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牧场的饭碗是怎么被你搞砸的,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用说吧,只是一桩小事。」
「说!」
军令如山,焉敢不从!
「我不小心发现牧场的监事把本来要烧毁的病牛、病马以低价卖到屠宰场,牧场素来跟屠宰商人们有著良好的往来,他这么做,会大大坏了牧场的声誉,後来,他想收买我,我不从,就藉著其他的理由把我解雇了。」所有的人都以为他痴呆傻笨,他只是不想与谁争锋。
「小心眼,这样就把你革职!」为他抱不平似乎变成很理所当然的事。
「我不会说话,和人的关系不佳。」换句话说,不懂谄媚阿谀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死得难看。
她终於懂了,懂得这男人存钱买一匹没有用的马回来供著的原因,呵呵,他也会有情结呢,果然很符合马痴这名字。
「你真没出息,这样就打退堂鼓!」
「我有自己的想法。」
「试著说给我听,怎样?」
又要说?「反正,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逼出这话,赐天宫便锁住比蚌壳还要紧的嘴,专心赶路了。
***
来到溪边,赐天官随手削了根竹子。
中午时分,人马都需要休息,五脏庙也要祭一祭。
就著乾净的溪水,曹瞒彻底的洗了把脸,把沾上身的灰尘拍掉,整个人顿时觉得舒畅不少。
溪边有得是现成的虾鱼可以烤来吃,野菜横生、野果子也不少,如此膳食比预料中更为丰富。
赐天官低头剔去鱼刺呈给曹瞒,忽而听见草丛中有著奇怪的声音,母马也抬起头,不安的嘶鸣了下。
飞鸟急急从树林中窜飞,往晴朗的天破空而去。
有双属於野兽的眼睛在草丛中觊觎著;赐天官感觉到了。
食物的味道引来了不知名的危险。
「娘子,上马!」他不动声色。
一听见赐天官不寻常的命令,曹瞒也不含糊,拉起裙子翻身就要上马背。
她抓著缰绳还没蹬上脚踏,一道腥风席卷过来,尖锐的利爪撕去她一片棉裙。
是只花色斑斓的大老虎。
她惊得摔下地,尖叫声响彻山谷,幸好马儿通灵,千钧一发之际咬住她的胳臂,这才免於遭难。
赐天官赶到她身旁,还来不及问她有没有受伤,哪知道老虎转身又来,森森的白牙气魄骇人的扑倒赐天官,曹瞒连带被它巨大的力量甩了起来,在半空划个弧度,掉在野兽的身上。
如溺水的人死命抓住浮木,她抱著老虎的颈脖,只求自己不被摔下去。
老虎蹬来蹬去,试图把背上的人甩下来。
她受不住颠簸,手悬了空,这下运气没有刚才好,人直直往小溪飞去,赐天宫扑过去要接她,紧急关头,曹瞒不知怎地抓著了老虎的尾巴。
老虎吃痛咆叫,吼声震落山谷的碎石。
「瞒儿,你要抓牢!千万抓牢!」
「我知道……呸,」连泥沙也跟她作对,吃了一嘴。「你赶快想办法来救我啊……」她真的要吐了。 「马儿!接住她!」赐天官纵身加入战局。
母马虽然也吓得快软脚,却不能不听主子的话,高竖起耳朵,抢救对它没啥好感的女主人。
