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他是有意思要结婚,对象是他前任女友夏荷。本来他们已经论及婚嫁,谁知道天不从人愿,小荷琵琶别抱,而他则为婚事坐困愁城。
现在首要之先,就是在下周六带一个女人一起回家,同时打探清楚季则的情况是否真如老妈说的快结婚了。
但,找谁呢?
找季芸芸?还不是时候,他们才刚刚开始而已。
找那个曼妮?不,那么艳的女人要拐她进教堂可能得等到她人老珠黄,玩不动为止。那时他已发苍苍,齿牙动摇,而季则可能都生下一打孩子了。
他反覆思考,想来又想去,剔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再纳入所有可能的,几经过滤后,他想到了一个方法。
接下来他便急忙赶回市区的住处,生怕晚一步回来,那个小巫婆就跑走了。
她不是说是来帮助他的吗?那么请她暂时充当一下他女朋友,应该是没问题才是。
当然他不会叫她永远扮演下去,等到他跟季芸芸发展到论及婚嫁,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嗯,整件事情就是这样。
不过这些到目前为止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事情最终还是得要她点头配合才行。
“怎么样?小紫罗兰,你愿不愿意?”他勾引着她,等待她的答覆。
艾莉儿张大著眼睛看着他,心头如小鹿乱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状况。她看看他,又扭扭衣服的布料,不甚确定地问:“你……不是认真的吧?”
他将她拉近,低头看着她。“我确定我是认真的,百分之百认真。”
她羞涩的脸垂得更低。“我……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我不知道……”
“你当然知道的,只要点头或是摇头。”当然他只想看见她点头。
他的接近让她清楚感觉到他的体温,那温暖驱走她些许的不安。“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需要你。”他需要她的配合,而眼前只有她是最容易找到的人选。
她沉思不语,他则屏息以待。
她能吗?艾莉儿心乱乱地想。她多希望此刻能有个人在身边告诉她,她该怎么办?是干脆拒绝……不,她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想拒绝,但心底的隐忧又让她无法爽快点头承诺。
“小紫罗兰?”他皱起眉。
她喜欢他这么叫她。这让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被爱的。但是她还是无法答应他的要求,她的心中有一种更深沉悠远的渴望并没有得到填补,她困在无法决定的矛盾中。她焦虑的抬起小巧的脸庞,紫罗兰色的大眼里盛满对爱情的迷惘与不安。她轻声地说:“我……”
“嗯?”他没发觉自己因为长久的等候而有些不安起来。
她捧高怀里那只水晶花瓶,想在他眼中找到某种她需要看见的东西,但她找不到,她叹息似的说:“我的心就跟水晶一样地脆弱。”
他皱着眉捉起那只瓶子,牵着她往门外走。刚硬地说:“放心吧,只有几天而已,我保证你的瓶子会完好无缺。”
“几天?”艾莉儿如梦初醒,她眨眨眼,紧跟在他身边,攀着他结实的手臂问:“什么意思?”
他回头过来,咧嘴一笑。说:“我们现在先去饭店把你弄干净,你需要一些衣服,而我需要你的协助。我要你下礼拜陪我回老家,暂时扮演我女朋友的角色,拜托啦!”
艾莉儿又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消化完他的话。她没反抗的任他拉着她走,也无力反抗,因为她觉得刚刚好像又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她抬头看了眼被他拿走的花瓶,心想:也许她的心比水晶还要更脆弱一些。
第七章
艾莉儿在饭店梳洗一番之后,凤宣怀便直接带她去一家精品店。
精品店的老板娘大约四十来岁,见到客人上门便亲自上前招呼。看见艾莉儿,她好奇地问:“好年轻的小姐,她是混血儿吧,五官好细致。”
经老板娘一说,凤宣怀特地看了艾莉儿一眼,笑笑地说:“大概是吧。麻烦你帮她选几套平常可以穿的外出服……”看了眼她身上的黑道袍,他追加一句:“不要黑色的。”然后他便坐在店里的休息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翻起小茶几上的资讯杂志。
“好的,请跟我来。”老板娘引领艾莉儿到后头的更衣间。注意到艾莉儿身上少见的黑袍,她眼睛一亮,摸了摸那衣裳,赞叹地道:“好特别的衣服,好像充满了神秘的力量。”
艾莉儿看了眼自己身上平凡无奇的黑袍,她不解地抬起头。“这衣服会很特别?”
老板娘对艾莉儿的黑袍显然十分有兴趣。“非常另类,好像有魔法一样。”
艾莉儿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下来。她呵呵笑问:“你相信魔法?”
