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虎,一定是他找人干的。"邵溪樵抬眼看他,雷毅于是继续说:"派去支持你岳父公司的人来向我报告,说是有人暗中打击咱们的信誉,阻挠咱们的计划,于是我就带了几个人去查了查,今天晚上我之所以去找你,为的就是要跟你谈谈这件事,问问你做何打算,如何反击,没想到居然晚了一步,已经出了事了。"
"让公司的调查部门去搜集证据,然后报警处理。"这是邵溪樵的回答。
就这样?没有火暴而可怕的报复行动?这可不像商界王者邵溪樵的作风啊。
虽有这样的想法,雷毅倒也颇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毕竟自己的妻子还在急救中,是生是死还很难说,换了谁都没有心思想其它的事。
看看他,原本英气焕发的脸上此刻是异常憔悴,仿佛一瞬间就老了十几岁。若不是医师极力阻止,他是一定会跟着进入急诊室的。
这时候接获通知的古夫人神情焦虑地来到医院,她跑向邵溪樵,拉着他急切地问:
"湘凝怎幺了?好好的怎幺会受伤呢?"
"爸爸呢?"
"他说明天一早要开会,今晚要睡在公司,我担心他听到消息太激动,没敢打电话告诉他。你倒是快告诉我,湘凝究竟伤的如何?要不要紧啊?"
"冷静点,伯母,"雷毅过来接手了。"医师正在为令媛动手术,他们一定会尽力救她的,你放心吧。"
"手术?这幺严重?"古夫人喃喃道,接着就身子发软瘫向地上,雷毅和邵溪樵忙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怎幺会这样?怎幺会这样呢?"古夫人泪流满面,"湘凝是个好女孩,既乖巧又孝顺,为什幺老天爷这幺不公平--"她说着不禁痛哭失声。
"您别这样,伯母,像令媛这幺好的女孩子,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逢凶化吉,平平安安的。"雷毅可是绞尽了脑汁,总算想出了这些话。比起不眠不休工作个三天三夜,安慰人简直要辛苦多了。
这原本不应该是他的工作,偏偏那个正牌女婿就只会杵在那儿,半句话都不会讲,真是苦了他啊。
"究竟发生了什幺事?湘凝是怎幺受伤的?"古夫人擦着眼泪问。
"呃--"雷毅挤出哭一般的笑容。"这个稍后再谈好吗?伯母,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令媛的情况--"
"湘凝她--她会有生命危险吗?"
"这--"雷毅迟疑着,最后决定实话实说。"关于她的伤势,老实说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她一到这儿就被送进急诊室,接着医师出来告诉我们,说她背后这一刀伤及肺部,要立刻进行手术,于是马上又将她转往手术室--"
"刀?"古夫人一听站了起来。"你是说有人用刀伤了湘凝?这怎幺可能?谁会对那孩子--"
"等等,伯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雷毅颇为懊恼。"现在就别再说这个了--"
"她是为了我才受伤的。"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邵溪樵终于开口了,但也不过是短短几句。"拜托,什幺都别再问了,其它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以后再说?"古夫人一听激动起来。"我女儿在里头生死未卜,我这个做母亲的连问都不能问吗?"
雷毅瞪了邵溪樵一眼,继续安抚古夫人。
"您被生气,伯母,溪樵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太着急了。"
"我难道就不着急?湘凝可是我的宝贝女儿啊!"古夫人又开始猛掉眼泪,以哀怨责难的眼神看着邵溪樵,哽咽着说:"你其实并没有好好待她对不对?那孩子虽然不说,回家来也总是表现出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但我看得出来,她根本就不快乐,即使她笑得再开心,眼睛里还是带着忧愁。"
见邵溪樵面无表情听着这一切,雷毅忍不住对古夫人道:
"大家心情都不好,你就先别说这些了,伯母。"
"真不该答应她嫁给你的,明明知道她是为了救公司,为了救她爸爸和这个家--"古夫人掩面而泣。"为了怕失去现有的一切,我们说服自己接受湘凝的说词,相信她是爱你才决定和你结婚,我们太自私了,是我们害了她!"
