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数度内心挣扎过后,她总算取得了平衡点。
既然他把这一切当成一场爱情游戏,与其不断逃避他的追求,反教让他穷追不舍,闹得她几乎自乱阵脚,那她何不放胆跟他玩下去?
郁綮的目的,只不过是要她亲口承认爱上他,那她就绝口不说爱,所以在面对他的种种浪漫举动,例如今夜的烛光晚餐,即使她内心再怎么觉得浪漫动人,她也绝不表现出任何受宠若惊的模样,更不可能说出任何感动的话语。
她以这种方式防守自己的心,不让郁綮察觉她早已沦陷。
多么可悲呵……
她满心期待的初恋,却被当成一场恋爱游戏。
不能说爱,因为一旦将爱说出口,这场游戏也就跟着宣告终止。为了保护自己的心,阎初初只能装作不为所动,惟有如此,她才能在这场游戏中全身而退。
“今天是烛光晚餐,那明天呢?不会是去看星星、摘月亮吧?”阎初初略带嘲讽的口气,仿佛天天有男人陪她吃烛光晚餐。
“看星星是没有问题,只不过,我家没有游泳池,没办法为你跳到水里去摘月亮。”郁綮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轻松接招。
“真是个无趣的家伙。”阎初初刻意一叹,突然很庆幸昏黄的烛火,掩去她因他突来的调皮举动,而微微涨红的脸庞。
她可以抵挡他在种种绅士行为下产生的迷人魅力,但怎么也无法习惯,他偶尔如顽童般的另样丰采。
比起前者,阎初初对于后者简直没有半丝的抵抗力。
他那难得的调皮举动,总会猛一下撞进她的心房,震得她措手不及,几乎无法隐藏那一瞬间的动心。
从挑战开始的这半个月来,他居然没有发现她的失常,简直就是一种奇迹,也因为如此,阎初初才能苟延残喘地,继续硬撑着她那文风不动的假象。
晚餐安静地进行着,阎初初不敢多说话,她有种奇妙的感觉,今夜的她……意外脆弱,因为今天正好是她二十四岁生日。
即使明知道郁綮不可能晓得,今天就是她的生日,但她却有种他正为她庆生的错觉——一分名为烛光晚餐的惊喜、桌上的料理全是她喜欢的菜色、柔美的光线、动人的音乐、喜欢的人就在身边……种种、种种,全是些教人无法抗拒的浪漫场景。
明明才喝了一杯葡萄酒,但阎初初却觉得她似乎醉了,她多想放任自己就此沉浸在郁綮刻意营造出来的美好气氛中,但心底的那抹恐惧与不安,郁綮紧掐住她最后一丝的理智,让她不至于失守最后的防线。
别忘了,他只当这一切是场游戏……
别忘了,他是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
别忘了,他对你的好,就跟对其他女人是一样的……
心底的声音不断提醒她,阎初初只是哀伤地垂下眸,多希望能够掩上耳朵,不去听那些尖锐如刀的话语,提醒着她自己是如何愚痴。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啊。
但她就是无法抵挡,因为爱都已经爱了。
她为他迷人的神采所倾倒,即使明知他对每个女人,都是这般地好,但她还是无法自拔地沦陷下去。
看看现在的她,多么可悲呵……
居然要靠一场无聊的挑战,才能让他的目光,紧锁在自己身上,当挑战结束之后,她于他,就该像其他的女人一般——不具有任何意义吧?
想起了郁綮在宴会上,周旋于众多女人中,却又悠然自得的怡然神态、在郁氏企业里,只因他一个小小微笑,而红了脸的接待人员,以及后来的茶水小妹,阎初初的心情不由得低落了起来。
在他的心目中,她跟她们……该是同一个等级的吧!
“美丽的保镖小姐,陪我跳支舞可好?”
好听的嗓音在阎初初的头上响起,她抬起头,郁綮不知何时,竟走到她面前,还伸出一只手,作势邀请。
阎初初像是被催眠了般,不由自主地伸手搭上他,任他牵起身,在落地窗边翩翩起舞,银白色的月光撒落了一地柔和光芒,让他们也仿佛沐浴在月色之中。
郁綮将她拥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像在呵护无价的宝贝,他们踩着舞步,在乐声中一圈一圈地转着,她似乎被转得有些晕了,难得乖巧地微偏着头,轻轻靠着他的胸膛,恍若一对相爱的人儿。
阎初初听着他的心跳,沉稳的跳动声,像是巨大的摇篮包容着她。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会永远记得这一晚的,不管他们往后会如何发展、不管她最后终究会心碎离开、不管自己在他心中,可能只是个打发时间的备胎,但这一夜,却会刻印在她的心版上,永不抹灭。
不该爱的呵!但爱情若可以任人随时喊停,或重来,那它就不会是爱情了。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头看着怀中美人,即使没有华服美裳的陪衬,她仍是美得惊人。
月光下,她雪白的肌肤,更显得晶莹剔透,火色的发在月光的照射下,有若一丛跳动的火焰,教她恍如由火中诞生的精灵,他若不好好把她抱在怀中,她就会立刻消失似的。从来,她只是以“阎罗”这个代号自居,没有名字,让她的存在更加飘渺,他想知道她的真名,想确定她确确实实是个人,而不是天上的仙子。
“初初……阎初初。”
她拥住他,主动献上红唇。
就当她是醉了吧!醉了,就可以拥有他一夜的柔情,待天亮后,再把这一切推给意外。
想爱又不敢爱,真的好累人呐!