削长的竹箭射入老虎的身体,一下鲜血如泉涌,负伤的野兽更是兽性大发,猛然一甩,把曹瞒狠狠的摔了下来。
母马动作俐落,四蹄如生云,稳稳的把女主人驮上背部,然後疾力撒开四蹄逃亡。
抓著鬃毛,曹瞒只听见耳朵呼呼吹过的风声,虽然心脏都快停止了,她仍难掩关心那力战猛兽的未来良人。「停!别……跑,我们不能丢下那块木头……」
母马听话的放慢脚步,她马上跳下地,往来的方向飞奔而回。
最惊心动魄的过程完结了,看到流了一地血红的庞大野兽无力的趴在黄上地上,她软了脚,跪下。 她这时候才感觉到全身发软,手脚发抖,不能动了。
血人似的赐天宫直接把她拉进怀里。
惊魂未定,直到听见他狂乱的心跳,这才知道,他比她还要紧张。
肝胆俱裂啊。
「你……」
「你……」两人异口同声,不约而同的摸上对方。
「你的样子好可怕。」曹瞒吸口气。他浑身浴血,那头老虎的血八成都流乾了,最後力竭而亡。
他的身手竟好得打死一头老虎。
「吓著你了?」他提心吊胆的就怕她有什么闪失。呼,似乎没有,不然他真会发疯了,他紧紧环她在胸口,不肯放。
她起先想挣扎,毕竟一鼻子的腥臭味实在不好受,但推不动他的霎时,猝然感觉到他的情深意重,她安静了。
屏住呼吸,憋住……啊,憋不住了!涨得满脸通红的曹瞒往旁边眺开,她的衣服,她的脸,全毁了。
「你去把身体弄乾净再来。」幸好这里是荒郊野外,不然要是有人经过看到,肯定以为遇到鬼,要去收惊吃符水。
「噗通咚……」听某嘴的他二话不说马上跳入溪底刷洗。
「接下来怎么办?」她站得远远,把嘴圈著喊。
老天,他的身材真好,养眼ㄟ,头一遭看到猛男出浴图,一双莲足轻栘了好几步。
腰是腰,胸肌是胸肌,晶莹的水珠顺著肌理滑过结实的腹部、长腿,没入水中,露两点……哇,三点全露。
她直了美眸。
「咕噜。」
咦,那种奇怪暧昧的声音从哪来的?曹瞒捂著肚子,不会吧,不才吃过午膳,这会一阵口水泛滥……她好想吃……吃他喔。
「你怎么蹲著发呆?」一身清爽的男人浑然不觉自己刚刚差点被女魔头拆卸入腹,狠狠吞食。
「哦,是吗?」好可惜,没得看了。
赐天官绑好腰带,皱了下眉头,转回溪边,将布块拧湿,又折回。
清凉的触感贴上她的脸蛋,曹瞒没有说话,轻轻的闭上眼睑,享受他难得的体贴。
「好了。」脸擦乾净,又恢复一张如花似玉的容貌,他看得满意,露出憨憨的笑意。
接著,他用老树藤简单捆住老虎的四肢,丢上马车。
「我记得附近有人家,我们到那里再说。」天要黑了,他总不能让自己的娘子露宿野外。
驾!
一盏茶後,马车来到一个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小村子,只有零落的几间茅屋。
「啊,那个是上回借我住宿的老婆婆!」曹瞒像发现亲人的扯著赐天宫要他把马车停下。
「老婆婆,你还认得我吗?」跳下马车的她三步并成两步,拉住佝偻的老人家不放。
老婆婆瞧了半天,「是你,小姑娘。」
「老婆婆,你要去哪啊?」一个人孤零零的,都没人陪伴。
「说起来不好意思,家里头的米缸空了,想去跟邻居赊点米回家煮粥喝。」老婆婆沧桑的眼看不出悲喜,这是她的人生,她无力改变也无怨。
