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靠近石屋,却没有如往常一般闻到阵阵扑鼻的饭菜香时,心底原有的担忧更甚了。
织衣到底是怎么了?她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许多不好的画面在雷武靖的脑中迅速掠过,几乎快令他的心脏停止跳动!
“织衣?织衣?”他一边喊着,一边奔进石屋。
一进入房中,他立刻左右张望,却不见骆织衣的人影,也没听见半点声响。这太不寻常的情况,令雷武靖的脸色异常凝重,两道浓眉更是锁得死紧。
她到底上哪儿去了?该不会是担心着外出狩猎的他,因此跑出去想找他,结果却不幸遇到了什么凶禽猛兽?
光是想像她遭遇危险的画面,雷武靖的胸口就仿佛被人硬生生捅了一刀似的痛不可抑。
他心急如焚地想出去找人,却在转身时赫然发现骆织衣倒卧在角落!
“不——”雷武靖瞪大了眼,心魂俱恸地嘶吼。
看着心爱人儿昏迷不醒的模样,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结成冰!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可是事实在眼前,由不得他自欺欺人。
“织衣!织衣!”
他一个箭步奔了过去,心急地叫唤她的名字,焦虑地摇晃她的身子,但她却没有半点反应。
“你怎么了!织衣!你快点醒醒呀!”
眼看心爱的妻子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点知觉和意识也没有的模样,雷武靖简直快发狂了!
他像只负伤的野兽,整个心神既狂又乱,那种心魂俱碎的痛楚,令他几乎快承受不住。
过了不知多久,雷武靖终于稍微恢复了些许的理智,这才终于想到要赶紧检视她的情况。
他伸手探探她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轻浅的呼吸,再匆匆量她的脉搏,也发现还有跳动,这些情况让雷武靖稍微安心了一些。然而,他在松了一口气之余,仍感到极度的疑惑与忧虑。
从她的情况看来,并不像中了毒,也不像受了什么内伤,那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昏迷倒地?
到底在他外出狩猎的这段期间内,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雷武靖心乱地将骆织衣抱上床,转过身想从柜子里找些治病解毒的丹药时,才赫然发现门板插了一柄匕首,上头还留有一张纸条。
他快步走上前去,撕下那张纸条,就见上头写着——
想要你的女人活命,七日后到阎罗峰顶决一死战,若你有本事杀了我,解药就是你的了。
“该死的江令尧!”雷武靖愤怒地咬牙咒骂。
虽然这张纸条的最后并没有署名,但他知道一定是江令尧!除了那个混帐之外,不会有别人了!
现在想来,刚才他在山林间远远望见一闪而过的人影,一定就是江令尧!
那家伙大概是从市集上某个小贩口中得知了他的消息,于是便闯进这片山林找寻他的下落,结果在石屋里见着了骆织衣,猜出她是他的女人,于是便对她下手,想借此逼他现身和他决一死战。
混帐!这男人竟然对一名弱女子下手,实在太卑劣、太可恨了!
雷武靖眯起黑眸,愤怒的目光几乎快将手中的纸条烧出两个洞。
“七日后?”他忿忿地盯着纸条上的这三个字,心里忽然掠过一抹了悟,明白了江令尧的用意。
七日后,正是他师父和江令尧他爹的忌日,而当初他们两位老人家同归于尽的地点,正是阎罗峰顶!
那家伙一定是打算在同样的地方杀了他,以慰他爹在天之灵。
“该死的畜生!”震怒的咆哮,从雷武靖的齿缝间进出。
那可恶的家伙竟然为了复仇,做出这么不光明磊落的事情,拿他心爱妻子的性命为要胁,简直该死!
雷武靖将手中的纸撕得粉碎,像是恨不得立刻将江令尧碎尸万段似的!
撕碎了那张纸条后,雷武靖回到床边,望着昏迷不醒的人儿,满腔的震怒全化为噬心的焦虑。
他不知道江令尧究竟对他心爱的妻子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昏迷不醒!到底她是被下了某种毒,还是受了什么奇诡的伤?
“织衣!织衣!”雷武靖不死心地迭声叫唤,却仍是得不到半点回应。
极度的担忧如同一把烈火,狠狠焚烧着他的心,让他的胸口痛不可抑,那种无能为力的挫折与心痛,几乎快逼疯了他!
他忽然发了狂似地抡起拳头狠狠地捶墙,那石壁虽然坚硬,却硬是被他捶出了一道裂痕。
他的拳头渗出了血丝,皮肉与手骨皆因此而受了伤,是和他胸口的痛楚相较之下,他拳头的痛就一点儿也不算什么了。
“该死!该死!”他的气息紊乱,黑眸盈满了狂乱与痛楚。
他该怎么做才能救醒他心爱的妻子?难道他真的只能顺着江令尧的心意,在七日后赴阎罗峰顶决斗?