阎初初低低叹了口气,在郁綮发觉她的叹息前,再度献出红唇……
第七章
长夜过去了。
即使口头上不提,但他们却都知道,彼此的关系有了微妙的改变。
阎初初已经不敢去想,当游戏终止日到来时,她会变成什么模样,在那之前,她只想好好享受郁綮的无尽温柔,假装他们是一对恋人、假装他爱她至深。
离“那一天”,还有十天……
还有五天……
还有三天……
只剩一天了……
明天,就是明天了。
过了明天,他们就是陌路人。
落地窗外的秋阳是如此灿烂温暖,但阎初初的心境却恍若置身冰窖。
她坐在工作室的黑色沙发上,合上眼,手倚着沙发的扶手,掌心托着下巴,这让她看起来好像正在打瞌睡,但她其实清醒得很。
阎初初默默享受这平静的时刻、任秋阳笼罩她全身,希望阳光能驱散她心底的冰冷,可明显地成效不彰。
一个半月过去了,而她的任务和她的……挑战,也将在明日宣告结束。
惟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段期间完全没有意外发生,或许那封恐吓信正如郁綮一开始所说的,只是封无聊的垃圾邮件罢了。
细微的沙沙声从不远处传来,那是笔尖在纸张上滑过的声响,郁綮正窝在写字台前,努力工作着。
阎初初听着这已然熟悉的声响,一边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最后一次放任自己拥抱回忆,过了今天……这一切都将只能藏在心底。
倏地,提醒郁綮打开视讯器材的哔叫声响起,突来的尖锐声响教阎初初微微震颤了下,但她最后仍是闭着眼,决定装睡到底。
以往,郁綮在利用视讯与杨弘日通话时,阎初初都会很识相,自己到门外站着,以免妨碍他们的工作,但只有今天,她想要把握每一刻与郁綮相处的时间,即使只是同处一室也好,她不想与他分离。
郁綮起身按下隐藏钮,在看到睡得极熟的阎初初后,他露出宠溺的微笑。从认识她以来,她总是满口工作、工作,他从未看到她在工作时间打瞌睡,这难得的景象,让郁綮原本想唤醒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改为她被上一件薄外套。
他可不想看到她因为打瞌睡而感冒了。
当杨弘日的影像传来时,郁綮还早一步开口道:“阿日,今天说话小声一点,别吵到她了。”
“谁?”杨弘日挑眉,从他这一方,看不到郁綮那边是否有别人在。难道……又是那个女人?!“嘘——都叫你说话小声点了,她刚刚睡着了,我不想吵醒她。”
郁綮朝阎初初的方向投以温柔的注视,杨弘日看到他满怀疼宠的目光,潜藏在心底的妒意,让他一时理智大失地道:“睡着了?!你刚刚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吧?”只有杨弘日自己知道,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有多酸,因为他知道,郁綮是个彻头彻尾的异性恋者,所以这些年来,他只能默默看着郁綮与女人的情事。
以往杨弘日之所以能够忍耐下来,也是因为他知道,即使那些女人在郁綮身边来来去去,却没有半个能够真正捉住郁綮的心。
不管她们如何费尽心思,郁綮仍是人从花丛过,半点不沾身。
因为郁綮一直都是自由之身,所以他才能够继续保有自己美好的幻想,幻想着有一日郁綮会发现他的爱、幻想着郁綮有一天会接受他的情意……
但这一切的美梦,却在此刻被打破了!他从没见过郁綮用那样的眼光,去看任何一个女人——仿佛她是他全心呵疼的宝贝、仿佛她是他掌心的珍宝、仿佛只要静静看着她,就像拥有全世界般。
这八年来,他连一个也没见过!所以杨弘日慌了手脚,因为郁綮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了。
“你胡说些什么?!”郁綮蹙眉,觉得好友最近真的怪怪的,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别谈我了,你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
“是……是为了这个。”杨弘日委屈地垂下眸,却也只能拿出手边的一系列设计图,展示在郁綮面前。
偌大的屏幕,立刻被一系列以“绯”为主题的设计图给占去,每一张图稿郁綮都熟悉得很,因为那是他在几天前才完成的。
“设计图有什么问题吗?”郁綮问道,这系列是他近来最满意的作品,预定在明年的夏季推出。“这、这……红色这个颜色你很少用……”杨弘日支吾了半天,最后却提出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
“少用不代表不能用。”
这个设计风格也不像你……华丽又娇艳,反而像出自伯母之手。”杨弘日一咬牙,连郁华姿都拖出来了。
