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不懂,只是父皇和母后的旨意我不得不遵从,如果他们要我娶你,我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娶呀!”他那无奈而沉重的语气,仿佛娶她是一件多么恐怖悲惨的事。
“你──”冷芙衣被玄琰激得彻底失去了冷静,她冲动地抽出发钗,抵在他的颈子边,冷声威胁。“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娶我!”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令玄琰反射性的回击,然而他才一有动作,就硬生生地收住势子,深怕自己会误伤了她。
在一阵混乱间,冷芙衣反应不及地失手伤了玄琰,那尖锐的发钗在他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看着鲜红的血丝渗出衣袖,冷芙衣的脸色一白,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那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再怎么说,玄琰也是身分尊贵的皇子,光是“意图行刺”这个罪名,就足以将她打入大牢,甚至丢了性命!
见她的脸色苍白,玄琰原本想出言安抚,但是念头忽然一转,忍不住想逗弄她,于是便刻意装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你你你……你竟然……”
“我怎么样?”冷芙衣瞪着玄琰,俏脸上的神色除了慌乱之外,还有着一丝倔强。
“你伤了我的身子,必须对我负责。”黑眸深处有着浓浓的笑意,只可惜心思正乱的冷芙衣没有察觉。
要她负责?这是一个男人说出来的话?
冷芙衣咬着唇瓣,虽然明知道这件事情错在于她,但却怎么也不愿对这男人低头认错。
“伤了你又怎么样?”她绷着脸,不但不道歉,还反过来威胁他。“我警告你,你等会儿若是敢在皇后娘娘或是我爹面前说我伤了你,就别怪我在你身上多划几道伤口!”
哼,反正这男人既懦弱又没骨气,只要稍微威吓一下,谅他也没那个胆子去告状!这么一想,冷芙衣感到安心多了。
“等等,你要去哪里?”见她转身就走,玄琰连忙问道。
“回宁云殿!”
冷芙衣头也不回地走着,不愿再和他多独处一刻,更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但也因此没发现玄琰脸上的笑意,以及那双墨黑瞳中所迸出的炽热光芒。
※ ※ ※
玄琰手臂上的伤虽然不重,但是一回到宁云殿,仍旧引起皇后的震惊与关切,毕竟身在皇宫内苑,他又贵为皇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
“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有刺客潜入宫里?”皇后惊诧地问。
“不是的,母后别惊慌。”玄琰连忙安抚。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玄琰开口,冷芙衣便已抢先跪倒在地。
“都是芙衣不好,请皇后娘娘降罪!”
玄琰的浓眉一挑,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认错,但是……他可不认为她会坦白招出事情的始末。
他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看她到底又想玩什么把戏。
“芙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呀!”冷德劭的脸色大变,额上急出了一把冷汗。
天哪!可不要没攀成这门亲,反而还惹祸上身呀!
“是这样的,刚才我在桃花林里差点被石块绊倒,四皇子好心拉我一把,没想到却不小心被树枝划出了一道伤口,都是我不好,要不是为了我,四皇子也不会受伤了。”
冷芙衣以充满自责的语气说完后,美丽的眼眸偷偷朝玄琰一瞟,那冷冽的目光像是在警告他──别忘了她先前的威胁!
玄琰在心底暗暗一笑,接口说道:“这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只要芙衣郡主没事就好。”
他的配合让冷芙衣更加确定他是个没骨气又没胆量的男人,对他的印象当场又更坏了几分。
她小心掩饰着对玄琰的鄙夷,仍跪着不起。“害四皇子受伤,都是芙衣的错,请皇后娘娘降罪。”
“你又不是故意的,何罪之有?还好只是一点小伤,上点药就没事了,快起来吧!”皇后和颜悦色地说。
“谢皇后娘娘。”
冷德劭直到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本忧惧的心情,立刻转为欢喜。
看来四皇子对芙衣一见钟情,不然怎么会不惜受伤也要救她呢?呵呵呵,真是太好了!冷德劭愈想愈乐,仿佛已预见了一场隆重尊贵的婚礼。
“琰儿受了伤,芙衣郡主也受了点惊吓,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尽管冷德劭有心想让两个年轻人多多相处,但是皇后都已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带着女儿告退。
临去前,冷芙衣暗中朝玄琰投去一瞥,眼神中的警告意味甚浓,像是在提醒他──不许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她绝对不要嫁给他!
玄琰的唇角悄然扬起,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
如果,她知道在他面前显现出她的“真面目”,不但没能达到吓阻的效果,反而还挑起了他对她的兴趣,她会不会感到后悔莫及?
就算会,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目光灼灼地凝望那抹窈窕的身影,专注的神情仿佛像只已锁定目标的飞鹰,随时准备俯冲而下,一举攫获他的猎物!
