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斋笑了笑,也没看她,由衷说出他的肺腑之言,“这当然是好事啊,这些来求婚的人都是武林中大大有名声的人,你就算选一个最差的嫁了,也会叫天底下的姑娘人人称羡!”
娃娃甩脱他的手,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铁心斋见她怪怪的,就要牢她的手,她却径自的走向前去,心楞了一下,搞不懂为何她好像在生气的样子,他追上前问:“娃娃,你在生气吗?”
“没有,我怎么可能生气,你不是叫我不要太多嘴吗?我要安安静静的走着,才不会吵到你。”
见她说话虽然平稳,但是总觉得带着隐约的火气,却不知自己哪里得罪她,铁心斋满头露水,只能猜测可能是这个年纪的姑娘总是一下风一下雨的个性使然。
入了接待的房间,慧智大师和一行护送铁心斋跟娃娃的人向万丈行了个礼,关上门离去了,只剩偌大的房间里万丈慈眉善目的看铁心斋跟娃娃,他为两个人各倒了一杯茶,“娃娃姑娘,铁少侠,请坐。”
两人上座,满室茶香,但是方丈仍是没有说话,旁边的热茶从壶口不断的涌出热气来,震动茶盖,寂静里只听到碰撞的清脆声音。
“方丈大师——”
铁心斋一开口,方丈抬起眼来,那电一般的眼神刺穿入的视线,铁心斋一凛,万丈却收了杀煞之气,和蔼的笑着:“铁少侠,你与娃娃姑娘偕伴同游,是因为娃娃姑娘是个弱质女子,你惟恐她受伤吗?”
“是!”铁心斋恭敬的回话。
“我与你仙逝的师父是好友,你是不会对我说谎的,心斋,你晓得娃娃姑娘的身世吗?及为何这么多人向她求亲的原故吗?”
“我不晓得,娃娃姑娘也不说,只要我一路相陪,而我欠了其人人情,所以就……”娃娃忽然打断铁心斋的话,她掩口笑道:“方丈大师,你这盆树真好玩,我才一碰,它就忽然枯死了,好可怕,好诡异啊!”
闻言,他们皆转向一盆绿油油的大树,一刹那间就全部枯死,叶片一片片的掉落,而每一片落叶都像血红一样的颜色,看起来怵目惊心。
铁心斋吃了一惊,拉住娃娃的手,“别碰,那有剧毒!”
方丈神色全变的看向娃娃,忽然脸上涨红,似在运气准备动武。死了这棵树,看起来她并不想害方丈。
方丈脸上红气消退,娃娃比着那棵树,“铁心斋,你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毒,我好害怕,我跟方丈一个是女人,一个是老人,我们站远一些,你这个大男人去看那究竟是什么毒?”
娃娃回到桌边,与方丈坐在一起,她纤细的手指沾着茶水迅速的在桌面上划动,方丈也同做一样的动作,因为在铁心斋的正后面,他一点也没有发现。
铁心斋观察了一下树,不敢去碰,他从来没有看过这种奇怪的毒,可以毒死一棵树,还让树叶变成血红色的,若是用在人身上,想必死去的尸体一定呈现更可怕的模样。
观察了一会,他回身,方丈跟娃娃早就收了手指,不再在桌上写字,而方丈表情十分奇特的看着娃娃,那脸上混合着讶异跟无法形容的震惊,然后他转向铁心斋,看着铁心斋,低语道:“原来如此……竟然有这样的因缘。”
他本为第一娇娃出现江湖,必会为武林带来浩劫而忧心,认为自己定要阻止这场浩劫发生,但由娃娃姑娘一番解释后,才明自一切。
铁心斋不解方丈着他的表情,“方丈大师,你脸上神色不太好,究竟是怎么了?查得出这毒是谁放的吗?”
方丈缓缓的摇了头,他将桌上用茶水写的字用宽大的袖子抹去,“心斋,你师父早已仙逝多年,你年纪已大,为何尚未婚娶?”
铁心斋一怔,不知道为什么方丈会突然提出这件事,他干笑道:“我没有对象,又如何婚娶?”
“我听你师父说,你本有个未婚妻子,难道那不是对象吗?”
铁心斋怔了怔,脸上神色倏地转变,“我师父记错了,我没有未婚妻子。”
“你有难言之隐吗?”
点了点头,铁心斋表情忽然冷漠起来,似乎在宣示此事不与外人商谈。“请方丈恕罪,那是我的家内事。”
方丈看向娃娃,“那就请女施主在少林寺旁的木屋住上一宿,我没有要问的事了。”
将眼光转向铁心斋,方丈似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难得的拍拍铁心斋的肩头,“你这几年做的事,江湖上都有传闻,做得好,但是大丈夫不只要立业,更要成家,你懂吗?心斋!”
钱心斋目光渺茫的投向远处,并不回话。
方丈见他眼光渺远,便知这桩婚事必定大有问题,但铁心斋似乎也不愿意谈起,各人有各人的因缘,于是他轻言道:“去休息吧,这几年你也一直疲于奔命的斩奸除恶,早些休息,明日黄河清水帮的人还要来迎接娃娃姑娘呢?”
