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膝盖想也知道这般惨不忍睹的爆炸不是开玩笑!
"你很聪明。"
她的一针见血让人另眼相看。
"要这幺多人为你陪葬,对方的决心教人害怕。"
"你也差点就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感觉如何?"
"毛骨悚然。"她一语道出心中的感受。
海棠逸挥去手指间的泥粉。"既然这样,你还是回朝霞宫去,我不值得你冒险。"
"谁冒险了,那个不知名的家伙连我也想害,不把他揪出来难道要我摸着鼻子自认倒霉?你想都别想!"
想拖她下水的人走着瞧,她虽然没有盖世的武艺,可也不是打不还手驾不还口的弱女子。
一个复杂的女人。可以凶悍、可以温柔、可以聪明,还可以勇往直前……
他突然舍不得放开她了。
"惹上你的人可要倒大楣了。"他挪揄她,沉甸甸的心第一次有说笑的心情。
"神经!"她眼珠瞪大,不甘示弱地哝骂。
要不是他痛得厉害,他会抓起她狠吻一阵。
"我看你不太对劲,你是不是受伤了?"完全不见外伤,是不是意味着……呸呸呸!乌鸦嘴!
"不要紧,只是被树枝扫到。"她要知道其实是整棵树朝他压下,怕不立刻押他就医去。
"回兽王堡一定要找人来看看!"不知道为什幺她坚持。
"先看看他们吧!"他关心的是受伤的众士兵。
"答应我。"她坚持起来挺可怕的。
"我会的。"看来不答应难脱身了。就当是顺水人情吧!
"那就好,喏,给你。"双手一递,她把娃子给了海棠逸。"你受伤不要乱动,我去看他们。"
多自以为是的女人,她已经一个径地"以为"他受了伤,虽然的确是,不过她的生命力真是充沛得惊人。
没有选择余地地接手,经过一阵乱,不料那娃娃竟睡得甜沉,好家伙!将来应该会是个不凡的人吧!
海棠逸跟在她身后。"还是我去吧!"
"别担心,我不怕血腥。"她嫣然一笑。竟然洞悉他的想法。
他再一凛。"我陪你一道。"
"好。"她欢喜那个"陪"宇,就像自己是被人宝贝着一样。
从最初的相互排斥到现在的心有灵犀,转折如此美两人相对一眼,情由心生。
***
久违的城堡,穿过靠铁链升降的护河桥,以海棠逸为首的一干人进了兽王堡。
在哈喇巴的指挥下受伤的将兵都受到充沛的医疗照顾,损伤的马匹也有专门的厩夫带走,光溜溜的校练场只剩下单枪匹马的海棠逸和贺兰淳。
"没人欢迎我们,只好自己进去喽。"什幺时候了,海棠逸还开得出玩笑。
贺兰淳将沽古鲁交代给哈喇巴回到海棠逸身旁。
哈喇巴欲言又上,最终还是没说什幺。
蓝人哲别的性子古怪,就连他也不知道海棠逸未来的命运会怎样。
"那就走吧!"贺兰淳倒是看得开,她猛朝哈喇巴挥手,要他不用担心。
唉,哈喇巴怎能不忧心?羊人虎口,不过,他也弄不懂自己烦恼的对象是虎还是羊?
算了算了,他自顾不暇,还是先上药疗伤去吧!
海棠逸对身边经过的东西看也不看,雍容自在地牵着贺兰淳的小手一路有说有笑进了大堂。
笔直的波斯红毯从门槛铺到披挂豹皮座椅下,人踩在上头,没足三分。
气派非凡的大堂砌的全是花冈石,予人肃穆起敬的感觉。
真是太豪华了。
虽然很多年不曾踏进兽王堡一步,可是参天的高度、圆状的实心木雕天花板还是看得人头昏目眩。贺兰淳又忘记自己所来何事,被有了年纪的古董给吸引去 豹皮椅上双臂成大字形放在扶手的蓝人哲别自从海棠逸跨进大堂,一双狠劲毕露的眼就转也不转地盯着他。排在两旁各个奇形怪状的护法、坛主,莫不睨着不怀好意的眼瞅着两人。
海棠逸一步一步走得潇酒又坦率。
"兽王堡"住的不是野兽,是比野兽更没人性的黑白两道份子。
在这里,三教九流,被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下流龌龊的采花贼、欺师背教的叛徒,举凡不容于世上的人渣全聚在兽王堡里。
"堡主,好久不见了。"海棠逸抱拳。"还有在座的诸位,别来无恙否?"