若问郁綮的设计才能是打哪儿遗传来的,那肯定是因为他的母亲郁华姿。郁氏企业早期所走的华丽风格,便是出自郁华姿的创意,因为这样的风格在那些贵夫人在出席宴会时,不但可衬出自身的财力,却又不显庸俗,因此成功地打入上流社会,广受名媛淑女的喜爱。直到郁綮接掌郁氏后,才又开拓了另一个以简单雅致为主的品牌,而这优雅风格则大受电子新贵欢迎,成为高级品味的象征。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坏,再者,这系列的衣服,也没娇艳到我妈妈那种程度,你别说得这么夸张。”郁綮双手环胸,明显地表示出不耐烦。
如果杨弘日再问一个蠢问题,就别怪他中止通话了。
“还有……还有……”杨弘日还想再说,但郁綮的眼神让他的话,全数隐没在口中。“没有了。”“阿日,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郁綮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如果设计图有任何问题,设计部自然会告诉我,为什么你非要抓着这些无聊的事情猛问?”“……”
杨弘日数度张口,像是说了些什么,但郁綮却连一个字都没听到。
“阿日?”他到底说了什么啊?!“这些这设计图……是因为那个女人吧?”轻轻地,杨弘日开口问道。虽然他的声音很轻,但仍听得出话尾中几不可察的抖颤。
闻言,阎初初只是稍稍震了一下,但她还是闭着眼,假装自己没被“吵醒”。杨弘日说的女人是谁?是她吗?
而且……杨弘日的声音为何听来如此悲伤?仿佛心爱的东西被旁人抢了去?一个个疑问堆叠,但阎初初还是选择继续听下去。
“阿日?”郁綮微微侧着头,有些不能理解好友此刻的口气,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最担心?还是不悦?为什么阿日要用这种,近乎逼问的口气问他话?
“我……抱歉,綮,是我失态了。”发现郁綮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杨弘日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激动。
“阿日,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愿意跟我商量吗?”郁綮问道,一派关心好友的口气,但听在杨弘日耳中,却让他更加伤心。
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郁綮的神经粗到从未发现他的爱意?
“没、没什么事情,我只是……太过讶异了。”杨弘日轻咳了声,把这尴尬的场面先带过再说。
“那不过是批设计图,有什么好讶异的?我不是常常画的吗?”郁綮失笑,似乎已接受他的说法。“设计图是没什么好讶异的,令我诧异的是设计的主题如果我没有弄错,你这系列的衣服……应该是为那位住在你家的小姐设计的吧?”
杨弘日近乎心碎地问道,他必须花费全部的自制力,才能不再失态地追问那女人对郁綮到底有多重要?!有多重要?
答案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吗?
郁綮为她设计了一整个系列的衣服,那以“绯”为主题的衣服,不正是为了那个似火一般的女子所设计的?
杨弘日已经可以预见,这系列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会有多么合适。
阎初初这回真的差点跳了起来,这是真的吗?他为她设计衣服?
满满的感动充塞她的胸口,教她几乎激动得要落下泪来,但阎初初没忘记,自己还是个“睡着”的人。
所以她努力逼迫自己,继续装睡。
“我承认,‘绯’的灵感来源,的确是从她身上来的。”郁綮摆摆手,仿佛只是谈论着无关紧要的气候变化。
“但这不过是灵感来源,阿日,你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郁綮的说词,让某个人松了一口气,却也让另一个人屏住呼吸。
“天!我本来还以为,你这回真被女人逮住了。”杨弘日的神态蓦地轻松了起来,连笑容也不复先前的灰暗。
“我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逮住,阿日,那是你想太多了。”郁綮微笑,强迫自己去忽视心底突然冒出的不确定感。
自己真的没被阎初初逮住吗?
那他这些日子对她的注视,又该如何解释?若说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挑战”,而假装自己喜欢她,那他是否已经入戏太深?
他是真的喜欢看着那个火一般的女子,虽然她从不刻意向他献媚,更别提她对他的种种追求视若无睹,但他的目光仍无法离开她。
当她在他的怀中燃烧的瞬间,他真的认为自己到了天堂。
这一切的一切,能够说他真的没被她逮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