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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结婚? page 4 作者:卫小游

  好半晌,他不答话。抱着我坐到他大腿上,圈着我的腰:“咏贤,现在这样很好,我们不要结婚好吗?”

  我没答他,只问:“如果我怀孕了呢,也不结婚吗?”

  感觉环在腰上的手臂倏地收紧。“我会很小心的……”

  我一时未解。“小心什么?”

  他竟说:“不会让我们奉子成婚。”

  只要种(动词),不要种(名词),是吗?

  唔,真是个混蛋。

  我打算从今天起把我的避孕药都换成维他命--他那些保险套我也打算一个个拿针穿孔,除非他从今天起都不再碰我,否则……走着瞧。

  时常经过这家婚纱店,摆在橱窗里那套雪白的新式礼服吸引我的目光,有好一段时间了。

  也许是因为它真的很美,典雅又不失新潮,紧紧捉住我的心,我想穿,穿一次过过瘾也好。

  从医院回来的途中,我又经过它,这回,没再掉头离去,我推开店门走了进去。招待小姐立即迎上来招呼:“要拍婚纱吗?”

  我盯着橱窗里那件新娘礼服,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道:“我要当新娘。”

  招待小姐一呆。“当新娘?”

  我点头,咧嘴笑道:“对,当新娘,现在。”

  “现在?”

  “没错,别怀疑你听见的。”指着橱窗里展示的那套礼服道:“我要穿那一套新娘礼服。”

  这世上,有钱一切好谈。

  招待小姐找来了驻店的造形师、化妆师跟美容师,还为我将那件宣传用的礼服从假人模特儿身上剥下来,换到我身上。

  我先做了脸,设计发型、化妆,搭配首饰……等等。四小时,一连串繁复的工作结束后,站在镜前的我,穿着白纱,心里的波涛激得半天高。

  “还满意吗?”店里的人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询问。我想他们大概以为今天遇见了一个疯子。

  我是疯,想当新娘想疯了。

  “很满意,谢谢。”我清楚的听见他们人人松了好大一口气。“能借个电话吗?”

  “请。”一只无线电话立即递到我面前。服务周到的一家店。

  我按了几个熟悉的号码。接通了。

  “喂,找你。”

  他的声音从话筒传来:“检查完了吗?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一点贫血,不碍事。”我还以为最近时常头晕目眩又有点想吐,是因为我怀孕了,结果不是,令人失望。

  “那就好。”

  这是什么反应,好像松了口气的感觉。他就这么不想我替他生娃娃!

  我嘟起嘴:“洵美……”

  “怎么了?”

  “你现在出来好不好?”想他看看我穿白纱的模样。

  “什么事?”

  “我在林森路口那家婚纱店,你……”

  “你在那里做什么?”

  “啊,我头晕,你快点来。”

  我按了通话结束键,将电话还给店家。“谢谢。我想在这里等个人,可以吗?”

  “可以可以。来这里坐吧,要喝点饮料吗?”

  “不用了,谢谢。”我在招待用的软沙发坐下,耐心的等着人来。

  冬天已经过了,春天就要来临了吧。虽然不年轻了,但作作梦可不犯法。我想像我的伊骑着白马来,牵起了我的手:“结婚吧!既然你都已经穿好礼服了,为了避免麻烦……”也许他会这么说,正中我下怀,那就太好了。

  下午,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刺目得令人睁不开眼。

  街头行人翻阅着摆在店外的摄影集,我等了许久,他一直没来,我几乎睡去。

  店门在这时不费力地被推开来,走进店里的高大身影背着光,教人瞧不清他的面貌。

  我眯起眼,瞪着那男人朝我走近。

  “久违了,故人。”一个久违的笑容冲着我来。

  “真之!你怎么来了?”

  他眨眨眼:“来当你的新郎,这回,我又迟了吗?”

  我微笑,任他牵起我的手,有些失望地道:“不,迟到的人,不是你。”

  而我等的那个人,他终究不来,是也不是?

  第四章

  ♂洵美:不结婚,不是因为不爱你。

  第一次见到她,三天前吧。

  那时她抱着一大叠文件自影印室出来,急似一阵风,从楼上刮到楼下。

  正上楼的我,倒楣的被她撞个正着。

  她那叠高过她视线的文件让她踩空了脚步,梯度颇高,这一踩空可能会教她跌个头破血流,脚骨折断两三根。

  我根本不及反应,她便一头跌撞下来,重力加速度,差点没把我压得胸腔出血,雪花花的纸张散了满地。

  她以为她在表演什么?天女散花?

  叫她别压着我,偏她笨手笨脚,手脚都不听她使唤,害得我们在楼梯间挣扎了将近五分钟才脱困。

  幸亏无人看见,否则本人一世英名就要毁于她的拙笨。

  从我身上爬起来,她不住向我道歉。

  我藉机仔细打量她。

  一张生面孔。

  瓜子脸蛋,清清秀秀,不特别美,但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罕见气质。

  “新来的?”

