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专注的样子就是能够吸引曹瞒。
「喂。」
他转过身,臂弯抱著成堆的伞,眼中因为她的出现有一抹奇异的温柔产生。
她正要当什么事也没的开口,猛然对上他黑亮的眸子,登时,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又乱七八糟的眺个没停。
「我要出门。」
「出门?」
「这些伞都做好了,放著,可惜。」如他预期,温驼子没有再来收货。
「你这样零售又能得多少钱?」不是她看钱忒重,在她以为做事要有方法,一味的靠劳力,不如以最少的力量得到最大的收获。
「何必计较那么多。」
他那种与世无争的观念,恐怕是到死下地狱时都不会有太大的长进,曹瞒知道多说无益。
「我陪你。」心中有那么点愧疚,是她害的。
「嗯,就一起来吧。」他背起竹篓,对她微微一笑。
一刻钟後,曹瞒第一次来到最近的镇上。
两条十字街,这就是个大概了。
可是这个才上百人居住的小镇并不萧条,因为它算是周围大城的中继站,所以车舟马人,热闹得很。
生意还没开张,趁著赐天宫忙碌摆摊的时候,曹瞒看见对街围了一群人,热闹人人爱看,而她当然去凑一脚喽。
只见男人身上披挂著白布条,上面用朱砂写著「卖水某」。
一旁有个女子看不清面孔,只披散著头发,衣著脏污,看样子好像经过一番挣扎,显然就是那个「水某」。
光天化日下贩卖人口啊。
卖妻的男人有那么一丁点的眼熟……
「是你!」她拨开重重人群,一把勒住人家的衣领。
「痛……痛痛痛,是谁勒我的脖子?!」五官扭曲的王二虎一看清楚眼前放大的睑蛋,本来就稍嫌横肉的脸一下变得铁青。
不是冤家不聚首,他……简直是没道理的倒楣,倒到姥姥家啦。
「是我。」曹瞒猛然把手放开,臭死人了,这王二虎到底几天没洗澡?嗯!
他一跌,撞倒了没有表情没有反应的默娘。
她在人群中瞧见了曹瞒,死寂的眼睛霎时溢满泪水。
「噢,你这个婆娘又来坏事!」爬起来的王二虎还是忌惮著曹瞒,跌个正著的屁股虽然痛得要命,也不敢嚷痛。
「你这良心被狗吃掉的混蛋,居然卖妻子?」
「你管得著吗?她是我的,就算卖到妓院去接客也是她的命!」王二虎气急败坏的吼。
曹瞒冷冷的笑看他,她两手交叉环在前胸,「你有种,你要卖她是吗?好!把默娘的卖身契拿出来我瞧瞧。」
「你休想,我不会上当!」这女人又凶又恰又狡猾,难保他把卖身契拿出来,她不会当场撕了了事。
「说你笨你不相信,这么多见证人,叫你拿你就拿,哪来那么多罗哩巴唆的废话!」
一旁的观众点头称是。
「你要买那娘们?」他离开曹瞒约三尺,免得又要遭殃。
曹瞒美目一横。
「你要的无非就是银子,谁买她不都一样。」男人的无情无义在他身上是淋漓尽致的表现了。
「一百两银子,你有吗?」
扬高眉毛,她火冒三丈的驳斥他,「当然!这是正聚庄,应天最大一家钱庄的银票,面额一百两!」这是离家前,娘亲塞给她的。
王二虎探头过来瞧了瞧,那上头的朱砂印是像回事,但是……
「我不要票子,应天那么远,我哪知道这是真是假,我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你拿不出来,就滚一边去,别妨碍大爷我!」重新拾回大声说话的感觉,爽到了极点。
抽回银票,曹瞒暗自怒骂王二虎的没眼光。
默娘由死而生,又由生而死,哀戚的眼光瞅得曹瞒又跨步上前,指著王二虎的鼻子说:「你等我,我去换了银子来赎人。」
「我不卖你总可以吧!」哪有这样强迫人家的!
「不行!你是晓得我的手段的,一炷香的时间,你要是敢随便把默娘卖了,我一定让你尝尝断手断脚,生不如死的滋味!」
王二虎掉了下巴。
曹瞒掉头就走,她没有看到默娘眼中的感激,更无视旁人竖起的大拇指。
几个大步,她回到临时的生意场所。
赐天宫忙得不可开交,生意出乎他想像中的好。
一手交钱,一手交伞,晴朗的天空下突然多了许多赏心悦目的图案花枝招展著。
「赐天宫,把东西收一收,你带我去找温驼子。」曹瞒非但没有帮忙,反而从中问一站,霸气的说。
找温驼子?
