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叹了口气,“西席嫌她脏又不用心,不愿意教她,她也从来不睡在房里,反而跑到牛棚与一只她带来的牛睡在一起,不管我软言恳劝,或是大声斥骂,她都不听,我只好任由她去。”
齐远史听得眉峰拱起,“有这种事?”
他轻点了下头,“府里有些人都在暗地里传说她又疯又脏。”
齐远史了解了大概的情况,他挥挥手,“我先看看情况是不是有你说的糟再说。”
他绕了一个弯到牛棚去,只不过到了牛棚也没看见古月儿的人,他不禁道:“她也不在这啊!”
总管喃喃自语,“奇怪,她很爱在这里的。”
齐远史不耐地说:“总管,你想想看,她还可能在哪里?”
总管皱眉苦思,最后他想起来了,“她好像会带那只牛去牧地散步,少爷,我带你去那里。”
齐远史脸上已经有很明显的烦躁,但他还是勉强耐住性子,跟着总管走。
出了齐府,他们走了一会,来到一处林荫之地,也没有看到人,齐远史脸上神色越来越难看,他还有许多事要办,没时间在这里虚耗,因而声音冷了下来,“若是找不到她,那就算了,我还有……”
他的话嘎然而止,因为总管拨开一片浓密的树叶,树叶后有一块小小的青草地,古月儿就睡在草地上,身边还躺着一只大牛。
齐远史看她头发散乱成一团,身上的衣服也脏乱不堪,他不禁皱起眉头,这种又乱又难看的样子,绝不是他回齐家后想看到的画面,他原本以为将她带回来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想不到竟会弄成这个样子,究竟是总管办事不力,还是古月儿不受教?
古月儿原本在睡觉,蒙蒙胧胧间,她梦见了齐远史,但梦里有重重的纱幕,使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她猛地睁开眼,没想到真的见到了他,她马上从草地上跳起来,抓住他的袖子,将自己的身子贴近他。
这样做不合礼教,况且还有第三者总管在,齐远史马上推开她,她却又立刻贴上来,搞得他尴尬不已。
“吓我一跳,我以为怎么捉都捉不住你,幸好你被我做到了。”说着她又紧紧抱住了齐远史。
总管看得瞪大了眼睛,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女孩子家这么不知羞耻地抱着男人,他是第一次见到。
经由上次在溪边的相遇,齐远史就知道她的心思比较单纯,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只是想做就做。
但是他熟知世事,当然明白她这么做会让人多吃惊,因而又立即推开她。
古月儿被他推了两次,她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
她开阖着嘴,露出一脸呆样,直勾勾地看着齐远史,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推开她。
齐远史深知将古月儿带回家中,外面的传言可能会更纷乱,自己必须小心地跟她相处,以免惹来闲话,所以他口气有些冷淡地道:“古月儿,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有叫人教你认字吗?你为什么不好好地学?”
古月儿不了解情况地搔搔头,呆呆地说:“齐远史,是你吗?怎么说话的感觉不太一样?上次我在洗澡的时候,你对我好温柔,跟今天完全不同。”
“洗澡?”总管嘴巴大张,不敢相信齐远史会做出这种事。
若说总管震惊于古月儿的话,那齐远史的惊吓恐柯比他大得多,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不到她竟然会当众说出这件事,他虽然看过她的裸体,但那是不小心看到的,再说纵然看到,他们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不过亲亲小嘴罢了。
现在她当着总管的面这么说,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少爷,你真的做了这种事吗?”在齐府待了这么久,他非常相信齐远史的为人处世,实在难以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你看了她洗澡?”
齐远史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品行一向端正,不是个随便的男人,如今被下人得知这事,他感到十分狼狈。
总管见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事实已显而易见,他认为自己必须主持公道,因此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忠恳地建议,“少爷,你不能占了人家便宜就不要她,清白对姑娘家而言非常重要,你一定要给她一个交代。”
齐远史苦着一张脸,“你在乱说什么?”
总管以为他是恼羞成怒,不禁义正词严地道:“少爷,既然你已经做错,就不要迁怒他人。”
对他的自以为是,齐远史受不了地开口,“我跟她没什么。”他转向古月儿,冷沉地命令,“你给我过来,把话说清楚。”
古月儿搞不清楚状况,她又再次张大了嘴,露出一脸呆样。
第三章
“说话啊!古月儿,别闷不吭声的。”
古月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明白齐远史为什么会露出这么可怕的神色,她一脸茫然。
齐远史一见她这个表情就知道问她也只是白问,只好无力地放弃,“算了,要你澄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转向总管,“我跟她没有什么,你要信也行,不信也罢,总之,我只是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才把她带回家里,要帮她找一门好亲事,绝不是我占过她的便宜,对不起她,所以才想办法要把她给嫁出去。”
齐远史说这一段话时,表情十分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说谎。
总管不禁开始怀疑,难不成真是自己误会了少爷?
