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夷光微皱眉,不太喜欢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珠宝又不是要送她的,她中意,受礼者不中意,不等于送个垃圾到别人家;一不能卖,二不能让,看了碍眼,丢了又可惜,如此还不如送钞票算了。
感觉得出她的不以为然,范青岚淡淡一笑,不怎么认真地说:“我相信你的眼光不差难道也有错吗?”
“不要太相信我,人是最容易犯错的动物。”话当然要这么说,可隐含赞美的话听在耳朵里还是很舒服。虽然他也不一定是称赞,而且极有可能是在明褒暗贬,但是人往光明而想才会活得比较快乐呀!
“这一款怎么样?”她指着一副造型讨喜的水晶耳饰,抬起脸询问范青岚的意见。
范青岚顺着她纤白的手指望下,看到的是一副躺在黑绒布上,闪着水珠般耀眼的透明水晶。不仅晶石里似含着小水滴,就连水晶的形状也特意琢磨成水滴的形状,以纯金打造的短练与耳针相连,看来既美观又淡雅,但是价格却低廉得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也认同这对耳坠的质感,他会认为施夷光是在替他省钱。
销售员也瞄了眼施夷光所指的首饰,虽欣赏她的眼光,但却痛在心底。怎么挑了个“俗货”啊!起码也该选一对上万的。
“怎么样?”一直等不到他的意见,她再问。
范青岚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决定尊重她的意见,点了点头。水晶虽然便宜,却也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的观念所造成,当然不比钻石、宝石来得有价值,但是什么东西有价,什么东西无价,又有什么绝对呢?全凭个人观点罢了。
思及此,范青岚更加肯定地点头附议。
施夷光看见他的同意动作,绽开花一般的笑容。
销售员也看见他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眼前金主听了身边女伴的话买了水晶,他将会少拿多少绩效奖金。
“就把这对耳环取出来吧!”范青岚简短地道。
“好的。”销售员不迟疑地马上应诺。唉,不无小补、不无小补。他乐观地安慰自己。取出耳坠放在玻璃台上,他问:“请问要包装吗?”
“当然要。”施夷光抢白道。
销售员点点头,取出精美的绒盒和一朵粉红镶金边的纸花。
“不用了。”范青岚开口打断他的包装动作,惹来施夷光与销售员同样讶异的眼光。
“为什么?不是要送人的吗?”要送人的当然要包得美美的,但他却说“不用”,为什么?施夷光不解。
范青岚没有立即回答,手探向已置入绒盒中的水晶耳饰,拿起一只,另一手已将施夷光拉到身前,顺手拂开她耳畔的发丝,在她怔愣的当口替她戴上耳饰。
回神过来,她探向左耳,神情既纳闷又困惑,或许还有一点戒备。
冷静下来,她看着他的眼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本来就是要给你的。”范青岚说得天经地义。“而且也的确很适合你。”
他欣赏地看着圆润的耳坠子在她粉颊边经晃。
他的话让施夷光产生了许多可能的联想,她说了最有可能及合理的那一个:“你是指它的廉价?”
如果是,那么她会收下,反正范青岚从来就不把钱当作一回事,她也不忍明明是一对的耳坠被不懂得欣赏的人糟蹋。
“不是价格上高低的问题,是适合。你跟它一样,在在散发着属于自己的独特;另外,你似乎只听了我后头那一句,我在之前已明白地告诉你,送你,是因为它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如果你今天挑了那一组首饰,”他指向原来放在水晶耳坠旁边的纯金全套饰品。“它们一样会属于你。”
施夷光愈听眉头皱得愈紧,勉强听到语末,她道:“你把金钱当作游戏的筹码,你不重视金钱,你重视的是游戏—或者我该说你其实也不重视游戏的结果,你只追求游戏本身的过程。恕我直言一句你真是个差劲的人。”
销售员一句话也不敢吭一声。哇塞!这女人嘴好利。不知该称赞她的勇气还是骂她的不识好歹?
一般来说,男人的自尊都很强,被女人这么奚落,很少人还能保持风度。这下子这个女子惨喽!
销售员屏气凝神地等待沉默的空气被打破。不知会是什么样精采的局面?
原本以为范青岚会生气,没想到他却不可置否地笑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种话,或说你这种态度,让我决定要你当我的女人?”
