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下算，我现在要说的是正事。」
「那我们刚刚说的都是不正经的事情了。」
「好了，不要混淆话题--邵麒，其实……辞职的事情并不是我一时意气用事，因为我一直有随时离开的打算。这次发生的事情，只是促使我坚定自己的决心。但是--现在有了你，什么想法都改变了，说什么我都舍不得走了。」
他第一次听到晓瑜有这样的想法，惊讶地问：「离开？你为什么想离开呢？」
「我妈妈出国以后，一直就有计划要把我和弟弟接到她身边。」
「所以你才会这么认真的上英文课？晓瑜，告诉我，你脑袋里还有什么想法和计划？」他放下筷子，想专心地聆听。
晓瑜想到自己计划已久的梦想，兴致勃勃地说：「我说出来你不要笑我，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希望在年轻的时候，还没有任何束缚以前，提著简单的行李到处旅行，游历许多国家。例如……坐在义大利的咖啡馆里、走在巴黎的香榭大道上、到墨西哥的太平洋海岸、搭巴士穿越美国西部，最疯狂的是--到尼泊尔横越喜玛拉雅山。我想接近更高的山，接近更大的海，看看更多人、更不一样的事，享受异国的风光、体会异国的情趣。啊--太多太多了，我还曾经幻想过，要在一个很浪漫的地方，谈一场永生都难忘的浪漫恋曲。」
「我也想啊--你说这些，我并不会太惊讶，因为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梦想，只是都被现实环境捆绑住，动弹不得。许多人年轻的时候，努力的在职场上争一席之地，却忘记了努力追求的目标到底是什么？等到了中老年，生活事业稳固了，却失去了青春和健康，回头想再计划一场浪漫的游历，却已经是奢侈的幻想了。」他冷静地压抑自己阻止她实现计划的想法。
他们边吃、边天南地北的聊天说地，这个周末的午后，将是他们未来最难忘的一段时光。
一阵静默，晓瑜回头探向窗外，猛然发现外面下雨了。
滴滴答答的声响从落地窗外流泄进来，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著雨声。
「很多人不喜欢雨季。」言邵麒突然开口。
「为什么？」
「因为怕染上忧郁寂寞的毛病。」
「我不会！」她回头给他一个妩媚的笑容，又说：「因为我会记得和你一起聆听雨声的这一天，以后的每一个下雨天，我都会想起今天……」
「来！」邵麒站起身，拉著晓瑜走到落地窗前，倏地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让丝丝雨点打在两人身上。
「你在做什么啊？虽然雨势不大，可是还是会淋湿的。」晓瑜仰头检视身上点点的雨滴。
「晓瑜，把眼睛闭起来。」他柔声地说。
「做什么？」
「快闭起来！」
「好吧！」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仍然微笑的照做。
「你知道吗？雨的声音代表思念--心里想著什么，雨声就会带著你联想出来，它像心灵的潮水，拍打著心底藏著想像和回忆的角落。」
晓瑜静静地咀嚼他话里的涵义，心不禁飞翔到最高的云层里，彷佛看见了阳光在那里暖暖地照耀著。
「你的梦想是旅行--那么就握著我的手，听著雨声，让我带你到每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她的眼睛还是闭著，只凭著感觉抓住他的大手，紧紧地将他紧握。「真的吗？那我就试试看你有没有这样的魔法。」
「雨……会下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有时候变成冰雪，有时候变成暴雨，你可以想像你坐在义大利的咖啡馆里，遇见了这样的雨天。走在巴黎的香榭大道上，仰头沾到了冰冷的水滴。站在热带月光照耀下的海滩边，分不出身上的湿意是浪潮还是雨丝--你能感受到吗？」他悠悠恍恍地说，低沈的声调带著催眠似的魔力。
晓瑜的眼睛紧紧地闭著，心底回荡著他的声音，虽然无法真切地想像出他形容的情景，却可以深刻体会到感情交流的神奇甘美。
她玩笑地皱著眉说：「我怎么还是感觉到，我们两个像傻瓜一样站在阳台边淋雨。」
他颓丧地说：「唉！还是没有用啊！我只是想骗你打消离开的念头。」
「这样就轻易让你骗了，不是太便宜你了！」晓瑜娇嗔地朝他的胸口打了一下。
突然，他伸手按住她的手--
他的眼眸闪动著光芒，神情略带激动的说：「晓瑜，和你在一起一点压力都没有，你知道我有多快乐吗？」
「我也是啊！」晓瑜微笑地说。
「所以，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也不想啊！」她淘气的回答。
