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们慕家养了你十三年,结果呢?”她粗暴的向前一把擒起黎安的手,使力将她推向墙角。
电光石火间,来不及闪避,才一回神,黎安额头已擦撞向墙面,而后她整个身子摔倒在地,柔白的肌肤上泛出了紫红色的瘀伤,红肿的皮肤上甚至淌出薄薄的血珠。
勉强地撑起身子,黎安以手按住额角。
慕奕瑶的愤怒并没因此而消退,单手叉腰,她嚷声指骂——
“妈妈因为你才跟哥哥吵翻,你离开后,她甚至嚷着不要亲生儿子、不要亲生女儿,你知道吗?”她咄咄逼人,紧接着指控:“妈妈这次生病也是因为你,是被你气病的,你知道吗?”上前一把扯起蹲低身子的黎安,她将所有的过错全数往她身上推。
望着慕奕瑶充斥着愤怒的双眼,黎安木然,一句话也接不上。
凤伶阿姨生病住院,真是因为她的关系吗?要真是如此,她会无法原谅自己。
“你闹够了没有,连在医院里,都得闹笑话吗?”踏出电梯的慕仲扬,见到妹妹紧扯着黎安,连忙向前拉开两人。
“我还没说够,还没、还没!”慕奕瑶挣扎着,歇斯底里狂喊着。
慕仲扬上则捂住了她的嘴巴。“如果你想让病房里的妈妈听见,让她病得更重,你就继续嚷!”
他将她拉向走道的另一端,远离了病房,远离了一脸茫然、面色苍白、神情愣滞的黎安。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护士经过走道,投来关怀的眼神。“你的额头在流血,跟我到护理站,我帮你上药。”她好心的上前,以手中的无菌纱布,帮黎安擦去额上的血渍。
“没事,不用了,谢谢。”黎安勉强挤出一抹甜笑,转身疾步走向电梯。
“安安,我送你!”慕仲扬转身追上她。
***
华灯初上的街道,一对锐利如鹰的眸光自高楼,晕着昏黄光源的锦织落地窗帘后投射而出,落定在人行道旁一部暂停的车辆上。
阴郁染上那男子深沉的眼眸,嫉妒充斥着他的心头,视线久久无法由车旁的一男一女身上移开。
直到听到门被旋开的声音,他才收回目光,倚着沙发合眸假寐。
黎安一踏入室内,她的视线即被客厅沙发上疲惫打盹的邵子霁所吸引,一旁昏黄的立式罩灯,由上而下撒落的柔和光晕,正巧落在他刚毅有型的脸上。
她小步上前,拾起被弃于一旁的西装外套,缓缓覆上邵子霁,生怕扰醒了睡梦中的他。
谁知她的小手才触及他,外套尚未覆上的刹那,他已转醒。
“你回来了。”握着她小手的大掌无端加重了力道,但他压抑着没问她去了哪儿,希望由她亲口告诉他。
方才由帘后向下观看,他知道送黎安回来的男子可能是慕仲扬。
若是她心里的某个角落还有他的话,就会告诉他,她今日见过慕仲扬。
将她拉近,端起了她的脸。“额头怎么了?”视线下瞟,他很快发现了她额头上的红肿。
“没什么。”黎安的眸光飘浮,闪烁言辞。
大掌箝紧她的下颚,他不准她逃避视线。
“怎么受伤的?”脸上浮现了怒气,心里满满的嫉妒,修长的指轻抚上泛着紫黑的瘀肿。
“喔!”闷哼一声,她想拉开他的手,咬着唇没回答。
“怎么受伤的?”敛眉直盯着她额上的伤,他又问了一次,微愠的语调中充斥着怒火。
“我……不小心撞到的。”知道拗不过邵子霁的性子,黎安垂低头闪避着他的目光,心虚的道出谎言。
“是吗?”他拉起了她的小手,审视着纤细的手腕上一圈圈瘀红的痕迹。“这个呢?怎么回事?”