抽息声——来自不同的两张嘴。
范青岚的话宛如青天霹雳,打得施夷光的脑袋乱七八糟,看了眼玻璃橱柜后的销售员,无暇细思他的抽息所为何来。她转过头,蹙起眉。
“你开什么玩笑?就算你是老板,也没权利这么要求。”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我什么时候‘要求’过你了?”范青岚手里把玩着另一只晶坠。
“你刚刚明明说——”
“说我‘要’你当我的女人?”范青岚扬唇重复道。
施夷光点点头,他是这么说的没有错,但是她怀疑他话中的真假——即使范青岚并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我只说我‘要’,恐怕没开口‘求’你吧!”看着她花容失色,他满意一笑。
他要她,却不代表她能随意地指责他,任何女人都不能,也许她有一点例外;她可以讲,却必须付出一倍以上的代价。
施夷光失望了。他不是在开玩笑。他要另起新居,却不是她奉陪得起的。
拔下耳上的晶坠,放回绒盒中,“如果你真的要我陪你玩一场,明天你的公司将会少一个秘书。”
“我不会,相反的我还会多一个情人,而那个人就是你,施夷光。”他逼近一步,盛势凌人,吓得施夷光直觉往后大退一步。
施夷光强自镇定地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她会成为范青岚的猎物?在他身边两年多来,她一向安分守己得很,为何突然间他居然要她当他的女人?
范青岚大手一伸将她捉到身前,笑道:“你在怕什么?我会吃了你不成?”
他抚上她的脸,感觉有一股热流在指间流窜。
“你别靠近我!”她差点尖叫出声。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范青岚吗?脸好热,气自己的不争气。
“你问得好,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我没有答案,必须由你来告诉我,你到底对我下了什么蛊?”
“我——”她哪有,他胡说八道。
执起她的手,翻看掌心,他喃喃道:“或许就是一种同类相求的牵引。”看向她。“你害我失去了一贯的原则,你必须让我破除这个迷障。”
“什么迷障?”她不懂他的意思。
“由你来告诉我。”她给他的感觉是陌生的,因为不曾有过,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
“没有但是。”他低首吻住她的唇,将千言万语封缄在唇与唇贴合的剎那。
一旁的销售员看得目瞪口呆,脑子一片空白,微张的嘴有一股涓流从唇角溢出,突然一个煞风景的声响让他蓦地合上了嘴,下意识地伸手抹去嘴边的湿润。
施夷光打人的手被捉在范青岚手中。被捉得很痛,但是她连吭声都没有。
“你太过分了!不要以为你可以掌控每一件事,乃至于我的人生——我不干了,今后请你另请高明。”她忿忿地甩开他的手,却甩不掉,只好怒瞪他。“放手,放开我。”
范青岚冷冷地道:“你要我放开第一个胆敢出手送我一巴掌的女人?”
施夷光被看得毛毛的。“那是因为你太过分了。”转向一旁的销售员。“请你帮帮我,帮我把这个人拉开。”
“我?”销售员指着自己道,连看个戏也会被“牵拖”啊!
范青岚冷瞪他一眼,他吞下本欲相劝的话,回以施夷光一个爱莫能助的抱歉眼神。看向门边,转移尴尬的场面。
自动门刚好开启,销售员忙道:“欢迎光临——”却在看见来人装扮时,职业性的笑容顿然瓦解。
两名黑衣男人走了进来,头上戴着安全帽,脸孔被口罩遮住。销售员直觉不对,快速地伸手探向身后墙上的警铃。
但是黑衣人动作更快,一把冷枪已对准销售员的脑门。“别动,别打歪主意,把手举起来,这是抢劫。”
原本还在拉拉扯扯的两人,为这突发地情况楞住。
抢劫!认知到这个事实,范青岚下意识地将施夷光拉到身后。
“站过去,快一点!”身形较为瘦小的黑衣男人持着枪指向范青岚与施夷光,将他们赶到一旁。
另一名体形魁梧的男人则丢出一只大皮包,吆喝着销售员将珠宝首饰装进袋里。
“操!动作快点,不然老子毙了你!”
无情的枪杆子对着脑门,销售员苦着脸,不敢不从地将黄金珠宝放进袋中。
魁梧男人冷眼看了眼同伴的举动,他正在抢夺店内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身上的财物。这个小黑老是做这种事情!他暗啧一声,继续监督店员的动作。
范青岚不动声色地看着黑衣男人拿走他手腕上独一无二的名贵手表和身上的现金。
施夷光站在他身边,低叫道:“他拿走了你的表!”
