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信月光有着神奇的力量,那是一种大自然赐予的魔法。如果用星辰碎片跟其它材料一起制成的药水,把白玫瑰花瓣染成鲜红色,满月下悄悄放在爱人窗前,爱情的奇迹就会发生……”她笑了笑。“听起来很像神话是吧?但是只要你相信,魔法就存在--”
“小紫罗兰……”也许是月光的关系吧,他低哑地唤。
艾莉儿转过脸看向他,这才发现他的脸离她不到两吋。他们近得她都能够感受到他的鼻息。他深潭般的黑眸正凝视着她,她心头蓦地揪紧。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他随时会俯下脸吻她。她不由的屏住呼吸,原本放在柳条上的手也忍不住紧张的潮湿起来。
他的身体倾靠过来,她则紧张注意着他的眼睛。
同在一支小扫帚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一个危机--扫帚的倾斜度愈来愈大,他们渐渐地往比较重的那边滑去。
“小紫罗兰……”他渴望的凝视着她精致的脸庞与柔嫩的红唇,然后缓缓俯下他的唇,覆住她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从扫帚上滑下来。
几乎整个台北市的居民在靠近午夜的时候都听到了一声模糊的、凄厉的叫喊。
唉,你想像的没错,他们正一起往下掉。
游泳池的水冷冰冰的,冰醒了他们的脑袋。
蒙幸运之神的眷顾,他们从千尺高空掉下来却没有摔成一摊烂泥他们掉进一个私人泳池。
凤宣怀拖着陷入昏迷的艾莉儿往岸边游去。
他们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吸饱了水,大大的妨碍划水的动作。他费劲的将艾莉儿推上岸,然后自己跟着爬上岸边。
他暗暗诅咒一声,将艾莉儿的头往侧托,同时一手压住她的腹部,强迫她的心脏跳动,并且把灌进肚子里的水吐出来。
一个天杀的女巫,她居然不会游泳!
“我的天。”这是什么样的灾难!!
凤宣怀狼狈地跪在她身边,拍了拍她失去血色的脸颊。
“小巫婆,快点醒醒,别偷懒,呼吸呀!”他压按她的胸腔,每压三次,就灌一口气进她嘴里。他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她呛出一口水,虚弱地喘息为止。
确定她开始呼吸了,他才松了口气,全身无力地翻躺下来。
累死了!先是经历了一千公尺的高空跳伞,然后是水中救生,就算没先吓破胆,也因为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而消耗了他太多能量。
他躺在游泳池边,不能思想也不能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知觉。
大脑一恢复运转,他不由得就想起刚刚那惊险万分的时刻。
他根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往下掉了,在那短短几秒钟里,他们在惊叫过后才想到要求生。
然后小巫婆念了一个不知道内容究竟是什么的咒语--于是他们便掉进了一个泳池。但灾难并未结束,因为小巫婆居然不会游泳!天,她一掉下水就开始挣扎,差一点害他们两个都呛死。他是死命拖、死命游,才把她跟自己给弄上岸否则他们即使没有摔死,也会溺死在水里。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接近死亡过,但经历过来后,偏偏又毫发无伤,只有一颗心脏差点跳出来,虚惊一场。这到底算什么?他呻吟一声,弓起一条手臂搁在自己的额头上。
“咳、咳咳。”
听见艾莉儿小声小声地咳嗽,他翻转过身体,凝着眸看她。
艾莉儿浑身无力的躺在地上,她难过的呛咳,好一会儿才渐渐停下来。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直到她注意到一道灼人的目光。
她纳闷地抬起头,愣住,然后心虚地闭上眼。“很抱歉……”
“我不要听那些。”他无礼的打断她的话。
他半坐起来,同时把艾莉儿也拉起来。
“可是我只能这么说,我……”艾莉儿跪坐在他面前,那模样活像是一个在上帝面前忏悔的信徒。
他毫无笑意的看着她,再一次打断她的话。“我说我不想听那些--你知道刚刚我们为什么会掉下来吗?”
艾莉儿不知道,但还是说出一个答案。“蹩脚的魔法?”