「晓瑜，我是认真的。」他低头沈思了一会儿，困难的压抑下满腹的心事，再度抬头，换上的是一脸沈重。「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放弃了追求感情的权利，一直到我遇见了你……彷佛真实的生活，和虚幻的梦境结合在一起，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好，人的一生中，或许只能体会一次……」
他深情的盯著她的眼睛，感受两心的交流，几乎就要相信，他们会这样平静的握著彼此的手，走到海角天涯。
晓瑜凝望著他，他那特别的语调像在催眠她的神经，连最寻常的呼吸，都彷佛散发出一种浪漫气息。
「男女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微妙，越是排斥它，越是无法抗拒……邵麒，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不爱她，对不对？」
「我爱的是你。晓瑜，请你不要怀疑，我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肯定的了。」
纵使额间还有阴霾，晓瑜仍强颜欢笑，故作愉快地说：「那就好了，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只要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晓瑜……」他轻轻地唤她，有许多话想说，但全都梗在喉间。
「邵麒，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你有你的责任。我以为爱情和责任是并行的，应该不会有冲突，可是……如果你一定要作选择，请不要顾忌我。我说过--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我什么都不强求。」她送给他一个安慰的表情，按著他的大手，淘气的玩弄起他的手指。
他感动得吻住她的手，让她柔软的小手贴著他的脸颊。「晓瑜，一个人只有一生可以活，我只要你一起陪我走到最尽头--」
「好，我答应你，不管我走得多远，我都一定会回来找你。」晓瑜贴著他的胸口，彷佛找到了感情停泊的港口，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涨满了全身。
「好！一言为定！」
许久许久，他们两人还是像傻瓜一样的站在阳台上淋雨，谁都不愿先放开谁。
两人的心里都想著--今后的雨季不再感到忧郁寂寞，只有此时此刻的温柔。
第七章
星期一，晓瑜打消离职的念头，回到公司上班。
她能够感觉到同事间和她有著无法言喻的距离，组员们看著她的眼神，不再像从前一样。她和总经理之间似有若无的关系，成了员工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收盘后，同事们相约出去吃午饭，晓瑜听到几句低声的耳语。
「不用找她了，人家要和总经理吃饭，不会和我们这种小职员吃的。」
「就是嘛！我们算什么？」
「不要乱说话，小心她又打我们的小报告。」
曾经和晓瑜很要好的宜慧，也忍不住小声地说了几句：「你们知道吗？我以前问过她，是谁把我们代刷卡的事情说出去的，她还装作不知道呢！」
一群女孩马上围拢，开始叽叽喳喳的说长道短。
晓瑜埋头做事，心一横，不管别人的耳语，一个人坐在位子上收拾收盘的善后工作。
整个营业台顿时安静了不少，只有三、四个营业员和零星的电话声响起。
桌上的印表机停止了列印文件，突然，晓瑜听到后面陈经理在与人通电话。
「是的，总经理，我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可是……最近几天的盘势好像不太好，我觉得这样做真的非常冒险。」陈经理在电话中说。
晓瑜隐隐地觉得陈经理正在处理自己的错误，她停止手中的工作，凝神专注的聆听。
陈经理又说：「这支股票后势不看好，今天收盘后的股价又掉了--什么？要再低价买进，您确定吗？好--好，我会注意，好--」
陈经理一挂完电话，晓瑜起身询问：「陈经理，你……」
她还没有说完，陈经理就知道晓瑜要说什么，愁容满面地说：「你那支延误卖出的股票，今天又下跌了。」
晓瑜惊讶的问：「为什么今天不赶快卖出呢？这样不是要损失更多？」
陈经理摊开手，无奈地说：「是啊！我不知道总经理在想什么？我们的分析师很不看好这支股票的后势。可是……总经理说，他要用昨天的最高价私人买进，这样一来，客户满意，公司也没有损失--」
「可是总经理不就要负担更多损失的风险？」
陈经理笑笑，眼神带著些许了解。「只要他愿意这么做，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我想，总经理是真的想把责任一手揽起。」
晓瑜愣了几秒，猛地转身往三楼总经理室跑去。
她气喘吁吁地跑进总经理室，左看右看了一下，就是没看到妖娆婀娜的王妖姬，心里奇怪，怎么午餐时间，王秘书都会消失好一阵子？
