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种属于未知的事情,丝琪不予置评。
“这是我母亲唯一留下来的相片。”凯文对丝琪眨了眨眼,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他的身旁,“连我父亲都不知道我还保留了这么一张相片。”他的表情透露出他很得意自己的作为。
“你很爱她?”她专注的看着他。轻声的询问。
“谁不爱自己的母亲?”凯文理所当然的表示,“她在我还来不及对她有太多的记忆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有印象的,都只是模糊的片段,所以我偏激了很长的一阵子,毕竟我父亲从来就没有跟我谈过,他对于我母亲死亡这件事的想法。我认为他根本就不爱我母亲,他只是要一个继承人,而在一个适当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适当的人,所以他结婚了。”
“这样的说法,对你的父亲并不公平。”丝琪忍不住替辛迈克抱屈。“你根本就没问他真正的想法,你怎么就能替他下定论呢!”
“或许吧!”凯文还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的目光专注的看着相片中的女人。
“为什么只剩下这一张相片?”她突然觉得疑惑,毕竟一个人一生中不可能只拍了一张相片,或许有这种例子,但这并不多见。
听到她的问话,他突然默然。
“有什么不对吗?”丝琪可以敏锐的察觉到自己手底下的臂膀一僵。
最后凯文像是鼓起勇气似的开口:“其他的相片被我烧了。”
“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其他的相片被我烧了!”他口气肯定的再一次重复。
丝琪一愣,“为、为什么?”
“我在离开辛家的时候,带走了所有我母亲的相片,”他低下头,似乎在忏悔些什么,“我私心的以为。我父亲不配得到任何有关我母亲的东西,纵使没人在乎她。但我在乎。”
“可是你烧了相片?”
凯文变得似乎有东西梗住了喉吼,他感到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他从未跟人提起这件事。
对他而言,他可以不后悔这一辈子所做的任何一件事,但独独这件事,他连自己都唾弃自己。
“在台湾。我总是将我母亲的照片当宝,这并不难理解不是吗?”他双手紧握。缓缓的说道,“但是,有一天,我的‘伙伴’耻笑我像个还在吸奶的娃娃,抱着妈妈的相片哭时,也许是年少冲动吧!”他深深呼了一口气,“我被人一激,便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便放火把所有的相片给烧了,而这一张相片,因为放在衣服的口袋里而逃过一劫。”
她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但她却有股想哭的冲动,为了他年纪轻轻所经历过的一切。
忍不住的,丝琪伸出手,轻攫着他低垂的头,“我相信,你妈妈一定很难过你所受过的苦,她一定很心疼,毕竟,你是她的宝贝。”
他抬起头,看到她滑落到脸颊的泪水,不禁抬起手。接住她的泪水。“你哭了?!”
她深吸了口气,摇摇头,将凯文的手给拉下,但并未放开。
她的人生,就如同一杯平淡的白开水,无色无味,而他──与她有着相同的背景,却有着跟她截然不同的过去。
这个夜晚对他们两个而言,是个奇妙的夜晚!她相信他也知道。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会因为这个晚上而改变。
“我实在应该谢谢你!”侧过头,凯文在她的手心印下一吻。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被我吓跑。”凯文自嘲,“若你掉头走人,我想,这一辈子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傻瓜!”丝琪的手轻敲了下凯文的头。
“这个时间,乖女孩应该上床睡觉了。”虽然有她陪伴的感觉很好,但他们毕竟都是血肉之躯,禁不起不眠不休。
虽然不愿意就这么结束与他的交谈,但丝琪也知道时间已经不早,而他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只好点点头。
她静静的让他送她回房,直到躺在床上,她依然久久不能成眠,她并不害怕嫁给了一个那么复杂的男人。她大方的向自己承认自己并不懂他,但终有一天──她想,她会懂的。
第五章
“你今天又做了什么事?”当整个辛家大宅陷入一片沉睡的宁静时,丝琪轻声的走向画室,看着凯文正在画草图的背影问。
凯文没有回头,但是脸上却已经浮现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装了!”她蹦蹦跳跳站定在他的面前,“老实招来!”
凯文停下自己手边的工作,丢给她好笑的一瞥。
这是他和她的默契。当第一次在这里交谈之后,每夜,他总是在这等她出现,而她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
有时听她谈她的童年、她的生活;有时就换他告诉她,他小时的点点滴滴;有时两人什么也不谈,她只是坐在窗台静静的看着他画画。
他发现,他真的喜欢有她在一旁的感觉,她的出现。可以带给他一种沉静而且安心的感觉,对他而言,这是他一直所渴望的日子。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他乐得跟她装傻。
“我才不相信你。”她对他一皱眉头,“今天晚餐的气氛那么奇怪,连大忙人亚伯都出现了,只要是有知觉的人都知道不对劲,你会不知道才怪!”
