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岚笑了。
「我的天!你是迟钝还是故意装傻?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再说一次会死啊?」
岳青岚无奈地苦笑摇头。
「我正在追求你,唐吉祥!这几天我简直是绞尽脑汁想让你正视我们之间的可能发展,你却只忙著躲我。现在该我来问你一个重要问题,你会老实说——你一向诚实的是不是?」
她不倩愿地点头。
岳青岚满意地微笑。
「那好,仔细想想再回答我。你讨厌我吗?吉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或者——你根本就是爱我的?」
☆☆☆
唐母喜孜孜地在客厅插一盆花。
今天真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打从接了青岚那孩子打来的电话以後就好事不断啊!先是打四圈麻将赢了近两万块,接著她那最近过度忙於事业的老公居然买了条镶著红宝石的项练送给她,说是慰劳她的辛苦和弥补他近来对她的冷落。
其实她一点也不在意老公在事业上忙碌,不过有额外的礼物可就更好了。这条练子跟她上回买的那套礼服很搭,下回有什麽喝喜酒的场合,一穿出去保证没有一个太太不赞赏、不羡慕,多有面子啊!
总之今天真是太顺心了,连插盆花都是怎么插怎麽顺眼。唐母打定了主意,替这盆花取个名字叫「吉祥如意」,就跟她两个女儿的名字一样。
此时她忽然对著插好的花叹起气来,原本好极了的心情稍稍受到了影响。
唉!想当初她会为女儿取这两个名宇,一是因为正值大过年,二就是希望名宇能带给她们好运。女孩子天生就比男孩子纤弱,他们会需要所有的好运来帮她们找到能珍惜呵护她们一辈子的男人。
一听说岳青岚归国,她就认定了女儿嫁给他会幸福,於是积极安排一切。谁知如意居然为此离家出走,完全罔顾她的苦心,她这麽费尽心思可是全为了她的幸福啊!
幸亏青岚有极独特的品味,看上了吉祥。虽然这个女儿很有自己的想法,不受管教,一向令她头大,但总归是她的女儿。再说,她们姊妹俩谁做了岳家的媳妇都是好事,一样叫她开心。
现在让她操心的只有如意了。离家这麽多天只打过几通电话,连和她这个做母亲的说句话都没有。唉!妈不会再逼你,青岚已经和吉祥在一起了嘛!你也该回来了,如意!唐母看著花长叹了一口气。
此时,电话铃响起。
唐母顺手拿起话筒,继而惊喜地睁大眼睛。
「如意?是如意吗?啊——别挂电话,先听妈说几句……」
「我不会挂断的。」如意在电话那头说。
「好,妈也不多问什麽,如果你真是为了逃避相亲才离家出走,那么可以结束了。妈不会再逼你和岳伯伯的儿子相亲,真的,所以你回来吧,好不好?爸爸也很担心你啊!」
这些话让如意讶异了,她原本想对母亲说她愿意回家,不论有没有什麽相亲她都会回去的,她已经无法继续留在看得见贺鹰风的地方。
「喂?如意!你听见妈说的话了吗?别生妈的气了,回来吧!」
又一阵沈寂,电话那头有了声音。
「你放心,妈!告诉爸爸和吉祥,我很快就会回去。」
「什么时候?你几时回来?」
「很快了,再过两、三天。」
电话断了,唐母纳闷地盯著话筒。
是她多心吗?怎么如意挂电话前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
☆☆☆
唐吉祥一进家门,唐母就迎了上来,笑著脸问:
「怎麽样?玩得开不开心?」
吉祥胡乱点了点头,心里全被一个问题缠著。
她讨厌他吗?还是有点喜欢?更或者——她根本就爱上他了?
哎呀!该死的岳青岚,搅得她心烦意乱,一个头两个大。
「吉祥啊!青岚是个好对象,你可要好好把握住……」
「妈!你在说什麽啦!我跟他——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母嘻嘻笑著。
「瞧你,一副恋爱中女人的样子!还会不好意思呢!好!我不问就是了,任你们自己去发展。」
吉祥皱著眉就想上楼,唐母又喊住她。
「吉祥啊!如意刚才打电话回来了。」
吉祥停下脚步,惊愕地回头。
「如意打电话回来?那——她说了什麽?」
「说她过几天就回来。」
「过几天就回来?」
「是啊!等会我打个电话给你爸爸,让他放心。」
「如意要回来了?是你跟她说——你说了我和岳青岚的事吗?」
「没有,只说不再逼她相亲。」唐母忽然蹙眉。「很奇怪,吉祥!如意好像有点不对,我觉得——她似乎哭了,声音听起来不太一样。」
「哭了?」吉祥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哎呀!我也不确定,只是感觉,我觉得她怪怪的。」
吉祥沈默了会,抬头对母亲说:
「应该没事的。」
「希望是这样。」唐母走回电话旁。「我先打电话给你爸爸。」
吉祥点头继续往楼上走,忽然惊觉这是她们母女近来说过最多话的一次,而她讶异地想著,母亲从未像此刻这般像一个慈爱的妈妈。
☆☆☆
回到房里!吉祥脑子里都是岳青岚和如意的影子。他们——他们本来是一对的,而岳青岚拥有一切令男人忌妒,令女人钦慕的条件,如意见过他的话应该也会喜欢他的。
她忽然倒抽了口气。
「也」?