“那晚辈就告退了。”微微打揖后,他转身往屋外走去。
娃娃也准备要离去,却被方丈唤住。
“娃娃姑娘,请稍留一会,我有话要问你。”
娃娃停住脚步,铁心斋在房门外奇怪的往内观望。
为了怕铁心斋听到,方丈手指沾上茶水,轻轻写在桌面,“心斋既已如此多年来娶你过门,想必不是有难言之隐,就是他心已另有所属,若是后者,你会如何做?”
娃娃眼睛瞪大的看着方丈,她沾着茶水同样写下,“你在问我会不会因爱生恨而杀他吗?毕竟我等了这么多年!”
方丈点点头。
娃娃看着门外的铁心斋,她咬着下唇,万种情绪都在她眸里流转,在宫里苦等的日子,她原本以为铁心斋是要报家仇后才来找她成亲,但是没有,她又以为他是要在江湖上立下名声之后才来娶她,却仍然没有,最后她以为他是认为她年纪大小,想等她年纪再大一些再来迎娶,可铁心斋仍然不。
而江湖上铁心斋的传言沸沸汤汤,每个人都知道铁心斋有个奇异的红粉知己,大家都暗地传言她很美,但是谁也没见过她,宫里派出去的人临死前只说了“名妓”便身亡。
这句名妓搅乱了她的心,让她不再等,决定出宫找铁心斋!
此时她看着铁心斋宽厚的背影,想必方丈也知晓这个红粉知己的传言,否则不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脸色苍白黯然道:“我不晓得,别问我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方丈叹了口气,“情痴必被情伤!娃娃姑娘,你深思吧!”
娃娃苦笑,“多谢方丈。”
☆ ☆ ☆
黄河清水帮的总管果然如他所说,清晨时便已在少林寺的山下等,在总管身边的,还有一位翩翩高雅的男人,穿着虽然贵气却不见令人作呕的土财主阔气,他一见娃娃下山,对着娃娃身边的铁心斋再三打量后,露出微笑抱拳,“久闻铁老剑之名,今日幸运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铁心斋有点吃惊这个男人的优雅有礼,而且此人的评量眼光十分温和,不见有任何贬低或是敌意的感觉,他这个人的印象还不错。
他客气道:“想必阁下就是黄河清水帮的少帮主,黄少鸠。”
黄少鸠露出笑容,“小名有辱清听!”说完后他伸出手来一把握住铁心斋的手,“铁少侠,你别看我一副公子哥们的打扮,其实我讲话不爱拖三拉四,我们刚才文的对话快把我闷死了,咱们就快人快语吧。”
“铁少侠,我听闻了你多少豪情壮举,今日请了你跟娃娃姑娘是我三生有幸,我已准备了薄酒,请你不论如何一定要上我那里去,不准你说一个不字,否则只怕我就要跪下,死也要请你到我那里坐坐。”
铁心斋内心暗自好笑,这个人不爱美人,却只握住他这个满身脏臭的男人,对娃娃根本连看也没看一眼,就只顾着跟他攀谈,而且说话充满热情。他可以理解为何黄河清水帮自从老一代交棒之后,反而更加兴旺,必定是黄少鸠重才更甚于重色,许多豪杰才到他帮里去。
总管拉拉少主的衣服,似乎在告诉他别跟铁心斋说那么多话,多少也要招呼一下娃娃姑娘。
黄少鸠回过头去,满面笑容的招呼娃娃,“娃娃姑娘,我们黄家的别院里开满了菊花,请你一定要去赏赏。”
娃娃偏头道:“现在时值盛夏,哪里有菊花,必定是你骗我的吧,黄少主。”
黄少鸠摇头,“我怎么敢骗娃娃姑娘,我家那所别馆说来特异,不知是阴凉的缘故,或是地理风水所致,总是盛夏时菊花便已盛放,也可说是一大奇观,所以才想趁着花未榭,邀请娃娃姑娘一起去。”
娃娃眨眨眼睛,旁边那些别的门派来求婚的人也怕娃娃答应到清水帮,纷纷也论及他们邀宴的特色,以期能跟酷夏盛菊比美。
黄少鸠与娃娃说完后,再度的转过头来对铁心斋说话,似乎可以冷落任何人,但绝对不能冷落他,“铁少侠,若是你对赏菊没有兴致,你看你喜欢什么,我必定为你办到。”
旁边门派的人看到黄少鸠这么冷落娃娃,不由得心里暗暗偷笑,似乎自己的胜算多了一些,想不到娃娃却忽然拉住黄少鸠的手。
“喂,黄少主,我决定到你家赏花了,夏天开菊花,我连见都没见过,有趣。有趣极了。”
看到娃娃这么亲密的拉住黄少鸠的衣袖,铁心斋不知道自己眉头紧紧皱起,只觉得娃娃这样拉住对方的衣袖,似乎有些不合乎礼节,却忘了娃娃也曾这样挽住他的手,而娃娃看也不看他的笑着朝黄少鸠说话,更让他忽然觉得满心不是滋味。
“你叫黄少鸠,那我叫你少鸠好了,否则老是叫你少主,好像我是你的婢女仆人似的,我可受不了。”娃娃根本没看到一直皱眉的铁心斋,一迳的朝黄少鸠微笑,笑靥可人更见娇美。