「你去不去?」曹瞒的火气有逐渐上升的趋向。
想到默娘那双跟小狗没两样的眼睛,她就沉不住气。
「客人……这些伞?」
「当然是收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她说喔。
「好,我收。」她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没有二话,傻大个弯下腰把所剩不多的伞一口气收拾了。
听某嘴,大富贵,虽然,他们还没拜堂,但听她的话,应该啦。
第七章
也不知道曹瞒怎么跟温驼子说的,小气吝啬的他竟然大方的给了五百两银子,另外还同意在镇上设家制伞坊,所有的资金、人手都由他发落,赐天官只负责研发。
老实的他不知道自己被设计在内,生怕她吃亏。
虽然说制伞坊要是能够成立运作,泽被的将是筷子山的这些乡民们,大家有了固定的收入,改善家庭生活没问题,还能让地方发展繁荣,他也高举两只手赞成。
「你怎么……」
「我用曹家牧场作抵押。」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要他想知道的,她绝对没有不说的道理,毕竟他是她未来的枕边人。
「赔钱的生意没人做,自然是有甜头吃,他才愿意插一脚咩。」一听说她将来有意要把绸伞外销到海外,那个温驼子两眼几乎要把她瞪穿,咬著牙,不知道是兴奋还是豁出去的答应她的条件。
她负责的部份就这些,剩下的,她有两个姊夫,麻烦的事情丢给他们就是了。
「你说什么他都信?」
「他就算被我骗一次会怎样,除非他愿意这样不上不下的一辈子。」她说得轻松。
赐天官除了佩服,还是只有佩服!
但是此刻,比陀螺还忙的温驼子却停下活来低声诅咒著。见鬼了!谁在说他是非?害他耳朵痒得要命!
赎了默娘,她无处可去,也不肯走远,牵挂著仍然还在王二虎手里的孩子,曹瞒做了主,把人留下来。
家中多了默娘这个好帮手,除了家务一手揽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有一件事难得倒她,在某些地方曹瞒觉得她比自己还有用处。
於是,她这个对家务一窍不通的人只能挂在赐天官这好用的人肉树上,努力的做嘴皮子运动,免得连最後的功能都退化,到时候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曹瞒小手忙著戳他结实的肌理,与他鼻眼相对。
「让我摸一下又不会怎样。」
对她的热情赐天官有些不大能适应,可是又舍不得分开,只好「痛苦」的忍受著被她上下其手,但太过份时是会小小阻止一下。
「别动!」娇喝声获得绝对的胜利!
清艳的笑靥在赐天官眼前就像绽放的花,也许有些火辣,有些暴躁,偶尔还会以欺负他为乐,但是,她真切的包容著他的痴呆笨傻,她的八面玲珑、晶莹剔透更显示了他的拙劣。
她为什么会爱上他?挥去这个大问题,「我不动,你在生气吗?」
曹瞒去咬他的鼻子。「叫我的名字。」
都要成亲了,他还未曾喊过她的闺名,太不像话了。
「曹……瞒。」
她想吃宵夜了吗?怎么对著他又咬又舔?
曹瞒狠咬下去。「再给你一次机会。」
「瞒……」
她尚可接受的点头,反身将丁香小舌滑入他的嘴。
「呜……」
可恶,这是男人该有的反应吗?
片刻後,曹瞒的衫子落地,腰际的裙子也一样。
孺子还算可教……
小手被古铜色的十指握住,抬高,放到了枕畔,男人用他健壮的胸膛覆住她小巧的丰盈,以不见得温柔却虔诚的方式烙下他的印记……
巫山云雨过去,强烈的释然使她只能瘫软在他怀中,把满布红晕的脸蛋埋在他的发中,接收属於他身上独特的味道。
虽然激情过去使她疲累不堪,她却没有睡意。
难得的静默。
「瞒?」赐天宫感觉得到她不寻常的缄默。
「嗯。」她慵懒的用虚词回答。
「你太安静,我不习惯!」他摸摸鼻子。
曹瞒槌了他一记。难不成要她高声欢呼,嚷得左右邻居都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啊?
半晌过後,「我想家。」她细语喃喃。
赐天官挪动自己的身躯,好让眼睛可以看见曹瞒的表情,一看之下,情绪大受波动。
她向来带著笑的脸蛋漾著清泪。「爹跟娘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从离家後就断了消息。」为了她,两个不懂人情险恶的老人家是否受了委屈?
「你爹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那个康独夫要下手,也有几分忌惮。」
「那个王八蛋,你不知道他手段之卑鄙!」几番调戏不成後,又屡屡要置她於死地,只要一想起来,还是叫人气愤难平!
「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划算!」抹去曹瞒俏脸上的阴鸷,「我保护你不会再受欺负了!」
「也许我应该回牧场一趟,他们消息要灵通许多。」压下心中的苦涩,她也不多说。
赐天官疼惜的抚了抚她的面颊。「我们明天就去。」
「回牧场吗?」
「回你家。」既然让他娘子不开心的源头在那里,自然要陪她回家去一趟彻底疗伤。
曹瞒抱紧他的身躯,让脸平贴著他凉凉的肌肉,也不管眼泪一并沾上,「你是块好木头……」
被夸奖的木头呵呵直笑,「我要娶你当妻子,总是要让你的爹娘看看我这女婿是不是够格。」
曹瞒惊诧他的伦理观念这般浓厚,尊敬她的爹爹娘亲等同宠爱她一样,她拉下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红唇。
「我爹娘一定会喜欢你的!」她知道。
这对赐天宫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赞美了。
呵呵……呵呵……
亭 亭 亭
「憨孙子ㄟ,见到亲家公、亲家母,记得要把婚期敲定,可别把到手的肉……哦哦,语误,娘子给搞丢了,我们家的幸福全都要靠她你知道吗?」
得知好事已成的黄氏,自返家後,天天笑得乐开怀。
希望他能表现得人见人爱,才不会煮熟的鸭子又飞走,他要敢这么不济事,就等著回来被槌吧!
