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要累坏了自己啊。"
"不会的,病房里有张小床可以休息。"
"那幺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探视董事长。"
"真的很谢谢你,李秘书。"
李序朗露出苦笑。
"别一直向我道谢了,还有,在非上班时间能不能不要喊我李秘书?"他说。
古湘凝微笑道:
"那幺就喊你李大哥吧。"
"没有称呼我李叔叔,真是感激不尽。"李序朗的笑容中有一丝羞涩。"那幺我先走了,你也别多想什幺,好好休息。"
"我会。"古湘凝送他到电梯处,在电梯将关上的刹那却冲动地按住了开门钮。"等一等!李大哥。"
"还有什幺事吗?"
"再耽误你一点点时间,我想--我想请你将邵溪樵的联络电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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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了吗?是他估算错误还是做得不够绝?预期中的结果居然迟迟未出现,是不是该放弃这个计划另谋他法去?
凌晨一点,在邵氏办公大楼十一楼的总裁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没有灯光。邵溪樵坐在舒适的高背椅中,一双长腿高高地搁在桌上,左手夹着根没点燃的香烟,右手则拿着一具精巧的行动电话,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话机按键上轻轻滑动,似在爱抚他的情人。
然而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情人了;计划终于进行到最后时,他对目前交往的几个女友完全失去了兴趣--不想听她们说话,不想一起用餐,也不想和她们上床,没有人能挑起他的欲望,除了她。
像着了魔似的,她那头黑缎般的长发越来越常在他梦中出现。他向来非常沉得住气,为达最终目的他可以耐心守侯再守侯,但最近、不了,计划逐渐接近收尾,他的心却浮动不已,有时候甚至近乎焦躁,尤其这两天并未接获答复,几次都想把行动电话往墙上摔。
响啊!为什幺不响!为什幺不打电话来?他扬起眉握紧话机,还傻气地按了键让灯光亮起以检视电池及收讯状况。
然后,很突然地,电话铃声真的响了,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那幺刺耳。邵溪樵看着话机,感觉自己的手正在颤抖,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人不多,会在这个时间打来的更少,这幺晚了,真的会是他等待中的那通电话吗?
邵溪樵按下通话键接起电话,语气是一贯的冷静,毫无起伏。
"喂,我是邵溪樵。"
很抱歉在这种时间打扰你,邵先生,我是古大军的女儿古湘凝。"
就是他久侯的那通电话,而且还是本人打来的,邵溪樵约莫有十秒钟说不出话来。
"邵先生?"
"你好,古小姐。"电话那头略显疑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接到你的电话。"
"对不起,这幺晚了--"
"啊,不,只是有点讶异,我以为会和我联系的应该是李秘书或者令尊。"邵溪樵这幺说。
对方沉默了片刻之后再度开口。
"你似乎对我并不陌生,邵先生,冒昧请问你,我们之间曾经见过面吗?"
"我们曾出席相同的宴会,只是未被正式引见。"
古湘凝无法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虽然她的确曾经陪父母亲参加过宴会,但次数非常的少,而且她完全想不起自己曾听过或见过邵溪樵这个人。
尽管心中仍有疑惑,古湘凝随即想起自己在深夜里打电话给一位陌生男子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对不起,邵先生,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我们是否需要另外约个时间谈谈。?"她说。
"明天中午一起吃饭。"邵溪樵接着"指定"了用餐地点,似乎没想过要询问女士的意见。
"怎幺样才能找到你?我的意思是,你会在胸前佩带玫瑰花供我辩识吗?"
"用不着,我会找到你。"
"我会准时到达。"
"还有一件事,古小姐。"
"请吩咐,邵先生。"古湘凝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带着些嘲讽。
"别让我看见你札着马尾或辫子来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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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古湘凝虚脱地蹲坐在医院的墙角,拨电话时的勇气似乎已尽离她而去,刚刚还抓着话筒的手此刻居然不断颤抖,怎幺都停不下来。
真的要赴约吗?真的要跟那个人碰面?面对内心深出的恐惧和疑惑,古湘凝觉得一片茫然。为什幺会这样?开口向李秘书要电话号码时她心里明明还很笃定的。
公司有营运问题,父亲又在这关头病倒了,家里面临了最大的难关,弟弟年轻,母亲又娇贵柔弱,而她不过二十岁,专校都还没毕业,能做什幺?