“其实也没什么。”凯文用着四两拨千金的口气说道,“我只是完成了亚伯交给我的企划案罢了。”
“是吗?”丝琪才不相信事情有那么单纯,“你完成了企划案,亚伯应该开心,但今天晚上他看着你的目光为什么想杀了你?”
“我也不知道。”凯文无辜的摇摇头。
她打从心底不相信他的无辜。亚伯虽然专制。但还不至于不明理,肯定是自己这个“不成材”的丈夫不知道又闯了什么祸才会让亚伯火冒三丈!
“还记得我爸说派来协助我的那个人吗?”凯文终于愿意老实对她招认了。
丝琪点点头,她知道。但她不知道的是,他们两个现在谈的事,与这么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凯文突然兴奋的一个击掌。开心的说道:“这个小子是个天才。他帮我完成了企划案……”
“等等。”她抬起手,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在说,你是找人帮你想企划的吧?”
“没错!”凯文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的点点头,“我还升了那个人当企划部部长,这种人才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我的天啊!”丝琪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原来的企划部部长怎么办?”她想到一个最直接的问题。
“我不知道。”凯文不是很负责任的说道,“反正原来的那个,亚伯应该自有安排才对。”
“我的天啊!”丝琪失神的重复着同一句话。“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亚伯看你的目光像是想把你杀了,他是该把你杀了,你简直在玩嘛!”
凯文闻言,无言的双手一摊,表情十足十的无辜。
若说他不知道他的作为将会给亚伯增加负担那是假的,只是有的时候,他承认自己是坏心眼的,因为他只要看到亚伯气他气得牙痒痒但又莫可奈何的表情时。他便感到得意洋洋!
现在丝琪没法子陪他上班,漫漫光阴的,他当然得找些事做才能让他的时光不至于那么难挨。
“你啊!”丝琪实在也不知道该拿凯文偶尔来一回的童心怎么办?
不过,她承认人是自私的,毕竟只要自己的丈夫心情好。她也不是很在乎亚伯是否累得半死!
凯文将自己的画笔一搁,兴奋的说道:“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的拉普兰吗?”
丝琪点点头。她知道凯文一直很想到芬兰北方一个叫做罗凡伊密的地方,那有个少数民族叫做拉普兰,听说在那里有着天然壮观的美景,所以令凯文心生向往之意。
“天使,我们去好不好?”凯文说道,“订个机票,很快就到了。”
“我们是可以去,不过你还得先过你父亲那一关。”丝琪提醒凯文一个现实的问题。
这一阵子,她已经渐渐的看出了凯文与辛迈克之间的相处模式,他们两父子鲜少交谈,就连碰面也是难得说上一句话。他们之间很陌生──令人觉得奇怪的陌生。
“说的也是。”提起辛迈克,凯文便觉得泄气。“好吧!”最后他只好无奈的说道,“过一阵子再说吧!”
他牵起她的手,缓缓走向窗台,然后让她坐下,而他站在她的面前。
握着她的手,凯文可以感受到从她手心中传来的温暖,在他心事重重的时候,她会耐心的听他说话,或许她的脾气不好,但对他──他想,她是这世上最适合他的女人。
“嫁给我,你快乐吗?”