不!他曾经跪在师父的坟前发誓,从今以后不会再卷入冤冤相报的复仇轮回之中,除此之外,他相信织衣也不会愿意他真的去和江令尧决一死战。
对他来说,他并不害怕和江令尧展开生死决斗,更不害怕死亡,他所害怕的是——万一他踏上了和他师父相同的路子,和江令尧在激烈的决斗之后同归于尽,那织衣该怎么办?
要是他们真的同归于尽了,得不到解药的她,岂不是也要跟着他们两人一块儿陪葬?
不!他不要她死!就算他不幸丧命,他也要她活得好好的!
更何况,他们还曾约定好要生几个小娃娃、约定好要在将来的每一天一同看日出日落,他们还有好多的人生风景要一块儿细细观赏,他们还要一同度过未来的每一天直到白头。
他们的将来是那么的幸福而美好,怎能因为江令尧的卑劣汁谋而破灭!
不!不行!他一定要想其他的法子!
望着苍白而昏迷的骆织衣,雷武靖下定决心要自己将她救活。所幸当年他师父除了教他武艺之外,也曾教过他一些医术,他要竭尽所能地将心爱的妻子救醒,然后带着她离开这片山林,另外找一个江令尧寻不到的安身之处,重新开始他们幸福而平静的生活。
* * *
石屋里,一片凌乱而狼藉,浓浓的药草味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为了救骆织衣,雷武靖试遍了他所知道的各种方法,亲手熬了许多解毒治病的药,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每一回喂她服药,他都衷心期盼能够见效,衷心期盼她能够醒来,但是每一次他都失望了!
看着昏迷了三天三夜的妻子,雷武靖的心头又急又乱。每一次的失败,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残酷的打击。
那种或许会失去她的可能性,就仿佛有人正用着一把烧红的利刃,一刀一刀地剜剐着他的心,他整个人几乎快崩溃、快发狂了!
“醒来呀!织衣!你快醒来呀!”
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打击之后,雷武靖整个人宛如一头被逼人绝境的困兽。虽然他并下想放弃希望,却又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办?
雷武靖的情绪又狂又乱,失控地朝昏迷不醒的人儿低吼!
“别再昏睡丁!织衣,难道你忘了我们约好了要白头偕老?难道你忘了说要替我生许多小娃娃?该死的,你快醒来呀!”
有她为伴的日子太过美好,他们一同编织出来的未来是那么的幸福,如果她真的死去……只怕他真要发狂了!
距离江令尧订下的七日之约,只剩下四天的时间,不知道四天之后,她会不会真的有生命危险?
“不!我不许你死!你听见了没有?我不许你死!”
一想到她有香消玉殒的可能性,雷武靖就恨不得先杀了自己,免得到时候无法承受真正失去她的哀恸……
可恶!到底他该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他所学得的医术,对于她的情况一点帮助也没有!
“难道我只剩下和江令尧决斗一途?”雷武靖的浓眉紧皱,眉心之间出现了好几道抚不平的摺痕。
那该死的畜生既然会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就算到时候他真的杀了那家伙,说不定还是拿不到解药,那岂不是更延误了救治她的时机吗?
但是……除了赌上江令尧会带着解药赴约之外,他还能怎么做?难道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真的没有别的人可以救她了吗?
咦!等等!别的人?!
雷武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狂乱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黑沐夜?”他用力地拍打自己的额头。
黑沐夜,人称“冥王”,不但有着高深莫测的武功,医术更是卓绝,江湖上因而传说他有着轻易左右人生死的能力。
传说,只要是黑沐夜想杀的人,绝对没办法活着见到隔天的太阳;而只要是他想救的人,就算是阎罗王也别想和他抢人!
“该死!我怎么会到现在才想到他?”雷武靖自责又懊恼,实在难以原谅自己的迟钝。 都怪他因为骆织衣的昏迷不醒而乱了心神,才会压根儿忘了这号人物!
那黑沐夜不但和他是旧识,当初还曾因为央请他代为捕捉珍贵的白狐而欠他一次人情,只要他带骆织衣去,黑沐夜一定会救她的!
“织衣,再撑一会儿,我很快就会让人救醒你了!”