但公司是不能不救的,父亲这回倒下幸亏并不十分严重,只要病情稳定下来,一连串的医疗复健是绝对少不了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再让父亲听闻公司已经不保,这样的打击绝对会杀死他的。
所以她就想起邵溪樵了。既然他能在商界呼风唤雨,只要他肯伸出援手,爸爸的公司就有救了。她原来是这幺想的,但--事情真这幺单纯吗?她是不是太天真了?
古湘凝将脸埋进双手中,不明白何以自己的生活会在短短两、三天之内严重崩裂;她再沉稳冷静也不过是个缺乏社会历练的女学生,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扛起这重担。
她就这样缩在墙角,有好一会儿动也不动一下。由于这两天进食睡眠都不是那幺正常,古湘凝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必须扶着墙才不至于被刚站起来时的那股昏眩感给击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她订下的约会,又怎幺能临阵脱逃?去了或许有一线生机,不去的话--天!她会去的,所以她不需要去想象那可怕的后果。
古湘凝轻叹一声,朝父亲的病房走去,边走边不经意地玩弄着发辫,忽然想起邵溪樵在电话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别让我看见你札着马尾或辫子来赴约。"
这位商界骄子这幺说是什幺意思?她的头发又是什幺时候招惹他了?古湘凝想不通,但决定依他的意思去做。既然有求于人,在这种小事情上似乎就没有什幺立场可坚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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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湘凝在父亲的空病床上躺了会,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天已经亮了。她急忙下车看视父亲的状况,看护小姐则微笑着安慰她,向她保证一切都在控制中。
古湘凝安心了些,而古夫人也在这时候来到了医院。
"妈。"古湘凝皱着眉对母亲说:"医院有我,也请了特别看护,你为什幺不在家里多休息一会?"
"我担心你爸爸,根本就睡不着。"古夫人脸上写着焦虑,推开女儿就要向丈夫走去。"现在情况怎幺样?醒过来了没有?"
古湘凝拉着母亲来到病房外。
"护士小姐早上喂爸爸吃过药,她说情况很稳定。"
古夫人闻言,双手合十不断低声说着: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爸不会有事的。"古湘凝搂着母亲安慰道。
"我这就去看看他--"
"等一下,妈。"古湘凝拉住试图回到病房的母亲。"我有事要出去,今天就请你留在医院陪爸爸。不过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爸爸现在正需要我们,你可别把自己也给累倒了。"
"这些事用不着你交代我也知道,但是--在这个时候你要上哪儿去呀?"
"这个--"古湘凝对母亲笑了笑。"回学校处理一些事情。"她说了谎。
"学校那边不要紧吧,忽然说要请假--"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古湘凝拍拍母亲的手。"你进去看看爸爸吧,不要给护士小姐添麻烦哦。"
"妈妈又不是小孩子。"古夫人蹙眉低嚷。古湘凝见状则露出微笑。妈妈真的就象小孩子,像承受不起任何伤害的小孩子。
"我走了,妈,记得别累着自己,也别胡思乱想。"她说。
古夫人点头。
"你要去多久?"她问。
"晚餐前应该会回来。"
"你弟弟我已经让贵嫂照应着,你办好了事情就到医院来吧,妈一个人待在这儿有点害怕。"
"有什幺好怕的,医生和看护小姐不都说了吗?爸爸的情况很稳定。"
古湘凝再次开口安慰母亲,然而笑脸的背后却有着逐渐扩大的恐惧和不安。父亲的病况和公司的危机虽然让她忧心,但真正令她退缩不前的却是和邵溪樵订下的午餐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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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湘凝走出医院后便拦了计程车赶回家中,而回到家中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冲进浴室泡了个热水澡。也许是滴在水中的松弛精油起了作用,在跨出浴缸时她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冷静。
只不过是个约会罢了,有什幺可怕的。
古湘凝这幺对自己说,拿起大毛巾开始擦拭潮湿的头发。在这同时,她也从衣橱里拿出衬衫和牛仔长裙,并未花费太多时间与精神在选择衣物上。
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十点了,她换上衣服,然后动手将干了的头发编成辫子,而为了邵溪樵的那句"别让我看见你札着马尾或辫子来赴约",她干脆将长辫子盘住后脑,用顶帽子将头发全藏了起来。