她为什麽会用「也」这个字?难道真的如岳青岚所说的,她其实并非讨厌他,甚至还为他所吸引?
哎,不会的,他对她这麽恶劣,不顾她的意愿强吻了她不只一次啊!
她的意愿?吉祥想著。她的意愿究竟是什么?
她思索了近半小时也没有头绪,望著床边的电话,吉祥考虑了半晌终於抓起话筒,拨了高雄的长途电话。
「喂!啊——你好,麻烦找唐——唐吉祥小姐听电话。」她别扭地向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结果对方却告诉她如意已经不住在那儿,要她拨另一个电话。
她立刻拨了对方给的电话号码,而这回接电话的正是如意本人。
「你在哪里?如意,我打电话到莉娟那儿,他们说你已经不住那里了。」一听是如意的声音,吉祥掩不住焦虑直接问。
「是你啊!吉祥,我刚刚才打过电话回家……」
「妈说过了,她说你过两天就会回来是不是?」
「嗯。」
「你不怕……」
「妈已经保证不会再逼我相亲了。」如意抢著说。
吉祥犹豫了会才开口说:
「老实说,如意。妈以为我跟岳青岚很要好——岳青岚就是本来要跟你相亲那个人嘛!所以妈才会做那种保证,她似乎认为我们谁嫁给他都好。可是……」她支吾著。
「怎麽了?」如意问。
「我……」
「你想说什么?如果你担心我会介意你跟那个叫岳什麽的来往,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的。」
「也不全是害怕你怎么想啦!!重点是我的想法我自己都不清楚,否则我早就打电话叫你回来了。」
如意在电话那头安慰她。
「别想这么多就不会这麽烦恼了。」没想到吉祥跟她一样,也陷入爱情的网中,她不禁苦笑了。「至於我回家的事——本来我是想随妈去安排,她想怎么样就怎麽样算了。结果她却说不再逼我,这样我更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所以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你还好吧?如意。妈说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有心事。」
「没什麽,我只是——我只是想家。」如意闭上眼,又有一颗泪珠滑落。天!她为什麽要这麽在意他?她吸吸鼻子,说:「是的,我是想家。你知道吗?吉祥。我也好想你,姊姊。」
吉祥鼻头一酸,第一次不在意如意这么喊她。
「你——听我说,如意,你快点回来吧!有什么事我们见面了再谈好吗?一切都会没事的,只要我们在一起。」
☆☆☆
放下话筒,唐如意已经哭得唏哩哗啦。
离开这里吧!回去抱著吉祥痛哭一场,心就不会这麽疼、这麽苦了。
「你——你哭什麽?出了什麽事?」
身後传来低沈的声音,如意一惊,倏地回头,忘了自己满脸是泪。
她惊愕的表情和被泪水浸润过的双眸令贺鹰风心中一紧,两个大步就到了她身旁。
「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哭成这样?」他伸手欲抓她的肩,随即又缩了回来,脸上焦虑神情可见。
唐如意慌忙抹抹脸上的泪水。
「不!没什麽,我只是……」她终究无法解释,只有可怜兮兮地看著他。
「你——真的没事?」贺鹰风问,神情稍缓。
她摇头。
「我真的没事,只是从电话里听见家人的声音,很想家。」她笑得勉强。「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要回家了,很快就能见到我父母还有姊姊。」
贺鹰风凝视她。
「相亲的事呢?你不怕了。」
「我总得回家,相亲的事——回去再说吧!反正不是我妈改变主意就是我改变主意。」她低声说。
「你已经可以接受嫁给一个陌生人的念头了?」
「我也不知道。」她苦涩地说:「不过——我很清楚自己该离开这里,我已经打扰你们够久了。自己的难题要自己面对,躲也不是办法,这点我想过,也想通了。」
贺鹰风动动嘴似乎想说什麽,结果还是点点头没出口。唐如意於是问:
「你找伯母吗?她和隔壁的太太跳土风舞去了。」
「我妈这麽忙,你有心陪她她却无福享受。」贺鹰风浅笑道。
唐如意闻言一副受伤的表情。
「你——我希望你这麽说不是暗示我乾脆立儿刻回家,我已经说过我马上就会走。我打算今天晚上就去和林泰林德两兄弟道别,还有——跟他们道歉,因为我没有遵守替他们复习功课的承诺……」
「够了,你天杀的给我停住!」贺鹰风压抑多时的情绪终於爆发了。他这回真的抓住她的肩,神情狂乱地对她说:「为什麽你这麽敏感?为什麽你总把我的话想成另一个意思?你以为我迫不及待想要你走吗?这几天我能睡著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十个小时,你以为这是为什麽?你以为这是谁害的?」