"伯母!"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痛哭中的妇人,手足无措的雷毅以眼神向邵溪樵求救,他却是理都不理,神情一片空白。
又在发呆了,知不知道人家正在骂他啊?雷毅蹙眉,抬头正巧看见手术室外头的红灯熄了。
"胃。"他扶古湘凝的母亲站起来,在经过时推了邵溪樵一把。"还发楞,手术结束了。"
邵溪樵有如从梦中醒来,加快脚步迎向从手术室走出来的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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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很成功,不过尚未脱离危险,必须在加护病房观察七十二个小时,你们找个人到柜台去补填一些资料。"医师这幺对邵溪樵说。
"谢谢你,我马上就过去。"邵溪樵转身对古夫人道:"湘凝不会有事的,我让雷毅先送你回家吧,我留在医院陪她。"
"不能进去看看她吗?"古夫人还是极为担心。
邵溪樵摇头。
"我先送您回家休息吧,一有什幺消息,溪樵会马上跟您联络的。" 雷毅也说。
"爸爸那边就暂时瞒着他,等湘凝的情况稳定了再说。"邵溪樵又交代了一句,接着便径自转身朝医院柜台走去。
"你看看他,那幺无情!"古夫人伤心地对雷毅说:"湘凝受了这幺重的伤,他居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您误会了,伯母,他其实也很担心,只是--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雷毅替好友解释。
古夫人显然并不相信,雷毅只得搂着她的肩膀道:
"来,我送你回去吧,然后我会回医院来陪他们。"
"那幺我就回家等你们消息,有什幺事一定要马上通知我。"
"我会的。" 雷毅扶着她缓缓朝医院大门走去。
而邵溪樵很快填妥资料并办好了住院手续,护士小姐指着医师的休息室对他说:
"请到那个房间去,戴医师在里面等你。"
邵溪樵依照指示前往休息室。为古湘凝操刀的医师正以毛巾擦拭着双手,他年约四十多岁,一看见人就会露出亲切的笑容。
"邵先生吗?这边请坐。"医师说着,搁下毛巾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我们来谈谈你太太的情况吧。"
邵溪樵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医师于是开始说:
"手术还算顺利,这几天在加护病房观察一下,没有感染或其它问题就可以转往普通病房了。
"非常谢谢你。"
"另外还有一件事。"医师接着说:"很遗憾,遭受这幺大的事故又动了手术,我们无法保住邵太太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邵溪樵如遭雷击。
"原来你不知道。"医师轻叹。"不过这也难怪,孩子还太小,说不定连邵太太自己都尚未察觉呢,请不要太难过,你们两个都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走出医师休息室,邵溪樵觉得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妻子正在加护病房里和死神搏斗,两人共同孕育出来的小生命甚至在他犹无缘拥在怀里便已失去,命运何其残酷,竟要他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接连遭受如此打击。
他在加护病房外静静地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位护士过来对他说:
"邵先生吗?您太太醒过来了。"
邵溪樵一听,倏地站起来。
"我要进去看看。"他急切道。
"现在并不是加护病房的探病时间,但邵太太不断要求要见你,戴医师答应破例让你进去,不过只能呆一下子,而且请尽量不要让她说太多话。"
"谢谢。"他由衷感激。就因为这是家普通的外科医院,加护病房里不像其它大医院挤满了病人,才更能显现出其中的人情味。
于是邵溪樵做好必须的准备,在护士的带领下进入加护病房,看着脸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古湘凝,他觉得胸口被紧紧揪住了。
他轻轻碰触他插满导管的手,古湘凝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觉得怎幺样?"他问。
她微微点了点头。
"很疼吗?"
她又轻轻摇摇头,然后张开嘴巴试图说话。
"不要。"他握了握她的手。"护士小姐交代过,要你尽量别说话。"
古湘凝不理会他的制止,终究是吃力地开了口:
"是真的吗?爸爸--爸爸的公司是你弄垮的?"
邵溪樵闻言蹙眉,沉默了半晌后道:
"这件事等你恢复了体力我们再谈。"
"是不是真的?"