他的表现就像回来探亲的朋友。
要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一群人中神色不变几乎不可能。贺兰淳见过犯小错的镇民一见到兽王堡的人后吓得屁滚尿流的情况。不过,海棠逸不是别人,他镇定如常的态度,平起平坐地对待他所看见的人。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你没死原来是真的。"蓝人哲别一头金光迸灿的长发美如谪仙。两颗颜色深浅不一的眼珠子闪闪烁烁,阴恻恻的嗓音更添几分魔魅的邪气,教人看起来又爱又不敢亲近。
他瞅着进门的海棠逸,那垂下的眼睫掩盖了他的心情。
"托你的福的确是,咳!"耍弄嘴皮不是海棠逸擅长的,他只是据实以告,有什幺说什幺。
"堡主,别跟他罗嗦,让咱们杀了他。"有人叱喝着。
"不,咱们的'堡主'好不容易回来,应该办庆功宴才是。"不同的声浪分成许多的阵营,所持的意见不尽相同。
过去的事完全不重要了,没人知道过去到底发生过什幺,心知肚明的三人却缄默着。更多的声浪交杂在一起。
海棠逸又咳了一声。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要三堂会审,要杀要剐都随你们的便,可是那些都等等再说,先请大夫来,你们的堡主受了伤呐!"一直站在海棠逸旁的贺兰淳发现不对劲。
"不用!"海棠逸摇手。这一摇不只他的五指幻化成无数个,就连眼睛也金星乱冒,痛苦、恶心和剧痛主宰了失控的他……
在他砰然倒地前,他仿佛看见蓝人哲别惊慌失措地冲过来……然后,一切就成了空白--
第八章
剧情急转直下。
"你们这群愚不可及的猪,谁教你们放火药粉的?是谁做的主,给我站出来!"蓝人哲别对着一群亲信怒吼。
"哲别大人,你不是只要提到他就咬牙切齿吗?属下是替您出气呢!"灰着脸的人出头领罪了。
"我生我的气几时要你去强出头,他要不死是最好,要有个万一,你就等着陪葬吧!"蓝人哲别雍容华贵的气势里有着纠缠不清的怒气,正确说,他正在迁怒。
一群没长脑子的东西只会愚蠢地附和主子的喜怒,不知变通。谁知道他等今天的到来等了多久?他们差点坏了他的事。
"哲别大人,您明明恨他恨得要死,连他的名字都不准属下们提,所以属下们以为……"在蓝人哲别的面前,拓跋逸连名字都是禁忌,这样不是摆明讨厌那人讨厌到极点?怎幺全然不是那回事?
基本上,依据常理是错不了的。错误在于蓝人哲别跟旁人不同。他是蓝人哲别而不是别人。
爱与恨是无法划分的,当一个人又爱又恨的时候,通常表现出来的都是恨意。
"私自参加这次行动的,全部交刑部处置,少则五十鞭侍候,带兵的将领裸裎加棘鞭五十,不准谁来求情!"
亲信们面面相觑,膝盖剧烈发抖,祸从天降,原来是存心拍马屁的,谁知道这一拍却结实地拍在马腿上,
偷鸡不着,蚀大了。
匆匆交代完,蓝人哲别无心细究,他迅速如风地回到跨院。
海棠逸和贺兰淳就暂时被安置在这个地方。
进进出出的医生、烧水的仆役差点没将别院的门槛踏为平地。
轮流会诊的大夫几乎集兽王堡食客的菁英,老老少少就差没把昏迷的海棠逸当做实验白兔来用了。
贺兰淳一直忍着。忍着让海棠逸被摸来摸去,忍着听一些言不及义、风马牛不相干的废话。
她不喜欢众人把海棠逸当死马医的神情。
"他到底是怎幺了,一直睡着不醒,你们也想想办法啊!"贺兰淳快抓狂了。
来来回回一堆的大夫,没一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真教人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她从来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时却希望有华佗、扁鹊之类的名医在身旁,那就用不着让一些庸医折腾他。
"这是内伤瘀血攻心,加上他的肋骨也断了好几根,由兽王的脉象看来断掉的肋骨可能插伤肺部,情况非常不乐观。"他是临时从镇上抓来的草地医生,能诊断出这些已是倾尽所能了。
"那幺严重?"一路上他还有说有笑地逗她开心,虽然他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原来那些全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不想让她担心吗?傻气的笨家伙!
"嗯,我们集合所有的意见,目前只能暂时让伤势不再恶化,至于其它的,就要看兽王的造化了。"
"真的没办法?"贺兰淳乱茫茫的,不知道自己能做幺。
"老夫无能为力,请另谋高人。"
这幺严重的伤患他连逞强都不敢,就算黄金百两他也赚不起。神仙难医无命人哪!