那支表少说也有几百万的价值。
范青岚按下她的手,低声道:“没关系,拿走就算了。”
她当然知道生命比钱财重要,但是遇到这种飞来横祸,无端损失一大笔财物,总是觉得不甘心。这些人也未免太过分了,抢珠宝店也就算了,还抢人,真过分。
“少给老子在那边嘀嘀咕咕!”小黑喊道。“老子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有钱人,今天遇到我,算你们衰。”
从这番话,施夷光可以肯定这个抢匪以前一定曾经受过什么刺激,再不,就就是马列主义的信奉者。
“还有你,查某人,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无就给你好看。”
施夷光气愤地将身上的皮夹掏出,小黑一把抢过,哼了声。“你的男人对你不慷慨喔!这么少。”
她闻言差点跳出去打他一顿,但念在他长得那么瘦小,可能会被她打死,所以她强将怒气压下。
“不要冲动。”范青岚紧紧拉住她的手,怕一个松手,这女人会跑去找抢匪决斗,而届时他可能必须替她准备一口棺材。她一向都是个懂得见机行事的聪明人,他不明白为何她会有这种情绪失控的举动。
不要冲动,她当然知道,但是她实在很难做到,尤其在发生过那一件事之后,面对这情形,她无法平静。
小黑丢下空的皮夹,有点不甘心,见施夷光颈上戴着一条银练子,又伸手去抢。
“不行!你不能拿走它!”练表被扯出衣襟,施夷光捉住一端,不让抢匪夺走她最心爱的东西。什么东西都可以给,就这练表不行,绝对不行。
小黑见这练子精致漂亮,看也知道很值钱,又施夷光紧捉着不放,扬手就用她一记耳括子。但没有如预期的打到她白皙的颊,他的粗掌被一只手臂挡下。
范青岚将施夷光拥进怀里,一只手挡下足以将她的脸打肿的大巴掌。“不要动她,你要什么都拿去,就是别动她一根寒毛。”
魁梧男人转过身来,抬起已装得满满的大皮包,看了范青岚和施夷光一眼,冷道:“够了!该闪人了。”
销售员趁他转身的当口按下警铃,一枪射来,略过他的发顶,将他身后的墙壁打穿一个洞。
“妈的,快走。”魁梧男人喊道,奔出店外,钻进未熄火的车中。
小黑也咒骂一声,看了眼施夷光颈上的银练子,突然冲上前去,大手一抓,硬要将练子扯下来。细练哪里堪受他这么用力拉扯,当场断掉,也将施夷光的雪颈画出一道血痕。
施夷光痛得掉出眼泪,颈上的伤口缓缓泌出血丝,却仍执意紧捉着已断银练的一端,与小黑僵持不下。
没遇过这么棘手的女人,偏她愈是不给,他就愈要。枪已上膛,夺抢之心占满了他全部的心思,扣下扳机时,他的脑袋空白成一片。
收不回来了,扳机一旦扣下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施夷光张大着嘴,耳里犹回响着巨大的枪声,身上扑来一具沉重的身躯,她的手湿湿黏黏的,拿到眼前一看,才发现早被鲜血所染红。
是血,是范青岚的血!
“女人,你不要命了吗?”范青岚差点没被她给吓死。到底是命重要还是一条银练子重要?
“你才不要命了!”眼泪从看见他手臂上的枪伤时就决堤而出。“这是骑士精神吗?狗屁!”
血怎么一直流?再流下去会死人的。
“无关什么狗屁精神,也不是因为‘救人’为快乐之本。我不知道我的秘书会说粗话,以后最好别再让我听见,否则我就扣你的薪水。
”
“你平常就在剥削我了,还有脸扣我的薪水?”叫她滚蛋不是更干脆?她也比较乐意接受。
“不想让你死,是因为你还必须帮我找到答案,在那之前,你不可以比我先死。现在请你马上去叫救护车好吗?因为我也还不想死。”
范青岚有气无力地道。
苍白的脸霎时有了一抹血色,是困窘和抱歉。“你不说我倒真忘了。”
他该笑吗?这个世纪大笑话!范青岚发现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抢匪不知在何时已逃逸无踪,警察和救护车在十五分钟后陆续赶来,医护人员将范青岚送上车时,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施夷光则在一旁陪着他。
上车时,他没受伤的那只手紧捉着她的,道:“当我的情人吧!你对我应该也是有感觉的,何不就让我们试试看?如果能让我找到答案,就还你自由。”
如果接受,势必也代表她将会不自由一段日子,而这段时日有多久?似乎也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该答应吗?
※ ※ ※
秘o之于他,是白玫瑰!他以他的血将她一瓣一瓣地染成鲜红,即使不是原始的红,却终究掩不去已然成为红玫瑰的事实。
施夷光告诉自己,会答应他的要求,成为继江爱咪之后的情人,是为了给妹妹明曦一个交代——一个暂时性的情人,不会是范青岚也会是其它人。
有了这个理由,她比较能正视她与他的关系,而不让自己陷入。她之所以会答应,说不定也有一点是如他所说的,她对他并不讨厌;如果真的没有半点感觉,甚至厌恶,她连考虑都不会考虑。但是她答应了,而明曦却不是全部的理由,这让她无法接受。
“我跟一般女子其实也没什不一样。”还以为自己抗拒得了范青岚的魅力,而与一票仰慕他的众女子略有不同。