“是,娃娃姑娘,你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请你立刻上轿,我带你到别馆去赏菊。”
“好,我上轿了。”
黄少鸠看着铁心斋,“铁少侠,我也另外帮你备了个软轿,请上轿。”
见只有两座轿子,没有黄少鸠的,铁心斋有些奇怪。
黄龙鸠似乎了解他的疑惑,他笑道:“我不爱坐轿子,而且走路可以练练腿力轻功,这样一石二鸟的事,我当然不会选择坐轿的。”
“那我也不乘轿,因为我不习惯坐软较。”铁心斋对黄少鸠的好感又加了几成,看来这人不是养尊处优的优渥子弟。
娃娃坐进轿里,在场的其余人等纷纷看着娃娃的轿子远去,只能面面相觑,毕竟酷更盛菊是难得一见的景色,怪不得第一娇娃也忍不住被吸引。
☆ ☆ ☆
“哇,这个地方真是好凉喔!明明这么大热天,但是一进来这个地方,却整个身体都觉得一阵清凉,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你们常常到这里来避暑吧,少鸠。”
“是啊,我父亲生前最爱夏天到此游玩住上几天,等回去处理帮务,就觉得力气多了一倍。”
才从少林寺到黄河清水帮一天的时间,娃娃就与黄少鸠熟得像认识许久的朋友,铁心斋在一旁闷不说话,只觉得心情忽然从顶点落到谷底,问是为什么,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看娃娃对黄少鸠笑得开怀,他就觉得全身不对劲,好几次都差点冷言冷语说出不中听的话来。
黄少鸠每跟娃娃说上三两句话,就惟恐冷落铁心斋,急忙撇过头与铁心斋说话,“铁少侠,听说你爱喝酒,而且千杯不醉,我特地叫人带回一种难见的清泉酒,酒色似泉,但是味道甘冽,是天底下难见的好酒,待会你这识酒名家,一定要好好的尽尽酒兴。”
本来听到酒,铁心斋全身的力气就来了,但是不知怎么搞的,今天连他最爱的酒都无法引起地注意,他冷冷淡淡的回了一句喔,就懒得跟黄少鸠说话。
黄少鸠似乎也不解对方为何刚下少林寺心情还不错,一到了清水帮就整个人冷淡起来,黄少鸠以为他是嫌没有酒喝,立刻叫人开席,准备宴请铁心斋。
酒席上,酒是一杯杯下肚,但是喝的酒愈多,铁心斋说的话就愈少,连黄少鸠努力攀谈的话,他一句应不上一句,而娃娃一直缠着黄少鸠说话,也让黄少鸠不能两者兼顾,最后黄少鸠只好放任铁心斋喝酒,一心跟娃娃说话了。
而看到娃娃跟黄少鸠说得兴高采烈,铁心斋心里不舒服,最后他托辞自己酒醉,不能再喝,才退席去了。他没有到黄少鸠为他安排的厢房,反而离开黄家的别馆,迳自的往郊外走去。
一直走到水流旁边,铁心斋趁着醉意,用手掬起水往自己脸上泼去,污水流下他的脸颊,他用水把自己的头发弄湿,把那些乱翘的发尾抹顺,等到朦胧的水光映出他真正的相貌。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久违的脸,那是一张英俊非凡,会让姑娘家着迷的脸,充满着英气的坚毅力量。他看着自己这张脸,忽然吃了一惊,酒都醒了一半。
“天,我在做什么?得了什么失心疯,我这张脸出去不知要沾惹多少麻烦?我还有事要办,竟然在这里顾影自怜起来。
他急忙低下身,要抹地上的泥沙把脸涂一涂,背后不防却被人推下水去,铁心斋急忙发功,听闻娃娃的低笑声从身后传来,他才知道是娃娃恶作剧,他连忙收功,却拉不住身体,直直的往溪流里跌去,水浸湿了他的身体,更别说是衣服了。
他抹抹睑,没好气的大吼,“娃娃,你干什么?”
她清脆的笑声传来,“你全身胜死了,也臭死了,既然这里有水,你就顺便洗一洗吧,才不会让人看了恶心。”
他躺在水里,故意不动,也不回话。
娃娃吃了一惊,“喂,铁心斋,你怎么了?你是死了吗?要不然为什么不说话?”
铁心斋还是憋住气息。一句话都不说。
娃娃涉水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身体,急道:“铁心斋,铁心斋……”
发出尖叫声,她被他扯下水去,现在她也衣服全湿,胸口因为惊吓而急速的起伏着。
铁心斋这才发现,在甜美的笑颜之下,娃娃的身体曲线已经如此的成熟,他心里像被大锤重重的敲击,身体竟然有反应,他狼狈的别过头,暗骂自己见变态,竟然对个小姑娘也有情欲的非份之想。
娃娃不知他感受的尖叫笑着,她猛捶着铁心斋的胸前,“你要吓死我了,但是好好玩喔,原来夏天玩水这么好玩,我从来没有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