赐天官不敢回嘴,他娘子是他的幸福吧,跟祖母有什么关系?
「……要是婚姻大事确定,记得先捎个信来报,之後小俩口要玩多久都没问题,这个家坚固得很,没有问题。」
再碎碎念下去,天要黑了。「我有默娘做伴,你别婆婆妈妈的担心我。」
赐天官皱著脸,他哪婆妈了,话,都是祖奶奶一个人包办了呀。
默娘略带消瘦的脸上泪痕斑斑。
「默娘,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只是回一趟娘家。」曹瞒拍拍暗自垂泪的默娘,想下出来有什么好哭的。
「我舍不得……你要早去早回,免得我和婆婆牵挂。」默娘泪眼蒙胧。
「你安心在这住著,王二虎那厮不敢再来骚扰你的,我吩咐过温驼子定时过来看看你跟奶奶,也会送银子过来,你要有任何需要尽管跟他开口就没错。」好像交代「後事」就花去不少时间,他们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
早知道偷偷的溜走还比较省事。
大事底定,曹瞒索性拿了马鞭轻抽马儿一记,马车动了。
看著马车远去,黄氏笑嘻嘻的对著默娘道:「家里没什么大事,小事你做主就好,不用来问我,我串门子去。」又重施故技把家务推得一乾二净,呵呵,她是聪明伶俐的老太婆。
嘿嘿,自从瞒儿来了以後,她越发好命,现在更多了默娘,如虎添翼,她享清福喽……
把官儿这「烫手山芋」丢出去,果然是对的!
话说马车这边。
离开筷子山,马车徐徐的行进著。
赐天官的驾车技术一流,车速虽然飞快却一点也无损欣赏沿途秀丽风光景致的 兴趣。
曹瞒跟著他并排坐在驾车位子上,没多久粉臀自动找到舒适的姿势,腮帮子直接贴著他的大腿。
「赐天官,我们来聊天吧。」风景虽然不赖,看多了叫人昏昏欲睡,还是这个大个子叫人比较看不厌。 「……」娘子又给他出难题了。
自从认识她以後,几乎把二十几年来库存的话都拿来用光了,人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有答案不就很好了,还聊天?到底什么叫做「聊天」呢?
要是问他娘子,她会不会又拿白眼瞪他,顺便踹他下车?
他的静默,曹瞒当默许。
「想不到这匹老马还跑得挺带劲的,总算还有这丁点用,我以为它只会吃饱睡,睡饱了吃,浪费粮草而已。」幸好派上用途了,要不然真的要拿它来炖三杯马肉解馋。
「不会啦,它是匹好马。」带母马回来的赐天官不忘为它美言几句。
「从哪里看得出来?」她很怀疑,这匹马要身材没身材,要肌肉没肌肉,从头到脚看不出来一丝可取的优点。
这一问,问到赐天宫的心底。
「你看它的耳肌柔软,脚线弧度有劲,下腹肌肉特别结实,眼神锐利,牙长如刀,长相清甜可爱,是好马。」
哇勒,清甜可爱,他说的是这匹马,不是人ㄟ。
她捧醋狂饮,酸溜溜的怒视「情敌」的屁股,难怪筷子山的人都喊他马痴,「我看,你是白痴!」
认识他至今,他勤做手工,做得如痴如醉,那也算了,一根肠子通到底,也算了,叫人委屈的是他可从来没有夸过她一句好,一句都没有ㄟ,却对一只畜生赞赏有加!
「你坐好,摔下去,可是不得了。」见她突然怒嗔,他不禁纳闷自己说了什么触怒她的言词吗?
好像没有ㄟ。
「我摔下去也是我家的事,不用你管!」她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了。
当下,他又成了没嘴葫芦。
习惯他的口拙,曹瞒不会笨到呕坏自己。
看见娘子气得不轻,赐天官搔搔头,搔了又搔,就差没把头皮抠个洞,他没话找话,把自己心里头的一点旧事挖出来与君共享。
「我是在曹家牧场长大的,从小喜欢的就只有马匹,觉得跟它们一起生活最幸福了,要不是发生那件事,也许我现在还是牧场里的马夫呢。」他说著表情不胜向往,奸像能够一辈子同那些畜生厮混一起就是他人生最大的幸福了。
曹瞒忍不住捏了他腋下一把。
「你跟我在一起不痛快,不幸福,不美满吗?」要是他敢说个不字,还是迟疑那么一下,看她怎么整治他!
被掐一下,不痛不痒,不过未来娘子好像气消了ㄟ。
「当然,当然!」
当你的大头啦当,所谓的「当然」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总要说个明白,想摸鱼混过去,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