  “嗯,真对不起。”她尴尬的点头,蹲在地上拾着一张张的文件。

  她穿着剪裁保守的蓝色套装,成熟的衣饰配着她那稚嫩未历风霜的脸蛋,显得有些不搭调。

  装老成,举止却十十足足像个菜鸟。

  她在地上摸索了许久,将飞散四处的纸张一张张拾回。小巧的鼻头泌出了细微的汗,我冷眼看着,并未出手相助。

  看她一张张将纸拾回,推成一叠,抱在怀里,渐渐地往我脚边移动。

  “先生……”她已来到了我脚边。

  “何事?”

  她未抬起头,目光放在我擦得发亮的皮鞋上。

  “尊脚……”她声音细如蚊纳。

  “如何?”

  “可否移开两秒钟?”她捉着纸张一端,紧张兮兮地道。

  我移开两秒钟。

  “谢谢。”她拾起了那张印了一个大鞋印的文件,用手拍着,似想把上头那鞋印拍掉,想也知她徒劳无功。

  瞧她又将那叠文件全拢在怀里,高过她头。

  我不觉蹙起眉,她还想再跌一次?楼下可没再有一个人给她当肉垫!这里不是灰姑娘的家,她脸上最沾了灰,但她不必把自己弄成灰姑娘一样狼狈--健保的给付毕竟有限。

  在她下楼前,我善心发作的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来,讷讷地看着我。

  我在她又要失去平衡前,将她手上那叠纸分担了一半来。

  她一楞,随即微笑道:“谢谢。”

  “送到哪里?”

  “六楼。”她说。

  六楼?这里是十六楼耶。“为何不搭电梯?”搬这样重的文件,是想谋杀谁?

  “呃……搭电梯头会晕。”

  晕电梯?公司电梯空调、速度、安检都是一流,没听人抱怨过。“只听过晕车、晕船、晕飞机。”

  “人总有弱点。”她冲着我笑了笑,无视于我的奚落,这表现令人意外,看来她也并非全无优点,起码她谈吐引人注意。

  替她将文件送到六楼,不等她再三道谢,我搭电梯回到开发部。她不是那种会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的人,一埋首工作,我就忘记了她的脸孔。

  第二次见到她则是昨天。

  昨天公司从外头特聘讲师举办讲座“职业与家庭”,”半人员都得到齐。像这种讲座,除非真正有兴趣的人来听才不会觉得枯燥,被逼着来凑人数的,像我,就深觉无聊。

  谈职业男女如何在事业和家庭里取得平衡,对我这种没有家庭的人来说,无异鸭子听雷。

  尤其演讲者的口才又不甚好,不太能引起听者共鸣。

  无聊之下,我开始打量起周围的人。

  现场放投影片的缘故,灯都关掉,只留讲台上的一盏,其它地方都暗暗的。四周的人打瞌睡的、会周公的,比比皆是,相形之下,最前排一个聚精会神的身影轻易地吸引在我的目光。

  那纤细的背影挺得那样直,偶尔伏案抄抄写写,我猜她是在做笔记。乖乖,好学生不多见了。

  正好奇她的身分,她便举手发言,声音是那样果决有力,我想这女子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不知是何许人?

  孰料我太早下评论,她居然问了一个奇怪无比的问题。

  她问:“请教张老师,如果结了婚,我先生不肯让我辞职回家带小孩,他要我继续工作,而我不愿意,这时候该怎么办?”

  很罕见的情况,与一般所认知的恰恰相反。

  演讲者思索了一会儿:“请问这是你现在所面对的问题吗?”

  我想应该是吧,这种情况毕竟不多见,通常是女人回家带小孩的比较多,如果不是切身经历,问它干嘛?

  “不是,我只是先问一问,免得以后遇到不晓得该怎么办?”她说。

  乖乖,可真会未雨绸缪。想太多。

  “沟通,夫妻之间沟通最是重要。”演讲者道:“不知道你是比较重视家庭或者是事业呢?”

  家庭,我猜这女人应该满顾家的,否则何必这么问。

  “当然最好是能够两全。”她又说。

  两全?这小姐不知世上没有真正的两全吗?有得必有失,事之必然,她未免大贪心。

  讲座结束后,昏睡者终于纷纷转醒,大家睡眼蒙蒙鱼贯走出会议厅,我定睛一看,走在我前头的人不就是那位“两全”小姐。

  她有一个姣美的皓颈。长发绾起,用一个发夹夹着,几缕发丝松开,服贴在那玉似的颈项上,耳垂则镶着两颗五厘米方圆大小的珍珠,背影看来好不成熟,许是哪个部门的高阶。

  我好奇,想唤她回过头。“两全……”

  “小贤。”

  “郑大哥。”她迎向那唤她“小贤”的男人去。

  他俩并肩双双走过我面前,我仔细一瞧,暗叫了声。她不正是那位“晕梯”小姐吗?我看着她的背影,自嘲的摇摇头。

  那男人陪她走楼梯,不知是否也知她晕梯的怪毛病。

  “在公司还适应吧?”郑大哥问她。

  “嗯。”她头垂得好低。

  “那就好,否则真难以跟小君交代哩,毕竟是我带你进来的,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你知道我办公室在哪。”

  “好,好的。”

  郑大哥在下个转角离开了,她一脸落寞。我猜她对这男人有好感。瞧她这样失神,准要跌跤。

  果不然,不消片刻,我听见一声惨叫。

  她跌倒了。

  我只来得及搀起她。

  “你总是这样漫不经心吗?”