事不宜迟,雷武靖迅速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之后,便立刻带着骆织衣动身,前往“玄冥城”——黑沐夜所住的地方。
* * *
“玄冥城”,位在终年云雾缭绕的山头,由于地势险峻而隐密,外人根本不知道它的确切位置究竟在何方。
雷武靖若不是曾到过“玄冥城”几次,只怕也会迷失在错综复杂的林间。
自从决定带骆织衣来找黑沐夜之后,他便一路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赴“玄冥城”。
依照着脑海里的记忆,雷武靖顺利找到了前往“玄冥城”的路径,而当他终于望见那座巍峨的山城时,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织衣,我们就快到了。你放心,黑沐夜一定可以救醒你的。”他一边对怀中昏迷的人儿说着,一边驱策胯下的马儿迅速朝那座山城奔去。
当他愈来愈接近“玄冥城”的大门时,速度却不曾有分毫的减缓,反而还加快了速度,一心只想快一点找到黑沐夜。
城门外的守卫见他来势汹汹,连忙上前拦阻。
“等等!你是什么人?”
雷武靖根本无心停下来回答守卫的问题,直接纵马闯入城门。
“站住!大胆狂徒,竟敢擅闯‘玄冥城’!难道你不知道咱们的主子是谁吗?”守卫高声叱喝。
眼看雷武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守卫们个个脸色大变。
“快去禀报主子!”
一听见他们的呼喊,雷武靖忽然拉紧手中的缰绳,命马儿停了下来。
“快说!你们的主子在哪里?”他回头厉声喝问。
身为“玄冥城”的守卫,根本不应该回答来历不明的人的问题,但是他们震慑于雷武靖凌人的气势,竟不自觉地开口回答。
“主子他在……在大厅里……”
一得到答案,雷武靖立刻搂着骆织衣翻身下马,快步朝大厅奔去,那速度之快,宛如一阵旋风,在守卫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走远了。
心焦的他,根本等不及家仆通报就直接闯进大厅。黑沐夜果然正在里头,看起来似乎正和几名心腹手下谈论事情。
一看见雷武靖,黑沐夜冷峻的面孔掠过一丝诧异。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黑沐夜省去了寒喧,开门见山地问。
他知道雷武靖会到“玄冥城”来找他,必然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否则这家伙是不可能轻易离开那座隐居的山林。
黑沐夜一边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打量着雷武靖怀中的女子。见他那宛如守护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很显然这女子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快点救醒她!”雷武靖也不啰唆,直接道明来意。
“她怎么了!畏伤还是中毒?”黑沐夜问。
“我也不知道,当我回到家中,就见她倒卧在地,我试遍了各种方法要救她,却一点用也没有。”
黑沐夜脸色一凝,说道:“把她交给我吧!”
雷武靖将怀中的人儿交给了黑沐夜,语气又焦急、又恳切地说:“拜托你了!请你务必要将她救醒!”
听见他这么说,黑沐夜的眼底掠过一抹诧异,不禁多看了怀中女子一眼。
他认识雷武靖也不是三、五天的时间,从不曾见过这家伙低声下气地求过人,这次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求他,他不禁要暗自猜想——要是他没把这女人给救活,说不定雷武靖会跟他拼命哩!
* * *
在等待黑沐夜医治骆织衣的这段时间,雷武靖坐针毡,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等待。
他宛如一头困兽,既焦虑又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干脆走出房门,到庭园里去透透气。
然而,美丽的花林并不能让雷武靖的情绪安定多少,他仍旧十分焦躁烦乱,一心惦挂着骆织衣的安危,直到他望见不远处的亭子里有名女子,注意力才终于稍微转移了些。
就在他暗自猜测着那名年轻女子的身分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女子脚边有一团白影晃动,定睛一看,原来是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他走近,弯身将那只小家伙拎了起来,端详了一会儿。
这只珍贵的白狐,是当初黑沐夜特地要他代为捕捉的,他花了几天的时间找寻与追踪,好不容易才逮到了这只珍贵的小东西。
坐在亭子里的女子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察觉眼前有人影晃动,才突然被身前的男子吓了一大跳。
“照顾得不错嘛!”他看得出来,这只白狐被人很细心地照料着。
她招起头来,水漾的明眸有着许多的困惑。
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玄冥城”里?而他又为什么好像之前就曾见过她的白狐?
但……这怎么可能?这只白狐明明是她从黑沐夜手中救下来的呀!
就在这女子的脑中不断地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时,雷武靖的注意力也从白狐转移到她的身上。
他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她,一边说:“你就是那个让‘冥王’难得开口求人,要我帮他找来一只白狐的女人吧?”
“什么?!”他的话令月芽儿惊愕地瞪大了眼。“你说……这只白狐是他要你帮忙找来的?”
“是啊!”
“可是……这怎么会呢?”
月芽儿愣愣地从雷武靖的手中接回那只白狐,整个人的情绪仍处在难以置信的惊愕中。
当初,她在义兄凤书旸作主之下,许配给“魔剑山庄”的少主南宫魅,然而却在出阁的途中,黑沐夜率领手下将她劫到“玄冥城”来。
那时黑沐夜不顾她的意愿,不顾她早巳许给了南宫魅,硬是逼迫她和他拜堂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