他心里泛开浓浓的苦涩,难道他对她的痴心,还是敌不过那男子在她心头的身影?
“真的没什么。”黎安摇摇头,她不想告诉他,这些伤痕是慕奕瑶造成的。“一点点小伤,真的是不小心撞到的。”她再一次说谎,清澈的眸子紧看着他。
她太了解邵子霁的个性,他一向视她为珍宝,绝不容许有人伤害了她,哪怕对方是他曾经交往过的女子。
她不想他有任何的报复行为,她与慕家的纠葛已够复杂了,不想再节外生枝!
看着她的眼,他不忍再逼问,但怒气与嫉妒却在他的心灵交缠。放开了她,他烦躁的在室内踱步,然后取出了药柜里的一条软膏,回到了她身边。
“会痛,忍着点!”挑起她的下颚,温柔的将药膏均匀的涂抹于伤口上。
他恨自己对她的爱竟如此的深,深到宁可自己心伤悒郁,也不愿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他修长的指是温柔的,黎安水盈盈的大眼直看着他,心里溢满了感动。
“你……你昨天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她突倏将双手攀上他的颈项,将小脸埋入他的胸膛。
她从未如此主动的倚在他怀中。
“什么?”邵子霁脸上浮现了错愕,心头的怒火与妒意一飘而散,他被问得莫名其妙。
“我……”黎安抬起小脸,犹豫地咬唇,她由一旁的背包中取出那本被翻旧了的杂志。“报导把我写得很坏,你……会不会不要我了!”灵活的眼眨了眨,在等待他的答案。
“安,你的意思是……”惊喜与错愕在他俊脸上交杂,他几乎无法置信。
“你会不要我吗?”她扬着小脸问。
“要,一辈子都只要你!”他深情的拥紧她,薄略的唇刷过她红艳唇瓣。
“我今天见过他了。”她又道出他另一个惊讶,尖瘦的下颚抵在他的肩窝,享受着他怀里的温暖,是任何男人无法给她的温暖。“我们一起去医院看凤伶阿姨,她生病了!”
“嗯。”喉结滚动,他低低应了声。
邵子霁搂着她,修长手指滑揉着黎安额上的瘀青,两人四日对望。
他等到她的爱了!他终于等到她的爱了吗?
为何他的心还隐藏着一股幽幽的不安?
第十章
快乐幸福的光阴容易消逝,转眼二个月过去。
随着时节的转替,春的面纱已悄然笼上台j匕的天空。
书房里,黎安坐在电脑前,看着荧幕里烙着大红喜字的行事历。
二天,还有二天!二天后她将正式成为邵子霁的妻子,与他在教堂里举行婚礼。
她低头看了左手无名指上闪着银光的戒指一眼,缓缓地将它褪下,由一旁的紫色水晶瓶里取出另一枚戒指,套入指端。
低头看着被取下的银戒,她心里百感交集。
两枚戒指的内面皆镌刻着相同的JA字样,也同样是两个名字的缩写,然而前头的J字则分属两个不同的男人。
前者是她爱了十三年,却只当她是亲生妹妹般的慕仲扬。
而后者,则是她认识短短半年,却愿意用一生来爱她的男人——邵子霁。深深吁气,她又看了手中的银戒一眼,然后不舍的将那枚旧戒指,收入水晶瓶中。
“我可以进来吗?”突来的敲门声拉回了黎安的思绪,传来的是她思念熟悉的声音。
门被推开,季岚穿了件粉色的洋装走了进来。
“我没失约!”摇着手指,她脸上挂着甜甜笑容,将手中拎着的旅行袋随地一扔。“新郎倌让我进来的。”她意指客厅里的邵子霁。
“季岚。”黎安诧异,连忙上前抱住季岚。她果真依言回来当她的伴娘,而且还提前了两天。
“我可不想让自己变成猪头或胖子!”翘鼻微皱,她指自己从不失信。
黎安笑了,灿烂的笑纹挂于她的嘴角,“谁到机场接你的?”