她迳自敲敲办公室的门，推开半掩的门，看见言邵麒坐在沙发上，桌上全是层层叠叠的统计图表和摊开来的财经报纸。
「邵麒，我……我听到陈经理的话了！」她一口气跑上三楼，胸口的喘息还没有平复，两颊红扑扑的，异常动人。
言邵麒一抬头看到她，心情顿时开朗起来，拍拍身边的沙发说：「来！我把这件事情做完以后，我们再聊。」
「我是来和你谈……」
「等一下。」他低著头做事，心知肚明她想要谈什么，故意拖延。
「可是……」她的声音焦虑。
「嘘……先坐下！我把这份报告看完。」邵麒举起手打断她的话。
他不苟言笑的另一面又表现出来了！晓瑜只好顺从的坐在他身边，看他专注的工作，那神情冷静漠然，额前的几络头发有点散乱，掩盖住浓密的双眉，却更凸显他高挺的鼻梁。
晓瑜看见他在统计图表上加注许多解说，又在纸张的右上角加上了FYI，好奇心起，问他：「你在角落上写FYI，是什么意思啊？」
「你真是只好奇的小笨鱼。」言邵麒藉机调侃她。
「我是笨！那么你不要告诉我好了，我猜……一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密码。」晓瑜胡乱猜测。
「不是。这是给分析师的统计表和行情预测，意思是--For Your Information仅供参考。」
晓瑜作势挥了挥头上的汗水，长吁一声后说：「哈！好险，我还以为是你和王秘书的秘密暗号--例如Forever You && I，还是什么FXX You && I这种难听的脏话。」
邵麒朝她的额头打了一记爆栗。「什么话！只有你这个小脑袋，会有这种恶心的想法。」他一说完，又低头埋首工作。
晓瑜自言自语地说：「我是希望你能写Forever You && I给我。」
邵麒沈溺於工作中，对她的话好似充耳不闻。
一阵沈默，邵麒突然抬头对她说：「晓瑜，能不能麻烦你到我办公桌中间的抽屉拿一样东西给我。」
「好。」
晓瑜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抽屉，触目所见的，是一个蓝绒珠宝盒。
她来到邵麒的面前，伸手想递给他，却被他推了回来。
「是要给我的？」
「嗯，你打开看看。」
晓瑜有些迟疑地打开小绒盒，只见平滑的蓝丝绒上躺著一条圆圆胖胖的小鱼，小鱼身上布满点点的星钻，眼睛还镶著一颗红色宝石。
「这是什么--」她出神地看著闪烁的小鱼，言邵麒早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她的身后。
「我帮你挂上。」他从她身后拿起项练，轻柔的拨开她的长发，轻轻巧巧的扣上练子，并替她调整好位置。
他握住她的腰，让她转身面对自己，然后退了一小步，两手抱著肩膀，专心的审视著。
「嗯--很适合你，和你的名字一样可爱。」
「这一定很贵。」她的指尖抚摸著突起的红色宝石。
「你值得。」他认真的回答。
晓瑜两手伸到颈后，直觉地想要拿下来。
言邵麒按住她的手，摇头对她说：「不要拿下来。」
「我不能收的。」晓瑜坚持地说。
「为什么？」他不悦地沈下脸。
「因为……如果我轻易地收了这么贵重的珠宝项练，我会看不起自己。你的心意，我很感动，可是表达感情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不接受这个礼物，并不代表我不接受你的感情。」晓瑜还是拿下了项练，轻轻地将它放回盒中。
言邵麒看著她的举动，不再企图阻止，心底明白晓瑜不同於以往认识的女孩，他尊重她的感受。「我知道这是很俗气的方式，但这是目前我所能想得到的。」
「邵麒，你没有理由送我东西啊！如果是很特别的日子，或许我就会接受。」晓瑜有些受宠若惊，但她并不习惯接受别人的贵重礼物。
「你真是倔强--那么我就先替你保留，或许你生日的那一天，我再拿出来送你，你就没理由拒绝我了。」邵麒把项练放回盒中，轻放在办公桌上。
「好啦！我生日的那一天，你要送我全世界，我都不会拒绝的。」
「有啊--我可以送你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不怎么好玩，太过於现实、沈重，我的世界又单纯又快乐，随时可以放下一切就走，才不像你！我倒是要好好考虑。」晓瑜故作深思状。
邵麒轻轻地打了她的头一下。「你还是想著要离开，是不是？外面的世界是比较美丽、刺激，唉！你就像一条等不及游向大海的小鱼。这就是我想送你这条鱼项练的原因，你让我害怕……明明看著你、揽著你，却留不住你。」
「你想太多了吧！」她一本正经的说，浑然忘记了来总经理室的目的。
他苦笑。「我和你不一样，你可以用玩笑的心情看待事情，许多想法不必太过执著、勉强。但是这样和你偷偷摸摸的在一起，实在不是我愿意做的事情。虽然我也有我的困难，可是我相信我可以解决的。」
「邵骥，我还是很坚持，绝对不能让同事知道我们两人在一起，我不想引起无谓的猜忌，我最怕这种心理负担了--啊！我都忘了我是来找你谈错帐的问题，我……」
「我当然知道你想来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