丝琪浅笑,被他的问题吓了一跳,“现在问这个问题不会太迟了吗?我已经嫁给你了。”
“我不喜欢你逃避我的问题。”握着她的手微微一个用力,表达他的坚持,“我想听你老实告诉我。”
“是的,”她肯定的点头,“我很快乐。”
“我很想知道你嫁给我,跟着我一生好不好?”他解释的没头没尾,基本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他只想告诉她,“你对我很重要,我想,你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看着他。丝琪的眼底闪过一丝欢愉,“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得要说,我的人生观也因为有你,而产生了转变。你之于我而言,也很重要。我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重要。”
他抬起她的手,让她的手心贴着他的脸颊,他们就这么简单的分担彼此,他弯下腰,倾身吻她。
丝琪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热切的回吻他。
轻轻放开她,凯文低下头对她浅笑,仔细的打量她的脸孔,手指轻抚过她的长发,“你真的很漂亮,我很高兴我娶了你。你可能是我听从家人安排,唯一令我觉得有意义的东西。”
“我也是。”她低语,“不过──我不是东西。”
凯文闻言抬起头,忍不住朗声大笑,她很有幽默感,这是她吸引他的特点之一。
他们牵着手走出画室,他送她到她的房门口,每晚如此。
“你知道吗?”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但丝琪却突然转过身,看着凯文说道,
“我们既然是夫妻,睡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人说闲话吧?”凯文一愣,他听出了她话中的暗示。他状似正经的想了一会儿,“当然不会!”他率直一笑。
“那你还在等什么?”退了一步,她走进房里,把门留给凯文关上。
从此刻开始,他们的命运才算真正缠在一起,丝琪心想,她爱上了这个复杂的男人。
关上门,凯文才想到他还有一件事没跟丝琪说,他微沉思了会儿,反正灯一关,什么都看不到,丝琪就算会反弹也不会是在今天这么浪漫的气氛底下,一这么想,他立刻将自己心中的迟疑给抛绪脑后,心急的往她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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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若你要硬闯,我就只好叫警卫了!”
这世界烦恼着他的事难道还不够多吗?亚伯的头还未抬,便因为听到门口传来的嘈杂声而沉下了脸。
他抬起头,正要发火。却看到自己娇小的秘书,硬是用自己的身体徒劳无功的挡著有她体积两倍大的男人,他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
“雅各!”他站起身迎向来人。一边不忘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秘书下去,“这是怎么样的惊喜?”
“若我是你,我可不会将我的来访视之为惊喜。”季雅各冷冷的目光扫过亚伯的脸。
亚柏脸上的热切因为见到季雅各一脸拒人千里的表情而慢慢冷却。
“我应该可以大胆的假设,这不是一次礼貌的拜访吧?”亚伯猜测。
“你说呢?”季雅各丢给亚伯讽刺的一瞥。
“我想不是。”亚伯脸一沉,方才的热切已不复见,只剩一张冷静且公事公办的表情。
对亚伯的话不予理会,季雅各迳自走向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我没时间跟你客套。”季雅各直接说出来意,“听说,你那个不成材的侄子回来了。”
亚伯沉默,不予回答,毕竟他相信雅各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去回答他。
“你不回答,代表我说对了。”对亚伯的沉默。季雅各并不以为忤,毕竟相识多年,他了解亚伯的脾气,“我来是要带回丝琪的,我会派律师将离婚的事情处理好,至于胆养费,我季家不会要一分一毫!”
看着季雅各,亚伯不得不对自己承认,自己这个同窗好友一翻起脸来,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他根本记不得上一次两人有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出现时,是在什么时候,好像是当年,他们两人在剑桥求学时。为了一个美丽的西班牙姑娘而大打出手那一次之外,他们似乎还没闹得那么僵过。
亚伯只要一想到,现在他会如此难堪是因为自己那个总要闯祸的侄子时──他真想大叹不值得!
“我只是站在礼貌的立场来知会你一声。”季雅各站起身,宣布自己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再见。”
“等等。”亚伯冷冷的阻止他的脚步,“你说完了。但我还没说。”
季雅各闻言一愣,最后转过头,等着亚伯开口。
“丝琪嫁入辛家,就是辛家人。你姓季,管不了辛家人的事。”亚伯丢给他挑衅的一瞥,“你没有权利带走丝琪!”
“你──”
“我说完了,你请回吧!”亚伯的手随意一挥,下了逐客令。
两人沉默的对峙了好一会儿。最后季雅各忍不住一笑,“你真是他妈的令人讨厌!”
“彼此、彼此!”亚伯的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他并不认为季雅各说的话对他而言是种侮辱。
“算了!”季雅各无奈的摇摇头,“告诉丝琪。我将会往奥斯陆停留两天,叫她来找我。”
“我可以帮你转达,”亚伯表示,“但我不敢向你保证她会去。”
“你是什么意思?”季雅各怀疑的盯着他看。
亚伯只是实事求是的回答:“你来挪威,丝琪一定知道你为何而来,她若不想离婚,她就会躲着不见你。”
“不想离婚?!怎么有可能!”季雅各觉得疑惑,他的眼眸突然闪过一丝惊讶,“你该不会是在说。丝琪对你侄子……”
亚伯点点头。
季雅各见状,忍不住皱起眉头。辛凯文让季家蒙羞。他可不相信他的妹妹会对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付出自己的真心。
“我现在并不清楚任何状况。”季雅各保留的说道,“一切等我见过丝琪之后再说。你只要帮我转达,她会不会来见我。我等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