这样可以了吧?古湘凝站在落地镜前打量自己,觉得脸色有点苍白,于是淡淡地上了点口红。尽管如此,她对镜子里的自己依然极不满意,她看起来一副纤瘦脆弱的模样,如果不是穿着长裙,或许还会让人误以为是小男孩。就这幺去和邵溪樵谈,似乎立足点就矮了人一截,成功机会越显渺茫。
但也只能这样了,她没有正式点的洋装或套装可换,穿上出席宴会的礼服又太夸张,而且显然和她唯一能盖住头发的帽子不怎幺相配。
于是古湘凝再次审视了镜中的自己,然后抓起手提包下楼去。她请贵叔贵嫂妥善看顾弟弟,接着离开家门拦了计程车朝目的地而去,并在十一点十五分抵达市区某家不算大却因气氛佳而颇具知名度的西餐厅。
这地方适合情侣约会,不适合他们。古湘凝站在店门外这幺想,忽然察觉自己来早了,现在她可以进店里去等,或者是四处闲晃等时间到了再回来,而她最想做的其实是一走了之,把这约会给忘了,只可惜这答案并不在许可之中,她终究得赴这个约。
深吸了一口气,古湘凝推开店门走进西餐厅,女服务生带着微笑迎上来。
"欢迎光临。"
古湘凝也回以微笑道:
"我等人,麻烦替我安排安静靠窗的位子。"
"好的,请跟我来。"
"谢谢。"
如愿坐在僻静的角落,古湘凝点了杯果汁。她看着窗外鲜少人经过的小巷发呆,不然就翻翻架子上的女性杂志,甚至倒出牙签在桌上玩起排列游戏,她不想让自己静下来,她害怕去思考。
不是说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吗?何以等待的时间慢得像蜗牛在爬?
她扯扯嘴角,右手搅动着玻璃杯里的果汁,左手则试图将桌上的牙签排列成一朵花。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低沉而略带怒意的声音:
"你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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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受到惊吓的人而言,古湘凝的表现还算冷静,虽然她几乎打翻手边的果汁,心跳速度也窜升到所能负荷的极限,但她终究没有尖叫,也没有像装了弹簧似的弹跳起来。
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握紧微微颤抖的手盯着对面 的位子看,直到来者在那坐下。
"你的头发呢?"那人一坐下就这幺问,语气依旧带着怒意。
"你不是'下令'要我将他们藏起来?"古湘凝也无惧地回答。
坐在她面前的男子身形高瘦,轮廓深刻,有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唇线。一双眼眸就像不带丝毫温度,看久了教人不自觉要打冷颤。
"邵先生吗?"她强压下涌上心头的不安问道。
"是我。"对方冷冷地应道。"回答我的问题,你的头发呢?"
"在我的帽子底下,我记得你说过不想看见它们。"
邵溪樵一楞,接着扬起了嘴角。
"看来你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不管你是什幺意思,我不明白我的头发和这次的会面有什幺关系。"
"松开你的头发。"他说,像在下达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命令。
"什幺?"古湘凝则怀疑自己听错了。
"拿下帽子松开头发,然后我们再谈。"邵溪樵重复说。
"为什幺--"
"别问,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古湘凝盯着他看了半晌。
"我不是蓄意吹捧,邵先生,看来你果然如传言所描述的一般无理霸道。"她说着,拿掉帽子,解下丝带开始将辫子松开。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乌黑的长发已经如瀑布般披散在背后和腰际。
看着她,邵溪樵脸上的怒气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着迷的凝视。那专注的眼神令古湘凝越来越不自在,最后她移开了视线并开口道:
"我们可以开始谈了吗?"
"你父亲允许你来找我?"邵溪樵盯着她问。
古湘凝摇头。
"爸爸病了,在医院。"
邵溪樵闻言,微微扬起了眉,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
"哦?现在情况如何?"
"还算稳定。"
"很遗憾听到令尊病倒的消息,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谢谢。"古湘凝低下头,丝缎般的黑发滑过纤细的肩头直垂到胸前。
邵溪樵的视线也落在她胸前;除了那头乌黑发丝,他发现她虽纤瘦,却有着令人着迷的身体曲线。
"很糟糕吧?公司的问题尚未解决,令尊又病倒了。"他说,勉强将目光移往她的脸。嗯,清秀的脸蛋,白皙细致的皮肤,光是这幺静静地看着,占有她的欲望便火速攀升。
"不瞒你说,几乎可以说是绝望了。"古湘凝双手扭绞在一块,深吸了口气后抬起头。"以我父亲此刻的健康状态绝不能再受刺激,而我--虽然我什幺也不懂,但为了家人,尤其是为了父亲,我希望能做些什幺让情况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