“不。”他摇头,将她拉进他怀里。“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想吻你。”
艾莉儿讶异的抬起头。然后他的嘴便盖了下来,吻去她所有的异议。
她想他一定是脑袋秀逗了。
正巧他也是这么想。
就如同爱情的发生亦时常找不到原因一样。
他吻了她,然后他哈哈大笑。
第八章
隔天凤宣怀下班后,便回饭店带艾莉儿一起回中部。
他们在便利商店买了几瓶矿泉水和饼干后,就直接开上高速公路。
结果他昨天还是没和小巫婆该清楚。因为他们昨晚过得太刺激,累坏了,一回到饭店就呼呼大睡,根本没心情坐下来促膝长谈。
在高速公路上,他大略的将乡下老家的事跟她提了一下,免得到时家里人随口问问,她却一问三不知,那就糗大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说:“我爸在我十三岁那年参加登山活动,在爬玉山的时候被毒蛇咬死,我妈守了十年寡,后来才嫁给我现在的继父康叔。康叔是个老好人,在中横跟我妈一起经营一家温泉旅馆,旅馆在去年九二一地震的时候受了一点损害,幸亏不是很严重,现在已经复原的差不多了。
“不过,他们经营旅馆是经营好玩的,我继父另有一点产业,一间在高雄,是航运公司,一间在竹科,是电子产业,两间公司都还满赚钱的;但是老人家南北奔波嫌累,便把一间丢给我继弟季则去管,一间则丢给我负责,而他自己乐的轻松,跟我妈两个人躲在山里经营旅馆,惬意悠闲又快活。
“偏偏季则是个画家,兴趣在艺术,根本不想要那间公司,而我嗯哼,我胸无大志,不想把生命都奉献在金钱里,我把它推给我一个朋友,吩咐他尽管去玩,谁知道这个人还挺有商业脑袋,把那间电子公司经营的有声有色,规模愈来愈大,弄得现在想收拾掉都很困难,因为太多人靠它吃饭了。
“现在这两个烫手山芋就搁在那边,季则想甩掉,我也不想接,上回我回去的时候就想了一个办法,我跟他约好,比较晚婚的那个人要负责接手这两间公司,那时我是想,季则这人平时不近女色,要他结婚恐怕比登天还难,再加上我那时候已经打算跟我的女朋友结婚,所以这个赌我是嬴定了。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女朋友跑了,现在反而是季则那家伙跑先一步……莉儿?”
艾莉儿脸向着车窗外,眼睛睁得大大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讲话。
他留意着路况,稍稍放慢车速,然后推了推她的肩膀。“我刚讲了那么多,你听进去没有?”
艾莉儿转过脸来:“听是听进来了,但是你跟我说那么多要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应该不需要知道的这么详细吧。”
想到昨天他莫名其妙的吻了她的事,她就无法静下心来。
哪有人这样的,吻了人家,不把原因说清楚就很过分了,还像没事人一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注意到她脸上的不满,他自顾自的说:“怎么会不需要,我妈她精明的像狐狸,如果我们不演的逼真一点,马上就会被识破了。”
艾莉儿口气酸酸地说:“既然如此,你就不该找我呀,你不是已经有一个新女友了,前几天你们不是天天在约会?你带她回去不就好了。”
凤宣怀切换一个车道。“她不行,我跟她才刚开始,而且她是国际知名的音乐家,要她陪我回老家太唐突也太委屈她了。”
所以你就决定委屈我了?艾莉儿闷闷地想。
“你说什么?”
他一问,她才发现原来她不小心把话溜出口了。
“没什么。”她清了清喉咙,佯装不在意的说:“谈谈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他挑了挑眉。“这才真的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她闲言,半眯起眼。“关系大著呢,没有一个女孩子书不介意她的情人以前有过别的女朋友她得知道在旧爱新欢之间,他爱谁多一点。”
凤宣怀笑了出来。“这就跟你更加没有关系了,小紫罗兰。你又不是我“真正”的女朋友,记得吗?”
艾莉儿被他的话惹恼了。她放在膝上的手紧紧地捉住裙子的布料。
见她沉默,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艾莉儿拍开他的手,别过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她哭了。为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绪上的酸楚,她哭了。
看见她晶莹的泪水,他才知道出了问题。他立即把车开到路肩停下来。
“怎么了?”他问。
她没理他。
于是他扳住她的肩膀,硬是强迫她面对他。“为什么掉眼泪?!”
她睁开泪眼,一颗豆大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如果我知道为什么就好了。”
他讶异。“你意思是--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他愣住了,想到一件不得了的事。他立即捉住她一只手:“你可不能在这时候打退堂鼓,你答应过要帮忙的。”
她深吸一口气,又别开脸。“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不会反悔。”他居然不相信她的承诺!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从她紧绷的线条,他得知她在生气,但她不像他以前那些女朋友,一生气就闹得天翻地覆而且闹到最后,他还是不晓得她们真正究竟气他什么?
也许是气他迟到,也许是气他忘记了重要节日或是她们的生日,但他知道这些都不是分手的真正原因。也许是导火线,但绝非致命的那一个点。
他一直想知道她们究竟为什么跟他分手,但是她们个个守口如瓶,像串通好一样,不管怎么问就是不肯说。
小巫婆也在生气,他想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是他说错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
还是女人天生就是爱生气,生气的时候就是不可理喻?