"那你们呢?"贺兰淳不相信自己的运气那幺背,碰到的全是草包。
留小山羊胡子的药师是兽王堡中的食客,他眼见踱步进来的是蓝人哲别,一身冷汗直流,他暗自揣想自己要说个不字,别说在兽王堡混不下去,恐怕老命也会呜呼哀哉,左思右想,把脑汁绞尽之余让他想到了一个替死鬼。
"小的学术不精,可是我倒知道一个人选,他是百年难得的天才,医术之精湛绝对能治好兽王的伤。"
"快说,不要卖关子了。"贺兰淳急如星火。
"他叫戈尔真,听说是中原人氏,他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据说只要出手从没有救不活的人。"
"他住在哪里,我立刻派人去请。"
"唔,"他有点为难。"他那个人据说规矩特多,凡事要他高兴,兴之所至才肯做,他若是不肯,不管谁捧着金山银山到他面前他连理都懒。"
世间有才能的人最是恃才傲物,有的没的规矩多如牛毛,戈尔真是其中之最。
医者,应该拥有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偏偏戈尔真生就一脸恶貌,满身杀气,与生俱来的面目和怪异的脾气造就他形踪飘忽的生活习性,要找他,实在是难呐。
"他的落脚处在哪里?"戈尔真,有点耳熟的名字,他到底是听谁说过啊?贺兰淳想得仔细,一时间却想不出来是谁跟她提过这名字的。
"不欢石谷。"
"不欢石谷",是的,危唯人不欢,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用两条腿走路的都不欢迎,生人勿人。
"我去!"贺兰淳义无反顾。
"我可以派人去请他,如果那个叫戈尔真的不给脸,用绑的也要给他绑来。"蓝人哲别不相信天下没有他要不到的东西。只除了……他睇了眼昏迷不醒的海棠逸……
"我们有求于人怎能做这种事,那戈尔真性子剧烈至此,你就算把他绑了来也没用,万一要是胡乱用药,我们不就弄巧成拙了?"他还是当年偏颇急剧的脾气,一不顺心就想用强,对海棠逸他也是不择手段,如果她早几年明白他的个性,也不会蠢笨得听了他的话在海棠逸的茶饭里下了迷药……造成一连串无法弥补的过去。
"哼,谁敢不听我的,会有吃不完的苦头!"
"不可救药!"实在懒得跟他讲道理,贺兰淳不再理他,转向草地医生。
"从这里到不欢石谷要十几天的工夫,我日夜兼程一定想办法把神医带回来,可以吗?"
"这会不会太为难你了?"老医生面貌和蔼,见她一名弱质女人不大忍心。
"没问题的!"
"那老夫也会尽力的。"
"谢大夫!"她喜极。
"快去快回!"他活了一大把的年岁绝少看见坚强如她的姑娘,一个姑娘家要独立到这种地步真是不简单啊!
一个值得嘉许赞赏的好姑娘!
这时,风仑驭满头大汗地赶来了。
"阿淳,到底……我看到你放的信号弹就快马赶来,到底……黑子!"他语无伦次,光头全是汗,就连嘴角也还沾着食物的渣渣,可见他是极度匆忙赶来的。
"他受了伤,我不在的时候把他交给你,帮我看好他!"她没时间把事情仔细说给风仑驭听。
"你要去哪里?"看见蓝人哲别气极败坏的脸色,风仑驭约莫能猜得出来事情的脉络,他们认识太久不想了解还满难的。
她缜密的心思真是教人佩服!用他来牵制蓝人哲别,她真的看得起他,呵呵,好聪慧的姑娘!
"我好象没什幺选择的余地喔?"
"拜托你了!"贺兰淳知道自己所托是人,紧缩的精神到这时刻才略微松弛。
"再怎幺说躺在床上那家伙是我大哥,我是没得推辞的。"他眨眼,眨得贺兰淳露出少许笑容。
她就知道自己能相信他的!
***
没人知道贺兰淳是如何说服杀伐神龙戈尔真的,其实这幺说并不精准,因为跟着她回来的不只神医戈尔真一人。
在十天又接近子夜的时辰,一批浩浩荡荡的人群穿过兽王堡严密的警戒,大大方方地进了主要建筑物,来到海棠逸暂居的跨院。
中药材的刺鼻味老远就飘进众人的鼻孔里,贺兰淳顾不得什幺礼不礼貌,超越带头的独孤吹云冲进房间。
独孤吹云,八荒飞龙的首领。他沉默的气度散发出无可比拟的王者风范,一点忧郁、一点难以形容书卷气,又带着沧桑的了然,直扣人心弦。
"原形毕露了吧!"最爱调侃人的蓝非用充满笑意的口吻说道。
这一路他实在快受不了贺兰淳的一本正经,他使尽浑身解数也逗弄不出她一朵笑容来垂青于他,真教人气馁。
情有独钟的女子就这幺死心眼吗?
蓝非,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足以描绘他的美丽,语出幽默灵动,是所有人里最突出吸引人的公子哥。
"什幺叫原形毕露?又不是狐狸精被打回原形,不懂成语就不要乱用!"头绑长辫、身穿短褂的戚宁远泼他一盆冷水。
戚宁远,狭长幽邃夙眼的他,有股冷静沉潜的气质,像与世无争的云。
"哎呀,你这种人就是太认真了,乱用成语有乱用的乐趣,错就错,天又不会因为我说错话就塌下来。"蓝非三言两语搪塞过去,胡说八道也是他的专长喔。
"真受不了你们两个,好狗不挡路,要是不进去就闪远点。"殿后的就是贺兰淳迢迢请来的正角儿--杀伐神龙戈尔真。
他狷介的眉目、阴峻的神情,眼下的长疤衬着黑黝黝的眼珠子,看起来就是极难相处的人。
"唉,谁碍着你路来着,没见过你心急想救人的模样,今天吃错药了。"蓝非嘴碎,非搞得脾气火爆的人发火不可。
"你欠揍!"两个只消见面就有一番恶斗的人,一言不合又要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