老板娘说了:“为什么不?魔法无所不在只要你相信。”
她向艾莉儿眨眨眼,艾莉儿以一种奇异的表情看着她。接下来她们会心一笑,交换了某种只有她们才了解的眼神。
老板娘量了量艾莉儿的骨架和身段,收起布尺,她眯着眼,笑说:“来,请让我为你挑选几套衣裳,你的骨架很匀称,装扮起来一定很迷人。”
艾莉儿没有异议,于是老板娘用她的巧手在艾莉儿身上施魔法,在试了一套又一套如云朵般美丽的衣裳后,艾莉儿最后穿了一件剪裁简单的雪纺纱白洋装,裙摆的长度直至她纤细的足裸;一双白色低跟凉鞋正是合宜搭配,而她长及膝的栗色头发则用了一条雪白丝巾松松地束了起来。
没有蝴蝶结,没有蕾丝花边,方形领的设计突显了艾莉儿精致小巧的下巴,她在穿衣镜里倔强的抬起下巴,然后扯出一朵灿烂的笑,但是这朵笑容很快就枯萎了。
直到刚刚在饭店,艾莉儿才总算弄清楚凤宣怀的意思。
他的确是认真的,他认真的要她暂时充当他的女朋友,直到他找到另一个愿意嫁给他的人为止。
他把她当成一个临时演员,一个替代品,一碗速食泡面--台风天迫不得已的选择。
她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但她确实是感觉到了某种不愉悦的,甚至是类似于酸楚的滋味。
她细细去品尝这滋味,觉得它有些像柠檬,又有些像酸乳酪。但待她想进一步去分析的时候,那感觉便像风一样,很难捉摸。
她看着镜子里映现的容颜,想找出一点欢愉,却怎么找也找不到。她悠悠叹息一声。
“叹什么气呢,小姑娘?快到前面去让那位先生瞧瞧这样子行不行啊。”老板娘出现在她身后。
艾莉儿转过身来,默默地走出更衣间。
凤宣怀早已翻完桌上打发时间用的杂志,他撑着脸,不怎么有耐心的等候。
说实在的,他讨厌陪女人上街买衣服,因为每次她们都要试穿好久,把大好时光虚掷在更衣室。
这回若非那小巫婆除了那件黑道袍以外没有其它正常一点的衣物,他才懒得带她出来买衣服。
他不耐烦的以手指轻敲玻璃茶几,眼睛瞪着墙壁上的老时钟,直到艾莉儿出现在他面前。
他将视线移到她身上,原本紧抿着的嘴讶异的张开,不耐烦的神色在此时完全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欣赏女人时的那种眼光。
他心想:俗话说的没错,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再不起眼的女人经过打扮,也会光鲜亮丽起来。
艾莉儿避开他那种陌生的眼光,她清了清喉咙,说:“我只帮你这一次,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凤宣怀不怎么在意地说:“当然了,小紫罗籣。”
艾莉儿突然耸起肩膀,双手不自觉的握起小拳。“凤先生,请不要那样叫我。”在他还没问为什么以前,她转过头对他说:“因为我不喜欢。”她不喜欢他每回这样叫她时所隐含的不良动机。
凤宣怀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咳了咳,说:“那么,从现在起,我就叫你莉儿,如何?”
这回艾莉儿没有反对。
“你也应该叫我的名,”他说:“多练习几次,习惯以后才比较不会穿帮。来,喊我一次看看。”他期待地看着她。
艾莉儿深吸了好几口气,在他以为她就要喊出口的时候,她又吞了回去。她叉着腰说:“你放心好了,这么简单的事,就算没练习我也不会出错的。”
是吗?“你确定?”
艾莉儿对他甜甜一笑。“十分确定,亲爱的宣怀。”
凤宣怀愣了半晌。他怀疑他会喜欢她喊他名字的方式。
接下来几天,他们虽然同住在饭店的双人套房里,但却依然各自为政,各忙各的事。
艾莉儿在找寻她的乌鸦朋友之余,抽空写了一封信寄给美国的外婆。
她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她的美国护照和公民证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没有护照,她就没有办法搭飞机回美国,而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想尝试骑扫帚横越太平洋的壮举--她怕她会再度摔下来。
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决定向外婆求援。
在艾莉儿忙着找乌鸦的时候,凤宣怀充分利用每一个夜晚和空闲,紧锣密鼓的与季芸芸约会。
他每天晚上都将近午夜才回来,而当他回来时,艾莉儿常常已经入睡。他们的时间几乎完全错开,一天下来说不到几句话,也见不到几次面。
就这样,回中部的时间到了。
这天晚上凤宣怀依依不舍的与季芸芸道别,他特地提早了一些一时间回饭店,打算趁今晚跟艾莉儿好好沟通一下。
因为明天下班以后,他们就要直接开车南下,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恐怕就不好处理了。
保险起见,他回来找艾莉儿。
用卡片钥匙打开房间的门,他探头望了望。
室内并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寂静无声。整个房间弥漫着某种诡异的气氛,在这样的气氛下,要看见吸血鬼也不是没有可能。起初他以为他会看见某些奇怪的景象,但等到他的视力适应了黑暗,他才发现艾莉儿并不在房间内。
走进房里,他打开浴室的门。
里头没人,床上也没人在睡觉。都这么晚了,她会在哪里?