夜深人静,一轮莹白皎月高挂天际。
第二章
早已过了就寝时间,偌大的王府里,一片幽暗静谧,然而在黑暗之中,却隐约有一道道银光不时闪现。
那些光芒是从冷芙衣寝房外的庭园传来的,炫目的银光正是剑身在月光下的反射。
持剑的皓腕灵活地翻转,锋利的剑刃俐落地回旋,那剑法虽然称不上精妙绝伦,但是一招一式倒也算扎实。
冷芙衣专注地练剑,雪白的衣袂,随着快速旋身而飘飞,夜风中那曼妙轻盈的身子,仿佛随时要凌空而去。
整座王府,除了冷芙衣自己之外,知道她会使剑的,就只有她的贴身侍女妙儿,而妙儿此刻正守在一旁,若有什么人出来走动,就会立刻通知她,因此她可以放心的练剑,不怕惊扰了王府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她的爹娘。
虽然她并不觉得女子习武有什么不妥,但是在爹娘的心目中,仍旧将她当成十岁离家时的那个娇弱娃儿,因此若是让他们看见向来温婉柔顺的她,竟然在大半夜里练剑,怕不要惊慌得以为她哪里不对劲了!
或许是因为早产的关系,她从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几乎可以说是喝着各种药膳长大的。
在十岁那年,她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七天七夜不退,焦急的爹娘几乎将京城里的大夫全找遍了,但是每一位大夫都摇头叹息,对她的怪病束手无策。
或许是她命不该绝,就在她病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恰巧有位隐居山林的妙手神医偕着妻女进京访友,这才将她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
只是,她虽然活了下来,但在经过这一场大病之后,身子骨变得更加虚弱,如果不悉心调养,只怕终究还是难逃病魔的摧残。
为了彻底调养她的身体,拔除多年来的病因,她的爹娘尽管不舍,还是让那名神医将她带回隐居的山谷悉心调养。而由于神医不喜人多喧闹,因此随行的就只有她的贴身侍女妙儿。
她在那片灵秀之地一待就是六年,这六年之内,她回王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每待不到几天又返回山谷。
而在发现那名神医不但医术卓绝,武功更是不凡之后,她便直嚷着要拜师学武,藉以打发漫长的日子,要不每天都待在草药堆里,她都快闷疯了!
拗不过她的缠功,再加上练武的确可以让她的身子骨更强健些,那名神医便答应收她为徒,开始教她武功。
几年下来,她的武功虽无法跻身高手之流,但也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寻常的地痞恶棍,只怕还打不赢她。
冷芙衣手持长剑利落地旋身,美丽的眼眸闪现一丝傲气。
一想到爹竟然相中玄琰当她的夫婿,她就有满心的不快。
像玄琰那样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看起来就是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无能样!
将来她的夫婿,不必有尊贵的身分,但却绝对不能没有骨气。更重要的是,武功不能比她弱,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玄琰都是彻头彻尾的不合格!
柔润的红唇噙着一丝冷恣的笑意,她相信经过昨天的恐吓,玄琰绝对不敢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她根本无须担心自己嫁给那个懦弱无能的四皇子!
※ ※ ※
春日融融,微风送暖。
冷芙衣在侍女妙儿的随侍下,坐在莲花池畔的亭子里,一边享受着清风拂面的舒畅,一边绣着手中的帕子。
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冷芙衣抬头一看,就见她爹喜上眉梢地走了过来。
“芙衣,爹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冷德劭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兴奋。
“什么好消息?”冷芙衣轻声细语地问,脸上挂着刻意堆出的温婉笑容。
或许是因为待在山谷长达六年的时间,她总觉得和爹娘之间的感情有点生疏,彼此之间仿佛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一点也不亲密热络。
他们一点也不了解她的性情、不了解她的心思,在他们的眼里,身为他们的女儿、身为一名郡主,就该温柔婉约、娇柔自持。
她如他们所愿的,在所有人的面前表现出端庄合宜的郡主风范,但是他们哪里知道,在她伪装出的面貌之下,有着一颗不驯的心。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女儿一心想要抛开礼教、身分的规范与束缚,离开京城,看看天下!
“是天大的好消息!!”冷德劭眉开眼笑地说。“听说四皇子对你钟意得不得了,只等南巡的皇上回宫,就要请皇上赐婚!”
“什么?”冷芙衣错愕地惊呼。
请皇上赐婚?这……是她听错了吧?
冷德劭以为她没听清楚,便又再次说道:“四皇子有意娶你,现在就只等皇上赐婚了!”
事情的顺利,令冷德劭愈想愈乐,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仿佛已经预见了女儿被册立为后的情景。
看着父亲那张喜上眉梢的脸,冷芙衣震惊过度,脑子里嗡嗡作响,有好半晌完全无法思考。
玄琰钟意她?想要娶她?
