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该不会因为我不要衣服而不要我了吧?”她放意用开玩笑的语气道。
可是,他却能察觉到她话里隐隐的不安。
他知道,她的不安来自于跟这块土地格格不入的感觉、没有朋友的孤独。
心一紧,他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他就是怕她一个人在台湾孤独,才会想带她过来,可是他是否已经造成她更多的孤独了呢?
之前他一直不想让她认识太多他身边的人,因为怕她的善良会遭人利用,可他知道这样对待她,在别人眼中,无疑只是将她当成见不得光的情妇看待。
轻叹一口气,他没回答她的玩笑话,反而下定了决心。
“陪我去个派对。”
“嗯?”蓝仪凡讶然的看着他。
“你的日语应该进步了很多吧?”
每个能去她那过夜的晚上,他回到送给她的公寓时,都看到她沉沉的睡倒在沙发上,身旁总是放着一堆日文书,还有日语教学光碟。
“还好,请多多指教!”她俏皮的用日语回答他,灿烂的笑了起来。他这样做,是不是代表他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呢?
虽然她并不是很在乎这件事,但他这举动让她感觉到更多的幸福。
可高兴没多久她的眉头却又轻蹙了起来。
“怎么了?”
“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我会叫人帮你准备,或者带你去买,香取芸子是个颇有能力的女人,穿衣服也很有品味,我会叫她找人帮你设计造型。”
“是吗?”
听到他称赞别的女人,蓝仪凡心底隐隐冒出一丝酸味,锁着的眉头没松开,担心的问:“好,可是你是不是嫌弃我不会穿衣服啊?”
闻言,他淡淡的转头看了她一眼。
“对!”
“嘎?”她不敢相信竟然会听到他这么说,“你……”才气急败坏的吐了个你字,倏地,她便被他的魔掌偷袭。
错愕间,她听到他低沉的笑声,“我最嫌弃你身上的衣服了,它们都挡住我的视线。”
“嗄?”愣了下,她才了解他指的是爱看她啥都不穿的样子时,她的火气顿时全消光,甜蜜又羞涩的嘎骂,“讨厌啦!你这大色狼……”
第十章
蓝仪凡觉得自己实在太幸福了,来东京以后,认识的全都是好人,尤其是漂亮的香取芸子,她对她真的很好,甚至还带她到全东京最便宜的礼服店买礼服。
漂亮的小礼服上缀满了珠花,显得光彩照人,虽然她觉得有点花,可是香取芸子也穿着另外一件差不多类型的礼服,所以她也就释怀了。而且她想,既然人在异乡,本来就该入境随俗的,不是吗?
于是她穿着那件花花绿绿的小礼服,挽起了头发,任人在她脸上了彩妆,接着满怀兴奋的前往宴会场地。
可是她却没想到,愉快得像在天堂一样的心情,进到宴会场地,在宴会大厅外的接待室与冷云拓会合时,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浓眉蹙紧,看起来一点也不欣赏她的装扮。
“芸子呢?”看了蓝仪凡的装扮后,他二话不说的问。
“啧?我……她刚才说要去停车,就叫我先进来了。”
芸子下午带着她去化妆、做完发型后,就直接载她来这里跟他会合。
直到这一刻看到他那受不了的神情,她才发现自己周遭那些好奇又带着些许嘲笑意味的眼光。
“这礼服……是她带你去买的!”
冷云拓实在不敢相信,香取芸子怎么可能帮她做出这样的造型?简直又花又呆,像个刚从乡下来的欧巴桑一样,甚至还用色系突兀的浓妆,掩去了她那原本清新可人的俏丽脸蛋。
“对啊,很便宜的,一件才两千日币,就连在台北都不容易买到这么便宜的衣……”蓝仪凡兴奋的说着,突然听到一旁他人的窃笑声,语气渐渐不安了起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唉!没有……没有。”
冷云拓不想让她不安。她的节俭并没错,她从小的环境让她没机会接触太多时尚潮流,加上她只是个一心想做好好老师的女孩,不会穿衣服并不是她的错。
可这场重要的宴会有不少达官贵人,还有他家族里的一些长辈会出席,而她却是这身装扮……一想到等会儿要面对家族长辈那些批判的眼光,他就忍不住头疼揉了揉眉间,并且在心底暗自发誓,回头他一定要好好的找香取芸子算账。
“走,我们进去吧。”
他认命的挽起她的手,牵着她走进宴会常而一进那奢华又美丽的宴会场地,他便立刻放开了她,走向另一头跟宴会主人打招呼。
站在原地的她,则轻易听到门外招待室传出来的放肆批评话语。
“天啊!怎么有人穿那样还敢出门?”
“那不会是冷先生的新女友吧?大夸张了!”
“不!我猜他是为了新案子才这样牺牲自己的。”
“是吗?那也太可怜了。”
“没办法,上千亿的案子啊!不出卖自己行吗?”