「婆婆,我这有点碎银子,你拿去用。」赐天官卖绸伞、打猎卖得的银子都归她管,给点银子,是不忍。
「这……」
「要是你不介意,我跟我家相公晚上还要去叨扰,就当你帮我夫妻准备粮食的钱吧。」
「你找到良人了哇。」
「嗯。」
「那我就收下。」
翌日,临走前,他们留下过夜的渡资,还有老虎。
完整的老虎皮可以卖下少银子,吃不完的肉腌渍起来,可以过上好几个冬天。
无意间他们为这里的村民除了害,两人继续上路。
第八章
庭院深深的铜门里面,一样不缺,设计讲究的曹家宅子虽然有点凌乱,大体上花团锦簇,典雅沉静依旧。
浇花的肥丫头看到曹瞒忍不住尖叫的往里面传报。
「小小姐回来了!」一路上不忘带倒几个盆栽摆饰。
「丫头。」拦不住性急丫头,曹瞒好笑的也直奔大厅,掀了帘子,清新的水果香气扑面而来,熟悉的家具一样不少。
满屋子的人看著她娉婷的走进来,足足安静了好一会儿。
两个面容婉约秀致的少妇仪态万千的端著瓷杯喝茶,守在她们身边的男人也不约而同的对著她弯唇微笑。
那情景,简直是幅画。
金童玉女,神仙眷侣。
「姊姊,姊夫。」曹瞒走了两步,忘形的扑进许久不见的二姊曹凝的怀抱。
「你怎么也回来了?」
「嗯,你们几时回来的?」
「早你片刻钟。」
「我们果然是姊妹,心有灵犀,不简单ㄟ。」
「你这丫头,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居然不来知会我跟大姊,害我们蒙在鼓里,该打!」拉开一些距离,曹凝端详著很久不见的妹妹,见她气色安详甜美,这才略略放心。
「对啊,你不会同爹娘一个样,跟姊姊、姊夫见外吧?」大姊曹芬叩了下小妹的额头当做小小惩戒。 「怎是一个样,我出嫁至今,她才渡湖去看过我一遍。」
「我亲爱的姊姊,我是怕打扰了你们甜蜜蜜的生活,做那侵扰鸳鸯的无趣人,我才不要!」
「说到底,都是你有理。」
曹瞒吐了吐舌头,咧嘴娇笑。「大姊夫,姊姊们欺负我呢。」
「这丫头就会告状!」曹芬推了曹瞒一把,把她送到严禹融身边。
「你这丫头,过来大姊夫瞧瞧!」严禹融把大掌搁在她头上,揉乱她的发,这些动作看在赐天官眼中,眼神变得有些严厉了。
「还好,没有变瘦。」
「有人照顾我,我还胖了喽。」
「那我以後可要抱不动你了,小胖妹。」严禹融非常疼爱这个小姨子。因为严家有著严重的阳盛阴衰,所以嫁过门的曹芬很受宠,爱屋及乌之下,曹瞒更是整个严家的「糖生丸」,人见人爱,自然曹瞒也跟严家人亲近得多。
「我才不敢呢,免得大姊吃醋。」
「别扯到我这儿来。」曹芬但笑不语,眼光往赐天官溜了去。
二姊夫段奇亲眉眼沉著,只是静静的坐著,并下多话。
这两对夫妻截长补短,一个安静一个活泼,一个深沉一个细腻,是非常完美的天作之合。
「家中发生大事,爹爹也是胡涂,只字不提,要不是我心神不宁,拖著你姊夫回来,还不知道爹娘已把我们姊妹都当外人。」
这一拖,被一并牵连携家带眷奔波的,可不只一家几口人而已。
曹凝对於家中发生的纷纷扰扰颇有微词,事关自己娘家的安危,事发多天才从娘家婢女、长工的嘴巴得知,如何不觉得呕。
嫁出去的人莫非真是泼出去的水?
