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不然怎么办?”纪里枫无奈地道:“有时候我真弄不清到底谁是谁的宠物了。
蒙钦奇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向来惯于将所有他不明白的事弄清楚,但对于这种弄不清楚的事也只有及早作罢了。
“把你的住址留下来,这个星期我会找个时间去拜访的。”蒙钦奇直接说道。
纪里枫顺手将贝卡塞回袋子里,微笑道:“那我就等着蒙先生光临寒舍了。
终于走了。
蒙钦奇发现自己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以往不论是面对多难缠的对手也不曾如此,何以一个小小的考古学家却会令他感到心神不宁,总不会是和那只突然冒出来的怪鸟有关系吧!?
他是愈想愈不对劲,即使他不愿承认,但他的心绪确是有些乱了,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原因是和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子有关。她有的并非那种令人惊艳的美,却较那些美女更令他印象深刻。
过去,蒙钦奇总是以对人的第一印象作为评断此人的基准,通常是屡试不爽,但此次他竟无法作出判断,这个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女人,却让他碰上前所未有的难题。
从一开始,他就错认了她的性别,似乎从那时候就全乱掉了,像她那种做事没什么组织、有点过度随兴的人,向来就不会是他考虑合作的对象,今天他却未曾当下拒绝她,隐隐地感到这并不完全是因为韩玮介绍她的关系。
说实在的,纪里枫真的让他弄不懂,他从来也未曾遇见过像她那样的女人。还有那只莫名其妙的“怪鸟”,这两个前所未见的“生物”,在极短的时间内轻易地引起他极少出现的情绪波动,让他感到这一切仿佛都脱出了他的掌握、蒙钦奇也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似简实繁的情况了。
而韩玮竟也在这时打了通电话过来。
“谈得怎么样了?”韩伟直截了当地劈头就问。
蒙钦奇只有苦笑道:“你不是和你老公度蜜月去了吗?怎么还有空来查勤。时间还算得这么准!”
韩玮在电话的另一端得意地轻笑着,“我们就要出发了,所以才要把时间算准一点啊!怎么样,你答应出资了没有?”
“还没。”蒙钦奇老实地道。
“又怎么了?”韩玮疑惑地问道。
“简单地说,她的解释方式不切实际得令我无法接受。不过,我会再给她一次机会,只要她能提出支持她看法的证据,我会出钱的。”
“那就好。”韩玮放心地道。
“韩玮,我想问你一下。”蒙钦奇有点迟疑地道:“纪里枫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韩玮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带着点笑意问道:“怎么,你对她有兴趣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蒙钦奇否认得太急了一点,因而出现了反效果,“我只是想确定该怎么应付她而已,我有预感她会比我想像的难缠。”
“不必否认,这就是对她有兴趣了!”韩玮好笑地道:“我就长话短说吧!里枫的个性是有点迷糊,对某些事也太大而化了点,而且是很有本事把周遭的事情弄得一团乱的人;不过,她在必须认真的时候也是个相当值得信赖的人,我还是要说,资助她的考古计划,绝对不会是个错误的选择。
“还有,现在说她是考古学家是太抬举她了,里枫现在的地位还差了点,不过,我相信以她的能力,在考古学界占有一席之地只是迟早的事,你也知道我是从不说没把握的话的!”
“那是当然。”蒙钦奇只得应道。韩玮的话对他还是没什么帮助,他也看得出纪里枫对她那个计划的热中程度,但他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她那个人,他会为一个女人花费这么多心神倒也是罕见。
韩玮又继续道:“所以,你就多加把劲吧!我还知道里枫对帅哥很有兴趣,你的条件倒满合适的。别平空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哦!好了,我也该出发去度蜜月了,再联络吧!”
韩玮自顾自地讲完了她想说的话便挂掉电话,令“百口莫辩”的蒙钦奇只有咽回他的否认。
他没有提起贝卡,是因为他不知从何说起。但他仍不了解那样一个穿着旧衬衫、旧长裤、头发蓬乱、一点都不懂得修饰自己的女人,怎会如此令他印象深刻。
门上有人轻敲两下,洪全随即推门而入。
此人是“世元企业”的“三朝元老”,在整个企业还是个黑道组织的时侯,就一直跟随在蒙钦奇的义父身边,当蒙钦奇决定“漂白”组织、改造为正派经营的企业时,他也全力支持,成为蒙钦奇最得力的助手。而若不是他的从中斡旋,也无法在未引发任何血腥暴力冲突事件后,便成功地改组为如今这形象良好的企业,或许组织早因帮派内斗而分裂瓦解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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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洪全已是以六十岁的高龄,但他仍是蒙钦奇身边最忠心、最重要的助手,凭着健朗的身体,仍一点退休的意思也没有。
“少爷,这些文件请你过目一下,若没问题就要交代下去了”
“只要你觉得没问题,我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蒙钦奇例行公事地翻阅那曾卷宗,“还有,我不是要洪叔别老喊我少爷了吗?你和义父等于是我的亲人,唤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洪全摇摇头,“除非哪天有个小鬼头来喊我爷爷,否则少爷永远是少爷,我喊了二十几年,早改不过来了!”