子霁没离开,而季岚也没拨电话来,不是吗?
“还有谁!不就是那头大色狼嘛!”季岚耸耸肩,一笑带过。
色狼?黑瞳一转,黎安马上猜出是谁。“岳恩帝吗?”她知道季岚对岳恩帝的批判总是直接又严苛。
“白纱跟其他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故意扯开话题,季岚在电脑旁的椅子坐下,视线被桌上那只紫色的水晶瓶所吸引。
她随手拿起瓶子把玩,拉开了瓶盖,她看见了瓶里的戒指,将它倒于掌中看了眼,然后她微皱起了眉头,深叹息,看向黎安。
“我认为你应该把它丢了!”她认得这枚戒指,是慕仲扬与黎安的婚戒!她还依稀记得黎安当初刚到东京时,几乎是每日看着这枚戒指哭泣。
黎安慌忙地抢回那枚戒指,“我……我想留着它。”对她而言,这枚戒指除了是婚戒外,还另有一层意义。
她与邵子霁也是因这枚戒指而认识。
“安安,有些东西不该留,就要当机立断。”季岚误会了,她怕黎安的心里始终忘不了慕仲扬。
“不是你想的那样……”黎安欲再解释,却因推门进来的人,而打消了念头。
“恩帝在客厅等你,他说等你一起去吃宵夜。”邵子霁对着季岚道,转过身温柔地搂着黎安的肩。“别太晚睡,过两天可能会很累。”他亲亲她的脸颊,在她耳畔细语。
季岚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吃宵夜。”岳恩稀探头进来催促,皓亮的眸光飘向季岚,又转向邵子霁。“要一起来吗?”他提出邀约。
邵子霁看着黎安,黎安摇了摇头。
“你们去吧!”他搂起黎安,走出书房,直接步往卧室。
对着离去的黎安猛眨眼,季岚单指比着桌上的紫色水晶瓶,“记住我说的话,丢掉、丢掉它!”她薄唇一启一合,说着唇语。
***
午夜。
阴郁的慕家二楼走道最后一间卧房里。
慕奕瑶咬着手指甲,披散着一头长发,眸光涣散,不停地在卧室里来回踱步。
不行、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男友被人抢走!他们别想安稳的结婚、别想顺利的一起生活!
她要让他们后悔一辈子!
摇晃的身影,走至电话旁,她飞快拿起电话拨号——
***
半夜里突来的电话响声,扰醒了沉睡中的黎安。
接起电话,那端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我不会让他甩掉我,你们别想结婚,以后也别想过安稳的日子,我要让你们后悔一辈子、我要让你们后悔一辈子!”她那幽冷的笑声透着凄厉,阴郁如鬼泣,仿佛是来自地狱来的催命使者。
凄厉的声音如同数百支齐发的芒针,经由耳膜,瞬间刺人黎安的心房,她握着话筒,神情滞愣,全身不自主地窜过一阵寒颤。
拉开壁灯,邵子霁看手持话筒的黎安神情有异。
“谁?”他接过她手中的话筒,那端早已挂断。“是谁?”他的大掌轻抚着她的小脸,发觉了她额上淌着涔涔冷汗。
黎安摇摇头,紧咬着唇,不擅说谎的黑瞳中却充斥着惊慌。
她认得话筒那端的声音,虽是凄厉低嘎、模糊难辨,但她却认得——那是慕奕瑶的声音。
“怎么了?”邵子霁将她拉近,大掌轻抚着她的小脸。
“没……没什么,打错电话罢了!”她看着他,说着漏洞百出的谎言,小小的身子紧依入邵子霁的怀中。
如上次慕奕瑶对她的伤害一样,这次她也不想将真相说出,毕竟站在情感的私心上来说,慕奕瑶也是个受害者。
邵子霁看着她,炯亮的眸光中虽有疑惑,但却不想逼迫她。他维持一贯的作法,她不说,他便不再强行逼问。
“喝点热牛奶,会好睡些。”他离开被窝,起身走出卧房去帮她泡牛奶。看着他的背影,黎安心房里充斥着满满的温暖与感激。