闻言,蓝仪凡顿时愣住了。
茫然的眼光看向奢华的宴会舞池,那些身材各有特色,都化着完美彩妆还穿着漂亮礼服来来去去的女人。
突然,她了解自己给他带来了什么样的麻烦,眼眶忍不住有点湿润。
见冷云拓打完招呼,走回到她身边,她立刻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穿这样的,只是不想花太多钱……”“这并不是你的错。”虽然刚才才被宴会的主人取笑,可是他强忍着自己的不悦,反过来安慰她。
“不,是我,我不应该……”
她难堪的想用双手环胸抱住自己,却被他拉住一只手,硬是放入他的臂弯中。
“别傻了,反正也来不及了。没关系,忍忍就过去了,好吗?”
“可是,要不是我犯这么离谱的错误,你也不会……”也不会被人说得这么难听了,她相信他绝对不是个会出卖自己的人。
而她必须这么相信,否则,她会崩溃的。
“也不会什么?小傻瓜,别哭,你的妆太浓了,小心哭花掉。”他用拇指温柔的拭去她的泪水,并小心不弄花她的妆。虽然他觉得弄花了可能会更好。
“别管我,都是我的错。”
“不!”一个优雅低沉又性感的嗓音出现在他们之间,“是我的错。抱歉,冷先生,因为她坚持不能花太多钱。”
蓝仪凡看着香取芸子,那高就美丽的身材,穿着一件半贴身的银白色性感长礼服,立刻错愕的张大嘴。她……她刚才穿的明明不是这一件衣服啊!
“你……你去换衣服了?”跟她一比起来,她简直就像只全身泼满染料的丑小鸭。
“换衣服?”香取芸子优雅的笑笑,用着不解的眼神看着她,“没有啊!我本来就是穿这一套来的。我原来帮你选的那几套,是你坚持不要穿的。”
“可是……”蓝仪凡愕然的看着她,不懂她为何要说谎,“没有其他套,是有……我是说,这是最不花的了。”她难过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又抬起头,“你那时明明穿了件跟我这件很像的……”
“她不会穿这种衣服的。唉!”一直在旁边听的冷云拓忍不住开口。他不会现在责备香取芸子,不过他回公司会跟她好好算账。
倒是蓝仪凡,他没想过她竟会这样睁眼说瞎话。
“我之所以叫她带你去买礼服,就是因为她可以选出有品味的衣服,可是说真的,”他自己下了结论,“你如果不要去看标价的话,就不会穿成这样,芸子一定会将你打扮得光彩动人的。”
“我……她……”
突然间,蓝仪凡明白了。这个香取芸子是故意要陷害她的,利用她对造型的无知来恶整她。
而冷云拓没理会她的话,只顾着往下一直说:“其实这都是我的错,我看过两天抽个空,我跟你好好的去逛逛,不然就叫芸子先选一些漂亮的衣服,我们再来决定你要穿哪一件……仪凡?”
他愕然的止住话声,因为,蓝仪凡正猛然的把手抽离他的臂弯。
一张被妆抹花的俏容,严肃到前所未见的冰冷。
“怎……怎么了?”
她瞪着冷云拓,眼底闪着愤怒,声调却冷静不已,“我就是不会穿衣服,如果你要的是会穿衣服的人,很好,那你去找她。”
蓝仪凡指向一旁的香取芸子,甚至还拉着她的手塞进他手里。
“我看你带她去宴会好了,我相信她一定匹配得上你的品味。”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用吼的出声。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冷云拓迅速的甩开香取芸子的手,一个箭步向前抓住了蓝仪凡,逼她回身面对他。
“你在胡说什么?别在这时候耍脾气好吗?我都不在乎带着穿成这样的你进场了,你做什么……”啪的一声,他错愕的看着她,她则是一脸怒气的面对他。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在乎我爱的男人就该相信我说的话,我更在乎爱我的男人是不是以我为荣,但你既然以我为耻,你就不该勉强自己。”
语气拔尖的吼完话,她轻易的甩开还一脸错愕中的他,转身就跑出宴会场地。
她错了,错得多么离谱。
她怎么会愚蠢到以为自己有可能得到幸福?
她怎么会愚蠢到宁愿流落异乡,当个只能夜夜等待男人归来的女人。
她怎么会放弃当好老师的理想,只因为……爱他。
该死的!
不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跑了多久的她,终于扑倒在一个社区小公园的水池旁,忍不住放声大哭了出来。
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下,香取芸子扮演起了最佳女伴的角色,安静且优雅的拿着散发香气的手帕,遮住冷云拓泛红的脸颊,轻声卑微的问:“我们去化妆室,我帮你冷敷一下好吗?”