「二姊,你又不是不知道爹娘天真有余,精明不足的个性,他们以为让我出去避避风头,灾祸自然就会远离家门,家中又可以广纳平安福。」曹瞒出言安慰,四两拨千斤。
文人可以无钱少田,却不能没有风骨,她爹那样有文人硬骨头的人,是不可能弯下腰来向自己的女婿、女儿求助的,要是传闻出去,自家对付一个色胚都没办法,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求人不如求己。
即使求己的後果不是他能预料的。
於是,不堪其扰的夫妻以游山玩水为名,相偕弃守老家,秉持眼不见为净。
标准的鸵鸟心态。
当他们的女儿又不是三天两天,这是她爹娘会做的事,她料得七七八八。
「你一个女孩子出远门,身边无人照顾,爹娘也真是放得下心。」争相数落著那对不够负责任的爹娘,三个女孩家摇头相视一笑。
「我自立自强的能力不输两位姊姊的。」她还顺道拐来一个替她卖命的好男人,这趟门出得可是是福不是祸呢。
「你啊,一点也不懂女子恰到好处的温柔。」曹芬又是叹息又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终究,妹妹是平安的。
「姊,你当著姊夫的面传授我驭夫术唷,莫非姊夫就是这样乖乖入笼的?」
「你这丫头,撕了你的嘴!」
「哎呀,不要不要……姊夫,救命啊!」曹家姊妹们嬉闹著,没有看见赐天宫的脸色阴沉如雨天。
她情急时喊的人竟是她的姊夫,而不是他。
要是曹瞒知道她的二楞子正在捧醋猛喝自虐,怕不笑得肠子打结,毕竟这是她测试多次却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也想知道他究竟是打鸭子上架才爱她的,还是出自真心?
只是不管她用尽呵痒、威胁的招数,都没能从他嘴巴逼出什么来。
「那棵都不说话的大树是谁?」悄悄话暂时停止,连曹凝都注意到不发一语的赐天官。
他那巨大无比的身躯实在也叫人无法忽略,要不是姊妹情深,太过关心曹瞒近来的状况,先把她抓来拷问,哪肯让他在一旁晾晒那么久。
赐天宫站在大厅中央,怎么都觉得不衬。
像一头狸猫不小心钻进金丝雀的窝,虽然屋子里的人并不咄咄逼人,看起来也很好相处。
一只柔荑牵住他,「来见见我姊夫、姊姊们吧。」
他被曹瞒拖著来到两个美女跟前,胡乱的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目光注视的是他手腕上的那只小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感动万分,就因为她自动来亲近他。
两个美女捂著嘴笑,好个呆子啊!
曹瞒一点也不受姊姊们的影响,偎入未来的夫婿怀中。
「这样不好,姊姊们会说话的。」尴尬不自在的人反倒是赐天官,矛盾的是他又不想要她走。
「我觉得这样很好。」曹瞒环住她男人的腰以兹证明他俩的关系匪浅。
「还是不妥。」得到一个白眼,他却不改初衷。
「哈哈,妹妹,我真怀疑有哪个男人受得了你。」
她的妹妹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这会都自动送上嫩豆腐了,居然有人不赏脸。
曹凝对眼前身份成谜的赐天官更加有兴趣了。
「不好意思,他就是我的男人!」
瞧她具强烈的占有欲声明,还有那男人腼腆的模样,曹芬捂嘴笑著,她这妹子怕是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害臊啊。
「那是他没见过世面才被你钓到!」
「姊姊,你们妒忌还是羡慕?说清楚喔,要不然……呵呵,回家姊夫们可是会用家法惩治你们见异思迁。」想离间赐天官对她的忠诚度,靠边站吧!
真想不到她们姊妹平常的对话这么辛辣,这是一般大家闺秀的对话吗?还是他们这家女儿特别的与众不同? 赐天官扬眉,马上接收到两个同样戚戚焉同志的眼神。
听某嘴,大富贵,是古人传下来的话,违逆不得啊!
这曹家女子一个个都不简单,得罪不起。
眼神这么一传递,三个男人的心连成了一条线,以後要互通有无可是很重要的。
三个男人站在一起,赐天官以高大取胜,他的五官虽然不够突出抢眼,也没有富家子弟眉目间来得凌云骄气,可是那不卑不亢的态度,平稳朴实的沉著却不是寻常人能学得出来的。
乍看之下不起眼,两个家业丰厚的男人跟他恳谈以後,才警惕的收起了最後一丝丝的辱慢。
不是他们以貌取人,这是世间人的所有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