对于洪全的固执,蒙钦奇也无可奈何,只有随他了。自从五岁被义父收养后,这三十年来蒙钦奇一直有若亲生儿子般地被他对待着,虽是个孤儿。却拥有两个父亲,因此,蒙钦奇从未自怨自怜。
“最近大伙都还好吧?”蒙钦奇问道。
洪全一脸欣慰地道。“安分得很,兄弟们都已习惯这种平静的生活方式,比过去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好过太多了!我相信不会再有人想闹事了。若是老爷地下有知,一定也会称许少爷的做法。”
“如果没有洪叔的帮忙,这一切不会这么顺利的。”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身旁,蒙钦奇的神情才会稍微柔和一点,“对了,这礼拜帮我空下半天,我有件事得去处理一下。”
“好的。
纪里枫埋身在堆积如山的资料堆中,本来只是要整理出准备让蒙钦奇过目的部分,但既然都开了头,索性就继续清出一些过时及无用的文件,免得每次老哥一回来,看到她又把书房当成仓库乱堆就大皱其眉。不过,她大概一年也难得有一次如此心血来潮地动手清理书房,而眼前这“乱象”只怕比未整理时更甚!
而贝卡则顺势成了“垃圾处理机”,纪里枫每看过一份确定不要的纸制品,就揉成一团随手一抛,贝卡就像只兴奋的小狗般飞扑而起,心满意足地吞下它的点心。
不过,用这种半摸鱼的整理速度,要整理完身旁十余堆半人高的文件资料。只怕得花上个把月的时间。但纪里枫似乎一点都没注意到,仍是慢慢地摸来摸去。
当门铃突然响起,纪里枫连忙自蹲坐的地上弹跳了起来,才发现去路全被堵住了,匆忙下踢倒了两堆。让现场的混乱状况更“多彩多姿”。
门铃再度响起,纪里枫嘀咕着加快脚步,却又笨手笨脚地踢到桌脚,惨叫一声,边以单脚跳向大门,边咒骂门外那个没人性的访客。
一开门,所有的不悦立即消散一空,因为门外的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蒙钦奇。
“蒙先生——”
纪里枫还来不及说下去,便听得贝卡“欢呼”一声,飞箭般冲了出来,绕着蒙钦奇上上下下地飞着,纪里枫只得赶紧把人请进门,还好蒙钦奇早知道了贝卡的存在,否则她又得多担上一分心了。
乍见那一室的乱象时,事事讲求井井有条的蒙钦奇不觉皱起了眉头,但他什么都没说,这景况想必是“积习已深”,绝不是两、三天就弄得出来的。
但对这只老绕着他飞的怪鸟,他可就有话要说了,“纪小姐,能麻烦你把你的宠物抓回去吗?”
“贝卡,你还不给我过来!”纪里枫急急赶了上去,却不小心地脚下一滑,失去平衡而往前栽了过去。
蒙钦奇本能地伸手扶住她,纪里枫直接扑进他怀中,感觉到在名牌服饰下那坚实又充满力量的胸膛,以及放轻了力道而显得温柔稳健的双手,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属于男性的气味,在这近距离的接触下,几乎令她感到意乱情迷。
她忙教自己清醒一点,感激地道:“谢谢。”
蒙钦奇发觉到她的紧张,但也没表现出来。
纪里枫一转头,见贝卡正瞪着双大眼睛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好戏,便一把抓住它在耳边轻声道:“贝卡,到里头待着,如果你乖乖的,我就让你啃那本你一直很想尝尝的‘中世纪图鉴’,怎么样?”