一阵凉风吹动了落地窗边的白窗帘,他很自然的朝阳台的方向望去。然后他看见了她--
一个长发女鬼。
不,不是鬼,是个小巫婆。
她背对着他,长发披散在身后,身上又穿上她那套黑道袍看样子她似乎不太喜欢他帮她买的那些正较正常的衣服。在月色下,那情景看起来相当诡异。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所以不觉得怎么样。
他先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当他发现她不是站在小阳台上,而是飘浮在半空中时,他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他急忙打开落地窗,跨了出去。
艾莉儿听到窗户的声响,转过头来,看见是他,又别开脸去。
她坐在她的扫帚上,双手撑住下颚,两腿交叠,没有穿鞋的两只脚丫在夜风中如舟桨一般地摆荡,微仰的脸孔则与满月遥遥相望。
发现她是坐在她的扫帚上,他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才又重新恢复正常。不过一思及这里的楼高,他连忙道:“你在那里做什么!快回来。”从十五楼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艾莉儿没有理他,她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动作,伸展身体,迎向满月的光辉。她闭上眼,感受到柔和的银白月光映照在她光滑肌肤上所产生的能量。这让她的心觉得平静又温暖。
然后她睁开眼,看向站在阳台上的凤宣怀,解释说:“我们相信满月的光辉有治愈心灵的作用,我常常这样做,感觉很好,你要不要也试试看?”
凤宣怀皱了皱眉。“吸取日月精华?那不成了精?”
艾莉儿一听见他的话,便蹙起眉。她转过头不再理他,又继续刚才拥抱满月的动作,一次又一次。
突然一阵风吹来,扫帚被风吹动,艾莉儿失去平衡,她连忙捉住扫帚,以防掉下去。随即她便又找回平衡感,稳稳的坐在她的飞行扫帚上。
这情景教凤宣怀看在眼底,不由得胆战心惊,连忙伸出手臂要把她抱回阳台。“快回来,太危险了。”
然而这对艾莉儿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她一点都不担心,也不害怕。见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她笑了笑:“一点都不危险,我的技术经过最近的多次练习,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见他不相信,她伸出一条手臂向他。“不信你上来试试。”
他才没那么蠢!他还想多活几年。
“你不敢吗?”艾莉儿笑着低下头看他。
好大一个挑衅!但他不会笨到真的坐到那扫帚上的,他还要命。
艾莉儿露出了解的眼光,喃喃说:“原来你真的不敢。真可惜,今天的月色很美,很适合夜间飞行……”说着说着,她又再问了一次:“你真的不敢?”
“拉我上去!”
艾莉儿叨叨续说:“这也难怪,你们没有翅膀,自然对飞行有恐惧,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拉我上去!你这个爱损人的女巫。”
艾莉儿竖起耳朵。“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凤宣怀站在阳台上,闷着声说:“我说--拉我上去,你的激将法该死的成功了。”
艾莉儿笑了笑,伸出两只手臂将他拉上来。下一刻,他们已并坐在小扫帚上,在满月下的夜空自由自在的飞行。
艾莉儿控制扫帚飞到更高的地方,她朝着满月的方向飞去。如果此时在他们身后有一个镜头,那么从这个镜头看过去,他们就像是奔月的仙人--只不过,姿势没有嫦娥那么美。
凤宣怀紧张的捉住扫帚,他大气不敢喘一下,也不敢往下看。因为艾莉儿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在一小段飞行的过程里,他们已经遇到了好几次乱流。还没出事,实是上帝保佑。
艾莉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慢了下来,将他两只不知所措的手捉到腰间,说:“抱住我的腰,这样比较安全。”
凤宣怀抱住她,觉得自己活像个白痴。总算他适应力还不错,在他们飞行到一定高度之后,他就比较不那么担心摔下去的问题。他开始注意到他抱住的女体是那么样的柔软,那么样的纤细,他惊讶的发现他的手几乎可以将小巫婆的腰收拢。她的腰好细。
而且她的味道很香--是他熟悉的苹果香味,甜甜的。
她的长发因为驭风飞行而往后飘扬,有几撮拂到他的脸,让他想打喷嚏。
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长发,讶异她的头发既柔软又滑顺。他爱不释手的握住,发现自己不想放开。
他太过专注于她长发的触感,以致于艾莉儿已经停了下来,在满月下俯瞰着台北城的夜景,他全然不知道。
“好美呀。”她赞叹地看着一千公尺下的不夜城。
“的确是。”他喃喃道。从她的长发中抬起头,月光洒在她瓷白的脸上,映照出一种奇异的光辉。他看着她,仿佛她是旅夜中最明亮的一颗星。他竟无法移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