***
新娘休息室里摆满了一盆盆粉红色的玫瑰花,娇绽的玫瑰如少女笑逐颜开的梨窝,甜腻的目眩神迷。
被玫瑰花围绕的黎安,两天来她精神恍惚,夜里也睡得不安稳。慕奕瑶的那通电话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她怕眼前的幸福,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美丽的新娘,新郎倌让我来拿东西。”轻叩了两下门,岳恩帝推开门,探进头来。
“什么东西?”黎安对他勉强挤出一抹笑。
岳恩帝走了进来,手指比着桌上那只紫色小水晶瓶。“一会儿婚礼上的重头戏。”
“喔。”黎安轻应了声,连忙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入瓶中,将瓶子交给了岳恩帝。接过戒指,岳恩帝准备离开。“季岚呢?”他俊脸上闪过复杂神情,有点腼腆的问。
黎安眨跟看着他,不确定自己眼中所看到的事实。
岳恩帝会有腼腆的表情!?
“她去洗手间。”大眼眨都不眨,黎安直勾勾地看着他。
“算了,也没什么事。”耸耸肩,岳恩帝犹豫的眼神让黎安觉得更怀疑。“没什么事,不用告诉她,我找她。”他轻哼了声,随即走了出去。
看着他,黎安聪颖的心里有了不同的想法。
***
婚礼顺利的进行着,牧师喃喃念着证辞。
“新郎,你可以帮新娘戴上婚戒了!”老牧师一脸慈祥笑意,催促着邵子霁为黎安套上婚戒。
一旁的岳恩帝将小水晶瓶递到邵子霁手中。
接过水晶瓶,邵子霁一手执着黎安的小手,一手缓拉开水晶瓶盖,他倒出瓶中的戒指——
两道银色的光泽同时落入他眼中,震慑了他的灵魂,握着掌中的戒指,他的脸色渐转暗沉。
深炯黧黑的眸光看向黎安,眸底满溢浓浓的哀伤。
为什么?为什么!?
他付出了所有的真情,却还是抹不去她心底的人影?
视线回移到宽大的掌中,其中一枚泛着银光的戒指,似在嘲笑着他的痴傻!缓缓的,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两只戒指内面的“JA”镌字,在他眼前放大,嘲讽、耻笑着他的不死心!他的思绪飘回与黎安的初遇——
这戒指对她而言,视为生命;而曾赠予这戒指的主人,是否也将永镌于她的心底呢?
他要一具没有心的躯壳做什么?
邵子霁看向牧师,嘴角飘起的笑纹,有股释然、有股凄潋。
时间仿佛定格,而岳恩帝则频频瞟眼示意。“快戴戒指!”他小声的嚷着。
观礼的众人眸光皆投在邵子霁身上,谁也没注意到教堂外静声走入的女子身影。
她穿着一件红纱礼服,手中捧着一束雪白的百合花,缓缓地走向神坛前的新郎、新娘。
事情仿佛在刹那间失控,那女子上前推开了邵子霁,由雪白的百合花束中抽出一柄闪着银光的小刀,握着刀柄的手直接刺向黎安的胸口——
“不!”一旁的季岚尖叫。
电光石火间,一个男子由人群中窜出,他挡在黎安面前,扑倒了那女子。
“唔!”男子沉沉闷哼了声,银色刀锋没入他的胸口。
百合花束掉落,鲜血沿着刀缘一滴滴缓缓滑落,染红了持刀女子的手,她低头看着双掌,双腿无意识的不断后退。“不、我、我……哥我没杀你、不是我、不是我……”
泪水涌出黎安的眼眶。“救、救他,快叫救护车!”她的嘶喊声震醒了众人。“慕大哥,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她紧紧地抱着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