前一步,突然握住金锁的双手。
忽然被陌生男子握住手,金锁呆住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该甩开对方的手。
「你该走了,允堂!」德伦面无表情地冷道。
他的双拳不自禁地紧握、大掌上的青筋暴狞。
挑起眉,允堂耸耸肩,漫不在乎地笑道:「别对一名姑娘这么残忍,你没瞧见她的 手指划破了?」允堂的视线从她胸前以红线系住的金锁移开。「她摔伤了,我不过是… …心疼她。」不怕死地挑衅德伦莫名的怒气。
后者的俊脸蒙上一层阴霾,德伦冷厉的视线却射向金锁,阴沉地怒视着她伪装无辜 的表情。
「我、我没事……」
慌张地甩开男子的手,金锁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地收拾散在地上的破杯碗, 然后跌跌撞撞地退到门口--早知道不该来,她好傻……好傻呵!
跨出门前,她紊乱的思绪忽然又飘到大厅上那握住金棺的男人,金锁情不自禁地回 头再望一眼……允堂的视线正停留在她身上,两人的眸光一对望,她羞涩地垂下眼、急 忙转开脸奔了出去。
这暧昧的一幕却落入德伦眼底,他阴鸷的眸底掠过愤怒的寒光。
纵然不承认,他却无法否认看到两人眉来眼去时,他心头那股莫名其妙掀起的强大 怒意和嫉意!
***
回到「知津楼」东厢暖阁的寝居,金锁手上划破的伤口还在流着血。
她走向放在屋角那盆清水,打湿了搭在盆边的干毛巾后,小心翼翼地擦拭手上的伤 。
她身上昂贵的衣料子也沾了少许的血渍,等到伤口不再流血了,她心疼地打湿那沾 上血渍的衣襟,试图擦干净那块被自己的血弄脏的血印子。
她是第一次穿上这么好的衣服,还记得老嬷嬷替自己穿上时,她从铜镜里看到自个 儿的模样儿,竟然惊讶的合不拢嘴。
她不相信那会是自己,因为她从来也没那么好看过。可从那一刻开始,她竟痴丫妄 想着贝勒爷看到那样的她,会多瞧上她一眼……但显然的,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改变 。
黯下眼,她专往地清理衣襟上的血印,脆弱的眼泪不争气地盈满了眼眶……他没注 意到她那一身打扮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的目光从来就没放在自己的身上过,她只是个 自做多情的傻瓜……「依呀--」
门无预警地被推开,金锁全身僵住,愣了片刻才回过神,她猜想进屋的大概是明珠 ,赶紧抬起袖子拭去眼泪。
现在您看的是第8页该怎么办好?刚才明珠说过这衣服是要还回去的,可她却笨手 笨脚地弄脏了这昂贵的衣缎子。
「对不起,明珠--」
转过身,当看清楚站在门前那个高大的身影是谁的同时,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盯 住站在面前的男人--「贝勒爷……」
她微细的声音哽在喉头,惊悸的眸子慢慢垂下,不再敢任由自己的意志去追随他的 存在……不明白他为什么到自个儿的房里来,这些日子来就算两人在楼前相遇他也不看 她一眼,金锁根本不敢奢望他会进自己的屋子。
德伦的视线胶着在她打湿的衣襟上,那湿透的衣料子伏贴出她前胸美好、诱人的弧 线。
「是佟佳氏让你去大厅的?」他沉声问,阴鸷的眸子上移,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苍白 的小脸。
金锁无言点头。
「你凭什么身份出去?就算想在外人面前『正名』,还得看我承不承认!」他嘲讽 。
「对不起……」
金锁垂着颈子、声音微弱地道歉,黯然的眸子笼上退缩的阴影。
「已经让我丢脸了,现在说抱歉你以为有用?」
「我、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出去。」下意识地退到墙角边,她低垂的眸子仍然 望着地面。
「那最好,你最好弄清自己的本分。」他道。
金锁无言地盯住地面,还没上药的手指传来一阵阵抽痛,她微弱的声音有一丝丝颤 抖。「贝勒爷放心,奴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贝勒爷要金锁搬出『知津楼』,奴 才立刻搬出去。」她淡淡地说,不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