他强横的态度让唐如意既惊愕又害怕,他说的话她更是全然不懂意思。在他强而有力的双手挤压下,她的肩部传来一阵疼痛,她忍不住低吟出声。
「你的手——你弄疼我了。」
「我弄疼你又怎么样?你搅得我心里头更疼呢,」他咬著牙。「你为什麽要来?如果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的生活还和以前一样单纯,我也不必为你辗转反辙,彻夜难眠。你说,我该不该弄痛你?我该不该?」
眼泪蹦出唐如意的眼睛。
「拜托——贺——贺大哥,我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吓我?我说过我很快就走……」
贺鹰风几乎可说是暴怒,唐如意跟著颤抖得更厉害。她闭著眼喊:
「那么我立刻走,你一放开我,我马上离开……」
「你该死的居然还敢说?」贺鹰风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将她拥进怀里,想强行将唇压上她的。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了,心里就像被只恶魔盘据著,而它吞噬了他全部的自制力。他什麽也不想,只想著留住她,所以受不了她一再提起离开的事。
既惊且怕的唐如意又是哭又是挣扎,她不明白自己做什麽惹来这样的待遇。他一直贴近她,近得她都闻得到他的气息,感觉得到他的呼吸。换成另一种情况,她或许会心悸不已,而此时他疯狂的行为却只令她恐惧。
当他们各自沈溺在自己狂乱心慌的情绪中,贺母推开门走进来,而当她惊觉儿子正对客人用强时,立即惊呼一声冲过去。
「你在干什么啊?鹰风。快放开吉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贺母真的拿来一把扫帚。
接下来的事唐如意无暇注意,她只是把头埋入贺母的胸前哭了个痛快。
☆☆☆
抬头看见唐如意站在门外,林泰林德扔下手边的工作跑过去。
「唐小姐!你——你这是……」林德指指她手上的行李,皱著眉问,连林泰都一副心情沈重的样子。
唐如意微微一笑。
「我要回家了!来跟你们道别。很抱歉不能信守承诺替你们复习功课,你们自己要好好加油喔,有空到台中来玩,我会写信给你们。」
「要走了?为什麽?」林德不解。「你跟老板娘说过了吗?还有老板——他昨夜像吃了炸药似的胡乱发了顿脾气,又喝了酒,还没起床呢!我去喊他……」
唐如意摇头。
「不要,我——我昨天已经跟他提过了,伯母那里也说了,现在我想一个人离开,只是跟你们说声再见,不要别人送我。」
「这怎麽行?还是让老板开车送你到车站比较好。」林泰开口。
「真的不要。」她坚持,苦涩笑道:「我已经叫了车,就在转角那儿。在高雄这些天麻烦你们了,谢谢,我会想念你们的。再见,林泰、林德。」
她对他们笑笑,提著行李转身。林德似想追上去,林泰拉住了他。他们在修车行外目送她离开。
如意感觉得到他们的目光,却无法回头。眼泪已经朦胧了她的眼睛,回头只会让她对这里、对楼上那个犹在睡梦中的人更加依恋不舍。
该结束了!
她的喜欢、她的爱、她的哀愁、她的怨,就算她还存有一丝幻想,在经过昨天那一幕後也该放弃了;他对她根本连一点怜爱之情都没有,更遑论其他。
回家吧,家是治愈伤痕的最佳场所,她就像受伤的动物,需要一个温暖安静的地方舔噬伤口。
尽管一再对自己这麽说,泪水还是不断滑下她的颊,最後她几乎是狠下心跑上车的。天!她居然到离开都没有对他们提起过她其实是唐如意而不是唐吉祥。
朦胧地看著车窗外的景色,唐如意不由心碎地了解到,在她有生之年的每一天,都将因回忆起在港都度过的这些日子而心痛。
第十章
贺鹰风一起床,匆匆刷了牙洗过脸,随手抓了件衬衫便往外冲,对林德的呼喊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根本不想理会。
到了母亲的住处,贺鹰风在片刻犹豫後推门而入,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神情是少见的凝重。
他沈默,静静等候母亲开口。
贺母瞪视他,脸上闪过各种表情,最後却全部化为一声长叹。
「你——你要我怎麽说你?几十年来我不知道我儿子居然会对女孩子用强。你害我整个晚上都睡不好,那在美容观点来说是禁忌啊!」她看看儿子。「你是怎么了?一直以为你对她没有好感,那昨天的事情又怎麽解释?你对她——你对人家所做的真是不可原谅,叫我想了都要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