她的语气关怀而诚挚,眸光温柔而冷静,可是再冷静,也藏不住那丝不该存在的得逞光芒。
冷云拓眼一眯,甩头拒绝接过她的香帕。
看着她手拿着香帕愣住的模样,他只冷冷的说了句,“明天去人事室领你的遣散费。”
“什么?”香取芸子震惊的看着他。
“你今天会扯她后腿,难保哪天不会扯我的后腿,我知道你的工作能力很强,但我不需要一个人格有问题的人待在身边。”
“你……”自知事迹败露,即使气愤难当,她依然提醒自己要冷静,“我是你多年来的得力助手,帮你服侍且搞定很多难搞的客户与厂商,公司里大半对外资源也掌握在我手上,你不会真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多久、愚蠢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而叫我走路吧?”
这不过是个恶劣的小玩笑而已,他有必要如此对待她吗?
她已经忍耐三个多月了,他对那仗着有间老房子就为所欲为的台湾女人,保护到叫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我不会得罪对公司有利的人事物……”“喔?”香取芸子美眸一亮。她就知道,她还是……“但更不会得罪我未来的妻子。”
得意不到半秒,她的优雅气度当场崩溃。
冷云拓是故意的,蓝仪凡那一巴掌,跟转身而去时流下的泪水,叫他无法不替她报仇。
就算后果会为自己的事业带来再大的麻烦,他也不在乎。
所以,他不惜开除掉这个在公关部门里,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香取芸子。
“妻子?你不能娶她!”
看着他往宴会场外走的背影,她忍不住高声尖叫了出来,“你不能娶一个带不出门,甚至不能帮你打理庞大事业的女人。你说过,你是家族第一,事业第二,不是吗?如果要娶,你也该娶一个能帮你赚更多钱的女人。”
只要是认识冷云拓的人,没人不知道他是家族第一,事业第二,娶妻,当然一定也是为了事业。
她的话让冷云拓顿住脚步。
他缓缓的回头,也在这一瞬间,突然了解自己到底要的什么。
没错!仪凡在他心中的分量,早已超过了事业,甚至赢过了家族……不,甚至比家族更重要。
“你说的对,”他忍住脑海中因突然了悟而带来的汹涌情绪,冷冷的看着香取芸子,“我本来是该娶一个带得出门,甚至能帮我打理庞大事业的女人,但我只爱她,而她也已经超越了事业,成为我心里最重要的人,而且,我更不容许有人敢伤害她。”
最后一句话,伴随着他双眸里迸射而出的杀人精光,骇得她后退一大步,差点没被自己的长裙绊倒。
就这样,香取芸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暗恋多年的男人,去追另外一个女人……蓝仪凡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听到一个稚嫩的嗓音,缓缓的渗入她混乱的脑海中,她才渐渐止住哭声的抬起头来。
“幸运饼干!”
笑得好可爱、好灿烂的小女孩,站在水池对面,以日语说着。
好眼熟……瞬间,她骇然的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的绕过水池跑向她。
这小女孩……
不是在台北的天桥上,给她一块饼干的那个吗?
虽哭得心碎,气得头昏脑胀,可她没忘记自己身处异乡,远在日本的东京。
那这小女孩怎么会……
“幸运饼干,来一块吧!”
见蓝仪凡惊愕的表情,小女孩没任何特别的反应,她伸出稚嫩的小手,肥肥嫩嫩的掌心上,摆着一块幸运饼干。
“你……怎么会……”
“幸运饼干。”小女孩笑嘻嘻的,带着坚定的语气用日语道:“吃饼干!”
“啊!”这情境实在是太诡异,也太骇人了。“我……”“吃!”小女孩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似的,让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拿了那块饼干。
小女孩笑了笑,“吃幸运饼干,会幸运喔!”
“但是……”
“仪凡。”身后一个若有似无的低沉嗓音传来,蓝仪凡诧然的回头,可是除了远方车辆来来往往的马路外,小公园的空地以及人行步道上,完全没有半个人。
她困惑的转回头,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却发现小女孩又不见了,消失的速度仍是叫人难以相信。
“又来了!”
她忍不住惊讶的睁大双眼左看右看,甚至伸头去看水池里,想说小女孩会不会掉进水池。
但是,水里只有手上拿着那块饼干的她。
看着看着,她觉得水里的倒影,仿佛是年轻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外婆,正伤心的看着她。
她的心好痛,好痛。
她是不是就像外婆一样,不敢坚持、不敢努力的去追求自己渴望的幸福,所以才会落到这个下场?
蓝仪凡又开始流泪,她边流泪边把饼干放进嘴里,一咬,又是一张纸条。
她拿出签诗看着
要幸福,要学会追求未来的勇气。
她整个人深深一震。
好熟悉的一句话。
她看着水里那像是外婆年轻时的倒影,忍不住喃喃自语,“要幸福,就要学会追求未来的勇气,不要像外婆一样,失去了才知道追求的重要。一栋房子,一个以为稳当的生活,怎么比得上放手一搏的真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