  “啊,你……”

  “对,是我。”我察看她的伤势。

  她跌破了膝盖,脚踝也许扭到了,泪眼潸潸,一张带泪脸蛋好不可怜。

  女人的泪令人生厌,老的小的都一样。

  还以为我的心早已麻痹,无感无觉,如今见此,怎还会有悸动的情绪表现?

  她弯下腰看自己的脚。“还好,不是很严重……”

  不严重?这伤起码让她好几天不良于行。我冷笑。“与其催眠自己,不如赶紧就医。”

  她惊讶的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没那么严重吧!”

  “没那么严重?你试着走走看。”

  我放开扶在她后腰的手。

  她试着跨出脚步。

  才站稳,就疼出了另一泡眼泪。“痛……”

  事实胜于雄辩。

  我建议她:“也许你该告假回家。”

  “我才刚进公司……”

  “那又如何?”

  “请假……不太好。”

  我静静看着她。“那么你现在想怎么办?”我承认我是不怎么怜香惜玉。

  “呃,我……”她低头瞄了瞄脚伤:“我回部门,楼下应该有医药箱。”

  “喔。”医药箱,她当医药箱万能。

  她扭着手指:“嗯,那我……我下去了。”

  我双手环胸,不打算助她一臂之力。“慢走。”

  她困惑的看着我。“你、你不帮我吗?”说得仿佛男人照顾女人是天经地义。

  “你不是不严重?”我瞥她一眼,绕过她身边,走回开发部。

  毕竟还算不上真正冷血,回过头,看见她还站在那里没动,我道:“建议你还是上医院让医生检查看看,扭伤不是那么容易好。”

  由于没再回头,她后来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直到这会儿又看到她,才记起那回事。

  “拜托帮帮忙,请把磁片里的资料救回来。”她拿着一张磁片,在资讯部里捉着人喊救命,一脸彷徨,想必又是出了差错。

  这小女子,挺会给自己惹麻烦。

  她尖声喊叫:“什么,救不回来!”

  资讯部的同事摆摆手,表示已经尽力,爱莫能助。

  她拿着一张已毁的磁片,孤伶伶地站在一群男人与电脑之中,像极了被弃养的猫,无助又可怜。

  “怎么办,那是很重要的文件档……”她哭丧着脸。

  “硬碟里没有备分吗?”有人好意点醒。

  “没有,今早电脑出了问题,一堆资料全被销毁……”

  看来这女人麻烦大了。

  有人同情心顿起。“来、来,找个人去帮你看看电脑,说不定还有得救。”

  她眼睛一亮。

  但那好心人立刻浇她冷水:“但别抱太大希望。”

  “希望救得回来,不然我就得加一个礼拜的夜班了。”

  那真悲惨,可不是。

  一名唤作小胖的职员随她下楼去,我注意到她穿着拖鞋,左脚脚踝裹着伤药,看来昨天那一场意外在她身上造成不少伤害,走起路来还一拐一拐的,令人大发同情。

  十五分钟后,小胖回来。

  部门里有人好奇地问:“有救吗?”

  小胖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大伙“啊”了一声,了然地埋回电脑萤幕前继续工作。跟科技产物混久了的人,多多少少有些麻木。

  看来“晕梯”小姐在定要加一个礼拜的夜班了。同情她。

  “小戈,你今天大不专心。”

  我回过头,看见资讯部主管疑惑的看着我。

  “有吗?”我与他正在讨论一件案子的进度。

  他大老笑了笑。“我不是瞎子。”

  我甘冒大不韪指出:“但你年届退休。”

  “还不至于看不见你心思飞往它方。”

  “何方?”我笑笑地。

  他亦与我比诈。眯着眼:“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天大的笑话。我揶揄:“不知你退休后是否打算开一间作文班。”

  “不,我将转战本公司高级顾问。”

  不打算继续闲扯,我道:“这件案子还要不要继续讨论?”

  他瞥我一眼。“你心思回来,还有什么不能继续。”

  是,我们继续。

  “小戈。”才说继续,他又打岔。

  “何事?”

  “终有一天,你要爬过我这位置。”

  我曰:“当然--而且不需要很久。”戈洵美不是甘心居于下位的人。

  “追求情人可也有这样的勇气?”他眼露精光。

  这人知我太深,我且回避一避。“要看此人是否值得。”这回答,我自认十分得体。

  “年轻人……”他话未说完,似也不打算说,仅是哈哈大笑。

  我到很多年以后还记得此君的笑声。

  后来,这位仁兄果然退休,却不转任公司顾问,转行开了一家国小作文班,自得其乐,不在话下。

  同在一家公司捧人饭碗,只有两个可能让我们永远不会再碰面,一是我离职,二是她离职。

  我方晋升,她方入门,离职的可能在短期内微乎其微,因公司规定新人即使是试用,至少也需做满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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