这怎么可能?她该不会正在作噩梦吧?
惊愕间,手中的绣针不小心扎进指尖,传来一阵疼痛,那痛楚虽然细微,却是令她的脸色骤变。
既然她会感觉到痛,那就表示她并不是在作噩梦,也就表示──爹说的都是真的,玄琰是真的打算要娶她!
“这怎么会……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冷王爷以为她是惊喜过度,不敢相信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件事千真万确,绝对错不了的!”
千真万确?这四个字仿佛一把火,点燃了冷芙衣胸中的怒焰。
她毫不怀疑,要是玄琰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绝对会不顾一切,直接扑上去掐死他!
可恶!不是都已经事先严重地警告过他了,他竟然还敢说出钟意她、要娶她的话来?
她的俏脸一沉,扔下了手中绣帕,骤然转身要走。
“芙衣?你要去哪里?”冷德劭仍沉浸在狂喜中,丝毫没有察觉女儿的不对劲。
“我突然觉得有点累,想回房休息。”冷芙衣勉强压抑着怒气,尽可能轻声细语地回答。
“这样呀!那你就快点回房去休息吧!我现在要去告诉你娘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看着爹兴冲冲的模样,冷芙衣对玄琰的怒气飙升到了最高点。
“郡主要回房歇息吗?”一旁的侍女妙儿问道。
“不!我要出去!”
冷芙衣怒气冲冲地朝大门走去,她要去找那个可恶的男人算帐,要他立刻打消娶她的念头!
※ ※ ※
冷芙衣一离开王府,便直接去找玄琰兴师问罪。
由于四名皇子并不住在皇宫内苑,而玄琰所居住的玄武轩离王府不远,因此不到半个时辰,冷芙衣就已来到了玄武轩的大门外。
玄琰像是料准了她的行动,早已交代过门口的侍卫,当他们一看见冷芙衣,不等她开口道明来意,就直接将她请了进去。
“四皇子请郡主到寝宫去。”侍卫恭敬地传话。
寝宫?冷芙衣的黛眉一蹙,眼底流露出不以为然的光芒。
现在是大白天的,一个男人窝在寝宫里,这像话吗?
在侍女的引路下,她进入玄琰的寝宫,才一踏进房中,就见玄琰躺卧在床,脸色似乎比那日更显苍白,那虚弱的模样简直像患了什么重病,随时可能会被勾魂无常给带下地府。
“你们都下去吧!”玄琰摒退了一旁的侍女,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等着看她发飙。
果然,一等侍女们退下后,冷芙衣便不再挂着温婉柔顺的面具,她瞪着玄琰,劈头就是怒气冲冲的质问。
“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他故意装傻,眼底泛起一丝隐约的笑意。
“少装蒜了!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娶我吗?”
“你是说过,但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冷王爷可是很期望你将来能成为一国之后,不是吗?”玄琰把话挑明了说,对于冷德劭的企图,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是我爹看错了人!”冷芙衣沉着脸说道。“再怎么样,皇上也绝对不可能会将皇位传给你的!”
“喔?何以见得?”
“皇上不是庸昧之君,像你这样病弱无能、连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的人,皇上怎么可能将皇位传给你?”冷芙衣气得口不择言。
玄琰微微一笑,一点也不因她的话而动怒、因为父皇不传位给他,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不管父皇会不会传位给我,你爹就是属意要你嫁给我,不是吗?”他的目光紧锁住她美丽的容颜,眼底有两簇火苗隐隐跳动。
早在她将发钗抵在他的颈边,威胁他不许娶她的时候,他就决定要将这个特别的女人留在身边了!
“哼,就算要嫁,我也宁愿嫁给大皇子!”冷芙衣哼道。
虽然她不曾见过其他几位皇子,但是对于他们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据说,二皇子玄皓潇洒俊美、风流倜傥,为他倾倒的女子不知凡几,她才不想成为其中之一,整天过着争宠的日子。
而三皇子玄厉的个性冷峻严酷,向来对女人不屑一顾,她更不可能委屈自己卑躬屈膝地服侍这么一个霸道狂嚣的男人。
至于大皇子玄逍,据闻他冷静沉稳,武功深不可测,如果爹为她相中的夫婿是大皇子,或许她就不会这么抗拒了。
玄琰浓眉一拧,听她说宁愿嫁给大皇兄也不要嫁给他,他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快。但是一想到最终能够拥有她的人是他,心里倒也不那么介意了,甚至还故意拿话来刺激她。
“大皇兄的确是个出色英挺的伟岸男子,只可惜你无法如愿,因为你是嫁定我了。”
“你──”一股怒气涨满冷芙衣的胸口,她怒瞪着他,气得牙痒痒的。“你为什么就是非娶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