"湘凝--"
"是不是真的?"她显然执意要知道答案。
最后邵溪樵点了点头。
"是我,但那是有原因的,以后我会解释。"他说。
然而古湘凝心已碎,她什幺都不想再听,只是闭上了眼睛。
"孩子--没有了吗?"她接着又问,却没等候邵溪樵的回答便径自喃喃道:"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宝宝离开了我的肚子,他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泪水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令一阵邵溪樵心痛。
"医师说我们还会有其它的宝宝。"他说。
"不了,不可能了。"古湘凝低语。"孩子的生命,还有我所受的伤,就当是还欠你的情吧。这辈子,我和你--我们已经无法再做夫妻了。"
第十章
一天早上,很难得的,陶然自己醒了过来,只不过醒来的地点依旧是地板上。
"悠悠!悠悠啊!你湘凝学姐呢?怎幺没看见她?"她一坐起来就在寝室里搜寻,接着劈头就问。
才起床几分钟的秦悠悠正坐在书桌前打呵欠,她眨了眨犹带睡意的双眼,转头回答:
"湘凝学姐啊?大概去刷牙洗脸了吧。" "刷牙洗脸?你让她一个人去刷牙洗脸?!"陶然跳起来低声嚷着。
"有弄影啊,她不在寝室,肯定也到洗脸台去了。" 陶然一听皱起眉嚷:
"喂!你能不能用点脑子?弄影那冷血的家伙可以信赖吗?她--" "我怎幺样?"寝室门开了,苏弄影走了进来。"如果不是我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学姐坟上的草只怕已经高过长颈鹿的头了。" 怎幺会这样?隔墙有耳这句话原来是真的。
救命的大恩人就在眼前,陶然只得哈哈干笑,谁叫她当初让人给绑了,偏又教这话少到极点的学妹给救了。欠人一命是多幺可怕的事啊,当下就让她失去了当学姐的全部优势,从此只有对着那张扑克脸陪笑的份。
"不行哦。"跟在苏弄影后面的正是面露微笑的古湘凝。"怎幺能在背后说救命恩人的坏话?会遭天谴的。" "是,是!请学妹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学姐这一次。"陶然鞠躬道。
"算了,我知道学姐对我没什幺好感。" "没有,没有,绝对没这回事!"陶然瞪了古湘凝一眼。"都是你,教我担心。" 古湘凝将洗脸盆放回床下,转身对陶然说:
"真不晓得你在担心什幺,从寝室到洗脸台不过三公尺远,难不成我走着走着就会晕倒不成?" 你在医院住了这幺久,人瘦的只剩原来的一半,不要说昏倒不昏倒的,随便吹来阵风你就飘走了也说不定。"陶然说。
"神经。"古湘凝白了她一眼。"快去刷牙洗脸,上课要迟到了。" 陶然盯着她,片刻后开口道:
"拜托你,吃胖一点。" "顺便把头发再留长如何?"甚少说话的苏弄影接着说,一旁的秦悠悠则是点头如捣蒜。
"是啊是啊!湘凝学姐还是要有条长辫子才像是湘凝学姐。" "喂!"幸好悠悠这家伙不是她的什幺救命恩人,陶然不客气破口嚷道:"你偶尔也说点有营养的话好不好?真是的。" 再次被这熟悉的气氛所包围,古湘凝心中五味杂陈。她摸摸剪短到肩部的头发,无法言语,只能苦苦地笑着。
********************************* 中午陶然特地拉了古湘凝到学校附近新开的麦当劳吃午餐。
"这种食物听说高油脂、高热量,多吃几回肯定能长些肉。"陶然这幺说。
"长的是脂肪才对吧?"古湘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是不是希望我因为脑中风或心肌梗塞而再度入院?" "瞧你干扁的,要引发脑中风或心血管疾病大概要喝个几桶色拉油吧。" "人啊,生老病死是没个准的,与高矮胖瘦无关。" "既然人生苦短,你难道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陶然边吃着薯条边说。
古湘凝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她拿起鸡块蘸了酱往嘴里送,因为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而微微皱眉。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她说。
"为什幺一定要结束?我不懂。"因为手上沾了油脂,陶然改以小指头推了推眼镜。
"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了啊。" "爱呢?你对他的爱难道不是最正当的理由?"陶然倏地睁大眼睛。"难不成--你不会是因为孩子的事--" 古湘凝摇头。
"孩子--其实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肚子里已经有宝宝,所以在行动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他。"她扯扯嘴角。"说来奇怪,当我被刀子刺中,因为血流不止而意识模糊时,我看见宝宝对我笑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似乎在向我道别。" "那时候你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了?" 古湘凝轻叹。
"我居然在失去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曾经拥有过他,尽管时间是那幺短暂。" "何不回到他身边,你们还会有其它的孩子。" "他要的并不是我。" "你相信他对你毫无感情?"陶然蹙眉。"那幺你倒说说看,他要什幺样的女人没有,干嘛非要娶你?" 因为我有一头长长的头发,带着些许那女人的味道。
这话仅仅在古湘凝心里想着,她只是被用来代替那女人,这样的话她怎幺也无法说出口。
"我也不懂。"她只能这幺说。
"那个人大概什幺事都不会跟你说吧?"陶然轻叹。"你不过二十岁就有离婚纪录--你们'真的'已经离婚了吗?" "协议书早就寄给他了,我想我应该已经恢复单身身份了吧。"古湘凝淡然道。
"这汉堡怎幺跟广告上看起来的差这幺多?连片青菜都没有。"陶然像突然没了胃口。"再过一个多月我们就毕业了,想起来就觉得心慌慌的,有点无所适从。" "你不是打算一毕业就嫁作他人妇,洗手做羹汤?" 陶然看了她一眼。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哪里还有勇气结婚。" "别傻了你。"古湘凝轻笑几声。"我的情况特殊,怎幺能拿来跟你和沉靖澜之间浓厚的感情相提并论?我会被沉靖澜骂惨的,如果他知道你居然因为我而对婚姻产生恐惧的话。" "二十岁结婚是不是真的太早了点?"陶然无意识的搅动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