“那这个古月儿为什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齐远史不耐的情绪终于爆发,他火大地道:“亏你是我齐府的总管,跟了我那么多年,副染不相信的为人,随便一句话就误会我。”
总管一时间哑口无言,或许真的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无意再多做解释,齐远史冷冷地道:“带她回去,吩咐人送热水让她净身,然后好好帮她打扮,只要我在的一天,绝对不许她这副样子惹人笑话。”
他转向考古月儿,脸上没有表情,“古月儿,你跟我们一起回去,乖乖地洗个澡,然后我有话要问你。”
古月儿还不太了解状况,他就已经冷漠地走远,看他一脸冷漠的样子,她露出震惊又伤心的表情。
总管因为刚才的事,心情不太好,因而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催促道:“古月儿,快走吧,要不然等会少爷会更生气。”说完后,他紧跟着齐远史的身后走,不再理会古月儿。她自幼只跟动物说话,很少与人相处,所以非常不擅言词,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呆呆地看着两人离她越来越远的背影。
旁边的那只大牛站了起来,用鼻头轻轻碰她的手,像在安慰她。
古月儿抱着它,第一次觉得自己在齐府好孤单,因为连她日日期盼的齐远史,回来后也这么冷漠地对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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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眼睛圆瞠地看着洗完澡,被人特意打扮过的古月儿,一脸不可实信的好似着了迷,若不是齐远史对他还算了解,恐怕会以为眼前的他是个见色着迷的登徒子。
齐远史非常明白他为什么会失态,因为当初的他同样也是看得目不转睛,若不是知道她是古香儿的妹妹,恐怕他早就把她变成自己的人。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总管才终于回神。眼前这个如天仙一般的美女就是那个被人说又疯又丑的古月儿?打死他他也不相信。“少爷,这个姑娘是……”
“是古月儿。”
“但是古月儿不是长这个样子。”
齐远史摇头道:“她原本就张长这个样子,只是以前她脸上抹了泥土,所以大家看不出来。”
“她比她姐姐古香儿还漂亮!”
提到古香儿这个饿人,让齐远史略微皱了下眉,但他对总管的失言不表示意见,只是将古月儿叫过来,“过来,古月儿。“她走了过去,齐远史先教她基本的礼貌,“以后你若是见到总管?要说总管好,知道吗?现在你说一遍。“古月儿,看着总管,低低地叫了声总管好。
被这么美的姑娘低唤一声,总管整个人都酥了,两眼发亮起来。
齐远史随意地在纸上写了一个“小”字,拿给古月儿看,问:“这个字是什么?”古月儿摇摇头,“我不知道。”
齐远史将目光转向总管,眼神里有很明显的责备,“不是有人请人来教她吗?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字都不知道。”
总管被问得有点狼狈,吞吞吐吐地回答,“少爷,之前就说过了,请来的西席大多教了几日就嫌她脏、不用心,不肯再教了。”
这事总管的确说过,但他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
他的脸色沉重下来,比着古月儿前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来,“我问你,为什么你不念书习字呢?请了那么多西席来教你,是那些西席教得不好,还是你根本没认真学?”齐远史的口气带着不悦,连古月儿也听得出来,她眼睛看着地上,嗫嚅道:“我就是不懂,我也不晓得我哪里不对,他们一直骂我。”
他无法可想,跟人约定的日子只剩半个月而已,希望在那个人来之前,至少能让古月儿粗浅地识些字,否则到时就难以对那个人交代了。也等于自己对他说了谎。他冷声道:“明日我亲自教你,你要用心地学,还有,不准你再到牛棚去找那只牛,否则我就把它给卖了,听到了吗?”