如果是的话,那他没话说。因为女人有生理期,男人没有,构造不一样,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知道她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但假如不是,那么他这次一定要弄清楚原因。因为他不想看见小巫婆的眼泪,一点儿也不想。
艾莉儿吸了吸鼻子,觉得伤心这么久,应该够了。她擦擦眼泪,发现他们还停在路肩上没走,而他正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她决定不要再哭了,于是她挺起肩膀,把眼泪咽回去。“怎么不开车,路程不是还很远吗?”
“小紫罗兰。”他发现他喜欢这么唤她,因为他知道她喜欢,虽然她嘴里说“不”。他诚恳地说:“等你知道你为什么像刚刚那样掉眼泪的时候,麻烦请你告诉我。”
艾莉儿耸耸肩,觉得心情好多了。于是她说:“喔,那没问题。”
车子重新开上路,艾莉儿开了一瓶矿泉水来喝。
她边喝边注意他专汪于驾驶的神情。想了想,她说:“宣怀,虽然我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但基于我们同舟共济的立场,我想我还是需要知道你以前女朋友的事。”
刚刚她的眼泪就是从这里开始掉下来的。这回他学乖了,他决定挑重点讲,因为他不想谈太多以往的失恋历程,那毕竟有损他的自尊。
“嗯,怎么讲呢,我先后有过六个女朋友,每一次都是她们主动提出分手,跟我交往时间最长的是最后一个女友,本来我已经说服她搬来跟我同居了,噢,就是在被你又是风又是雨而毁掉的那间房子,谁知道我才刚准备要向她求婚,她就先跟我说拜拜……”他一边说着过去在情路上跌倒的惨痛经验,她则专注的聆听。
原来他只打算大概讲一讲,敷衍一下她的好奇心,但不知不觉竟把过去的点点滴滴在艾莉儿面前全盘托出。
车子开进中部山区的时候,山上起大雾,为了安全起见,他将车速减缓到每小时三十公里。他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久的话,直到他意识到喉咙开始沙哑,他才结束这个话题。
艾莉儿一直没再作声,他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她居然不给面子的睡着了。
枉费他说的口干舌燥,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进了多少。
他突然觉得有点不甘心,想把她叫起来继续听他说话;但见她睡得甜,一张小小的脸蛋斜斜地垂着,在点头点了两、三回后,终于螓首靠在他肩膀上。他的心底忽又涌起一股柔情,他伸手抚了抚她的粉颊,从后座拾了一条毛毯包住她,然后才又开车上路。
他突然心惊胆跳起来!
不是为了弥漫在山上的大雾和潜伏在暗夜里的危机,而是想到--
在与季芸芸约会时,他心里挂念的人是小巫婆;而与小巫婆在一起时,他却连季芸芸的脸孔也想不起来。他甚至连他以前那六个女友的长相都有点模糊了。
这意味着什么?他害怕进一步深思。
因他隐隐察觉到,揭开冰雪,揭露的未必是他所期待的春天。
他们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到达目的地--一间位在中部山区的温泉旅馆。
凤宣怀将车停在旅馆前的停车坪上。
旅馆大厅的灯在他将车子停好不久后亮了起来,一个修长的身影朝他们走来。
凤宣怀先下车,再绕到另一头,将车子里熟睡的女子连人带毯的抱出车。
那修长的身影已经来到他们身边,朝他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阿宣,你可回来了。”注意到凤宣怀抱在怀里的东西,他好奇地凑近脸看了看,但在黑暗里看不真切,他不确定那是什么。
“季则,来得正好,帮个忙,车厢里有两件行李。”
季则点头,去拿了那两袋行李,跟在凤宣怀身边。“嘿,你不是说要带女朋友回来吗?在哪里?”他四处张望。
他们已走到光线充足的大厅前,季则总算看清楚凤宣怀怀里的“东西”,他吹了声口哨:“哪里捡回来的小猫?”
凤宣怀低头一看,低笑出声。酣睡在他怀里的小巫婆一张脸蛋小小的,像条小虫一样蜷成一团,全身又裹在毛毯里,看起来就真的像是一只被弃养的猫儿。季则形容的太对,他笑着说:“她是莉儿,我女朋友。”
季则惊奇地睁大眼,随即他朝屋里大喊:“阿宣带女朋友回来了!快来看,她好像一只小猫。”
凤宣怀来不及阻止,只得眼见原本黑漆漆的旅馆经过季则这位大声公一喊,好几间房间的窗户都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