她对付贝卡最常用的招数就是“贿赂”,以条件交换让它听话,所使用的诱饵则和当时事件的重要性成正比,愈是重要的时刻就愈要诱之以重利。只要能说服蒙钦奇提供资金,牺牲一本“重装甲”的原文书还不算什么,就当是必要的投资吧。
贝卡显得有些犹豫,其实它最想做的是为主子制造“机会”,好把这两个人凑成一对,但最终还是屈服于眼前的诱惑,慢吞吞地晃进纪里枫的卧室。
纪里枫成功地引开了贝卡,立即对蒙钦奇道:“蒙钦奇先生,请先坐一下,我马上把资料拿过来。”
说完,她便迫不及待地冲回书房。
蒙钦奇默不作声,只是四下张望,怀疑自己到底该“坐”在何处。所有的座位都堆满了各式报章杂志,甚至还有一团待理的衣物,连长几上也是同样的情况,只是幸好未夹杂着吃剩的食物,否则,在这团混乱中恐怕还会穿梭着令人恶心的虫子。
因为早预见了此等状况,故而蒙钦奇对纪里枫拿这种地方“待客”还不致口吐怨言,然而眼前这片混乱实在教他无法置之不理,只好动手清出足以供两人安坐的位置,以及桌面上可能要利用的空间,其实,也只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换个地方堆得整齐一点,而且这里若不经过一番彻底的整理,恐怕总有一天连地板都见不到了。
由眼前的景象看来,只有“不知自律”四字能形容纪里枫,而蒙钦奇却隐隐觉察自己已不受控制地随势卷入了她所制造的这团混乱之中。
纪里枫捧着了堆资料走出书房,见到蒙钦奇正坐在她刚洗好的内放裤旁,真是窘得无以复加,连忙将手上的资料朝桌上一放,手忙脚乱地抱起那堆衣服丢回卧室,用力带上门后,回头露出故作若无其事的笑容。
“对不起,我家有点乱,但我一年中总有六、七个月不在家里,就算在家也没空整理东西,请别见怪。”
应是见笑才对!而且乱得不只是“一点!”若她真有心整理,才不会抽不出时间,弄出那些借口不过只有一个原因——懒!
蒙钦奇亦无意和她计较这点小事,直接道:“纪小姐,你要让我看什么东西?”
纪里枫立即拿起一卷土黄色的古老图像,交到蒙钦奇手上,“这就是那张地图。”
蒙钦奇光是将地图拿在手上,一种特别的感觉使油然而生,这是一种无法诉诸言语的奇妙经验,只有归之于直觉。久远的岁月凝聚沉淀在其中。使它有着一种莫名地令人感动的能量,较之那些被陈列在博物馆玻璃柜中的古董更为明显而生动。
他缓缓摊开布卷,质料虽然厚实,拿在手上却一点也不觉沉重,表面更是细致而光滑,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图上所有的线条图形都与地图本身融为一体,竟看不出到底是如何画上或织上去的,就算是现代的技术,也不见得能做得如此完美无瑕。
纪里枫屏息以待,很满意地看到蒙钦奇一脸的专注,“我并没有用特别的方式来保存它,既然它能在恶劣的环境下度过千年时光仍是毫发无伤,现在才想做什么也是多此一举,而且还能如此直接感到它的特异之处。”
蒙钦奇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现在我反而对你竟要花那么多时间、才发现这地图的特别感到很不可思议。”
纪里枫只有无奈地接受他的明嘲暗讽,但心中其实有着几许心喜,蒙钦奇说出这种话,不啻是表示此事大有希望了。
“这些资料都是对这张地图做过的各种分析,包括年代测定、成分分析等,有些误差是难免,但绝对能肯定这是千年前的古物。”纪里枫简单地介绍后又道:“这些表格资格不是专业人士只怕看不懂,但若你要我进个解释给你听,或是你想自己找人分析这份地图,我都不反对。”
“不必那么麻烦了,”蒙钦奇干脆地道:“就当这地图是真的吧,那这又是什么地方?”他指着图上的位置问。
纪里枫摊开一张现代世界地图,指着南太平洋的某处道:“据我推测,图中的地点该在这附近。”
“附近!?”蒙钦奇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量,”那附近除了海水还有什么!?”
纪里枫不以为忤,淡淡一笑后,又拿出一张比例较小的地图,“这里是所有海空航线的盲点,根据现有的资料,这片海域随时都笼罩着浓雾,船只在其中必会迷失方向,所有罗盘和雷达均失去作用,最后则莫名其妙地脱离那个区域,也愚弄了不少冒险家。可说是和另一个神秘三角地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这张古代地囹。”纪里枫继续说道:“你瞧!如果不看中间这块陆岛,左上方这片小岛的排列是不是和这张现代地图很近似?所以我推测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这张古代地图的精密程度和现代相差无几,千余年的物换星移必会令地貌有些变化,由此可见,绘制这张地图者必有相当高度的文明。
蒙钦奇沉默了一会儿后道:“照你的说法,就算这片海域中真有玄虚,也是拿它莫可奈何啊!”
“可是我们有地图啊!”纪里枫理所当然地道。
她的理由还再够简单,蒙钦奇几乎失笑,“这就够了吗!?”
“地图本来就是指路用的!”纪里枫理直气壮地道:“如果有了地图还到不了目的地,那还要它来做什么?”
和她说话简直不能拿常理来判断,若是非要挚着于‘正常”的思考方式,还不如别谈了。但蒙钦奇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你又怎么知道只要有这张地图就能通过那片海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