念书习字不要紧,但是不准她跟她的牛在一起,古月儿完全不能接受,从小她就跟它在一起,对它的感情非比寻常,“可是阿牛一直都跟我睡在一起。”
齐远史的表情变冷,他可不想让那个人来这里第一天就听到古月儿与牛睡在一起的传言,听到这种传言,哪个人敢娶她,“总之,你就是不能到牛棚去,若是让我看到、听到甚至有人传言你到牛棚去,我立刻就把那只牛卖了,让你以后连找也找不到那只牛。”古月儿吃惊地张大嘴,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不敢置信。
齐远史没有理会她,迳自将总管叫过来,再三地交代,“绝对不能让古月儿再睡到牛棚里,你要好好地注意,否则我连你一起处罚。”
总管难以相信地比着自己,叫苦连天,“少爷,我怎么管得住她,她常常一溜烟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稍一不注意……”
齐远史打断他的话,“我就是知道她可能是这个样子,才叫你好好地注意,你给我拨个小婢跟在她身边,不只是打理她的日常生活起居,还得给我随时注意她到哪里去了,若有什么异常马上向我们报告。”
总管越听越感到奇怪,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不是监视吗?”
齐远史也不反驳,“总之,越小心越好,另外,若是府里有人传言古月儿是疯子,给我捉几个出来杀鸡儆猴,绝不许他人这么说她,而且大家都得好好地叫她古小姐,我非在半个月内把她变成知书达礼的大小姐不可。”
听到齐远史的话,总管的脸一阵扭曲,要把这个古月儿给变成知书达礼的大小姐,他不知道少爷是发了什么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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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上,才四更齐远史就已经带着小婢来到古月儿的房门口,他也不多说废话就楞楞地道:“进去,见个古小姐打扮好之后,立刻把她带出来。”
小婢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只能急忙进入把古月儿唤醒,为她梳妆打扮后,急急忙忙地又把她给带出来。
古月儿睡眼惺忪,眼睛都快睁不开,齐远史凝着眼,就着微弱的曙光,看她打扮得还不错,就拉着她走到书房,然后推她坐下,打开《三字经》就开始读起,“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跟着我读一次,古月儿。”
她困得要命,哪知道他在读什么,因此随口乱念,“猪是猪,心本炸,心相炸,吃相好。”她念得含含糊糊,极为小声,所以齐远史一时之间没听出她在念什么,只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古月儿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因为她实在好困。
齐远史以为之前的西席教过她这些,松了一口起,古月儿若是有些底子,那教起来自然比完全没底子的人快多了,他满意地点点头,“好,那你说说看,这段话是什么意思?”见她没回答,他的声音重了一些,“说说看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古月儿被他吓得醒过来,她睁大眼睛瞧着他。
齐远史很有耐心地再重复了一次,“我刚才读的三字经是什么意思,你说一遍给我听听。”她猛力地摇晃着头,回想刚才自己念了些什么,想到之后连忙拍手道:“对了,刚才是说,猪就是猪,而且猪心特别地好吃,不过猪心要用炸的才好吃,吃起来的吃相也才会好看。”齐远史脸色大变,冷声斥道:“你说什么?”
“我说猪心要……”
齐远史听不下去地怒吼,“你究竟在读什么?怎么会读成这个样子?”
古月儿搔着头,难以理解他为什么生气,她喃喃道,“我又没说错。”
不听这一句话,齐远史可能还不会那么生气,现在的他就快气爆了,“还说你没有说错,之前的西席究竟在教些什么,怎么会教成这个样子,还有你,这么乱读……”看他这么生气,古月儿没让他说完就开口,“我肚子饿了。”
他简直要疯了,这个古月儿岂止是少根筋而已,根本就是要惹疯别人,他不怒反笑,还一连重复了三次问话,“你肚子饿了?你跟我说你肚子饿了?你竟然敢跟我说你肚子饿了?”浑然不觉齐远史的异常,古月儿一边点头,一边还露出真的很饿的表情道:“我真的好饿,可以吃饭了吗?”
见她如此地不受教,齐远史拍桌怒吼,“当然不行;你没给我背起来一半三字经就不准吃饭。”
古月儿眨眨眼睛,自言自语地说:“齐远史是真的生病了?阿牛跟我说的没有错,所以齐远史才会不准我吃饭。”
他听她嘟嘟囔囔的,话含在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便不理会她,将书拿到她面前,“再跟我读一遍,这一次你若再说什么猪心的话,小心我打你嘴巴。”
“猪心就猪心,有什么不对?”古月儿很不解地问。
她还在跟他抬杠,齐远史气得脸色转青,“这本《三字经》里,没有一篇有写猪心这两个字。”
“喔!可是猪心真的很好吃耶,为什么书里不提呢?这本书不提,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读它呢?齐远史,你吃过吗?你觉得猪心到底好不好吃?”
“不准再提猪心,给我好好地读书,你若是再提一次猪心,我真的就要打你嘴巴了。”受不了她说那莫名其妙的话,他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